三朝名臣言行录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之四
三朝名臣言行录 卷第四之四 宋 朱熹 撰 景海盐张氏涉园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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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之四
集贤学士刘公
公名敞字原父吉州临江人中庆暦六
年进士甲科通判蔡州召试直集贤院
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考功知制诰出
知杨州徙郓州召还纠察在京刑狱以
翰林侍读学士出知永兴军嘉祐八年
召判三班院太常寺出知汝州改集贤
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熙宁元年
卒年五十
直集贤院是时方议定大乐天子使中贵人
参其事公諌以谓王事莫重于乐今材学
满朝辨论有馀足以増朝廷之光而顾使
赵谈者居间臣𢙢为𡊮盎𥬇也〈弟舎人攽撰行状〉
秦州与羌人争古渭州 上以问左右弃之
存之孰利公时从三司奏事闻之上奏独
请弃之以谓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长无
羌胡之虞虽倾国守之可也不然地形便
利贼能乘之以扰边圉虽倾国争之可也
今何所重轻而糜国财困民力捐󠄂士卒之
命以贪咫尺之地而有弃明信规小利之
名于夷狄使其有以窥中国非计也时议
者不同竟留之秦州坐是应接多事财用
匮竭矣〈行状〉
公判考功夏英公薨赐谥文正公曰此吾职
也即上䟽言谥者有司之事也且竦行不
应法今百司各得守其职而 陛下侵臣
官䟽九三上 天子嘉其守为更其谥曰
文庄公曰姑可以止矣〈欧阳公撰墓志〉
至和元年正月张贵妃薨追号温成皇后有
献议求为立忌日礼官请对不许公奏言
太祖以来后庙四室犹不立忌柰何以私
昵之爱而变古越礼𢙢 祖宗神灵不乐
于此 上乃止〈行状〉
𥘉陈丞相以公不附巳论议不能佑公唯
天子察公忠直数得公奏议开纳无疑故
亟用公知制诰陈丞相以修注未一月为
言 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邪公谢
日 上又面谕曰外间事不便有所闻当
一一语朕也无几何朝廷从礼院有所询
问礼生擅发印状以报礼官莫知知礼院
事吴充谪罚礼生而坐以出官公奏以谓
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苟且巳甚
稍激厉振职未知如何而使充以此得罪
岂不伤事害政也请追止前命巳而修起
居注冯京复以言事夺职公因奏事 上
谓公曰吴充乃是振职冯京意亦无它中
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耳公奏言自古唯
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今
则不然 上意慈仁好諌而中书不务将
顺圣德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
君之善必且感动阴阳有风雾日食地震
之异居五日地果震镇戎军而都下雪后
累日昏霾太阳色黄浊略皆如公言公又
密劝 上収览威权无使聦明蔽塞法令
不行以消伏灾变 上深纳之〈行状〉
两制诸公多求𥙷郡者公上䟽论邪臣正臣
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常易
进而难退愿 陛下参任观之吕溱蔡襄
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直质无流心论议
不阿执政有益当世者诚不冝许其外𥙷
使四方有以穷朝廷启奸幸之心 上悟
颇留修等〈行状〉
宦者石全彬以劳迁宫苑使领观察使意不
满退而愠有言居三日正除观察使公封
还辞头不草制其命遂止〈墓志〉
奉使契丹公素知虏山川道里虏人道自古
