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中兴小纪
卷二
卷三 

起建炎元年七月尽十二月

建炎元年,秋七月,己丑朔,以徽猷阁直学士董耘为兵部尚书。耘,须城人,尝为元帅府参议官。初以兵部侍郎召,至是擢用之。

己亥,诏省、台、寺、监以繁简相兼馆职;学官减半;开封府曹掾依旧为推官;诸路提举常平并归提点刑狱司;两浙、福建市舶并归转运司;诸州司录依旧为佥判,曹掾官依旧为节察推判官、支使、掌书记、录事、司户、司理、司法参军;县不满万戸不置丞;罢吏员三之一;堂吏遵祖宗法,转官止朝散大夫,初除外任,只为通判;前宰执子弟縁恩数带贴职及待制以上并罢,宰执并见任宫观寺阙未有差遣,京朝官以上,俸钱并权减三分之一。

右仆射李纲言:“中原,天下根本,一去之,则人心揺。臣昨建策以适襄、邓为次者,示不去中原,且系其心尔。近外议纷纭,谓陛下将幸东南,果然,臣恐中原非复我有。”上曰:“但欲奉太后及六宫往东南,朕当留中原。”纲曰:“陛下英断如此,虽汉之高光,唐之太宗,不过是也。”乞降诏,上乃命纲拟诏。辛丑,诏略曰:“朕将亲督六师以援京城及山东、河北诸路,已迎奉隆祐太后津遣六宫及卫士家属,置之东南,朕与群臣独留中原,应在京屯兵聚粮、修楼橹、治器具,令留守司趣办之。”

壬寅,以右仆射李纲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门下侍郎黄潜善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时初建御营司,纲与潜善并兼使,而同知枢密事张悫副之,又擢鄜延副总管刘光世为本司都统制。

癸卯,尚书右丞吕好问除资政殿学士、知宣州。吕好问《家传》曰:“时台諌官多李纲所厚,因论围城事,并以中好问,上出手札付尚书省曰:‘昨邦昌僭号之初,吕好问即募人赍帛书,具道京城内外事。金人甫退,又遣人劝进,考其心迹与馀人不同,言官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于是好问力求去,乃除职,知宣州,时七月乙酉也。”《家传》记好问罢政日,与建炎诏旨所书皆不同。 召延康殿学士、提举鸿庆宫许翰为右丞。翰,襄邑人,靖康时为同知枢密院,与李纲最厚,故复用之。

乙巳,李纲言:“今未能幸关中,宜适南阳。”乃诏委守臣修缮城隍,又降钞盐钱帛,令漕臣范之才储粮草及命江湖纲运由襄江通漕,并四川转轻货自归峡以输于邓,于是中书舎人刘珏言:“当今之要在审事机,爱日力为急。自金北归,已再逾时,陛下中兴亦既数月矣,而六飞时巡,靡所定止,攻战守备阙然不讲。臣闻近臣有欲幸南阳者,南阳密迩中原,易以号召四方,此固然矣。然今曰兵弱财单,陈、唐诸郡新刳于乱,千乘万骑何所取给?南阳城恶亦不可恃,夫骑兵金之长技,而不习水战,金陵天险,前据大江,可以固守,东南久安,财力富盛,足以待敌。”又卫尉少卿卫肤敏亦言:“建康实古帝都,望诏东幸,徐图北向,为万全之策。”珏,长兴人也。

丙午,户部侍郎黄潜厚迁尚书,于是中书舎人刘珏言:“潜厚,乃宰臣亲兄,祖宗以来无兄弟同居一省者。”上遣同知枢密院张悫谕珏,所论固当,以潜厚明于国计,姑从权宜可也。

丁未,以虞部郎官张浚为殿中侍御史。浚,绵竹人,感子也。

时诸路各置总管,己酉,诏四道都总管并罢。

右谏议大夫临卭宋齐愈,初在围城中,自外至会议处,写“张邦昌”三字。至是鞫于御史台,狱具,壬子,赐死。

初,江浙经制使翁彦国横赋暴敛,致乱东南,而其党两浙转运判官吴昉助之为虐,人不聊生,至有撃登闻鼓以诉者。时彦国移知江宁府,上乃亟罢二人。丁巳,降诏引咎,略曰:“比縁时巡,深戒有司从俭,而彦国与昉同恶相济。今彦国罪盈物故,而昉已罢,庶㡬吾民少安。”先是,左仆射李纲以彦国姻党,庇之至贴改圣旨,而独罪昉,中书舎人兼直学士院朱胜非言:“舎渠魁而责支党,臣所未谕?”卒正彦国罪。彦国,崇安人也。

