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俄罗斯的童话
十六
 

有一个女人——姑且叫作玛德里娜罢——为了不相干的叔子——姑且说是为了尼启太罢——和他的亲戚以及许多各种的雇工们在做活。

她是不舒服的。叔子尼启太一点也不管她,但对着邻居,却在说大话——

“玛德里娜是喜欢我的,我有想到的事情,都叫她做的。好像马,是模范的驯良的动物……”

但尼启太的不要脸的烂醉的雇工们,对于玛德里娜,却欺侮她,赶她,打她,或者是骂骂她当作消遣。然而嘴里还是这么说——

“喂,我们的姑娘玛德里娜!有时简直是可怜的人儿哪!”

虽然用言语垂怜,实际上却总是不断的虐待和抢夺。

这样的有害的人们之外,也还有许多无益的人们,同情着玛德里娜的善于忍耐,把她团团围住。他们从第三者的地位上来观察她,佩服了——

“吃了许多苦头的我们的穷娃儿!”

有些人则感激得叫喊道——

“你,”他们说,“是连尺也不能量的,你就是这么伟大!用知识,”他们说,“是不能懂得你的,只好信仰你!”

玛德里娜恰如母熊一样,从这时代到那时代,每天做着各种的工作,然而全都没意思,——无论做成了多少,男的雇工就统统霸去了。在周围的,是醉汉,女人,放肆,还有一切的污秽——不能呼吸。

她这样地过着活。工作,睡觉。也趁了极少的闲空,烦恼着自己的事——

“唉唉!大家都喜欢我的,都可怜我的,但没有真实的男人!如果来了一个真实的人,用那强壮的臂膊抱了我,尽全力爱着我,我真不知道要给他生些怎样的孩子哩,真的!”

而且哭着了,这之外,什么也不会!

铁匠跑到她这里来了。但玛德里娜并不喜欢他,他显着不大可靠的模样,全身都粗陋,性格是野的,而且说着难懂的话,简直好像在夸口——

“玛德里娜,”他说,“你只有靠着和我的理想的结合,这才能够达到文化的其次的阶段的……”

她回答他道——

“你在说什么呀!我连你的话也不懂,况且我很有钱,你似的人,看不上眼的!”

就这样的过着活。大家都以为她可怜,她也觉得自己可怜,这里面,什么意思也没有。

勇士突然出现了。他到来,赶走了叔子尼启太和雇工们,向玛德里娜宣言道——

“从此以后,你完全自由了。我是你的救主,就如旧铜圆上的胜利者乔治似的!”

但铁匠也声明道——

“我也是救主!”

“这是因为他嫉妒的缘故,”玛德里娜想,但口头却是这么说——

“自然,你也是的!”

他们三个,就在愉快的满足里,过起活来了。天天好像婚礼或是葬礼一样,天天喊着万岁。叔子的雇工穆开,觉得自己是共和主义者了,万岁!耶尔忒罗夫斯克和那仑弄在一起。宣言了自己是合众国,也万岁。

约莫有两个月,他们和睦地生活着。恰如果酒勺子里的绳子一样,只浸在欢喜中。

但是,突然间——在圣露西,事情的变化总是很快的,勇士忽而厌倦了!

他对着玛德里娜坐下,问她道——

“救了你的,究竟是谁呀?我吗?”

“哦哦,自然是可爱的你呵!”

“是吗!”

“那么我呢?”铁匠说。

“你也是……”

稍停了一会,勇士又追问道——

“谁救了你的呢——我罢,未必不是罢?”

“唉唉!”玛德里娜说,“是你,确是你,就是这你呀!”

“好,记着!”

“那么,我呢?”铁匠问。

“唔唔,你也是……你们两个一起……”

“两个一起?”勇士翘着胡子,说。“哼……我不知道……”

于是每时讯问起玛德里娜来——

“我救了你没有?”

而且越来越严紧了——

“我是你的救主呢,还是别的谁呢?”

玛德里娜看见——铁匠哭丧着脸,退在一旁,做着自己的工作。偷儿们在偸东西,商人们在做买卖,什么事都像先前,叔子时候一样,但勇士却依然每天骂詈着,追问着——

“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呢?”

打耳刮,拔头发!

玛德里娜和他接吻,称赞他,用殷勤的话对他说——

“您是我的可爱的意大利的加里波的呀,您是我的英吉利的克灵威尔,法兰西的拿破仑呀!”

但她自己,一到夜里,却就暗暗的哭——

“上帝呵,上帝呵!我真以为有什么事情要起来了,但这事,却竟成了这模样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请不要忘记了这是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