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与巴黎日记/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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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四年四月
编辑〔光绪四年〕四月初一日庚辰为西历五月初二日。张听帆、凤夔九递到刘砚〔岘〕庄一信。日意格开示游历各厂局,并谓距城一二里有花园可游。因与李丹崖、联春卿及马格里同车往。初过霸克蒙松,有水一溪,万木环之,绝幽胜。再过,见飞瀑悬崖而下,汇于平塘,曰“喀什嘎得”,法人以名瀑者也,即为布阿得卜郎园初境。树木皆新植,高者丈许,而幽深葱郁,一望蔚然。溪水回环逾数里,随树转折,间以亭台。小舟数十,拍游其中。再上为沙朵马科里,树林中有屋数十区,望之如村庄,图画也。茶亭酒馆亦三数处。相与绕溪行,桧树成林,高逾二丈,水凫游泳溪次,亦足极视听之娱也。
初二日犒力斯从伦敦来,带到张听帆、凤夔九信。赫德来谈,问刘君非所提拔耶,因何有此反噬?吾愧无以应也。
李丹崖见示严又陵抄录格林里治学馆考课问目〔考问课目〕;一曰流凝二重学合考,二曰电学,三曰化学,四曰铁甲穿弹,五曰炮垒,六曰汽机,七曰船身浮率定力,八曰风候海流,九曰海岛测绘。其中发问之处,多足增广见识。丹崖都能语其大概,因约暇时相与质问。苦多病衰颓,无能于此求益耳。
初三日接张听帆、凤夔九、黄玉屏信,言德国克鲁伯炮厂阿尔法来德、爱茀爱二人约至爱生观其炮厂。克鲁伯来英,当谋一相见也。又值有巴黎之役,因约一礼拜后当回爱生,希望就近由巴黎一行。克鲁伯去岁三次枉约,而皆未能一赴,甚愧无以对之。
俄、土定约,载明西土之舒目拉、西里士得利亚、维登、鲁觉克四城,当先平其炮台。土人不允。东土之巴都目濒海一城,土人亦不肯归俄。而英、俄相持之势,又各两不相下,恐不能无生事变。
法人百年前有名华尔得尔者,著书驳斥教士。时教主之权方盛,欲以罪加之,华尔得尔闻而逃去。已而卒,教主乃焚其尸,当风扬尘。同时有乐苏者,持论亦同,皆为教士所深嫉。近年改为民主之国,教士权力亦减。闻华尔得尔之卒距今恰及百年,法人为开会,重刻其书。历百年而始追思其言,其名亦因以大显,足见人心心理之同也。
初四日莫拉来见,并告呈递国书期日,因约陈敬如、马眉叔译交诵词一纸。接上海二月十八日第六十六号包封,由英公司“基华”轮船递到,内总署公文三件(一、联翻译整装。一、出洋盘费并归出洋经费内开报。一、谘赫德呈报办理法国炫奇会,分三等:一在中国承办,一开会前在法国承办,一开会后承办;曰吉罗福,曰赫政,曰金登干,日德璀琳,曰裴式楷,曰哲美森,曰那威斯,凡七人),合淝伯相、沈幼丹、黄泳清三信。又接周桂坞一信,知周荇翁以足疾开缺,尚无大患也。
初五日外部照料奉引各国使臣名莫拉者,管驾朝车一辆、马车二辆,引见其统领麦马韩。西洋民主之国,其名曰伯理玺天德,所居曰雷立赛宫。因偕翻译德明、联芳、马建忠、陈季同恭奉国书至宫庭内院下车。院内列队奏乐,宫官数员相迎劳。上楼转过二厅房,以为当可小憩,莫拉前行,更转一厅入,则其伯理玺天德免冠立,左右侍从十馀人。因前进鞠躬。德明递交国书。宣读诵辞,马建忠复以法文译诵。其伯理玺天德复宣读答辞。马建忠译言伯理玺天德云:“初闻中国简派大臣驻扎法国,甚为心感。迨后闻所派为贵钦差,早闻其名,尤为喜悦。得钦差居此,必能使两国和谊日深,交相维系。遇有应办事件,无不竭力帮助。”因相与鞠躬而退。至内院上车,列队奏乐如前。回至寓,莫拉亦随至,因递交伯理玺天德所诵答辞。
即至外部见其丞相瓦定敦。瓦定敦云:“今夜有一茶会,可以枉临否?谨面约。”予唯唯。因言:“系请英国大太子,想亦所旧识。”予复唯唯。复言未及先请,以未递国书,其夫人不及知。盖西洋茶会皆由夫人主政也。予复唯唯。瓦定敦:“是否允准,请一言为质。”予始知其意在邀一诺也,因曰:“现承召,自亦不能辞。”瓦定敦喜,今〔因〕退出。夜偕马格马〔里〕、联春卿至,所识阿里克一人而已。因见英国太子,略叙数语,遂归。
初六日瓦定敦过谈,久坐。英国外部无回拜之礼,此间亦小异也。有蜀人李少白者来见(名洪芳,大筑〔?〕人),询知居法十馀年,娶法女为妻。有世爵德理文,喜华文,请其帮同翻译,闻译有《诗经》及《楚辞》诸书。德理文在学馆教习华文,其学问想亦非浅。
因候瓦定敦,至二点锺始出门拜客:军机大臣公爵多谛茀赖巴斯凯、议院首领葛勒费、刑部尚书(兼丞相)堆茀尔、内部尚书马尔赛勒、户部尚书里庸塞、兵部尚书柏赖、水师部尚书柏修、教部尚书巴都、工部尚书茀来吉赉、商部尚书台色兰;其地方官若英国之梅尔,名三纳(所居曰吕桑布宫),又有民官理刑讼者(所居曰该宫);伯理玺天德亦有中军官曰达杂克,有文案曰长罗稗;外部总办曰德茾谛古朗(伯爵),曰德布类;提督布罗什,又巴黎提督爱玛。此外则驻英公使达拉固、危地马拉公使葛利斯昂多麦地纳、塞勒发多尔公使多里斯该西多、日本公使那诺布萨麦西莫马。日本又有总督会事马赛优西玛足嘎达、监督马萨拉麦达。所见日本公使一人而已。