初,诸路发禁兵,会东道总管司勤王,至则总管胡直孺已陷于敌,遂留南京。上即位,遣诸路兵还,时杭州兵才三百馀人,有故童贯下胜捷残兵而为盗,将兵者遂诱以足数,军校陈通等见杭州富饶甲东南,因谋归为乱。八月戊午朔,通等夜劫库兵以叛,拘帅臣龙图阁直学士叶梦得,杀转运判官吴昉与副将白均以下凡十二人。时转运副使顾彦成方出巡,通欲俟其归,害之,彦成归及城外而变作,复走秀州,通等逼令前执政 —— 特进薛昻,领郡事,昻不能拒。梦得,吴县人。昻,馀杭人也。

己未,浙东帅臣翟汝文集兵于西兴渡以御杭冦,且奏乞令浙西兵亦听其节制。

壬戌,诏御史中丞颜歧除待制、提举明道宫。

初,右正言邓肃言:“陛下昨欲进兵援京城,为耿南仲父子所沮。”时南仲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已诏并其子龙图阁学士延禧并落职,至是侍御史侯官王宾复累疏论南仲罪。己酉,责授散官,建昌军居住。

丙子,诏依祖宗故事,改帝姬复为公主。 先是,杭冦申翟汝文,云若得内翰亲至即降,汝文信之。是日,以兵七千渡江,时经制司遣属官鲍贻逊领枪杖手二千人亦至城下,贼不听命,汝文复回越州。

初,左仆射李纲荐张所招抚河北,傅亮经制河东。至是,所言乞置司北京,俟措置就绪,即渡河,而权北京留守张益谦奏,以为招抚不当置司北京,亮亦言经制司兵才万人,河外皆金界,乞权置司陜府,右仆射黄潜善颇沮所,又以兵少,不如勿遣,罢之。纲言:“潜善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其职。臣每鉴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必与潜善等议而后行,不谓彼乃设心如此。”乞归田里。殿中侍御史张浚与宋齐愈素善,知齐愈死非其罪,谓上初立而纲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有伤新政,恐失人心,于是首论纲罪。丁丑,纲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制辞略曰:“谋猷弗效,狂诞罔悛,亏恭谨之通规,负弼谐之初望。既尽括郡县之私马,又竭取东南之民财,出令符于公议,则屡抗以邀留,用刑怫于群情,则力祈于亲札,以至贴改已画之旨,芘其外姻之奸,兹遣防秋之师,实为渡河之援,预颁告命,厚赐缗钱,费逾百万之多,仅逹京师而止,専制若此,设心谓何?”[1]纲相凡七十五日。右丞许翰因求去,且言:“纲忠义英发,非纲无可与共建中兴之业者。今纲罢而留臣无益。”既而张所亦罪去,傅亮引兵归陜西,招抚经制司皆废矣。 马军都指挥使郭仲荀自京东部禁旅诣行在 仲荀以七月至 。至是,诏仲荀䕶卫隆祐太后之江宁府,及制置东南盗贼。

初,李纲建议买马及劝民出财,至是上虑扰民,且东南非产马之地,己卯,诏罢之,惟陜西每州令买百匹。

辛巳,提举明道宫颜歧再除御史中丞,不就职,遂改工部尚书。

诏遣殿中侍御史马伸往湖南四路,监察御史院冦防往江淮四路,吏部郎官黄次山往京东西路,兵部郎官汪端友往两浙福建路,并为抚谕使。伸,须城人。次山,南昌人也。

尚书右丞许翰见陈东死,谓所亲曰:“吾与东皆争李纲者。今东戮于都市,吾在庙堂,可乎?”乃力求去。丙戌,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 时正字胡珵为东润泽书稿,又便交摄他官,从纲而行,同舟东下,既而言者论之,诏停其官,送梧州编管。 以给事中瑞安许景衡为御史中丞。 资政殿学士宗泽留守京城,于四壁置统领官,募义兵分隶之,仍团练军民之可用者以备缓急,及治城池、修器械略备,而宗庙、宫室、台省皆随宜缉治,泽乃上疏乞不南幸,其辞甚切,又遣使将兵保䕶西京陵寝,群盗并起,王善兵十万扰京东,王再兴兵五万掠京西,扬进号“没角牛”,兵尤众,围光州甚急,泽遍遣人招之,悉听命,而宰执黄潜善、汪伯彦皆忌泽,将罢之,于是许景衡言:“得宗泽方能保东京,有东京行在始安枕。”上梧,遽封所上章示泽,故终景衡之去,泽赖以安。景衡又言:“迁都南阳,无险阻城池,而密迩盗贼,且漕运不继,不如建康,天险可据,请定计巡幸。”凡八上疏争之。

