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一之广东农民运动

今年五一之广东农民运动
作者:蔡和森
1925年4月26日
本作品收录于《向导

署名“和森”发表

  广东农民运动是国民党改组后实行其新政纲之一部份的产物。广东农民运动不仅是全国农民运动的先导,而且最足以显明工农阶级参加国民革命的影响与特性。他的现状和经过想是一切关心中国革命之新动力与工农阶级发展的人们所愿意知道的。兹特将最近所得材料与消息缀成此文,以饷读者。

(一)省农民协会将于五一开成立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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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去年国民党中央农民部颁行农民协会章程及设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派出特派员实地宣传之后,广东遂开始有了系统的农民运动。以前海丰虽然成立过大规模的农会,但总不免染着一种狭义的地方主义色彩,而且内部的组织不从基础上着想,只是一乡一乡的组织起来,故被陈炯明拘捕几个上部的办事人便冰消瓦解了。

  在国民党和革命政府的扶助之下,广东农民运动理宜进行顺利。但事实上,地主劣绅常与国民党右派军人官僚勾结,极力暗中阻挠破坏,或明施攻击。在这一年中虽然发生过许多次的悲剧,农民运动受其打击不少,但只要国民党的新政策未完全被右派推翻,广东农民运动仍然是一天一天发展的。

  现在广东政府势力范围以内,已经有了农民协会组织者二十县。计:番禹,南海,顺德,香山,东莞,宝安,增城,惠阳,海丰,陆丰,惠来,鹤山,广甯,清远,高要,新会,花县,曲江,普甯,潮安等二十县。已经成立县协会者有广甯,花县,海丰,陆丰四县;在旬日内可成立县协会者至少有番禹,顺德,香山,东莞四县;其他各县均已有区协会成立。会员人数共十六万人。

  照协会章程:有五个县协会成立即可组织省农民协会。今既超过此数,而且事实上亦要求一指挥全省各县协会的统一机关;现时国民党农民部虽未行使省协会的职权,但是以一政党而与一经济的职业团体相混,终觉不大妥当,所以省农民协会的成立,当然事不宜迟。闻主其事者业已决定于五月一日正式召集省代表大会,成立省农民协会。其代表的选出法:先从乡起,每乡召集会员大会,选举出席区会代表,代表人数视该乡的会员多寡而损益之,大概乡会会员十人可选代表一人;各乡代表选出之后,即召集该区各乡之代表开代表会,互相推举若干人(大概每百人选一人)出席各区代表会议;该区代表选出后,更召集该县各区代表开一代表会,由这次会议选举若干人代表该县出席省农民协会成立大会。预计各县代表在百二十人以上。大会议程,闻为:(一)农民自卫军组织法案;(二)农村合作社新组织案;(三)农村教育宣传案;(四)民团问题;(五)土匪问题;(六)对于地方官吏及驻防军队之苛捐婪索取缔案;(七)修改协会章程。

  省农民协会成立大会之日亦即是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开幕之日,幷闻青年军人联合会亦将于是时召集大会,而三个大会将协同举行一次兵工农联欢大会,——一面表示其阶级的带连义气,一面表示其共同的政治要求。所以今年五一不仅在中国劳动运动史上放一异彩,而且将在中国民族革命史上放一异彩!

(二)打倒陈炯明后的东江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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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革命军在东江的胜利,农民的帮助是一个重大的原因;本报前几期曾指明过了,此处不用赘述。陈逆走后东江农会复苏的情形(海丰农会一九二三年八月被陈炯明解散,捕去会员卄人,监禁半年;一九二四年三月农会领袖们被释出狱后又开复活大会,到会群众万馀人,地主绅士和陈炯明大惊,旋遭第二次武力解散)怎样?本报昨接彭湃君来信,报告甚详。彭君是东江农民运动的领袖,他的来信说:

  二月念七日我军入海丰,当时粤军先至县城占住陈炯明之将军府陆军学校。我(彭君自谓,以下仿此)从淡水一路至白云,所过乡民无不痛骂陈军之野蛮——奸淫,掳掠,放火。由白云入鹅埠赤石梅陇一带,农民欢迎我军异常热烈,或插青天白日旗或插农会旗,沿途并插,旗上都写标语;摆茶摆水,欢呼革命万岁者不绝于途。我抵海丰第二日即二十八日,各乡农民来问我,磋商农会进行事宜,及与我欢叙别后三年来受陈逆压迫之痛苦者约有七八千人。三月一日经陆丰惠阳惠来,是日有农民万馀人到农会,使我应接不暇。三月三日开海丰全县农民欢迎党军大会,到会者三万馀人。海丰城自陈军劫掠后已呈十室九空之状,是日城乡一带行人拥挤异常,各商店亦纷纷开始营业,骤呈盛状。在农旗蔽野欢声雷动之中,平山,加伦两同志及许总司令皆登台演说,农民鼓掌声如巨雷。尤以许总司令对农民声明将海丰逆产全数之半归农会,十分之三归工会,十分之二归学生会,幷主张取消苛税杂捐,农民更热烈的欢呼党军万岁。许总司令加伦同志出发时,数万农民携小旗沿途欢送。幷由此大会发出快邮代电,农会亦于此日宣布恢复。在县代表大会未召集前,由旧时职员组织临时县执行委员会,行使会务。我一入海丰境,农民就向我表示要求减租取消苛捐及发给武装。以上三项,尤以武装之要求为最切。在欢迎大会时也有此种要求,经许总司令答应将所缴陈军枪械之中提出四十杆给农会。

  陈军此次逃败,枪枝子弹散失各乡不少,多为农会会员所拾,亦有缴到农会来者。农会得此枪枝即成立农民自卫军。陈军溃时,枪械多藏匿于乡间各亲戚家,农民来报者日有数起,此种枪械若不收集诚为后患。当此镇压反革命之时,农民非有武装不成,而且农民协会之根本问题亦非农民有武装不成。所以农会现已决定扩充农民自卫军一百名,训练三个月,养成下级干部人才。同时并组织农民运动讲习所,约四五十人。

  现在东江农会运动的发展当已不成问题。只是军队与农民的关系还发生问题。这个问题于党军教导团当然不会发生,因为教导团有铁的纪律并受了充分的政治教育,所以无处不为农民所欢迎。现在问题只在那些还未受政治教育与从新整饬纪律的军队。此次农民充革命军夫役向导侦探等职异常出力,但粤军对于农民夫役仍然不免残酷,凡到一地不肯放回,即放回亦每不给夫价,农民向前理论,每以刀刺之,有一农民手掌刺伤长寸许,我带往见总部副官长,该官长只说待查办,夫价依然不给。本来农民向农会报名愿充党军挑夫为党服务者有五千馀人,但粤军偏偏不找农会反要自己去拉夫才快意,真不知何故。又党军来时曾向农民宣言不筹款不拉夫,幷取消苛税杂捐等。现在款则筹了又筹,凡从前陈炯明所抽的捐项,除了烟捐禁止之外,其馀杂捐亦依旧抽收。以故农民异常怀疑。

  以上都是彭君来信中的话。彭君最后提出来的问题,我们认为很关重要的。任何陈林反攻,唐继尧侵桂的问题都没有这个问题的重要,因为革命政府若真获得农民群众的拥护,这些反革命势力是不难制胜的;苏俄便是用这种方法制胜了反革命的好榜样。当陈炯明第二次解散海丰农会时,曾对彭君兄弟说:“群众我是很怕的,尤其是农民,我从前在广西时几乎被乡民赶出来,兵力虽足以战胜桂军,而没法镇压农民,他们出没神秘莫测。”(见本报七十期关于海丰农民运的一封信)。这回陈炯明的命运果然又结果于农民之手,可见革命若得劳苦群众的拥护,抵抗敌人一定不必单靠军事势力来决定。现在问题不在农民帮不帮助革命,而在革命政府本身的财政政策与军队之改造或取缔。这是陈炯明倒后国民党与广东政府急须有所决定的。我们屡次主张而且现在更主张国民党政府应立即将军事行动的负担由小民移于反革命的大地主买办阶级肩上,并仿照黄埔教导团的方法改造许汝为部下的粤军及其他愿意继续革命的军队。