初七日拜各国公使。所见头等三人:英国来恩斯、奥国谛温卜芬、意大里国乞阿尔定尼,并约期往见者也。二等公使则瑞士国克尔仑、比利时国贝央、丹国谛摩尔克惟得费尔得、荷兰国谛遂仑谛来费尔得、巴西国谛达内巴、瑞典国西白恩、阿真坦国巴勒嘎尔治、智利国布来斯甘拉、莫那嘎国摩萨贝里白费叶、波斯国拉萨里阿尔嘎、葡萄牙国门谛斯里亚尔、格仑毕国(公使缺)、巴拉该国马克恩(参赞署理)、希腊国珥泼西兰谛、美国诺业、秘鲁国戈因珥克意嘎摩、海卫燕国马尔丁、海地国(公使缺)、六森布尔克国觉拉斯、三马兰国谛布洛克、珥纳该国谛阿士、巴费亚国来得尔,合之日本、危地马拉、塞勒发多尔,共二等公使二十五国。
初八日接上海文报局二月二十五日所发六十九号包封,由法公司晏拿里轮船递到,内沈幼丹、曾挚民、黄泳清及志城二月十三日所发戊字一号信;李伯相公文一角,为发给新加坡领事薪俸;上海道及文报局委员公文二件,为兼办德国文报。
出拜教皇公使梅格里亚、俄国尼噶拉斯倭尔罗甫、土耳其国阿里费巴沙、日思巴尼牙国谛摩兰,并头等公使,请期往见者也。顺道回拜莫拉日〔哥〕国参赞以下五员。俄国公使二子一侄皆出见,方延师讲求印刷书籍各种学艺,因问此法传自中国,距今若干年?予曰:“肇始南唐,在宋以前,距今约千年矣。当时中国已遍行其法。今人言板刻至旧者曰宋板,以前书板亦久无存。”尼噶拉斯倭尔罗甫命其子记之。西洋各国究心古学,中国百不逮也。
保举中国副将实德棱来见,曾随德克碑分带营兵,又至广东管带巡海船一只。
伯里玺天德晚邀茶会,晤罗尼,通中国语言。询之,足迹未出伦敦〔?〕,兼通日本、中国文字,皆习之雷庸得学馆者也。又见俄国总办会事罗白得达拉、帮办包勒得葛鲁古斯阿。
初九日发递兼使法国谢恩折(三月廿五日期)、呈递国书折,并缕陈病状一片(四月初六日期)。及谘总署四件:一、谘派帮办翻译马眉叔(建忠)、陈敬如(季同)、罗稷臣(丰禄);一、调回参赞黎莼斋;一、谘联春卿报到日期;一、谘饬上海道核议文报局章程。及致总署第二十号信,沈经笙及周小棠、吴惠吟、舒春舫、文华甫及张翰卿、梁小若、叶升初、戴仲泉三信,及致李壬叔一信,又寄合淝伯相第廿一信,及廿一号家信,并志城一信。
拜德使欢罗西零斯费尔斯得,并头等公使,应往见者也。便拜俄国总办会事罗白得达拉、帮办包勒得葛鲁古斯阿。
日意格邀赴倭伯亥戏馆观戏。始普、法交战后,继之以内乱,巴黎宫殿皆至残毁。乱甫定,即修洼伯亥戏馆,费至五千万法郎,国家仍岁助经费八十万法郎。去岁又开修直道为经途,以广容车马,亦可谓豪举矣。黎莼斋自柏灵晚至,带到刘和伯一信。
初十日过赫德谈。偕李丹崖、黎莼斋、联春卿至巴罗喇马,为圆屋,四周画德国攻巴黎时事。下层一方为始被围时人民捆载辎重逃难之状:合市皆闭门,炮弹著处,颓墙突火,有受伤伏地者。中有旋梯盘绕而上,上有圆盖覆之,四壁著画。弥望数十百里,则被围后一切摧毁情形:房屋所存无几,四望烟火数十百堆,残兵或数十人或数人,相聚运炮及守护军械,不知其为画也。盖圆顶四周皆用玻璃,透光射入外壁,其光自上下射,能因画势远近而倒映之。巴罗喇马者,及〔即〕四周著画之义也。尤奇者,下方于画旁置枯树一株,上圆屋画旁置炮一尊,与画炮相比,竟莫能辨。左右谛视,画者尺寸不移。置之画旁者,左视则全炮俱见,右视而炮后兜为炮架掩其一段,以此辨之而已。盖为此画以示国人无忘“射钅句”之义。
回至拉克得谛来央斐,盖拿破仑第一纪功碑也。正当桑山塞尔街,高二尺〔百〕六十九级,每级约计五寸,约高一百三十四尺有奇。四方各为瓮门,而题名于左右两石壁。四方八壁,皆纪将帅有功者姓名。下皆有隐室,从东北隐室陟级上至顶,则桑山赛尔街正当其冲,纵横四出为十二轨道,车马奔腾如蚁,亦极天下之巨观也。
李丹崖又邀至舍得来戏园观剧,戏园不及倭伯亥之半,而戏剧变化奇离,惊心动魄,不可端倪。
十一日,礼拜与丹崖、莼斋、敬如游勒森发里得,盖收养老兵及受伤者。其地又名妙舍达谛亥,亦博物院之名,而所收皆数百千年军器,及各国制造之不同者,大率盔甲、刀剑、火枪各数百千种。新式军器及一千二百年所得土中军器,大率由粗而精。而近二百年所造枪杆及火门机器,岁有变更,罗列至数百种,亦足见西洋精进日新而未有已也。大率二百年以前,军士皆有甲,制钢为之。二百年以来,火气〔器〕日新。则临敌接战,专务便捷,渐至废甲不用。各以其时为军士装束,以表记之。而所槊〔塑〕阿非利加、亚墨利加所属土番及各海岛番人,凡四十馀国,而赤体者居其半,文身雕题,及别为额具、唇具、穿鼻装齿,奇形诡状,无一不具。中国及日本、印度亦错杂其间。印度及日本二人,中国五人。对之浩叹而已。
其收贮各国兵器,有中国万二千斤铜炮二尊,咸丰九年惠亲王监制,天津所用以办防堵者也。圆明园所得黄金甲一幅〔副〕,黄缎制绣,两肋为黄金牌相比,动则成波文掩映,下为金环若水波,即所谓琐〔锁〕子甲也。兜鍪一,用东珠为顶。旁置如意二具,其一满绿,其一白玉。而白玉柄上方镌云:“执中建极,调元化民,协年丰,大吉昌。——御制句。”下方镌云:“绵恩恭进”。又有小插刀一柄,极精巧,皆用金钢钻厢之,盖犹高庙所得之西洋者也。其下左右悬刀剑、大小洋枪。所属御用悬牌者二,镌字者三。悬牌者一为枪,题曰:“叶铁枪”;一为刀,题曰:“奇锋”。镌字者,一曰“虎神枪”,乾隆壬申年为之记(为乾隆十七年)。记文甚长,大致言:圣祖每猎遇虎,必发此枪击之,百击百中,因以“虎神枪”名之。壬申九秋猎塞上,左右云有虎。虎驰入穴,发枪击之,虎负痛跃出,施〔旋〕复咆哮而入。再发,中之,殪。因记其事如此。后又三十三年丙午(为乾隆五十一年),复为诗镌之,云:
