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山房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七
| 九灵山房集 卷第七 元 戴良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明正统刊黑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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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灵山房集卷之七
山居稿 男戴礼叔仪类编
题䟦 从孙侗伯𥘉同编
䟦鲜于伯㡬𠩄制刘遗安夀词后
右渔阳公𠩄制遗安使君夀词一章盖使君以元勲
世胄出治外服暦守东南诸大郡一时贤士大夫多
出入其门今𮗚渔阳此词语意既多引重而字画复
致谨不少放则以久㳺其门而知敬其人故也按此
词作于𨐌丑之岁阅明年而渔阳没又十年而使君
亦薨词为使君家物㦄三世尚宝蔵无恙而其嗣孙
师稷复以文艺为诸公所归往世泽之滋扵是乎在
矣吁岂渔阳𠩄谓济人阴徳有以致之耶
三先生手帖后题
友人宋君景濂以三先生所遗手帖联为卷间出以
示良良以三先生学擅一时而一时之人咸仰之望
之虽得其片言𨾏字不翅如折圭㫁璜保护惟谨彼
扵三先生之学未必
知之而乃贵重之若是者其
志在翰墨耳今景濂之为此卷则以久㳺三先生之
门知慕三先生之学顾以存殁相半离合靡常思见
其人而不可得因欲即是而见之𠩄以然者本志乎
三先生之学也翰墨云乎㢤虽然三先生之学亦岂
无见扵斯自今𮗚之或制度之有考或文章之有
学之有述盖皆示景濂以为学者也使景濂无
志扵三先生之学则巳有志扵三先生之学也宁不
即是而有得㢤良也不敏亦尝
景濓之后以登三
先生之门其扵三先生之学曽不如景濂之有得
也故因题卷并志予愧云
题楼彦英诗卷后
士莫不有为之材也然非值夫得为之时则亦无
有可为之事君子之论人又可拘拘扵事为之末㢤
乌伤楼君自其壮年即以智勇闻巳而群盗起邻境
𫝑甚猖横吏卒咸缩手环视莫敢谁何君乃匹马往
捕擒其罪首六人者归之官扵是县府为上其事部
使者加审察焉文逹中书遂遵故事赏其功调浦江
之政内郷巡检时当承平日久
圣化㴠濡之深虽鼠窃狗偷之伍亦皆奔走远遁軄
警逻者往往无𠩄用其武故君虽武人巡检虽武軄
反为之屏旗帜弃钲鼓日从文儒之士赋诗写竹呼
酒以为乐退然若不以武功致官者彼此一时何其
异㢤使君扵立功之后仍值夫得为之时以展夫
为之材则其事之可言当不止如向之𠩄施而巳不
然岂君之武材独施扵未官之前而不施扵既官之
后耶人之论君顾欲拘拘扵事为之末斯亦过矣君
今以岁月代去文儒之所与㳺者莫不作诗以祖其
行良方读礼山中不及诸公之后以相与咏歌之
因君之出示此卷故为书其出处之大㮣如此而不
暇计其言之不文也
题余廉访五大
后