初诏发建州禁卒守京西,滑州为金人所攻而退,复回本州,请卸甲钱,转运司不即支。九月己丑,因大阅,军校张员等遂作乱,杀本路都监,田其姓者,及害漕臣毛奎,拘守臣张动,提举官王浚明,婴城固守,于是提点刑狱陈桷檄朝请郎王淮为统制官,率诸县弓手土军及南劔州将兵,集于城下讨之。奎,西安人。动,侯官人。浚明,金华人。桷,永嘉人也。

时江东漕臣刘蒙、提举官陆友谅合奏,乞优加翁彦国赠典,于是言者以谓彦国乃李纲姻党,为之腹心,原蒙等之意盖欲附纲,使纲未逐,其计得行则为纲所擢何疑。庚寅,诏蒙、友谅各降五官。

先是,诏两江诸州兵掩捕杭冦,委提刑司节制。时文臣周格、武臣高士瞳并领宪司事。士瞳,戚里子也,欲招安之,浙东帅臣翟汝文奏,以谓浙东军与经制司枪仗手合万人,兵势已盛,而诸军为贼诱去者甚众,人无斗志,又诸处所集皆乡夫,不识金鼓。一日贼自小堰门出,冲散浙东兵,次攻鲍贻逊寨,贻逊率将士迎敌,杀贼兵七百馀人。于是朝廷诏遣统制官辛道宗将西兵二千人讨之。道宗至秀州,其军自乱,溃而去者六百人。赵万、郭青为之首,贼势益张。提刑司所领苏、秀及淮南兵数百人,縁此亦骄。辛丑,夜,贼攻周格寨,害格,苏秀兵遂胁淮南之众,共入杭投贼,淮兵不从,尽为所杀,即自往投之,致贼众愈盛,又刺城中百姓为兵,且掳子女以分其党,复以金帛遣人诱诸郡不逞,使据城相应。翟汝文虑变生肘腋,亟引军回去。此据翟汝文奏状修入

丁未,特进提、举崇福宫白时中卒。

戊申,诏淮浙等路,当三钱并许用,从同知枢密院张悫请也。

时报金人攻河阳汜水,已逼东京,于是群臣多请幸东南。丙辰,下诏暂驻淮甸,应接四方,稍定即还京阙,仍命知扬州吕頥浩修城池,膳部郎中陈兖办顿逓,虞部郎中李俦具舟船。頥浩,历城人,靖康中为燕山漕臣,金人内侵,执至京城下,讲和乃送之还,时为扬帅。

辛道宗下叛兵,回至平江府,守臣赵研集军民登城严备,贼畏之,自城外径过,一城帖然,至常州,守臣何衮不为备,且厚犒之,贼既受犒,即劫府库及居民之家㡬尽,复拘通判曽纬以行,至无锡县,知县郗渐单马造贼中,火言曰:“圣驾幸东南,先驱且至,知之乎?”皆言不知,渐曰:“若等无他,宜于此转祸为福。”众相视矍然,不敢动,即送之出境。研,高密人。渐,临清人,纬布子也。至镇江府,守臣赵子崧御之,锐甚,及与战,府兵败绩,子崧领亲兵渡江保瓜洲,贼入城,遂据之,其后子崧以散官贬南雄州。