东入自伊逊,沙冈当围始。西进由卜克,斯则围末矣。过闰节气凉,北鹿向南徙。鹿多虎随至,逐逐其常理。一人报伏嵎,策马率先已。峻阪按辔登,崎岖陟廿里。
去岁丛薄中,今乃平冈屺。目中有全形,较去岁易耳。神枪圣祖贻,兑戈和弓拟。百发必百中,一中万人喜。非我不辞劳,家法绳无弛。乾隆丙午季秋月,永安莽喀殪虎作。
下兜正方镌九字云:‘万年至宝。子孙永宝用。”其下两小方图章,一曰“八征耄念”,一曰“自强不息”。又下镌六〔四〕字云:“嘉庆御用”。枪身长四尺六寸,制造极精。一曰“威烈枪”,嘉庆十八年林清之乱,宣宗所用以击贼者也。亦镌一诗云:
不数当时突火枪,熙朝武备制尤良。发机连毙逾垣贼,飞弹双擒能语狼。威烈嘉名恩肇锡,斗星妙用习无忘。戢兵肄武俱佳话,合以皋比珍重藏。
嘉庆癸酉九月十五日连毙逆匪之枪蒙恩赐名‘威烈’。道光壬午录旧作。
盖道光二年镌字者也。一曰铦锋大刀,上刻清文:“张库阿穆巴楞蒸,重六十五两。”康熙年间内制。另行镌云:“咸丰御用”。其馀军器甚多,皆无镌刻。旗三面:其一四方旗,其一尖角龙旗,其一八卦离卦旗。见此未尝不咎当时诸臣误国之深也。
因相偕至布阿得卜郎园一游。游车凡数千辆,十馀里中未尝间断。勒森发里得中为礼拜堂,后又一礼拜堂,为拿破仑葬处。从礼拜堂下穿入一大石池,环池四周为深檐石壁,刻教书故事。前为石柱。径中为深池,石阑环之。中为石台(赭色),上承长圆鼎,云拿破仑第一棺在其中。所用石多出意大里、瑞士等国,其花纹石、青石两项所用尤多。天主堂四石柱皆花纹整石,四壁雕刻人物皆白石,上下层铺地亦白石,亦时以五色石厢之,浩费逾巨万。老兵院设总带、副带;总带为乞休总兵勒克黎阿,副带为受伤守备高单。是日未及知会,惟高单在院,陪游竟日。
十二日偕丹崖、莼斋、春卿至大会场。先由桥北西角门入,因至公所小坐。王承荣、马锦章二人陪同游历。公所陈设华丽,牌楼亭榭,金碧辉煌。日本则以槿篱环之,中设小屋数区,隙地皆种花草,牡丹、矮柏各十馀本,并移植古树数株,皆西洋所无,视中国为有清雅气。
随过桥至会厂,陈设机器惟英、法、美三国。英人卜林斯创制机炉水汽筒,易柜为筒,凡数一〔十?〕立筒透入大气筒中,其力尤巨。又美人为引气夹轮之法,专用之汽轮车,遇有警急,立时可以止轮。其法于机炉轮上设十馀气筒,纵横用管通之。而下安键轮机器,前后各一,轮旁复施一总键以纳放水气。气放而外散,则轮键自开。纳气其中,则紧逼其键,使前后夹之,而轮不复能转动矣。其纳放水气,只在炉旁一钮。开则放,合则气自内逼,一施手而轮即止。又矿厂上下柜房夹力机器,盖柜房上下左右各系一绳,引之升降。绳断而柜房下坠,常至伤人。或断其一,其一力单,无不随之断者。因为夹力机器,绳伸,则夹力开,上下自由;绳断则夹力合,旁设立柱以受夹。近年矿厂柜房皆用此法。此外机器无虑千馀种,亦多新法。而织绣机器亦多至十馀种,亦有用女工者。印度妇人织花纹锦,约百馀线缕,纵横抛合,亦神技也。
凡遍历各国所陈设物事:俄国松绿石、青精石所制圆桌及花瓶花盘,有高八九尺者,真巨观也。瑞士之锺表。丹国之以化学分化五色。希腊之格物学三种:一、石品之奇异者;一、土塥;一、草木之学。木质佳品尤多,并具五色,坚细光滑。其花叶各摘一小枝,长不逾五寸,粘之片纸上方,而注其名品于下,而置其木品于旁,并裁取其小枝,长可数寸,精致绝伦。希腊夙以学问著闻,今犹昔也。其诸铜器、玻璃各器及他新奇,则亦不胜纪录矣。
是夕瓦定敦邀茶会,昭侯登、卜妥玛、日意格,及俄使尼噶拉斯倭尔罗甫、意使乞阿尔定尼、英使来恩斯,及宫官费洼,专掌赏给宝星事。日本公使那诺布萨麦西莫马及占尔鲁斯喀邀茶会,以将回伦敦,令联春卿各为一书辞之。
十三日启程回伦敦。李丹崖、日意格、黎莼斋、姚彦嘉、联著卿并送至嘎尔谛那尔车栈。艺徒刘章甫懋勋,裘信泉国安、郭璋如瑞珪、叶熠轩殿□四人亦至,并在马赛学习机器者。其张起正、陈可会在腊孙习船工,任照、黄桂芳、吴学锵在沙汕穆习炼铁,皆未见。又学生十四:魏(季渚)瀚、陈鹤亭(兆翱)、郑景谿(清濂)、陈咏裳(林璋)在楂浦官学,罗醒尘(臻禄)在汕得佃矿务学堂,吴焕其(德章)、梁蔚如(炳年)、杨秉清(廉臣)、李叔芸(寿田)、林叔和(怡游)在渡郎官船厂,林旭台(爱升)、林仲明(日章)、张丽浦(金生)、池玉如(贞铨)在科鲁苏炼铁厂,均以日有课程,未来见也。开车行至阿密雅小憩,至柏郎海口,所坐仍“阿剌伯爱多尔得”船也,风甚微而颠簸殊甚。至茀克斯敦,海口登车,至车林克罗斯,张听帆、凤夔九、黄玉屏并枉候。以十一点锺抵寓,计行八百馀里,仅及五个半时辰也。
十四日外部移行卑柏尔随同格维讷由云南省城至腾越厅日记,起云南省城,至安宁县、老鸦关、禄丰县、琉璃城、广通县(隶楚雄县,由禄丰入楚雄境)、楚雄府、龙江桥、青龙湖、定西岭(高七千七百四十尺)、洱海(大理府在洱海西)、牛坪浦铁桥、黄连浦、永平县(隶永昌府)、永昌府、色尔温怒江(色尔温当系洋语,即此过之怒江也)、龙川江(有桥,径五丈三尺)、腾越厅。凡为四图,所历城村市镇,详记其山川土田及民户,即二家三家村亦标出之。度云南府地势高出海面六千三百八十尺。中言元初意大里人马古波罗由印度历云南境入中国,曾有书纪其事,西人多不信之,今始知其言之确也。