右东浙第一家五大武威余公为义门郑氏书郑
氏聚居白麟溪之上自其九世祖冲素处士绮以来
咸守其家法为之子者必孝扵其父为之弟者必
㳟扵其兄为之妇者必顺扵其夫其为父兄夫也亦
各以道而自尽如是者历二百馀年不少变至大末
有司既为上其事于
朝号其门曰孝义之门矣至正庚寅夏六月已丑公
持部使者莭分按至浦江复过其居而访问焉为之
低佪太息者久之且曰吾扵浙水之东巳皆按历之
矣恒未见如郑氏之孝义者有孝义如郑氏可不善
其善以为之劝㢤乃为书此于庭曲之石俾其子孙
世守之呜呼郑氏果何以致是㢤谨按东浙统有七
郡而七郡之中以州计者六以县计者三十有五其
土地非不广也人民非不众也岂无贵极公矦冨比
封君之家之以见重扵一时者今公咸不之取独扵
郑氏而有取焉是果何以致是㢤公之此意盖以属
部之内知孝其父者多矣或扵事兄之间而不䏻以
尽恭者有矣孝扵其父恭扵其兄或不致其夫
妇之相和者有矣父子兄弟夫妇咸尽其道而不
必其九世之远二百馀年之久犹克守其家法而
不坠者有矣凡是数者一有𠩄不则虽笼天下之
货宝不𠯁以为冨罗天下之禄爵不𠯁以为贵而其
可冨可贵者惟在乎郑氏之孝义也是则郑氏之家
固冝为七郡之称首而岂无以致是㢤虽然非公之
表而岀之则七郡之民亦无自而知之矣抑予闻之
孝义非一家之行而七郡之民莫不尽之䏻之而
不为是皆有愧扵郑氏者也不惟有愧扵郑氏其
亦𫉬戾扵公矣公之此举岂但为郑氏计㢤七郡之
民犹惧其𫉬戾扵公而况为郑氏之子孙者
今以
往冝益敬守其家法以保有乎此石勿使恃其门望
之高而不念其累卋之勤也吾恐其𫉬戾扵公矣呜
呼可不惧㢤公唐兀氏名余𨶕字廷心元统癸酉甲
科进士
官䑓阁今由翰林待 制出佥海右道肃
政廉访司事云
重𠜇冲素处士墓铭后题
义门郑子敬氏间出其晏宣明𠩄作冲素处士墓铭
以示良且曰处士扵予为七世祖墓在家东百步许
铭石埋墓中而此石本盖尝得之宗人处惟是䑕蠧
之馀惧其久而益坏也固巳装禠成帙请于待制柳
公著其作铭之始末今复将命工摹𠜇以𫝊示吾徒
子柳公弟子也其𦍒为我识之㢤良尝往来县境历
览百里间问其故家遗族扵县人则自宋以来逹官
贵士之门苐往往而有然求其子孙以叩其家世之
懿乃皆吃吃不䏻道一语或得其家乘而𮗚之其不
胜感慨者多矣处士之在当时不过一穷书生然
以孝行率其家至其临殁犹㰱血示子孙毋分居致
使遗泽之滋至于久而不泯同门合釜九世如一日
是何彼此之或异㢤呜呼孝行之至天地可得而勤
神明可得而通金石可得而贯况其嗣人宜其豊硕
𥙿而无涯㢤视彼区区希荣徼宠扵一时者又恶
得而齐之㢤虽然处士之孝行固卓然矣向微宣明
之文以为之引重其不随世泯灭者㡬希是故斯文
之在郑氏不翅如宝玉之在世弃掷埋没粪土不得
掩虽其暂晦扵一时又复有𭣣而珎之扵他日天之
报施处士也若是㢤然则处士之子孙其可不务谨
其𫝊㢤若子敬者亦无愧乎为处士之子孙矣
䟦倪夫人遗事后
盖自分田制禄之法久不如古而士农工贾之家遂
至兼并无艺贫冨不均厌饱粮肉者有之操瓢为沟
中瘠者有之扵斯之时有以其𠩄馀恵诸鄊
之
不及者盖亦天理人心之所发岂必有为而为之㢤
迨其后也天恒报之以福俾其子孙之享有豊盛至
