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论 五位龟鉴
上篇
作者:石之珩
下篇

臣谨按干之九五。以飞龙为君象。而利在见在下之大人。盖九是阳数。五是阳位。龙为阳物。而又天飞。所以象君也。臣于君犹龙之云。不得则无以神其灵。所以利见也。今 圣上既龙飞矣。未有为之云者。天下无能飞而不能致云之龙。臣恐致云有其术。而殿下或未之求也。噫。云之兴。只在阴阳之感。肤寸之间。不必在名山大川人所共闻之地。伏愿殿下。求所以感应无方之术焉。

臣谨按坤之六五。与干之五。义自不同。以卦体纯阴。故不取君位。然在我国则受用最切。盖处君之位。行臣之道者。诸侯之事也。方今时势。尤不容不通中道。以餙下軆。所谓中道者。要在因时适宜。善藏其用。此难与胶固者论也。伏愿殿下。居正通理。求其至美之中焉。

臣谨按屯之九五。为陷于险中。德施未光之象。陷险者未易出险。则不可骊而求正。未光者可使危光。则不可恬然不为。今之时事。必有不显形迹。浸以小贞者。而匪惟不敢为。亦且不能为。臣窃痛惜之。伏愿 殿下。深究小贞之义。谋所以出险之道焉。

臣谨按蒙之六五。戒在不安于童蒙之分。倚其尊而强为明。盖上艮为少男。故取童蒙之象。互有震坤。内奋发而外谦顺。为从师之义。苟不降志下求。无以进德修业。故设此戒也。今殿下刚中履位。文思安安。固无待于师资之力。然自昔圣后。莫不有师。必非徒事虚文。以徼得师之名也。今虽一日三讲。不进草野经明之士。问难疑义。是亦同归于有其位而强为明而已。伏愿殿下。能自得师。巽以发志焉。

臣谨按需之九五。诸儒咸以太平宴乐为义。臣窃谓 五虽刚中。得正。挟于二阴之间。安得自乐于太平乎。爻义似谓虽在酒食之微。要必惟正之供。以俟太平快乐之时。方可以获吉云尔。夫飮食醉饱。人之至乐。而或至于以味亡国。有国者岂可以酒食为微而纵其欲哉。噫。此非臣独见也。盖有所受。伏愿殿下。深戒于训解之外焉。

臣谨按讼之九五曰。讼元吉。夫治讼特有司事耳。所以称元吉何也。夫讼非但起于争利。朝廷之上。朋党之争。无非讼也。人君能以中正息其争。则吉孰大焉。所谓中正者。不过以至公辨邪正审错舍而已。若不 问其邪正。直欲打破其朋类。则是并与君子之朋而禁之也。君子不朋。罔与共国。伏愿殿下深思焉。

臣谨按师之六五。征讨害民之冦。犹猎取害糓之禽。故取田有禽。利执言之义。盖坤为田。坎为忧为险为血。田之忧在于禽。而设险以血伤之。非猎之象乎。互震为长男。坎为中男。非长子弟子之象乎。若言其要。则不过曰师出有名任将必专而已。噫。奚但于戎事为然哉。凡举事而无名。任人而贰者。罔或不㐫。伏愿殿下。虽在无事之时。必先正名而无贰任贤焉。

臣谨按比之九五。互艮为山。又为黔喙。坎体为陷。且 是血卦。故为山有黔喙之兽。而设陷阱以血伤之象。自艮方历巽至坤经三面。故为围三面开一路之象。而其要只在显比二字。盖五阴来比于一阳。犹人君显明比道。而天下莫不尊亲也。将欲体此为治。正当先锄昵比之心。使私属罔或越志而已。伏愿殿下加意焉。

臣谨按小畜之九五。以富人推财力济其邻。类诸人君以孚信得众助。盖聚人莫如财。而财聚则民散。故明君不以财为富。而以得众为富。众所以牵连而从也。噫。合之以财者。财尽则离。合之以孚者。不富而信。 天理人欲浅深之分。岂霄壤翅哉。伏愿殿下。勿求独富。而信以及邻焉。

臣谨按履之九五。刚中正。履帝位。履道之最善者也。犹曰贞厉何也。天下之患。莫甚于夬决。五在干体。又居尊位。若自任刚明。击断不顾。则虽使得正。犹为危道。况未出于正乎。宋太祖所以乘快有误而不乐。苏轼所谓忧治世危明主者。为此故也。伏愿殿下遇事当断。毋忘危厉焉。

臣谨按泰之六五。盖以归妹为卦。兑下震上。而泰之互。亦兑下震上。泰之三四相易。则又为兑下震上。故 取归妹之义。五是王位。故取王姬下嫁之礼。而若言其大致。则阴柔之君。下应刚明之臣。共成治泰之功。以受福祉之象也。伏愿殿下。内而釐降。外而任贤。兼省厥义。而两尽其道马。