书言:由永昌府东行,地势皆自上而下。凡行二日程,其势如下平阪。又言色尔温河瘴气能毒人,受者立毙。土人具言其状,信然。凡过此江,赶日午忽渡;日初出及日入,瘴作,无敢行者。瘅分五色,红者毒为甚,蓝者次之,中之无幸免者,黄色者稍平。其江夹两山间,江行湍疾,名之怒江。初涉湖北、四川交界之地,即见罂粟;入四川,栽种尤盛;云南则遍地皆是。计行云南数百英里(合中国里数几及二千里),所见无非罂粟者。行程自正月至五月初,见罂粟布种,而生苗,而抽条布叶,而结蕊,而开花。通计两省之地,栽种罂粟几至三分之一。始入云南境,持枪出猎,见罂粟田中野鸭甚多。土人云:“此鸭食罂粟花,辄醉扑地,不能展翅以飞,因名之‘鸦片野鸭’。食之,亦与吸食鸦片烟等,久亦能成瘾也。”闻东川府此种野鸭最多。东川西界四川,东界贵州,为鸦片烟土蔓延之地。颇怪中国种植之多,逾于印度也。因言英国近年设立禁止鸦片烟会,当是帮助四川、云南揽此一项生意。阅之浩叹而已。
晚赴威烈斯罗满斯,应地理会首阿里克茶会,其帮办觉恩斯久处中国,能华语。次第赴沙赖斯百里、施密斯、恕斯得三处茶会。所见阿尔斯敦(卜妥马亲戚)、色尔瞻斯美尔斯(香港按察司,前岁过香港曾一见之)、孟安(天津领事,与相识,今已调广东领事)、色尔阿色铿类尔得(与阿治毕灼倡捐中国灾赈),引见拉斯噶梅尔,又瞻斯登(游击)、路茾、沙逊,及诸就谈者甚多,均若相识,而皆不能举其名。法人谛伯谛得非尔,充法公使参赞,顷调充驻华公使参赞,准于西历六月十八日赴中国。
寄姚彦嘉、联春卿巴黎二信。
十五日为西历四月十六日。罗伯逊、波兰先后过谈。罗伯逊充广东领事十七年,甚有贤誉;为述香港新任总督泼布鼾勒希与刘岘庄、俊东星〔星东〕公定渡船章程,革除二百馀年积弊,其待汉人一无歧视,孜孜以德化民,可云贤者。波兰任锡兰按察司,去岁曾邀请茶会,观锡兰所得器具,今复来相邀也。
是日连赴格非斯、摩里两处茶会。伯克兰得与摩里至好,每礼拜六一刻新报,专论格物之学。所管鱼也,而凡虫鱼鸟兽草木各种物理,皆讨论精微。比见罗亚尔画馆所张挂各画,辨论其失,列之新报。如鹿行走迅疾,下山则头俯,上山则仰,及凡坐卧之势,画家多不能合。世传戴嵩。《斗牛图》,有识者见之曰:“此伪作也。”或问故,曰:“凡牛斗必紧夹其尾,今反上举。岂有戴嵩以画牛名而不知牛性?是以知其伪也。”亦与此同。
十六日大太子朝会,偕德在初、马格里一往,多至千馀人。寄合淝伯相第廿二信。以闻诸黎莼斋,广东生二月初四日有参折,牵及随员,而不言其详。大率甲敦炮台一披洋人褐氅,必列入款内。以斯多克斯所照相寄示伯相,并以马格理辨正《代模斯》新报抄寄,为此等不乐以录寄总署故也。
《俄土和约分界图》一,两月前已谋寄总署,而自二月以后,屡见总署曲示保全广东生之意,一切皆不复寄,今并以寄伯相转达也。得黎莼斋信,由刘和伯录寄广东生二片:一调回黎参赞,一捐赈费二千。其正折不知作何语。小人心计,无所不用其巧也。
十七日接上海三月初二日由英公司鸡笼轮船递到七十号包封,内总理衙门谘文三件:一、颁发兼使法国敕书,一、代奏补递英国国书,一、应照会外部四款(一曰各口货物出入内地,二曰厘税,三曰不归管辖,四曰一体均沾);及廿一号(二月十七日发,专论赫德拟照会四条)、廿二号(同日发)两信;合淝伯相一谘(二月十三日准总署谘议复广东生奏调参赞一折,均照行,惟李丹崖改为二等参赞);并刘芝田、唐景星、邓宝臣、黄泳清各信。芝田议复文报局章程六条,昨谘催总署及南北洋大臣为赘谈矣。致李丹崖、黎莼斋巴黎二信。
波兰邀茶会,便拜铿拉尔(游击之称)、爱立斯(波斯总领事)、巴尔喀尔斯(阿真坦公使)、色尔马丢类得里(议绅)、白尔拉尔得克立克罗茀得(议绅)、巴尔噶得(宫官,若宣摩尔之属)。波兰出示法人(名得加尔丹)所绘各国土地人民图,每一小方为一兆(大仅如粟)。中国人民凡三千七百兆〔三百七十兆),土地称之,占地最广。英国次之(约当中国三分之一),俄国次之(约当英国三分之一,专以人数计也),法国次之(约及俄国之半),澳〔奥〕国、美国、日本、西班牙、土耳其、德国、荷兰相次,所争差均不甚远。此外葡萄牙、比利时以下各国,则又不及诸国之半矣。
晚又赴哈尔谛茶会。哈尔谛旧长兵部,近接沙乃斯白里手掌印度部,而封爵以奖其劳,因易名曰克兰伯鲁克。所见得克(公)、类得百尔斯来森斯(初至伦敦,首先枉顾,其后往返至五六次,而从未一相晤也)、马武得克诸人。
十八日礼拜。接李丹崖、联春卿二信。英国织布机厂曰满吉斯得,曰百兰茀尔得。白兰茀尔得工匠,数十年前纠众滋哄,减工加价。近年,机厂以贸易日渐消落,与工匠议仍照旧价,工匠不允,遂至停机。于是工匠大汹,毁机厂两爇厂主房屋。西洋政教以民为重,故一切取顺民意。即诸君主之国,大政一出自议绅,民权常重于君。去年美国火轮车工匠毁坏铁路,情形与此正同。盖皆以工匠把持工价,动辄称乱以劫持之,亦西洋之一敝俗也。则〔然〕用人行政一与民同,而议绅得制其柄,则又有可为程式者。
去岁曾遣一武官威勒斯里赴俄营探刺军情,俄营待之无礼,因诉之本国外部,转达俄国外部以正之俄皇,俄营为之谢过。至是沙赖斯百里团擢以充奥国头等参赞。议绅引向例:凡充参赞驻扎其国,必熟习其国山川地势物土民情,以次递迁。威勒斯里一武员,素未习各国交接之礼,而遽授头等参赞,此必沙赖斯百里以与夙好,破格为之,未可训也。罗斯噶得答言:“沙乃斯百里曾语及此:与威勒斯里故不相识,察其才能,固足胜此,不以例也。”其君民上下相与考求如此,是以所用必当其才,而无敢以私意援引,此西洋各国之所以日趋强盛也。