(三)广东农民之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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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是外国资本主义最先侵入的地方,所以农业经济亦最先破产,失业农民远在几十年以前即一群一群的向海外寻生活,流落于美洲澳洲及南洋群岛为华工。别一方面,地主贵族一天一天的买办阶级化,近代式的外国资本主义不仅未打破中国封建社会的一切束缚,反而极力加以维持,藉以镇压那含有平英团、义和团之可能性的几万万农民群众;因此封建社会的旧势力、旧思想、旧习惯在广东社会及海外各属的华侨中特别保持着,(帝国主义早已替中国保存国粹,已不待国故大家、东方文化大家和反动的国家主义者费心了!)直到如今比内地各处都还腐败都还可怕。所以广东农民一面受外国资本主义的影响特别大,一面受地主贵族的压迫亦特别严。

  广东农民,大多数为佃农,其次为半自耕农及自耕农。现在他们所受的经济压迫之显然可见者,第一是田租,大多数五成以上归田主所得;第二是田亩捐,每亩由二毫至六毫,田主佃户各出一半,归民团所有,有时亦为商团所有;第三是军队苛捐,约占农产物价格百分之三四,或名目繁多,且征收不止一次,归驻防军所有,有时亦为土匪所有;第四是青苗债,每年青黄不接之际,农民向地主借钱还谷,大都借两元还一石谷,月息百分之三十至五十;第五临时借贷,农民需用工具肥料种子及吃用等,向地主临时借钱谷,月息由三分至五分;第六私当,农民意外急需时拿自己的东西向地主抵借,利息有以日计算者,农民呼之为“雷公劈”;第七公当,月息三分,赎期半年或一年;第八钱粮预征,政府因筹军费预征钱粮,地主亦有预收田租者。所以他们的经济压迫,概括的说约有四项:就是重租,苛捐,高利债和钱粮预征。

  自资本帝国主义侵入以来,农民所受的政治压迫亦与日俱深。帝国主义者利用军阀官僚压迫农民,农民眼见得到的就是地方官或军人保护传教师霸占田地山庄为教堂。官僚军阀劣绅互相勾结利用,包揽词讼,挑起农民私斗以敛钱;或藉慈善事业如修县志道路桥梁等来敛钱。田主勾结地方官或驻防军勒租索债;土豪下结土匪,上通官府,对农民敲诈勒索。

  在连年军阀战争中,地主阶级利用农民武装自己;如民团乡团之组织,乡镇自治之要求及反对驻防军队等,都是地主们欲在乡村取得本阶级的政治地位之表现。现在地主阶级差不多全有武装,而且潜势力很大。及农会运动发生,地主知农民不易利用了,遂与国民党右派及军阀相勾结,成一地主与军阀之反革命的联合战线,向农民进攻。商团变乱之前后,一面买办阶级与地主阶级联合进行反革命,同时李福林任民团统率处督办,亦到处勾结乡团商团土豪劣绅等实行摧残农会。他们共同的宣传农会为共产党机关,以图反革命之复燃。幼稚的农民运动经不住这个进攻,遂发生踌躇不前或退后的现象。如花县、顺德、广甯、香山、东莞等处均有此种现象的表现,尤以花县和广甯更显著。

(四)农会被摧残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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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近来搜集广东农会被摧残的事实,所得材料非常之多。现在专举上年十一月中的几个报告,以见农会被地主、劣绅、国民党右派军人摧残之一斑:

A 香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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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小黄埔 小黄埔农民协会自成立以来,进行颇利,一般农民极感团结的必要,对于会务异常热心,但为当地之土豪劣绅所忌。十一月十三日下午,乘正副委员长不在,被劣绅陈思敬陈华翰纠合八人,各持枪械,直入农会,洗劫一空,将所有书籍行李什物尽数捣毁。声称奉香山县长林警魂命令特派到来解散,若小黄埔有此农会,实属于地方治安大有妨碍。言毕即将孙总理肖像撕毁掷地,谓为怪物。