臣谨按否之九五。大人而居尊位。故能休息天下之否。而犹未离于否。故设其亡系苞桑之戒。然则虽在将泰之时。不忘戒惧之心。矧当危乱之世。可无深远之虑乎。噫。元气闭者。天道之否也。君心闭者。王道之否也。天道否则万化不行。王道否则众情不通。众情不通而能保其安者。理之所必无也。然则欲转其亡 之危。系诸苞桑之固者。务莫大于通下情而已。伏愿殿下。毋患下情之壅。而先廓圣心焉。

臣谨按同人之九五。程传云。于君道无取。臣窃以为犹可取于诸侯之道也。何则。天子当与天下大同。不可私昵于一人也。若诸侯则恪谨侯度。以徼宠于一人。实不害于是爻之义矣。姑置君臣定位。直论二五相应之情。则二与五为三四所隔。不忍抑郁。至于号咷。然义理所同。终必得合。先号后笑。大师克相遇。乃理数之固然也。故孔子曰。其利断金。又曰。其臭如兰。盖谓虽有刚物。莫能间隔。其言至美。播闻于远也。此 可反观于时事。伏愿殿下。取其言外之旨焉。

臣谨按大有之六五。以一阴主五阳。为弱主伏强臣之象。偏于孚信则慢生。一于威严则害成。故既曰。厥孚交如。又曰。威如吉。盖欲其威信相济也。今世非大有之时。而殿下之刚健。足以击强。则先信后威。以服民志。斯为美矣。噫。交如之如。有孚信甚盛之意。威如之如。有暂示威武之意。两个如字。其义微别。不可形言之中。自有隐然著见者。伏愿殿下。潜心焉。

臣谨按谦之六五。不言谦而言侵伐。与益之赞禹以谦受益不同。何欤。禹既征伐。而苗不格。故利在于谦。 五既能谦而有不服。故利在征伐。此其所以不同也。若言其卦体。则坤为师众。互宸为动。有动众之象。艮为止。互坎为险难。有止难之象。然则卦中自有侵伐之义。而其要又在于附众。众附而妄行侵伐。则鲜不败矣。噫。所谓侵伐者。非必血刃之谓也。凡平日作威。无非侵伐之道。伏愿殿下。推诸行事。适可而用焉。

臣谨按豫之六五。互艮为止。互坎为心病。故止于贞疾。而不至于死。此则取象之本旨。而易之义理无穷。要不可局于一说。不集众长。故臣尝窃取宋臣苏轼所著易解而观之。其论此爻以为五质阴而居阳。质 阴故力不胜九四之刚。居阳故有不服之心。夫力不胜而心不服。则其贞足以为疾而已。虽为疾而所守者未亡。则恒止于不死。此论颇有深味。于今时事。最为切近。昔朱熹斥轼严甚。而于经传集注。犹取其说。则惟此一言。亦宜为圣明之所择也。伏愿殿下。猛省厥义。敦其不死之贞焉。

臣谨按随之九五。以诚心随善为吉。夫随者。不自行而从人之谓也。世之人君。或以抑己从人为耻。刚戾自用。昏德败事者多矣。殊不知集众善而随之。则众之善。皆吾之善也。伏愿殿下。深味此爻。克孚于嘉 焉。

臣谨按蛊之六五。取人君继世承德之义。而无他劝戒。惟以任贤臣成令誉。为干蛊之美者。其意岂偶然哉。方今圣德刚健。非六五阴柔之比。然自古明君。不以己之明圣而独运于上。则殿下善继之道。岂有急于倚任良弼。以致徽誉者乎。伏愿殿下。不求用誉。而务所以来誉焉。

臣谨按临之六五。有柔中之德而任刚中之臣。故得大君之宜。成知临之功。盖上体为坤。又有互坤。坤藏万物而智藏四常。所以为知临也。土德在中。而中德 相应。所以称行中也。此固临道之至善。然智亦有失。中或有差。要必广资辅助之力。克加精一之功。方可免于差失也。伏愿殿下存心焉。

臣谨按观之九五。刚中得位。为四阴之所瞻仰。下焉者之媺恶邪正。一出乎已。观天下之俗。合君子之道与否。而可以验已所生之善恶。譬犹对镜而知己之妍媸也。盖明于见人而暗于自见。物之情也。不征诸我。而征诸彼。则反观而无蔽。故象直曰观我生观民也。臣不敢知今之时俗。为君子耶。小人耶。伏愿殿下。毋曰罪在臣民而观我生焉。

臣谨按噬嗑之六五。为间者大。故难于噬肤。乘上之势。故易于噬胏。居中而处刚。故为得黄金之象。用刑非吉道。故有厉无咎之戒。盖二阳象上下唇。四阴象左右齿者。颐之象也。而六四一爻。变为阳昼。则为刚韧之物。间隔颐中之象。必待噬而嗑之。乃得其安。以人事类之。君臣本无间。而小人谗间于其中。人君能斥而去之。则可谓能体噬嗑矣。且刑法之设。亦所以锄其强梗。故圣人于此。取治狱之义。而必欲其得中者。虑其偏也。伏愿殿下。谗间之务去。而刑期于中焉。