十九日马克里过谈,语及明日随同金登干赴巴黎,以赫德病症,邀往诊视。随赴罗干得斯阿陀卫、洛克斯两处茶会。罗茀得斯阿陀卫邀视传声机器,美人格力音贝尔所创造也(本爱登柏里人也,迁居美都不及二十年),爱谛生为之演试。拆视之,式如三寸小牒,练〔炼〕薄铁片如竹萌嵌其中,安铁针其下,上施巨口筒高二寸许以收纳声。另为铜圆筒,环凿针孔,用轴衔之。右端安机爪,上树铜片相对,如两旗相比,下垂铁权。机爪上下转动,则机发而旗转,轮亦自动,推传声机器近逼转轮,则针触筒孔,自然发声。
询之爱谛生,云:凡声非在外也。人耳中自有声,触人声而成语言。盖所以成声者,由耳目〔内?〕有薄萌,感声而自动,声愈大则动愈疾,以是能辨知其声之高下清浊。格力音贝尔因悟耳之所以闻声者,其声自具,而自其耳窍纳入之,以触动耳萌;是以外来之声,皆自其耳萌而生,因是以悟传声之法。其妙处皆视其铁萌之动,其始之受声而动有迟速;其后之发声,由针触轮而激动其萌,亦与受声之迟速相应。传声之法,张吻向巨口筒琅琅言之,多或数十语,少或数语。用铜罩覆其上(铜罩如下牒式,巨口筒仅覆铁萌),口向前而针向后,下有机关推使出入。既传言,纳之筒中,加罩覆之。推使其针紧逼轮孔,而后发机转动,则所传之言皆自罩中—一传出。有为长歌者,亦以歌传出之。有两人接续传语,亦接续传出。中间稍间,一一符合。爱谛生以此筒传语,数万里外无或爽者,真神技也。
洛克斯处晤法尔格生,自述英国兵船测量海道,曾附之以至中国。环地球一周,凡历三年有半。初由阿非利加之南以达澳大利洲,又极南至南冰海,旋历南洋诸岛以至香港,乃东出日本.由太平洲〔洋〕至亚美利加之西,又绕出其东地球环海处,涉历一周。言由澳大利洲至纽西兰(其会城曰贺伯尔得),又南行六千里,至一岛,曰赫尔得。山有大鸟如鹅,成群不畏人,翅短不能飞也。所见此鸟为多,无居民。其他小鸟,亦皆短翅,苍蝇亦然,故虫、鸟皆无能飞者。其南冰山高数十丈,无树木,草生地坚韧如铁,人立其上不为屈。又有一岛名纽吉拟,土人皆穿鼻,横木其中,两端嵌野猪牙,湾〔弯〕曲而上至两眼旁。行海中,于海底深十里〔?〕外漉出物事甚多。
予因语及多音比处见海中所得螺蚌之属数百种,有小如粟者。法尔格生曰:“多音比处所得,皆浮之海而者。此所见皆漉之海底。”问所得何物,法尔格生曰:“有一事亦所宜考求者;有一种石,易化石灰。西人以显微镜测之,盖皆小蚌结成,以此知开辟以前必系海地。今海中此种石已常有之,其洼深处形状且各别。其初螺蚌相结聚,尚有能蠢动者;再深则肉质皆化,所存小壳而已,然形质皆可辨;再深则形质亦渐化,然与石体犹有群也;再深则与山石无异。益信开辟以前海陆之地互易为信而有征也。”
所见贝登泼爱尔,及林希(伯爵夫人)及勒色,并约枉过。
二十日摩里邀晚饭,莱极精腆。所请内里,有览克里、勒尔登、瓦得斯三美之称。览克里住拉尔西岛,英人名之“拉尔西莲花”。画馆卡尔密升为览克里小像者三人,并张挂画馆,其名盛矣。旋赴兵部施密斯茶会,所见内里贝勒克立里(德国世爵夫人,陪同德太子妃来英国)、马克哈尔谛(与李湘甫有交诣〔谊〕,常通信来往)、哲尔威斯(曾为新加坡总督,近调赴金山总督,乞假回国。大率尚有商办事件,五六礼拜即回任)、赖得(香港管带水师提督,近受带〔代〕回国)、格林(曾任水师提督)。
格林自云法国大会派有差使。问国家遣派乎,曰:“管会大臣派令查考。”问派几人?曰:“凡事皆派人查考。如䌷缎、磁器各国皆有之,为评定其等第,上者给赏,若宝星、银牌之属。”若〔问〕所查考何事?曰:“考求各国所制造行海救生之方。”因问麦士尼所制汽枕何如?曰:“此种约百数十事,然所救一人而已,不足尚。”问以救多人非船不行,亦有别方乎?曰:“有。各船首为天桥以便瞭望,近人思得一方:天桥编木为之,而用消息安合,遇急可以取置水中,数十人附其上有馀。凡小舟遇风不能近岸,用火箭射至岸,引绳其中,可以缆船达岸。火箭著处无人为之接受,乃安三角碇箭端,而纳小炮弹三角碇中,火箭著地,三角碇亦同著地,小炮触机而发,则碇尖开张,可以钳入土中。即用以为系缆之碇,可以引绳而曳船泊岸。如此等处,并可考求其用法,以何为适宜,可以备水师之用。”
哲尔威斯言:新金山英会与华民构怨,在魁音斯兰得地方。澳大利亚凡分五部:东曰魁英斯兰得,曰维多里亚,曰纽苏士威尔士,其中土曰苏士阿尔〔斯〕得里亚,西曰苏士得尔恩阿斯得里亚。英人于此设四总督。其西尚荒寂,居民无多。其兼理各部之总督,驻扎苏士阿斯得里亚。哲尔威斯即兼理各部总督也。自言此地华民素少,因魁音斯兰得与华民不相容,华民因多就中土种地开矿,极得其力,方相为招徕之。问:“意欲于此设立领事,能否?”哲尔威斯言:“就所居地言之,极盼华民之至,亦极喜设立领事,以资管束。惟魁音斯兰得方滋生事端,未知愿否。以理论,既滋事端,尤须讲求所以管束之方,度亦无不愿者。”其言极切中情事。
李丹崖、姚彦嘉自巴黎回。接联春卿信,并递到李壬叔信。又寄赫德一信。
廿一日古得门陪同至罗亚尔卡得密画馆一游,李丹崖、马格里二人随行。所张挂约一千六百馀幅,云送至之画收藏其佳者尚三千馀幅。西洋于画事考求至精,未易几也。