北口回曲千馀里至柳河公问曰自松亭
趋柳河甚直而近不数日可至中京何不
道彼而道此盖虏人常故迂其路欲以国
地险远夸使者且谓莫习其山川不虞公
之问也相与惊顾羞愧即吐其实曰诚如
公言时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而食虎豹
虏人不识以问公曰此所谓駮也为言其
形状声音皆是虏人益叹服〈墓志〉
𥘉狄青自南伐归为枢密使京城小民闻青
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青毎出入辄
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 上自正月不豫
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公忧之会将赴杨州
辞行见 上因言 陛下爱青不如出之
以全始终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
无后忧宁青无使国家 上颔之曰
可语中书公过见三丞相谓曰向者天下
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今 上体复
平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具以青事告
之丞相应对唯唯公既至官拜表又遍遗
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
于李息朝廷皆知为青发也至八月京师
大水青避水徙家相国寺行坐殿上都下
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青判陈州
先是有彗星见青去之夕而彗没自皇祐
末有日食之变公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
所以防奸御变之术青见而恶之谓所亲
曰刘舎人以此洗涤青邪公之建言或以
为过计及后乃大服云〈行状〉
杨州雷塘即汉江都之雷陂也旧属民自唐
以来耕种其中往数十岁官取蓄水以备
漕运旧田主二十六家皆夺业失职官始
议以它田偿之竟无与也然塘亦破决不
修漕运未尝赖此发运使因以假杨州种
稻旧田主三百馀口皆饥寒县官莫省及
公至持大和年契书诣府自讼公即判还
之发运使犹以漕运事动朝廷靳留之公
用种稻事证明其无用朝廷乃听公杜公
丞相衍致仕居南都闻之喜曰真良太守
矣〈行状〉
公𥘉治杨前守政苛吏民不安公以宽简附
之而民大和及至郓郓比易守政事不治
市邑攘𭣭公行不禁讼或至累月不决公
拨遣簿书决平狱讼不数日则巳无事乃
更约束明赏罚下吏奔走承命月馀境内
正清盗贼屏息使客行夀张道中遗钱一
囊人不敢取以告𦒿长长为守视顷之客
还取得之又有暮遗物市中者旦往取故
在其所先是西路久旱麦不登郓州多
蝗虫公入境而雨至州数日蝗自出境亡
去岁以有年〈行状〉
召还朝是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毎得官辄让
众亦予其恬退之称让不失始利而得名
益高让端无穷或四五让至七八 天子
尝优容之下至布衣福州陈烈等𥘉除吏
亦让赐之粟帛亦让公以为此皆挟伪求
名要上迷众其渐不可长乃建言诸让官
或一让或再让或不得让冝一以故事旧
典为准以防未乱〈行状〉
是岁 天子将亲大祫于太庙丞相欲加上
尊号公以礼部兼领名表丞相请撰表公
说止之曰 陛下自宝元以来不受徽号
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莫不知 天子
持好谦今复加数字既不足尽圣徳而
前美并弃诚亦可惜愿加深思富丞相不
怡曰适已奏闻乃是 上意欲尔不可止
也公曰诺退谓子弟曰吾备位近臣当献
可替否宁得罪权门岂可使 主上受虚
名而弃实美耶遂上䟽曰 陛下尊号既
已云体天法道钦文聦武圣神孝徳尽善
极美矣复加大仁不足増光而曰至治有
若自矜今百姓多困仓廪不实风俗未清
贤不肖混淆狱讼繁多盗贼群軰水旱继
有四夷虽粗定然本以重赂厚利羁縻之
非畏威慕义者也未可谓至治然则让而
不居于圣徳弥高矣臣谓 陛下永执至