金人遣左监军达兰【原名挞懒。今改正,下同】将兵围中山。时河北官军多自乱,河东守臣皆弃城走,于是敌乘而取之,惟中山、庆源、保、莫、祁、洺、冀、绛久而方陷。

冬十月,丁巳朔,上登舟幸淮甸,宰执、侍从、百司、三衙禁旅、御营司将佐扈卫而行。

知秀州、权浙西宪司赵叔近往招安杭冦,时枪仗手屯秀州,贼畏之,遂听命。甲子,叔近以素队入城,然贼兵犹不解甲。

时诸处有寓居及待次官,多擅自募兵,以勤王为名,或自称材武子弟,皆徒为纷扰,有害军政。戊午,诏禁止,仍命帅臣宪司察之。

隆祐太后至高邮,军闻叛兵焚镇江,遂遣兵控扼瓜洲。戊午,太后入扬州。

先是,雄州失守,知归信县李成者,本县之弓手,以勇闻于河朔,累功为县令。成妻子在城中为乱兵所戮,乃率其众数万来归,诏授忠州防御、京东河北都大捉杀使,朝廷虑成众太盛,命分二千人往南京,一千人于宿州就粮,馀众令成部赴行在。成遣其将史亮部所分兵以行,亮至宿而杀掠居民,且焚汴河桥,成蹑其后亦至。有道士陶子思者,喜谈兵,成道遇之,子思谓成面有割据之相,劝成西往取蜀,成惑其邪说,遂叛,分兵冦两淮。乙丑,命江淮制置使刘光世领统制官苗傅兵二万讨贼,光世下令,得成者,以成官爵与之,故士皆力战,贼众大溃,降者数千,擒史亮及其党张胜、王宜等数人,成勤以身免,收残兵北走。 初,靖康末,有勒停人、前忠翊郎赵叔向者,于京城募兵,以救驾为名,所募皆㳺手之人。上即位,与敦武郎,而叔向尚谋作乱。至是,亦命光世擒之,诏罢招新军,其凌波等水军亦罢之。

戊辰,宰执登御舟奏事,上曰:“昨日有内侍至自京师,进内府珠玉二囊,朕投之汴水。”黄潜善曰:“可惜,有之不必弃,无之不必求。”上曰:“太古之世,摘玉毁珠,小盗不起,朕甚慕之,庶㡬求以息盗尔。”

庚午,上次泗州。

壬申,诏升天长县为军,以其近行在也。

初,艺祖六世孙 ——选之子偁【按《宋史》,秀王子偁,为庆国公令譮子,选之字,疑误】娶张氏,梦绛衣神人,自言崔府君,拥一羊,谓之曰:“以此为识。”已而有娠。戊寅,子偁次子生于嘉兴县,是夜赤光满室如日正中,子偁以岁在协洽,其属为羊,故字之曰羊。

己卯,随驾后军至楚州宝应县,作乱,逼逐左正言卢臣中,坠水死,殿中侍御史张浚以为虽在艰难中,岂可废法,即论都统制韩世忠师行无纪,士卒为变,乞正其罚,有旨从赎,而中书后省言世忠若止罚金,何以惩后?于是浚再论,且乞擒捕为变者,遂夺世忠观察使,既又诏臣中知无不言而死于非命,特赠谏议大夫。臣中,歙县人。世忠,肤施人也。

庚辰,诏遣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捕浙西群盗。既而渊总兵入镇江城,贼犹不知,悉解甲就招,渊绐以勤王,先遣步兵过江至瓜州登岸,尽杀之。骑兵百馀人戮于市。渊,福津人也。既而言者论浙东帅臣显谟阁学士翟汝文总兵临城,不肯会战,诏令具析,汝文言:“自杭贼作乱,首提孤军与贼鏖战,而诸将悉为宪臣所制,除鲍贻逊枪仗手在城下与臣相闻外,无单车一介以为犄角,不知使臣与谁会合,兼前后乞讨贼奏牍具在,焉可诬也?”诏汝文降充杂学士。

癸未,上至扬州驻跸。初,观文殿大学士李纲还至镇江府,而溃兵赵万已迫常州,遂由外江归宜兴,且出家财犒之,至是言者谓:“纲独擅朝政,杜绝言路,台諌官则陷以罪,或寘之闲散。又括马之扰,招兵之暴,与劝民纳财之虐,皆优立赏格,召吏为奸,民无所告,以至陛下徳意,纲沮之而不行,陛下号令,纲改之而自専,人臣不道,无过于此。”遂诏纲落职。戊子,言者又论:“纲悖戾轻狂,尝易诏令以芘翁彦国之亲党,捐金帛以资张所、傅亮之妄用,奸迹谬状,皆不逃圣鉴。昨纲初相,首置捡鼓院,盖欲引群不逞以誉已尔!纲以小人誉己则己尊,己尊则朝廷可以胁制,而政事皆由其出,甚者造成靖康之伏阙,虽人主不得而令。又辛道宗兵叛以来,纲居无锡,乃倾家资,制绯衣数千,遣其弟绘迎贼,且纲不任讨贼之责,避之可也,岂有甘言重币与之交通?如常州闾阎之俗浮浅,知有李纲而已,万一贼起,藉纲为名,臣恐国家之忧,不在金人而在萧墙之内。”于是贬纲鄂州居住。时虚𫝊贬纲岭南,纲单骑南去,既而知无后命乃还。