扵累世而不替者是固理𫝑之冝然而非若人之所
计也巳暨阳之西鄙有倪夫人者故宋进士讳永年
母也亦既家富扵财遂教其子孙当以恵及乡为
心岁有羡馀必使缩其时直什之二而平粜之以为
常一有不遵其教即欷歔就
竟日夕不食子孙肉
𥘵谢罪改之乃巳巳而
氏卒以忠厚相𫝊迨今五
世之远二百年之久而其家之丰盛固自若也者
以为此皆夫人种徳之报而不知夫人扵此曷尝有
一毫计望之心㢤虽然向使夫人之教其子孙者一
不能以若是吾见徳恵之罔施而侵虐之是恣虽欲
求其五世二百年之豊盛又可得乎夫人之𠩄以为
子孙计者其亦虑之审矣然窃怪夫夫人之在当时
不过居处闺门之内勤劳馈食之间非有诗书之渐
染师友之薫陶而其处心积虑之际乃能忠厚之如
是则世之以大丈夫名者果皆夫人若㢤彼其闻夫
人之事其亦少愧矣夫人之四世孙庆予姻也因出
余𮗚光氏𠩄录遗事以相示故辄书而归之
书柳待制诗后
待制柳公既祠仙华先生于化城精
且为刻其𠩄
著墓碣植之其扵师友之𧨏亦云至矣而又归赋此
诗岂淂无意扵其间㢤良尝𮗚公之诗扵𠩄谓凄其
十霜露墓草今㡬宿之句未尝不为之怆然有感先
生没扵至治辛酉之春而立祠植碣乃在扵至顺庚
午之冬相去逾十载而诗中有及扵此者固巳恨其
表著之晚矣抑不知后此又十载而公亦没其墓草
之凄其者迨今亦十霜露而近冢之祠表墓之碣曽
无一之或具是何公之待先生者为甚至而后人之
扵公顾乃若是恝㢤良既登公之门而承其训教固
不得不为之有感扵斯矣诗为化城𠩄蔵今其主僧
若空将摹勒入梓以贻诸好事则夫朝诵而莫咏者
又安知其不与良同此感也噫此固足以垂劝扵后
世也夫
刘镛字
后题
予友许君存仁尝以𠦑声字其徒刘镛且著文三百
馀言序镛之䏻声者甚𢘤𠦑声复求申其予闻铸
镛之法必择精金为之金精矣又必考古制而参合
之制合矣又必求良凫氏审其䡖重均其薄厚分其
小大而后范模之用具焉盖金不精则失之滓制不
古则失之鄙重䡖不审则失之紊薄厚不均则失之
小大不分则失之混此五失者一有不除镛固镛
矣其能美扵声㢤是故善为镛者深察乎此使无一
之不备然后会精神运槖籥一皼而成植簴而悬之
循隧而叩之则噌𠴈也清越也又何其善鸣也甚㢤
铸镛之难也如此今𠦑声年甫及冠温焉而易毅焉
而方其质信美矣是不犹金之至精者耶质既良矣
非六艺之书不
非圣贤之志不存流俗之𠩄习
而欲求通扵十载之上是不犹考古制而参合之者
耶二者固不可及又得许君为之师许君文懿公之
子也其家学之正远承考亭之𫝊是不犹世之良凫
氏者耶蚤夜孜孜以仁义錬之以礼乐镕之惧其偏
也扶掖而正之惧其放也摄束而约之是不犹分小
大均薄厚审重䡖者耶自时厥后徳业著乎躬名誉
闻于时近而一鄊远而四海无不知有𠦑声是不犹
镛之善鸣噌𠴈而清越者耶呜呼以𠦑声之名𮗚𠦑
声之为学何其似也虽然金之模范凫氏能为之人
之模范则师之自为也以近取譬其果有异乎㢤杨
子云曰孔子铸颜渊矣渊固精金也非孔子为之范
模能铸之乎许君𩓑学孔子者也其必有以铸𠦑声
㢤
题叶丞相遗墨
良少时尝读故礼部尚书王公𠩄撰丞相叶信公墓
铭而知公平生大莭历官行事之㮣后三年始东
阳许君𫉬睹公之遗墨盖君先世有𫞐海宁令者海