臣谨按贲之六五。朱熹谓程传所解艰曲说不出。若不用敦本尚实。礼奢宁俭之说。则当从旧注。束帛聘召之说。以臣浅见。不敢折衷于二者。而姑就卦象论之。艮为山林。非丘园之象乎。离为文物。非束帛之象乎。六五阴柔而无助。柔弱之君也。上九阳刚而无位。高尚之士也。以束帛之币。聘丘园之贤。正含此爻之义。而以其戋戋薄略。故于待贤之礼为可吝。然赖有诚实。不假文餙。故终得其吉。伏愿殿下。勿谓世无高贤。尽诚以罗致焉。

臣谨按剥之六五。不取君位。而谓其为长于众阴。类 诸宫妾。而欲其受制于一阳。盖艮为阍寺。坤为众阴。众阴之萃。无如宫闱。而阍寺实掌出入。故取宫人之象也。谓之贯鱼者。取阴物之有序者言之。以卦爻配诸宫中之序。则五为后位。四为夫人。三为九嫔。二为世妇。初为御妻。而后皆统而冶之。承宠于君。斯为贯鱼以宠之义。而所谓宠者。以宫人之宠宠之而已。则见其无预于外事也。圣人于剥之君位。特发此义。其言外之戒。至为深切。人主不可不如也。伏愿殿下。深省焉。

臣谨按复之六五。为敦笃于复善之义。而工夫本自 不远复来。盖不远复者。善心之萌。而敦复者。善行之固也。不远复者。入德之事。而敦复者。成德之功也。虽大贤地位。不能无过。故颜渊之不贰过。仅当初九之不远复。而复之不已。渐至于敦笃而无悔者。圣人之事也。噫。在下之圣人。其复也敦乎己而已。若夫上焉者之复。其敦也及乎天下。为人上者。可不思益敦其复乎。我殿下圣德天成。固不待积渐而进。然惟天为大。犹有终始。况于人乎。伏愿殿下。服膺三字之符而考成于终焉。

臣谨按无妄之九五。以说卦坎为心病。而无妄之震。 自讼坎来。故取疾象。盖讼之九二。变为无妄之初九。则讼变为无妄。是无妄之九五。未尝有疾。而讼之坎。为疾于我也。故曰无妄之疾。无妄者。不当有而有者也。疾之作。既出于无妄。无妄而药之。则反为妄矣。以今言之。国势之未瘳。不可谓自致。亦不可谓无妄。虽不可骤用毒药。亦不可坐而待死。伏愿殿下。思试其当试之药焉。

臣谨按大畜之六五。取豮豕牙之象。豮者。去势之谓也。豕性躁暴。其牙猛利。甚未易制。善制豕者。不婴其牙。而先去其势。故牙虽存。无所用其刚矣。盖大畜为 卦。自需卦来。需之上体为坎。坎者豕也。坎之刚在于五。今变而上去。犹豕之去牙也。故其取象如此。大抵凡制刚之道。当审其机要。形格势禁。俾之自丧其刚可也。不然用力劳而终不可胜矣。噫。刚强而难制者。无代无之。伏愿殿下。玩其微旨焉。

臣谨按颐之六五。以待养于上九为贞吉。夫君者养人者。而反赖人之养。是违拂于经常者也。虽然。既不能养人。又以养于人为耻。是绝物而自弃也。故顺从于在上之贤传。自养其德。而推及于天下。则其所以拂于经者。乃所以求顺乎经也。其曰不可涉大川者。 何也。才弱故也。苟有阳刚之才。而又能得师。何险之不可济哉。伏愿殿下。毋徒守常。而求所以自养焉。

臣谨按大过之九五。取枯杨生华。老妇士夫之象。何也。巽体为木。而木之先春者莫如杨。故取杨象。大过者。阳之过也。阳过则枯。而以兑泽在上。又是厚画底坎。故润于水而生华也。兑虽少女。在卦之终。故为老妇。五乃中正。又居互干。故为士夫。以人君类之。则不得良弼以自辅翼。而倚任陈人。偸安姑息者是已。明主之所宜深戒者也。伏愿殿下。知所倚以自资焉。

臣谨按坎之九五。以互有艮止。故为不盈而止之象。 然水性必盈。不盈不止。五又刚中猛晋。岂终止于险中者乎。虽然。盈者人去之。不盈者人输之。不盈适足以致平也。人君能以不盈为致盈之术。则何险之不可济哉。噫。龙门之险。水流湍激。至孟津而平。然后乃可涉也。今之时。正当龙门之险。伏愿殿下。求所以至孟津者焉。

臣谨按离之六五。以卦中有坎。坎为水。故取出涕沱若之象。而若言其德。则当继明之时。有守中之美。可谓善矣。但以阴柔之质。介乎两阳之间。故不能无忧惧。然不自恃其文明。知所忧而忧。此所以能保其吉 也。伏愿殿下。毋惧于不当惧。而忧其所当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