  2.北侧乡 北侧东侧农民协会,于十一月八日,突被驻扎容奇顾家祠之福军林响带同兵士百馀人蜂拥入乡,将该农会旗帜及总理肖像撕毁,幷拘去会员六名,所有会内衣服银两扫数抢去,会之近邻亦受抢,声言搜查乱党,后由省电诘,始诿谓误会,释放会员,然已饱受蹂躏矣。

  3.大冈乡 于前星期为田主劣绅勾结商团围困农会,开枪扫射,击毙会员(农民)三名,捕去数名,捣毁一切而去。

  4.谷都乡 该地已成立一国民党分部,近为土豪恶霸捣毁。此次第二届农民运动讲习学生到该地组织农会,由县派游击队保护宣传,返县域时,中途为土豪劣绅纠党放枪截击,幸未伤人。

  5.小揽沙步乡 该地有组织农会之可能,值演戏机会,派人到地宣传,为地主乡痞凶殴。

B 广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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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以前政府委任蔡鹤平为广甯县长,但旧县长未允交代,新县长因乏实力拥护,无法入城接事,乃走至江屯与李济源勾结,希望李予以助力,李乃介绍土匪头邵佐助之攻县城。饷项不继,土匪又非钱不行,李与劣绅马月庭等主张抢掠,于是拿去该地农会名册,嘱各匪令其对已加入农会者可以抢杀夺牛。土匪依计而行,现起始在江屯附近江坑宾坡望墨斗塘一带劫牛,遭害者已逾十家。又以前广甯江屯一带保卫团抽收团费,每石四升,现在加扣至一斗或一斗三升不等,农民至感困难。因此二事,多数加入农会之农户不明真相,以为未加入农会之前无此种种危害压迫,加入之后反受种种痛苦,乃怨及办农会之人,谓为多事。

C 东莞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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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宵边乡 被西路军谭启秀营在该地拉夫骚扰,幷将该农会执行委员长蔡如平及会员蔡某掳去殴打,受重伤。

  2.怀德乡 十一月九日为该乡乡团正邓远昌副团正邓修国纠合团丁三十馀人闯入农会,如狼似虎将总理肖像旗帜撕毁无存,拘去会员二人,淫刑毒打。

  3.涌头乡 被逼缴纳联团费,捕去数人,后得他乡农民援助,才将捕去数人夺回。

D 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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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县县长谭声咏,勾结劣绅江耀中,联合民团土匪,设立田主维持会,仇陷诬枉农会及办事人。谭声咏未能到任以前即寓田主维持会中,尤属显然。至本月十四日谭声咏得民团(土匪变相)拥护,运动驻防军队成熟,得入县城,旧县长知势力已去,乃不待交替即离城去。是日以田主而兼土豪绅士之江耀中等即在平山开地主维持会大会,提议拘办办农会的人,肇事即在目前。

E 南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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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浦乡 南浦农团军成立已逾一载,成立之后即为商乡团所嫉视,一般劣绅恶商更多方破坏。在商团未被击散前两月,即为佛山商团勾结乡团土匪,强入南浦,竭河而渔,损失已不赀,以其势力不能与较,忍气吞声而已。及第一二次商团罢市时,商团势力热可炙手,而佛山商团尤横戾,其嫉视南浦商团益甚。其时省城适有农民讲习所之设,旋改为广东农民自卫军,南浦农团数十人与焉。及击败商团后,附上农民深感受愚,拟改编农民自卫军多处,遂先遣归,未及旬日,而滇军之事作。初南浦划为三区,各区设一分团,第三区分团乃假乡庙为地址;十五日前,忽有称官产处者数人,携同锹斧,指该庙为官产,硬欲拆卸,为该团所拒,乃不能逞而去;五六日后,遂有第三军胡思舜部(滇军)多名到该分团,将团内一切什物捣毁一空,拘去留守者多名,复按家搜索,缴去枪械十二杆;次日势更汹涌,强行拆毁该庙,鸣枪示威,严密布防,如临大敌,该乡男女老幼,惊惶奔逃,无处安身,虽经政府电饬滇军制止,仍置若罔闻。该农团在商团侧目时犹能幸免于难,今于商团败后正可从容扩增团结各乡一致进步之日,乃竟被摧残于政府军,亦奇事也。

