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俄罗斯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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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也很有名的夏谟林市里,有一个叫作米开式加的侏儒。他不能像样的过活,只活在污秽和穷苦和衰弱里。他的周围流着不洁,各种妖魔都来戏弄他,但他是一个顽固的没有决断力的懒人,所以头发也不梳,身子也不洗,生着蓬蓬松松的乱发,他向上帝诉说道——

“主呵,主呵!我的生活是多么丑,多么脏呵!连猪也在冷笑我,主呵,您忘记了我了!”

他诉说过,畅畅快快的哭了一通,躺下了,他幻想着——

“妖魔也不要紧,只要给我一点什么小改革,就好了,为了我的驯良和穷苦!给我能够洗一下身子,弄得漂亮些……”

然而妖魔却更加戏弄他了。在未到“吉日良辰”之前,总把实行自然的法则延期,对于米开式加,每天就总给他下面那样之类的简短的指令——

“应沉默,有违反本令者,子孙七代,俱受行政上之扑灭处分。”

或者是——

“应诚心爱戴上司,有不遵本令者,处以极刑。”

米开式加读着指令,向周围看了一转,忽然记得了起来的是夏谟林市守着沉默,特力摩服市在爱上司,在服尔戈洛,是居民彼此偷着别人的草鞋。

米开式加呻吟了——

“唉唉!这又是什么生活呢?出点什么事才好……”

忽然间,一个兵丁跑来了。

谁都知道,兵爷是什么都不怕的。他把妖魔赶散了,还推在暗的堆房和深的井里,赶在河的冰洞里。他把手伸进自己的怀中,拉出约莫一百万卢布来,而且——毫不可惜地递给米开式加了——

“喂,拿去,穷人,到混堂里去洗一个澡,整整身样,做一个人罢,已经是时候了!”

兵丁交出过一百万卢布,就做自己的工作去了,简直好像没事似的!

请读者不要忘记这是童话。

米开式加两只手里捏着一百万卢布,剩下着,——他做什么事好呢。从一直先前起,他就遵照指令,什么事情都不做了的,只还会一件事——鸣不平。但也到市场的衣料店里去,买了做衬衫的红布来,又买了裤料。把新衣服穿在脏皮肤上,无昼无夜,无年无节,在市上彷徨。摆架子,说大话。帽子是歪斜的,脑子也一样。“咱们吗,”他说,“要干,是早就成功了的,不过不高兴干。咱们夏谟林市民,是大国民呀。从咱们看起来,妖魔之类,是还没有跳蚤那么可怕的,但如果要怕,那也就不一定。”

米开式加玩了一礼拜,玩了一个月,唱完了所有记得的歌。

《永远的记忆》和《使长眠者和众圣一同安息罢》也都唱过了,他厌倦了庆祝,不过也不愿意作工。从不惯变了无聊。不知怎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一切都不像先前。没有警官,上司也不是真货色,是各处的杂凑,谁也不足惧,这是不好的,异样的。

米开式加喃喃自语道——

“以前,妖魔在着的时候,秩序好得多了。路上是定时打扫的,十字街口都站着正式的警察,步行或是坐车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就命令道,‘右边走呀!’但现在呢,要走那里就走那里,谁也不说一句什么话。这样子,也许会走到路的尽头的……是的,已经有人走到着哩……”

米开式加渐渐的无聊了起来,嫌恶的意思越加利害了。他凝视着一百万卢布,自己愤恨着自己——

“给我,一百万卢布算什么?别人还要多呢!如果一下子给我十万万,倒也罢了……现在不是只有一百万吗?哼,一百万卢布,叫我怎么用法?现在是鸡儿也在当老雕用。所以一只鸡也要卖十六个卢布!我这里,统统就只是一百万卢布呀……”

米开式加发见了老例的不平的原因,就很高兴,于是一面在肮脏的路上走,一面叫喊道——

“给我十万万呀!我什么也干不来!这算是什么生活呢!街路也不扫,警察也没有,到处乱七八遭的。给我十万万罢,要不然,我不高兴活了!”

有了年纪的土拨鼠从地里爬出来,对米开式加说——

“呆子,嚷什么呀?在托谁呢?喂,不是在托自己吗!”

但米开式加仍旧说着他的话——

“我要用十万万!路没有扫,火柴涨价了,没有秩序……”

到这里,童话是并没有完的,不过后文还没有经过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