晚赴柏金宫殿跳舞会,男女杂遝,连臂跳舞,而皆著朝服临之。西洋风俗,有万不可解者。自外宫门以达内厅,卫士植立,皆有常度,无搀越者。跳舞会动至达旦,嬉游之中,规矩仍自秩然。其诸太子及德国太子,皆与跳舞之列。以中国礼法论之,近于荒矣。而其风教实远胜中国,从未闻越礼犯常,正坐猜嫌计较之私实较少也。
廿二日接上海三月初九日由法公司“北河”轮船递到七十一号包封,内总署谘文二件,一谘发回十二月初九日一折,一谘驳北洋大臣议发给新加坡领事俸薪;合淝伯相一谘并同。外接黄泳清一信。
希登遣舍非尔来见,德国人,寓居伦敦,充当墨西哥领事,语钱法甚悉。言中国往时行用日思巴尼牙洋元,其银矿实取之墨西哥。一千八百二十二年,墨西哥始自立国。一千八百三十八年墨西哥始自置铸钱机器,即今中国所用之鹰洋也。墨西哥禁银不得私运出口,出口者重税之,惟洋元无禁。是以运银出口,皆运洋元。各国洋元皆得净银九成,和以铜、铅一成。英国收买其洋元尤多。所行之中国者,皆由英商操之以居奇也。大率墨西哥以洋元贸易货物,视各国银价常廉。英人以此操中国利权,而权百货轻重以制其要会。中国甘心受役而不自为计,此真无如何也。往时日思巴尼牙铸造洋元有二厂:一在其国都马得里,一在巴西洛拉。墨西哥铸造亦有二厂:一在博托西,一在立亚尔得尔满谛。西人语银钱所不能致者,动曰:“便尽博托西亦无能为计。”以其地皆银矿,铸钱为尤盛也。
出拜类比尔、狄隆、哲尔威斯、沙逊及世爵温德敦。重为哲尔威斯探询新金山情形。言其地东西亘三千英里(合中国九千里),南北二千馀英里(合中国六七千里)。维多里亚一部最小,然已倍于英伦。总督所驻苏士阿尔得里亚,则已四倍法国疆域矣。其土人制皮为衣,已亦〔疑脱“有”字〕袭西洋衣服者,然日见稀少。性嗜酒,所饮火酒,多患渴死,禁之亦不从。是以其地旷土为多,西北尤荒芜。以均系外至,土著无几人故也。
晚赴德使敏斯达茶会,并见德国大太子,其夫人即英国长公主也。
廿三日发总署公文四件:一谘复应给新加坡领事俸薪;一谘新加坡领事胡璿泽禀请总署核议收取出洋船牌费及出洋民商身格纸费;一请酌颁领事官文凭;一谘德使奏调参赞;合淝伯相公文二件(即谘总署第一第二两件);札上海关道一件,饬补议归并文报局二条。外致褚心斋、唐景星二信,并廿二号家信。
《摩宁波斯》新报称:“塔什干电报:高茀满言现兵二万、大炮八十四尊,以守有馀,而不足以进攻。俄国已允添兵调拨。”《台来纽斯》新报称:“孟买电报言:驻扎北京德国公使将谋回国,德国与中国和议将绝矣。”德、俄之交方固,而此二报所言乃若巧相凑拍。广东生贻误国家,至此已见一斑,为之怃然。
往拜德国大太子及其夫人长公主。晚赴爱里斯邀饮,同席议绅敦兰得、世爵阿拉茀里拍颉得(拍颉得,姓也,阿拉茀里,其名也)、游击茀磊斯。拍颉得,亦宫官也,日本扶桑船落成,曾一见之。茀磊斯言:伦敦四马车会于阿里克三台巴雷斯赌胜,车皆自御之,不用舆夫,亦巨观也。爱里斯陈所得银器,皆得之赛马会、赛牛会者。西洋赌局,皆寓实用。接赴罗特治(现充阿得门)、罗斯两处茶会。罗特治跳舞会,男妇填涌,衣冠诡异,兼备各国之制,杂以番服及北墨利加野人。有一女子冠锐头冠,高逾尺,询之则英国百馀年前遗制也。又有一女子高冠切云,为异色十馀叠,询之,法国主路易第四制为此冠式。各家皆制备此种衣服,以待会集。此所谓儿戏耳,然数百年冠服之制,及五方异俗,下及番苗衣冠形状,摹拟恍惚,亦可为览古及考察各土服制之一助。五色斑斓,光怪陆离,照耀一室,视诸茶会为殊观也。
廿四日为西历五月廿五日,君主生辰也。宣摩尔为送两票,令往何思嘎尔治观列队庆贺国旗(何斯,译言马也;嘎尔治,译言护卫)。与兵部衙门相连,犹汉之有卫尉也,统管禁兵,铿百里治公主之。至则上楼,由曲巷引入一小院,其式若平台。男妇聚观者约百馀人。晤内里欢克夫。去年世爵欢克夫为演放洋枪会尚书,支帐为营,曾留饮其帐中,相与叙谈。其上为演武场,树旗其前,左右环以朱栏,凭栏观者千馀人。列队二千馀人,马队二百馀人。以千馀人环列为周阹,以止行者。相距数步,列队千人。左列音乐队,二百馀人,自为一方阵。马队排列其上,前亦设音乐队。已而开右角,而队势若箕张。铿百里治公、大太子及德国大太子及亲王世爵等马数十骑从右角入,队复合。因各按辔环行内队一周,及前树旗处,整辔立。音乐队方阵奏军乐,从左至右三周。一骑马者发号,内队千人忽散为十队,环音乐队三周。其列队前后相比,始合旋开。旋又令其开,则分为二队。其合并不能分人,洋枪皆负之背。惟前见一匹练上红下黑,所系之带如曳绳然,后列洋枪一行而已。马队亦马上音乐居前,后列二队,又析为四队(大率相间以一马退后。其分队甚速,而不见其整齐队伍之迹),亦环音乐三周,又各归队列侍。(十队方环行,忽转身直前,如蝍蛆之动,一转而全队已合矣。)又开右角两队,如张两箕。铿百里治公以下数十骑复由右角出,马步二队仍植立不动,移时始整队出。
外部沙乃斯百里以君主生辰例有庆会,就其家举行,兼请德国大太子。凡各国头二等公使为一行,出使各国大臣为一行,朝官为一行,约五十人与宴。旋赴外务署茶会。是日专请公使,苦无能通语言者。约德在初、凤夔九至外务署相候,十点锺为期,乃逾十一点三刻始至。诸君之藐玩竟至如此,广东生之罪,擢发难数矣。