道以当天心必有一谦四益之报増加数
字未足发杨光辉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
美又入今岁以来颇有灾异日食地震雨
雷大雪飞蝗涌水伤害广远以礼论之
陛下寅畏天命正当深自挹损岂可于此
时加上尊号昔伊尹戒商王曰有言逆于
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
道诚望 陛下求诸道而已章凡四上
天子得公奏顾侍臣曰我意本谓当如此
遂断章表不受公于是忤时相〈行状〉
礼官请祔郭皇后于庙自孝章以下四后在
别庙者请毋合食事下议议者纷然公之
议曰春秋之义不薨于寝不称夫人而郭
氏以废薨按景祐之诏许复其号而不许
其谥与祔谓冝如诏书又曰礼于祫未毁
庙之主皆合食而无帝后之限且 祖宗
以来用之传曰祭从先祖冝如故于是皆
如公言〈墓志〉
蜀人龙昌期者著书传经以诡僻眩众至诋
毁周公杂用佛说拥弟子十数人至都文
丞相荐诸朝以所著书示两制公与同列
平奏昌期非圣不经请下益州毁弃板本
事未行而昌期用荐赐五品服帛百疋中
外疑骇公拜䟽曰臣按昌期之书违古畔
道所谓言伪而辩学非而是王制之不
听而诛者也 陛下哀其衰老未使服少
正卯之刑则幸矣又何赏焉昔孔子作孝
经曰非圣人者无法而朝廷顾多昌期之
毁周公臣所不暁也乞追还诏书毋使有
识之士窥朝廷浅深词极切直昌期亦皇
惧不敢受赐〈行状〉
公治长安豪猾敛手良民得职大姓范伟积
产数巨万冒武功县令范祚为其祖持祚
为令时黄敕家不傜𭛠者五十年更西事
调发下戸困敝而伟自盗抇祚墓以已
祖母合葬之谩云祚继室也雷简夫以处
士登用能为文词伟赂简夫使为墓碑以
信其伪伟因此出入公卿间持府县短长
数犯法至徒流辄以赎去长安人皆知伟
罔冒畏伟不敢言吏受赇者辄为伟蔽匿
公因事发之穷治伟伏罪长安中讙呼称
神明会大赦未断而公去雍伟因谋及变
前状是后连五狱证逮四五百人展转二
年朝廷以委御史乃不得变而伟亦以更
大赦杖之而已长安人恨之〈行状〉
徙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上𥘉即位有疾
皇太后尝临朝 上疾愈乃归政适有小
人言二宫不欢諌者或讦而过直公以谓
当以义理从容感讽不可口舌争也是时
方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公因陈前
说曰舜至侧微尧越四岳䄠之以位天地
飨之百姓戴之非有它道惟其孝友之徳
光于上下何谓孝友善父母为孝善兄弟
为友辞气明畅 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
諌也左右属听者无不嗟喜动色即日传
其语于外 慈寿闻之亦大喜〈行状〉
公前后拜官未尝辄让唯𥘉拜侍读及除諌
议辞之其诚心以谓所不冝处则不欲苟
受之非以邀名也〈行状〉
公为人磊落明白推诚自信不为防虑至其
屡见侵害皆置而不较亦不介于𦚾中居
家不问有无喜赒宗族既卒家无馀财与
其弟攽友爱笃〈墓志〉
公学问广无书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
经地志阴阳⺊筮医药天文略皆究知大
略求其意义合于圣人者而世人所谓善
者亦不废也尝与吕溱济叔同在礼部夜
视填星指曰此于法当得土不乃得女居
数日使者来因言宫中两夫人皆当就馆
吕相视𥬇数月果生两公主又尝斋太一
宫与内弟王钦臣夜语曰岁星往来虚危
间色甚明盛以吾观之当有兴于齐者岁
馀 英宗以齐州防御使入继大统遂登
大位云在长安时得三代时锺鼎器皿数
十皆有篆刻铭识文字奇古公案读之因
以考知前代制度用𠤷敦簠簋与前世学
者所说不同其所言齐黄同冕亦书传所
不载也公与人交不求其备得一善则称
道之其推进者甚众而与江休复邻几最
善尝曰邻几和而不流柔而不犯当求之
古人阮籍陶潜之伦也荐之于朝及邻几
死欧阳永叔为志墓石公为书之以致意
焉梅尧臣圣俞与公亲且旧既卒其家不
能自存公哀之未有以助也圣俞尝欲书
程丞相神道碑病不果公为成之程氏喜
饷白金五百两公不发封尽以梅氏公
平生未尝轻为人书铭特此二事以经营
二友云〈行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