庚寅,诏:“以二圣、母后在远,两遣使迎请,未副所期,而中原固守之图,亦虞弗至。思得忠信宏博,可使绝域,知谋果毅,能将万众者,以成朕志,虑其湮沈弗能自达,不以有官无官,并许诣登闻鼓院自陈,朕将优礼遇之。” 以礼部侍郎朱胜非为翰林学士。

乙未,以同知枢密院事张悫为尚书左丞,工部尚书颜歧为同知枢密事。悫仍兼御营副使。先是,悫言:“三河之民怨敌入骨,欲殱殄之。请依唐人泽潞步兵雄边子弟遗意,募民聨以什伍,而寓兵于农,使合力抗敌,谓之巡社。”又太中大夫许翰陈利害,请使州县什伍其民,而教之战,以效唐昭义步兵之制,诏委付悫,遂著为法,每十人为甲,五甲为队,四队为部,五部为社,各有长,至五社则为都社,有正及副,如两都社及万人以上,择土豪二人为都副总辖,其借补官之制,则万人以上 —— 成中郎,千人以上 —— 保义郎,八百人以上 —— 承信郎。自甲长至都总辖,三岁逓迁。诸州以守为统制官,县以令为统领官,岁终以较守令优劣,而逐路提刑为提举官,书成,诏颁于天下行之。

丙午,再迁悫为中书侍郎,仍提领措置户部财用,颜歧为尚书左丞,又以刑部尚书郭三益为同知枢密院事,吏部侍郎周武仲为刑部尚书。武仲,浦城人,其初召也。邓肃时为谏官,言:“武仲宣和间任中丞,顾望王黼等,不敢出一言,又尝与赵良嗣同使金国,去年良嗣已杀,武仲不杀,亦云厚矣,其可复使之出入禁闼以误国乎?”不报,至是复进任之。

初,宣教郎傅雱奉使,自河阳渡河,疾驰十馀日至云中,见敌人左监军乌克绅【原名悟室。今改正,下同】,至是回。时又得修职郎王伦,授以朝官,借刑部侍郎,充大金军前通问使。伦,旦孙也遣伦在是月壬辰。辛亥,除雱为考功郎官,既而伦至河东尼雅满军前,为其所留。

初,右谏议大夫卫肤敏入对,劝上以守法度、重爵赏数事,上曰:“崇宁、大观以来,所以乱祖宗法者,由宰相持禄,惟恐失人主之意,故于政事无所可否,驯致前日之祸。自今当以为戒。”至是,有旨建承庆院,令内侍典之。肤敏乃请以承庆之役付之扬州,并升旸宫造作事亦归有司,又请禁中差除须索,必关三省,其有戾祖宗之法,许大臣执奏,大臣不正救者,显黜之。时中书舎人刘珏又言:“陛下以前朝房院故,建承庆院,而论者以为修营浸广,陛下以隆祐太后故,间有御笔指挥,而论者以为内降复出。盖䕶视工役,领之内侍,而除授不归中书,此人言所以籍籍也。今陛下既以承庆之役付之扬州矣,愿因是凡所兴缮,悉付有司;既以一二人除官为不当矣,愿因是申命三省,皆许执奏,则众论息矣。”

初,诸州进士合于今春赴京省试,縁军兴,已展一年,上方急于取人,虑寒畯无以自达,然巡幸,既非久居,又四方道梗难赴,十二月丙辰朔,诏以省试合取人数,分下诸路,于转运置司处类试,仍令提刑司差考官,每十四人取其一。

诏:“朕念亲儒臣,以稽先圣之格言,虽羽檄交驰,巡幸未定,亦不可废。可差讲读官四员,万机之暇,令于内殿讲读。” 自中原俶扰,内外财赋多失,往往吏毁其籍,漫无可稽,上独委中书侍郎张悫理财,而悫晓钱谷利害,吏无敢欺。元丰旧制,中书専取旨,大臣所拟者,悫辄屏不奏。时宗泽守东京,右仆射黄潜善、门下侍郎汪伯彦皆笑其狂,悫曰:“如泽之忠义,若得数人,天下定矣。”扵是二人语塞。此据《野记》修入