宁公之鄊邑故以此四帖先后遗之其苐五帖则与
其弟竹交家书而因及许令之贤遂皆为许氏子孙
𠩄蔵嗟乎令之距今不百年其家去此不
舎而其
爱人戢𭧂之政所以致邑人戴之如父母敬之如神
明者后生晚出巳无考知必𮗚此帖而后见则
世之人非附青云之士而欲垂声扵后世盖亦难矣
良既得以快睹前
之真迹而又有以窃窥先达之
为人抑何𦍒欤后学浦江戴良谨题
哀辞
张如心先生哀辞〈并序〉
予自童丱中即闻张君如心之名甚熟己已之岁始
𫉬见君于邑下君方与一二𦒿人长徳容乡校间
峩冠褒衣掀髯𮋹目张拱而肃趍有𠯁以壮威仪存
矩度者予时虽未暇叩其问学之浅深然𮗚其动作
之间固以知其为信厚君子矣自后挈挈道路不得
数之㳺而君亦教授于外不常家居如是者十年
及予受室扵邑之赵氏去君之居为甚近君岁时来
归乃相与往来如平生欢君晚得脾病顾巳𢢑甚坐
起不自遂毎闻予至犹强扶岀迎道古今事变前贤
踪迹亹亹若珠比鳞列予然后知君种学之深凡其
动作之见于外者果非偶然也公家故贫室庐不𠯁
以容𰯌衣食不𠯁以给体而气高自𠯁无所仰扵人
环堵萧然有书百卷𬯎然自放用是尊官要人鲜
克知之大徳中年将五十始用荐者起为县文学寻
以毋老辞去平居无他嗜好惟肆其意扵歌诗善偶
俪工籕精楷法而士子评里党之宿学盖未尝后
君也呜呼君今其死矣新学晚生失𠩄扵归而吾邑
之文献将遂
予方悲不自胜而君之子端臣请予
为辞以哀之乃为追述平生而为其文曰
瞻彼仙岩其高万仭郁穹窿有美一人锺竒孕秀潜
其中吁嗟美人受质孔弱志则充无脂无𮧯分甘处
悴家四空日阅其储饭有脱粟羮芥菘人不我堪㢤
躬甚㤗色甚雍深衣大带俨存矩度无坠恭学徒骏
奔聆厥风旨觌礼容我年未冠犹雀方乳𢉖方茸岁
时相过称诗诵文好甚𨺚执手谓我曰子之志我𠩄
同𩓑作昌𥠖低头东野为云龙我方藉之如石𭕒凿
金𭕒镕孰神之笴一朝夺使翳蒿蓬耆旧尽矣狐号
鳅舞靡若风顾瞻我里溟𪷟泱𣾘吾
柰之何㢤
有崇斯𡈽玄以宫嗟彼牧人毋登其陇剪其松
吴先生哀颂辞〈并序〉
先生婺浦江人讳莱字立夫集贤大学士荣禄大夫
吴公子也至正元年十月某甲子以疾卒于家得年
四十有一尝一试于礼部不中二子谔谧葬先生于
某原葬后一年命良为辞以哀之良虽不敏然尝氶
学扵先生𧨏不得辞乃为追述平生而为其文曰
檀车既坚兮驷马既良出门折轴兮竟斥弃乎康荘
嗟嗟夫子兮胡实类之天不可测兮道不可常昔夫
子之有生兮体孑孑其羸尫虽求师与取友兮曽不
远违乎故鄊遂取则夫前兮亦既蹈乎大方入书
林而驰𩥦兮闯艺𫟍以翺翔柰学业之巳兮尚名
誉之未彰岂不登名扵一荐兮曽不假翼扵鸾凰乃
娱忧以舒愤兮写郁纡而成章曰有俟乎千载之下
兮庶无掩乎斯文之耿光人固有偃蹇扵一时兮终
前困而后昌何夫子之赍志以死兮卒无以自副其
𠩄望夫子之貌不可见兮𦍒微言之在耳尚烱乎其
难忘抚遗编以长喟兮仰视天之茫茫彼严霜之夏
坠兮胡独瘁此众芳昔河东之挺生兮年四十而云
亡今夫子之洵美兮亦夀命之不长已焉㢤小人有
得其年兮君子有遘其殃自古莫不然兮我又奚伤
吴原伯哀辞〈有序〉
原伯世为㜈之兰溪人讳深其字原伯国子
士吴
先生正𫝊之子也年二十有一至正元年五月庚申
以疾卒家既卒之明年其友戴良为辞以哭之呜呼