F 番禹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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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村乡 钟村特别农民协会,最近被该村商团掳去会员二人,囚禁于商会,以农会名义去保,置之不理。驻防福军袒护商会。

(五)广甯农潮之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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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甯县在广东之西北,人口约四十万,农民占百分之八十。农户中佃农占百分之六十,半自耕农百分之三十,自耕农百分之十。大地主甚多。占人口多数之佃农,其生活极苦,其向地主所佃之田,每年每亩亏本约在六元以上。其收支比较如下表:A 收入之部——在中等年况,每年每亩收获约十石,除纳七石五斗租谷于地主,所馀仅二石五斗,以现时每石三元计算,佃农每年每亩实得七元五角。B 支出之部——种子费每年每亩约三元五角,肥料费约三元二角,农具消耗约一元,工食约六元,共计十三元七角。收支两抵,亏本六元二角。此外每亩尚须缴纳什么乡保卫团费,巡田费,田土业佃保证费,乡联团费等等约二三元。至于父母妻子之扶养费教育费及其他生活必需之种种杂用尚不在上列支出之部。

  该处农民向地主佃田,或用契约,或用口订,没有定规,因此地主往往得自由加租及收回耕地;而一般农民亦以地狭人多,互相争耕,如此,地主更得乘机操纵。当农民向地主订田时,地主每亩索取佃信银十元或二十元。地主下乡收租时又有所谓田信鸡一只、菜银数十文及雇工挑送费约每石课米一升。此外还可用加大的斗斛去量租。以上种种条件,佃农稍有欠缺,地主即告知该地保卫团局或警察派兵捕押,任意罚金。若值岁歉,地主更铁面无情,不能短欠升合。

  广甯农民运动之勃兴,初系广州油业工人回乡宣传活动之所致。上年五月间成立农会,加入者达万人。地主劣绅见将不利于己,乃以保卫团兵力捣毁农会殴伤职员而去。农会领袖,收拾残局继续奋斗,至十月间农会运动又形蓬勃,遂成立县农民协会,幷组织农民自卫军,同时实行减租运动。于是东西南三区富豪与前捣毁农会之劣绅江汉英等见农会在各区集众公决减租:以六成归地主,三成归佃农,一成归农会,他们遂先发制人,于旧历十月十六日召集各区田主绅富会议,决定一致反抗,而以“乱世无王,强奴反主,大祸压眉,武力反抗”等口号相号召。一面飞函各处绅富协同反抗,一面标贴“不承认减租,从农会者自误”之长红告白,恐吓农民。当他们集会时,个个摩拳擦掌,大呼“有田主无农会,有农会必攻破”。他们议决收谷时各人佩齐武装,不承认升合抽交农会;幷悬赏格,如有临时勇敢帮打加入农会之佃农者,愿将所耕半造之租谷豁免,若被打死,恤安家费六百元,伤者包医全愈。试看潭乡各㘵业主标贴之长红,到是很有趣的:“盖闻八政详于洪范,食货为尚,四计陈自豳风,耕稼最重;故佃人勤劳操作,资粒食以育家人,业主仰望西成,仰斗升以供国课,此田产所关特重也。近有无耻之徒,恒心顿丧;左抽右剥,常存燕食之心,结党合群,每肆鲸吞之计;有此流风日炽,甚于天灾之流行,弊窦潜生,惨于萑苻之洗劫。独不思凡噬人膏脂已非豪杰,夺人财产岂是英雄?且不视乎董卓荣膺恩相尚遭王允所诛,公谨计取荆州何丧巴丘之地?大祇凡事付诸天命,岂诸人力之图谋。嗣后无论诸款抽捐租谷,各业主概不承认,各佃人切勿混交。倘有违抗,乃为自误,愿各佃共慎之!专此预闻。”同时业主积极准备武力进攻,决定潭㘵先成乡团一百二十名,江屯狭溪于旧有五十名外再加五十名,东西南三区联防旧有三十名,添招九十名,幷勾结李济源匪军四百名,共八百馀人,决于旧历十月二十八日向农会各村总攻击。农会发出减租宣言,并严整纪律:(1)不得僭耕;(2)不得私自抗众背章完纳;(3)不得于应交田主成数额内有所短交,及各种流弊;(4)全体会员一律出身反抗田主无理压迫;(5)无论何村有事,各区农团一律会齐出发援助;(6)全体会员完全听县区乡执行委员会指挥;(7)如有违背纪律时,得由纪律裁判委员会从严裁判。地主既积极准备作战,农军亦出发自卫,因而农会声势甚张,各区未加入农会之农皆纷纷要求加入,即极巽懦者亦停纳租谷,不受田主催促,盼望农军胜利。