廿五日礼拜。李丹崖出示禀复广东生稿。内里勒色与茀克生来谈。寄黎莼斋及赫德信。李湘甫见示刘和伯信,已于是日由柏灵赴巴黎,其言以为请假数日看大会。广东生因何而遣之行?必以乘隙一诣巴黎察看此间情形为计。以黎莼斋来此,问以柏灵事,不肯宣泄一语,且函告刘和伯,言以后更不语及公事,刘君因而有是行也。
廿六日马庚希讲所游历阿非利加中土情形,约往贤真穆斯堂听讲。议绅喀夫为之主。以不能通知英语,请李丹崖、罗稷臣代往。其言云:阿非利加中土名苏丹,皆沙漠地。中有名沙赫拉者,地势尤洼下,以机器测量之,较海面低至丈许;循西以达海口皆积沙,近海处沙更横起如巨防。因悟沙赫拉为故湖荡,必有河道西注于海,因海口为积沙所壅,水势无所泄,岁久遂至枯涸,其年代当在太古以前也。今当于苏丹境内开通河道,引海水以注之沙赫拉。沿河两岸得水为之灌输,可资种植。地气一加发泄,即皆沃饶之区也。其大利有三:使沙漠不生草木之地,树艺蕃腆,变为沃土,利一;引海水深入内地,舟航载运为便,沿利〔河?〕皆可通商,内地所出之货与外来之货交通贸易,利三〔二〕;因而以耶苏之教教化其民,一变其犷野之气,利三。又有嘎尔遂治大城,其形式与罗马同,今皆为沙漠,而城地砖石犹可辨。视其意,在倡导英人集资以开道〔通?〕河道,为勤远略之计也。是日听者不过数十人。议绅喀夫,则经手购定苏尔士新开河者也。
晚赴巴尔拉尔得、塞尔底斯两处茶会,晤世爵斯茾尔色、内里斯弩诸人。歌者科尔里格林,数数见之,其语音转折不穷,斯可为利口也。
廿七日阿什百里送烧猪一只,因邀李丹崖、罗稷臣及同事诸人宴叙。鼓得门为梁姬及英儿作小照,以西洋画非中土所及,数万里来此,欲藉以流示后人,不惮烦费为之。马庚西持俊星东信来见,盖法人之开设银行者,自云故英人也,以久寓法国,遂为法人。
晚赴斯博得斯武得茶会,所见议绅色尔缠铿尔卫,美髯似沙乃斯百里侯;内里摩尔登,住南洋久,能知中国庖厨之法;色尔六伟斯比尔,阿里克之女所许婚者也;达摩士,为英伦讲实学者,于电学尤精。因问阿里克以马庚西讲阿非利加之沙赫拉海可信否,阿里克言:“是不可信。沙赫拉即属旧海,然必视今海面低至四丈以外,始能引水灌之,以非四丈以外不能行舟。且水气上浮,则积而为蒸湿,其患及于居民。马庚西以意拟之,并未一测量地势距海面丈尺究属何如,徒欲以虚言动听,是以地理会人皆驳斥之。”吾谓是日倩人往听讲,至者三十馀人而已,阿里克曰:“是固宜然。地理会所不肯接应,亦必不能取信于人也。”
廿八日接黎莼斋、刘和伯二信,叙述广东生近得总署信,属其尽心公事,勿以无稽之言萦绕于心,所以慰勉之者甚至。盖得总署章京信,知鄙人有参折,以书申诉;而总署为加奖藉,以冀幸广东生专为无顾忌大言以折服德人也。诸公愦愦如此,尚复何望!
舍非尔为购《各国金银钱式图》巨册,欧罗巴各国俱备,然旧式为多。亚墨利加之开辟始于葡萄牙,西班牙次之,英人又次之,政教风俗一出于欧罗巴。即中墨利加六小国,钱法俱备。阿尔〔非〕利加仅得摩洛哥一国而已,而英、法诸属国,皆别为钱式行之。亚细亚一洲则波斯、日本、暹罗、安南四国,中国顾反无之。洋人以意拟为中国钱饼,而注其下云:“中国并未使用金银钱,而用银以两计,故为之两式,以备一格。”久居西洋,始知中国人心不能自振发,而专为大言自欺,其源由于无耻。若广东生者,无耻之尤者也。
廿九日偕李丹崖、罗稷臣、姚彦嘉、李湘甫、德在初、张听帆及马格里同游格林里治学馆,先至严又陵寓所,方益堂、叶桐侯、何镜秋、林锺卿、萨鼎茗诸人并迎于途次。又陵出示测量机器数种,又薄铜圆片二事,一大一小。大者有边棱,嵌松香片其中。小者有柄,用相推荡。再以兽皮毛揩松香片,而用上小铜片贴其上,以一指按之,即持柄起铜片近下边分许,即发电气,云此为阳电。用指按之,以阴感阳,而后电生。干电、湿电二者,皆有阴阳之分。
又陵、益堂二人相陪至学馆。尚书为提督舍得威尔,总教习为赫尔斯,皆故相识者也。其甲必丹(管事之称)丹毕尔总司学馆事,首出迎迓。舍得威尔、赫尔斯陪同游历各堂。算学教习罗登、格致学教习雷洛尔、机器教习桡、炮台教习拟敦、驾驶教习阿尔本、海图教习臧生,并又陵诸人所从受学者。
学馆凡分四区。左上一区学堂。右上一区画像:历朝水师将领并悬像于此。最著名者义尔生,与西班牙、法兰西前后百二十馀战,卒以伤殒。绘其战绩至十馀图。其下为饭堂,前通客厅及击球厅数所。右前为教堂,其下即击球厅也,中有甬道,伏地通行。左前为妙西因,数百年所造船式皆在其中:由夹板而铁皮,而轮船,而暗轮;由四五炮眼而炮〔?〕平面炮台,由拦炮墙而用活板,其船式具备。始为铁甲大船,驾炮百八十门,名“魁音”,则开长池蓄水,置船其中,实为一千八百四十一年也。又诸积学深思,谋所以避炮弹及水雷之险,而又坚利足以冲敌船,铸铁为长蚌形,上为圆平顶而不受炮,下浅而不及水雷,其式亦多种,而并未制造。凡屋数重,皆船式也。
其地故为王宫。若尔治第二时与法人战,士卒受伤者多,乃置以为留养伤病将弁院。维多里亚即位数十年,无甚兵事。至一千八百七十一年,改为教习水师学馆,岁费国用二万五千馀磅。所历学堂,仅数学及炮台、机器、格致四处而已。(严又陵等所受学者六处,馀皆不能详。如炮台学堂凡二处,其一处以教数学之深入者,又陵等亦尚未能入也。又有意大里及德国语言文字学堂。曾一过德国学堂,受学者亦十馀人。)舍得威尔邀至其家,瀹茗相款。行一二里,送至外栅门。