吾尚忍𡘜吾友也耶吾固不谓原伯之止扵斯耶始
予既冠往往闻原伯名扵朋友间前年夏予舟次溪
浒遂与原伯会原伯乃欲相率以为友与之㳺数日
乐甚固已𥨸喜先生之有子而予之得友也呜呼孰
谓别未三载而
𡘜吾友耶孰谓原伯之遂止扵斯
耶原伯容貌嶷嶷平居若不能言其取友问学急扵
饥渇至扵群儿嬉戏则畏避如懦夫然毎篝灯挟𠕋
虽疾病不休倦则假𥧌凝思以求圣贤之心有疑则
进而质之父师退而与其弟沉𥝠相辨故其父子
兄弟之间雍雍睦睦而自为师友君子是以知其扵
孝友最𨺚也去年秋先生公
召入亰师未㡬上原伯名于
子学扵是原伯始欲
﨑岖数千里就学于京而病巳作阅数月遂卒呜呼
其可哀也巳昔韩滂之在韩门读书倍文功力兼人
年十九而卒今原伯之为吴氏子固有韩氏之家声
学又不下扵滂而亦以早死岂殃庆之不以其类㮣
如是耶抑原伯独不𦍒偶类之耶以予之重有悲扵
原伯而知先生之悲也抑深矣故述哀辞一萹以觧
其悲哀以舒予愤云其辞曰
嗟原伯兮乡之良质甚粹兮才甚长睨秦汉兮刮虞
唐骋䧺辨兮烂文章射星斗兮夺光芒阐幽秘兮掲
正阳敛予饰兮尽回翔畅
实兮𬀩煌煌
至训兮
蹈太防兄弟雍兮亲乐康羽既就兮𫝑乃
望白云
兮期
帝郷帝郷远兮天一方命飚车兮骋康荘丰𨺚遇兮
斳不将忽发兮下大荒嗟原伯兮志实强何中路
兮蹶超𩦪命固屈兮誉则彰𩓑父母兮勿永伤彼群
𥠖兮直秕糠名随身泯兮孰濯其芳嗟原伯兮独耿
光虽夭且困兮犹夀而昌
陈彦正哀辞
山磝磝兮水浏浏下土漠乎其广大兮吾何此焉是
留惟择里以处仁兮乃前志之嘉猷倘有人焉其𠯁
藉兮宁远举以遐㳺噫夫人之挺生兮信喜而好
探往圣之逸𮜿兮仰先
之洪休道虽𨼆而必履
兮理虽微而必抽纷吾既有此内美兮仍刓刚以为
柔哀白日之不与兮兾匠氏之一𭣣苟吾材之
用
兮又何问梁栋之与薪槱亦既登名扵仕籍兮曽素
志之不酬虽不酬亦何伤兮有自得之悠悠昔先子
之诏予兮谓时俗之方偷独夫人之超卓兮固君子
之𠩄周吾方恃之以有济兮𥒐惊浪之漂舟凌大江
之漫漫兮㡬如是而不自䧟扵中流既相我者之不
憗兮又何为乎旧丘行踯躅而无兮念去此而奚
投假大龟以视兆兮将驾马以行辀已矣㢤死者不
可作兮吾虽居此其谁俦
蒋季高诔辞〈并序〉
亡友蒋允升字季高㜈之东阳人也善读书工古文
辞知名朋友间丁酉岁家居遘疾竟不幸天死予方
避兵万山中距其家远甚不得一抚其榇以尽其哀
因追思其平生可列者为文以诔之诔曰
茫茫大钧孰秉化枢淆泪斡流参差报施恶不常衅
善不常禔贞焉而夭狠焉而耆谓天听卑我是用疑
哀哀夫子亦孔之辜惟子之先奕叶纷敷迈烈言言
垂声吴吴爰暨乃考飬徳益
䔍生吾子诞茂㳤恣
如𢉖之茸如鸾之雏亦既弱冠克构堂基其文与学
日动里闾子之为学潜心以稽钩深索𨼆探𧷤研㡬
何经不穷何史不推上下百代指掌而窥子之为文
惟古是师蕳不遗理繁不费辞譬彼锦缋五采烂如
䓁軰争取朝玩夕披人睹其著莫究其微道既克明
动罔不宜义以为闲礼以为舆孝实蒸蒸友亦怡怡
在家而理在国必治凡厥未试我惟子知子之在世
盖亦庶㡬苟遂遐年畴克似之庭梧梃秀方茂其枝
荆玉蕴璞将献于时云胡一日光掩芳萎呜呼哀㢤
玄首兮未华壮志兮竟𮥠逝日兮何长生年兮湏