直龙图阁、知秀州、权浙西提刑赵叔近招到杭卒陈通等,戊午,叔近言杭卒初无叛心,止縁守臣叶梦得不以时支赏,遂致纷纷。今已招安,乞给吿身 ——修武、从义郎各二;秉义、成忠、忠翊、保义郎各五;承节郎三十;承信郎五十;进武校尉二十;进义校尉一百,付叔近书填给之,仍乞不依常格注拟。诏从之。于是给事中刘珏言:“自群盗蜂起,率用招安,此叛者所以滋炽也。属者金陵之乱,凶党无不得所欲,故道宗之师、建安之卒,相挻为变。今吴兴诸营又以反侧吿矣,其视逆上命、杀长吏,习以为常,朝廷又从而宠之,谋国若此,岂可谓工哉?今叔近所请给告身二百二十馀人,朝廷不以为过,而遽从之,或者袭是迹,而动将见爵赏不足以给之矣。”

先是,以隆祐太后兄之子 —— 徽猷阁待制孟忠厚,为显谟阎直学士;皇后父 —— 右文殿修撰邢焕,为徽猷阁待制。右谏议大夫卫肤敏、殿中侍御史张浚皆论以为不可。甲子,焕改授观察使,而上以太后故,不忍罢忠厚职名。给事中刘珏、中书舎人汪藻,引故事极论之。藻,徳兴人也。于是翰林学士朱胜非言:“肤敏所论有故事,陛下即位,四方引领以望新政。今乃坐戚里而去争臣,非所以示天下也。”

都统制王渊至秀州下,令训兵十日方行,杭冦陈通等闻之,为备稍缓,翌早,渊驰至杭州,通走不及,遂出迎,渊入城抚定。癸亥,斩通并其党一百八十馀人,乃诏帅臣龙图阁直学士叶梦得落职奉祠,知秀州赵叔近落职罢任。

丙子,御史中丞许景衡除尚书右丞,以右谏议大夫王宾为中丞。

初,故崇政殿说书河南程頥,以道学为天下倡,其门人高弟,则有故监察御史建阳㳺酢,与今徽猷阁侍制将乐杨时。是日,以时为工部侍郎,时年七十九矣,入对,首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者,以君徳在是故也。”寻诏时兼侍讲。是时,如右丞许景衡、右文殿修撰胡安国、左司郎官吴给、殿中侍御史马仲,皆号得頥之学。安国,崇安人。给,须城人也。自后传之浸广,其间志于利禄者,托其说以自售,而世亦莫辨其真伪矣。此据杨时《墓志》及胡安国《奏状》修入

初,建州禁卒张员等既叛,统制官王淮虽驻兵城下,未能破贼,有军校魏胜者,独不从乱,颇能调䕶其党,于是守臣张动与提举官王浚明,令胜谕员等,已奏朝廷,军人本无叛意,縁转运司不支卸甲钱,以致作闹,自此稍定。是月,有诏本州招安,补胜承信郎,权监押,贼遂开城门,纵人出入,动与浚明各罢去。

金人左副元帅尼雅满之自草地归云中也,遣使往夏国,约同侵陜西,夏人从之。及知张邦昌已废,遂率诸将分道来侵,右副元帅鄂勒珲【原名窝里嗢。今改正,下同】与其弟乌珠【原名兀术。今改正,下同】自燕山,率众由沧州渡河,侵山东。尼雅满自云中率众下太行,将由河阳渡河攻西京,又别遣万户罗索【原名娄室。今改正,下同】,副以万户萨里罕【原名撒离曷。今改正,下同】及贝勒【原名孛堇。今改正,下同】黒峯侵陜西,又万户银木等侵汉上。燕山军欲先围汴京,又分兵趋扬州,时留守宗泽増修御敌之备,城外地方千里无粮可因,乌珠乃遣人告尼雅满,谓独力难攻,尼雅满报以将辍西京之行,并力围汴,既而知未可图如乌珠所言,遂已,于是燕山军肆暴于京东诸路,而罗索等至河中府,本朝官军扼蒲津西岸,敌不得渡,遂潜由上流韩城县,一夕履冰而过,直逼长安,于是蒲津官军不战自溃。时河东之民心怀本朝,所在结为红巾,出攻城邑,皆用建炎年号,见有脱身南归者,往往助以衣粮,且言:“只俟天兵,过河亦不须多,当藉声势,尽执敌人戮之。金众之在河东者,稍稍迁以北去,金之兵械亦不甚精,但心协力齐,奋不顾死,故多取胜。然河东人与之习熟,略无所惧。”是年,于泽潞之间,劫左副元帅尼雅满寨,㡬复之,故金捕红巾甚急,然不能得其真,则捉平民以塞责,有举村被害者,故强壮者多奔以逃命,而红巾愈盛矣。

  1. 制辞详见《宋宰辅编年录》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