出学馆之后,右为制造机器小厂,左为收养各国水手病馆,盖承收养伤病之遗,别为一堂处之,乃推广为公病馆。各国公使岁有捐款,亦皆以国家捐助为名。中国亦允岁给捐款二十磅。其左为教习水手学馆,凡一千五六百人,地势更较广。以日已就夕,不能往游。
严又陵语西洋学术之精深,而苦穷年莫能殚其业。近习音明对数表。(意大里人洛布尔为对数之学,英人音明立表以明之,近言对数者皆用之为程式。)所谓对数者,以加对乘,以减对除,以折半对开平方,以加倍对自乘,所谓算法捷诀也。因论洋人推测,尤莫精于重学。英人纽登偶坐苹果树下,见苹果坠。初离树,坠稍迟;已而渐疾;距地五尺许,益疾。因悟地之吸力。自是言天文之学者尤主吸力。物愈大,吸力亦大。地中之吸力,推测家皆知之,而终不能言其理之所由。纽登常言:“吾人学问,如拭〔拾〕螺蚌海滨,各就所见拭〔拾〕取之,满抱盈筐,尽吾力之所取携,而海中之螺蚌终无有尽时也。”中国墙壁欹侧,亦有键法治之,西洋则用缩力。凡物热则涨,冷则缩,而五金之属缩涨尤甚。盖其中皆微尘之聚也,而有动静之分。动斯热矣,热则其本质随之而涨。如铁,静质也,用手搓之,则微尘尘聚皆动,动则尘之聚者皆自离,动愈疾则离愈甚。是以凝质而可使化为流质,亦可使化为气。其静也,则复还其本质。如两墙向外欹,用铁杠爇使红,贯入外墙中,而键其两端。既冷而缩,其力自然弥满,莫之能拒。洋人于此测墙之欹处若干,用缩力若干,以为施杠加键轻重之{淮十}。吸力也,缩力也,皆重学之一隅也。惟水无涨缩之异。置水一盂中,寒气结而成冰,则反高出水上。凡物压之则缩,而水不缩。惟不缩也,故洋人尤善用水为压力。制铁为筒,左右各出一管,左围一寸,右围百寸。贮水其中令满,施键左寸管中,压至一寸,则右管之围百寸者即得百寸之压力。压力亦重学也。水性阴势,故冰皆上浮,一二尺以下无冰。其性尤与他物异。金铁之质坚矣,然金百镒与水百镒同入火炉中,金先化而水尚未沸〔?〕也。其传力、透力亦不如五金。如铁烧其一端,其一端亦同时并热,水则左端沸不及右端。玻璃之质明,水亦明也。日光透玻璃则气加热,隔以水则凉。是以洋人尤以水为用,亦天地之一奥秘也。格物致知之学,寻常日用皆寓至理。深求其故,而知其用之无穷,其微妙处不可端倪,而其理实共喻也。予极赏其言,属其以所见闻日记之。(凡光学、声学、热学、重学皆归格致学馆。所见传声机器数事,有传小声为大声者:用小木板一片,上用炭精二小具,长寸许,浸水银中。使水银入炭精,以松香胶合之,竖立木板上。又横贯炭精一具,用电线通之,向炭精作声,可以传语。其用传声机器转递,通入炭精,即小声可以化大。)晚赴舍尔盘茶会。
三十日日本公使邀入万国公法会。其会尚书倭亥耕,为爱尔兰人。英国总办特威斯来见,参赞缠克安先期函告。是午,特威斯至,询知岁常以八月一会议,聚者二百馀人。其缘始不过五年,去岁在比利时之安都伯尔,前岁在德国之布里门,又前岁在荷兰之赫尔克。率于本年会议时定下年会议之所。今年在德国之茀兰茀尔得,期以八月二十日。其地近接法国,亦一都会也。大率会议必择古地之有名者,又须商贾贸易繁盛处,以所议商务为多故也。以交涉各国,故无会堂,而各国亦自有办事处。会始于英国,故英国为总办事处。
略询去年会议情事:一、各国钱票宜通行,以便商贾。一、洋船遇险,向无定章。船主与货主应如何承认修补,以示公平。一、两国交战,例有禁货,枪炮火药是也,是以公会各国,皆不准接济。而其用之尤大处在煤,战船所需煤尤重,应并入禁货。一、自一千八百五十六年会议,两国交战,例得捕掳敌国商船。而准本国商船领票捕掳,是海盗也。因议:非战船不得捕掳,应禁止商船领票。近年俄、土交战时,欲违弃此约,宜重申前禁。凡此数条,均经各国核议。其船主、货主按成修补遇险船只,人尤以为便。
栗温浦商会约集多人至伦敦会议。本会所陈,事理而已;其由各国议行,本会亦不与闻也。其言多可听者。西洋考求政务,辄通各国言之,不分畛域。而其规模气象之阔大,尤务胥天下而示之平。近年创立各会,孜孜考论。如所知者:会议刑罚监牢,本年聚会于瑞典国斯德哥尔摩;会议信局章程,本年聚议于葡国立斯本。其会并创自近数年。岁一集议,数千里争往赴之。其议论并准刊刻,呈之各国政府与议绅会议。此西洋风气所以蒸蒸日上也。
晚赴马克类兰德、内里哈尔谛两处茶会。
是日闻广东省城三月初九日飓风,房屋倾毁九千馀所,大树拔折二百馀株,伤毙至万馀人。是夕复火,延烧七百馀户。
德国铁甲船三,由茀克斯敦前赴地中海:一曰“葛罗色喀尔茀斯得”,一曰“金尼克威良恩”,一曰“普鲁山”,前后相望。适遇一船迎前至,“金尼克威良恩”转舵以避之,适前冲“葛罗色喀尔茀斯得”船身,立时沉覆,毙三百四十馀人。
议绅威干恩、马尔丁均以急症毙于议院。马尔丁本患心疾。医士白拉底,亦议绅也,诊其脉,以为心气已微,宜静养。是日在议院,神色忽变,白拉底复诊之,脉息已绝矣。自云,“枕头处宜稍加高。”语未终而卒。
三事并见是日新报。印度部尚书哈尔谛同赴茶会,为言:“今日所闻诸事,抑何惨也。”
马克类兰得见示瑞士所制孔雀开屏玩具,长约尺许。发其机,则自徐行,数步辄一开屏,可至开屏十馀次。每开屏必一小立,左右顾,俨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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