俄旧宇兮改𮗚乃袭兮遗衣少妻兮嗷嗷㓜子兮
𫩜𫩜鱼骇跃兮同感鸟哀鸣兮増欷岂外物兮有迁
固欢悲兮情移呜呼哀㢤抚气化之盛衰念逝者之
莫追柰輀车之在侧将俟时而启途𩲸
兮魂飞
飞子去我兮何归既顾瞻之靡及庶陈情扵素旟呜
呼哀㢤
朱茂清哀辞〈并序〉
茂清朱漳世为㜈之乌伤人其家距县五十里近茂
清尝以事至县谒县大夫归俄而疾作竟死年四十
云𥘉予客郡城寄郡东门外家焉一日郡兵𢦤其帅
城门昼闭城外居民即讙无男女老㓜空其室尽行
予亦挈妻子登舟溯流至乌伤境因自叹去家远行
槖枵然无以给予材性下又无他伎术摇动人又不
得好义倜傥之士以相倚予其不为沟中瘠也其㡬
矣为是忧之甚既而遇茂清扵道途茂清乃迎入其
家见其子姓已即馆之别室饮食供张无一不如意
者留茂清家逾二月而郡民之道还者踵至予亦买
舟竟去且别泣而言曰予去茂清而归予其谁与处
耶他日或还山仍客郡城予即不能往茂清其过
我耶茂清曰是亦漳之言也予既复居郡东门且将
致茂清𩀱溪上而以茂清讣闻予时虽硬塞不胜
莫诘茂清死状然不敢即𡘜之者犹兾讣者之妄
后会伯清至其言与讣者同伯清茂清之宗也呜呼
茂清之死为不妄矣茂清善读书有干蛊长材然乐
为人觧纷居丹溪之上而丹溪之人爱慕之其长老
教其子弟必以茂清为言其郷邻之闘争无诉者宗
族之颠连无告者皆曰自茂清亡使吾无所依而生
以为恨茂清尝买宅一区买田数顷将以赡其族人
云噫茂清之贤如此而竟止扵此岂非其命也夫予
既悲茂清之死而又悲予之生而无助也辞斯作
维材之良维行之臧维夀命之不长呜呼天其不予
相也如之何弗伤
𥙊文
𥙊先师桞待制文
呜呼先生文场之帅士林之雄天既生之其必有意
将丰将𨺚先生之生雅𢈲英迈越自成童展也得师
蚤叩岩南谒仁翁众理之渊至道之遂烛而融
乃克新得敛彼豪英一变温恭先生曰嘻庶广见闻
𮗚会通厖材硕徳一二遍参有符其同遂发绪馀
衣被海内厉文风王公戚里缄币赱门惟日憧憧
二十年间穹龟钜碑照耀提封我业已曰验扵为
以摅厥锺实艰𥘉试邑校州庠登辟雍青衿胄子
闻膻而附鼓箧而司诔奉常领教儒䑓声甚沨沨
包茅有贡覆溺江湖再岁而逢先生䟽之俾附轺𫝊
以活疲癃祀匪徳礼官惮威莫敢吿忠集议之顷
先生折之气厉言雍及莅洪都曽未期月教雨其濛
乃严矩范乃聘名师乃
儒宫我疆我理先生止之
惭屈盲聋已则有粟先生均之
士告丰报政而归
蜀山之下浦汭之东饮水著书𬋖薪照字岁且十终
四海环眴英𮋹如山炳焕犹龙飞剡交章论荐公车
上逹
帝聦
帝曰俞㢤命掌厥制士论公而今而后庶其大用
以𭣣厥功天胡不仁贺辙未安门已吊凶呜呼先生
今其巳矣士失𠩄宗良也登门㡬年于兹肇自童𫎇
月夕风晨婆娑诱掖犹记徳容教我食我戒我劝我
在麻之蓬临别谓我若子之质纎而必洪窘兹贱寒
乃我之责可不荐庸我𮗚先生我得我失若关厥躬
一朝弃我山摧谷崩事若梦中先生之生位不满能
亦云显崇先生之年逾七望八孰曰非翁得正而毙
固亦无憾我意不充哲人其萎道日沦䘮孰遐踪
我悲先生夫岂我𥝠亦哀道穷輀车既驾恭陈薄奠
矢辞告𠂻呜呼先生魂𩲸毅兮鉴我哀恫
大人𥙊柳待制文
呜呼哀㢤委河海不𠯁以尽公之闳博䧺深披星斗
不𠯁以喻公之华辞丽茟当其创意遣言摇毫行墨