  县长蔡鹤平,定于十二月一日召集农民开会解决减租问题,届期农民代表赴县,而蔡宣布改期,不料地主江汉英江淮英等乘此不备,纠集土匪百馀人袭击社冈农会,幸被农军击退。农民代表去质问蔡,蔡显然袒护地主。本来中立田主皆允照农会决定成数收租,惟少数恶地主挟其封建的“主人”权威决用武力剿灭农会,中立地主亦无如他们何。农会武力不够,乃电请国民党发兵援助,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派铁甲车队去援助。同时业主维持会一面派人携款往四会属茶等处广雇土匪,一面运动政府军第三师郑润琦部扑灭农会。不久第三师果派两连兵士前来,地主们大宰猪牛,欢迎于保卫团局。地主们因此有恃无恐,百倍活动,乘机招兵买马,着着进行,幷宣传第三师要扑灭农会,缴农军械,同时到乡收租,强勒十足,一粒不减。

  然忠实援助农民的铁甲车队亦到了,农民勇气百倍,异常欢迎,开一农兵联欢大会于杜冈,每家农妇制“革命糍”为午点,糍上印革命二红字。妇女们在这次运动中尤其热心,每次每乡“聚福”会议时“婆姆”们出席参加者不少;四乡鸣锣出队,一般婆姆也很踊跃,在后方煮饭煮粥烧茶,或抬大炮上山,或运兵士食料于前方,因此把乡村的革命精神,提到顶点。

  第三师虽被地主运动,只因铁甲车队与农民自卫军连战大捷,敌人望风溃走,不久农会方面即得到胜利的结果。据参加这次争斗者说,农民在此次经验中,对于国民党左右派已完全认清谁是他们的友,谁是他们的敌;此次地主的反革命恰好与商团事件相对照:江汉英是陈廉伯,江淮英是陈恭受;保卫团是商团;第三师是李福林;蔡县长是帮助反革命的右派。

  以上是广甯农潮的一大幕;是地主阶级接着买办阶级而起的反革命。这两件历史的大事变,最足以显明工农阶级自觉的参加国民革命后的影响与特性。

  世界资本帝国主义的反动与世界革命潮流的激进,不仅使西方各先进国阶级争斗达到极点,就是在落后的东方如中国亦已达到了这样的程度。难道是谁鼓吹的或谁可设法调和的?只不过是客观上事实上必然不可免的历程罢了。必须理解这个才能理解广东农民运动之武装的形式;必须理解这个才能理解工农阶级在国民革命中的地位;亦必须理解这个才能理解中国国民革命运动之特性。

  自从国民党改组大会发表其具体的政纲,与工农阶级自觉的参加革命以后,中国国民革命再也不是混沌的了。谁要更忠实于革命,谁便应更求明白帮助工农阶级发展的意义。只有这个是一切国民党分子决定其自己对于左右派之争应取如何态度的最好方法:你们或是站在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真正革命阶级(工农阶级)方面,或是站在占全国人口百分之十以下的反革命阶级(买办阶级和地主)方面。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出路。

 

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31年逝世,在美国以及版权期限是作者终身加80年以下的国家以及地区,属于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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