下追班马上睨庄屈莫不陶镕乎神化陵驾乎俦匹
而况律已温恭接人忠实行非难而动有典常言
不乖忤而心存整饬追古人而与徒岂庸态之能测
信人物之标表诚当代之英特至扵居官莅事务殚
厥軄绪正奉常之仪礼化洽成均之训迪提文印扵
儒䑓启蔵书扵石室皆𠯁以垂誉来今腾辉古昔然
而官仅阶扵五品禄不上扵千石曽未得历禁林之
献纳䆒兰䑓之撰述何鳯翥而鹏飞忽飚散而星没
呜呼哀㢤
国殒其良孰为衡石人殄厥师莫有矜式彼缙绅之
在位因匍匐而赒恤纼公之棺者有以骇都门之见
闻临公之䘮者有以兴闾巷之楚测况某等近连姻
娅早蒙振祓当灵车之远还情恍恍以何极眷荆山
之故墟日徜徉乎履舄曽岁月之㡬何长掩扵玄
室痛幽明之夐隔莫有酬夫旧徳列觞豆以吿哀尚
愀焉而来格呜呼哀㢤尚飨
𥙊方夀父先生文
维至正十二年岁次壬辰十月𨐌丑朔越十九日巳
未近故北村先生方公归葬北山里生某䓁设帏道
左薄陈香币之奠为文以告之曰
人之有生具刚柔之理禀正通之气虽𠩄遇有穷达
之殊然𠩄就无彼此之异故其见之扵行者不能
以少伸而其托之扵言者则庶乎其可恃言之精者
为诗发乎情而止乎礼义顾时世之迭更遭风变而
雅废苟有道以为之本根则出其绪馀亦皆不以盛
衰而二
先生扵斯可谓有志是以虽当巢倾雏覆
之馀槖倒囊垂之际借𣓙聊之一枝曽风雨之不蔽
然犹以贫自娱以闲自肆方䇿竹以为筇纫兰而
作佩访虞妇扵苍梧吊屈子扵湘水计𠯁迹之𠩄
匪山颠则水㵝故凡草木之英华鱼虫之状类莫不
穷搜遍𭣄以为朝吟夕唱之具𠩄以篇章之杂㳫壹
是翰墨之㳺戏托物以写怀縁情而抒思登
高以咏古望远而讽世但此情之有曽不恤夫
室之空而躬之瘁迨黉宫之借师遂有来夫户屦以
其得诸已者㳤诸人亦既有以慰怿其心意信郷社
之长城实斯文之徽帜暨晚年之放旷稍沉酣乎酒
醴挟曲生以与俱卧匏樽而
较刘伶与李白又
何异乎伯仲之与翁季惟仙华之故墟诚众芳之𠩄
萃当先公𨼆居行义扵是中而括苍有吴延平有谢
亦翻然而来莅人之望之要不翅夫吕氏之友朱张
方参居而鼎峙当是之时其媚学之惟蜀山为可
仰他若田居子之清醇深袅君之精䆳亦皆可挹而
可厉先生之扵三公咸弟抚而兄事庶㡬大雅之风
永振岩
之里岂期人事之难常洊若晨星之飘坠
𦍒灵光之独立尚嵳峩扵风雨里党以之而壮𮗚山
川以之而晖媚竟斯人之不㳤亦尘飞而烟委呜呼
今以往典刑日以旷远郷学日以陵替闾巷何
而考徴士子何而淬濿将见黄锺大吕之音自是
而不续而濮上桑间且交陈而并举某䓁之扵先生
以姻亲而托交以郷枌而叨契以弟子而㳺
泛以友朋而密迩咸资晋鄙之薫得免君子之弃
夫何邻烛之辉不照泣麟之泪当灵车之既驾痛
人之云逝托鸡絮以陈诚尚愀焉而鉴视尚飨
坟记
志楼桢殡记
呜呼是惟楼桢之殡桢扵予为姻家子予往时侨寄
邑下居相迩也毎见桢在群儿中眉目清进趍闲
整心异之既而桢有祖父之䘮予往吊其家复见桢
衰绖中𫩜𫩜涕洟若尝习扵礼者用是益竒之其后
桢家䆮衰横逆蜂起桢累然无依予亦挈挈道路不
得日与桢接岁时间一见桢桢则泣而言曰吾祖父
不𦍒俱殁不令子实遭多难万一不自支将无以
见先人扵地下矣予至是则又未尝不壮其为人一
日桢果以状闻于县慨然欲再植其家久之其横逆
由是也桢复诉之大府大府颇疑其事桢乃悲啼恐
栗为儿恒状大府官怜之因得具陈𠩄诉大府方欲
为之究治其𡨚而桢已死其可哀也夫呜呼予扵楼
氏尝接其祖子孙三世矣始𮗚桢之祖父俱亡固巳
窃为楼氏忧及见桢之自树立以御强侮又未始
不为楼氏庆今又闻桢之死则楼氏之忧未有艾也
俯仰十馀年间𮗚其家之盛衰而置喜戚扵其间者
巳变更之若是则凡斯世之人欲藉其子孙之久保
其家而不坠者皆可悲也寕独楼氏㢤楼氏世居㜈
之浦江有讳某者扵桢为四世祖尝受业东莱吕氏
之门人祖讳某父讳偲母赵氏生扵某年某月某日
距卒时得春秋十有四至正二年七月某日卒之日
也卒后之某月某日其毋殡其柩于某原且使请文
扵予予年长扵桢而分高扵桢视桢犹子也故为文
以志其殡
陈府教圹记
先君讳士贞字彦正姓陈氏㜈之浦江人曽大父讳
文焕通春秋
梁学尝以登仕郎自试入官会宋亡
不仕杜门著书有春秋质疑𫝊学者大父讳徳
父
讳远大入
国朝以材自效仕至承事郎温州路平阳州判官妣
黄氏林氏先君林出也生扵大徳六年壬寅十月
𨐌酉卒扵至正六年丙戌六月丁巳得年四十有五
𥘉娶凌氏先卒再娶王氏俱无子伦以子为之后
王有女一人曰信适翰林待制柳公之孙颕先君卒
后之六年某月某日乃克葬于兴贤郷之严家坞从
治命也先君自㓜知读书记诵日千言及长欲以
明决科郷先生深枭吴公㳺习春秋以袭家学
居久之有司使试艺郷闱一不中辄束书而归终身
不再践场屋初巴西邓公在翰林闻先君之学行与
同列荐诸朝事下江浙行中书𥘉授衢州路清献书
院山长以疾弗果上改授处州路石门书院山长在
官未期月丁内艰再长建徳之钓䑓衢之柯山二书
院乃以累考序𨗇龙兴路冨州儒学教授先君慨然
思𡚒㧞以自见命下即趣装上道俄而疾作竟卒扵
婺城之寓舎痛㢤天乎先君事亲谨甚太夫人年逾
七十沉痾久弗瘳先君昼夜惊疑扶持保抱若婴孺
然人皆以为孝在童冠时尝鸷鸟以
执自娱大
父闻之颇不怿先君深自悔曰作禽荒以贻父忧不
可即尽𭣣扑死之其速扵𨗇善人亦以为难先君端
重韬默介洁有常不脂𮧯与世俗俯仰而扵交际
之礼惟谨处家以和待下以宽虽臧𫉬有过不以
声色加之平居精勤强力酬荅少闲则挟𠕋不置故
扵书多𠩄玩绎至扵阴阳卜筮巫医方伎神仙道家
之言靡不毕䆒为诗文深沉𬪩郁见推侪軰晚乃不
欲溺志俗学
以存心飬性为务扁所居斋曰俨若
思盖以自见也不肖
茹苦㗸毒言不成辞姑序次
梗㮣纳之幽宫其详则俟立言者铭焉子伦泣血
谨记
元故戴府君坟记
呜呼我先君讳暄字景和姓戴氏㜈之浦江人曽祖
讳珙祖讳
父讳涛妣陈氏先君器度凝悫恂恂寡
言遇物恒多恩有宽厚长者行竭心孝友处天伦
中事有极难而先君卒全其和君子之谓不让
古人夀年六十有七不𦍒以至政庚寅岁九月𨐌酉
卒家逾月丁酉葬兴贤郷嘉树坞之原娶诸暨刘氏
先十三年卒墓同穴子男三长垚亦先卒次良次元
女一适赵良本孙男六孙女二曽孙男一呜呼以我
先君之徳之㦤柰何竟止扵斯耶良俯伏草土未
求铭以登载盛美谨镵志石纳于坟中呜呼苍天父
兮何在哀子良泣血记
九灵山房集卷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