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礼执文稿序
昔余从先兄百川学为时文,训之曰:“儒者之学,其施于世者,求以济用,而文非所尚也。时文尤术之浅者,而既已为之,则其道亦不可苟焉。今之人亦知理之有所宗矣,乃杂述先儒之陈言而无所阐也;亦知辞之尚于古矣,乃规摹古人之形貌而非其真也。理正而皆心得,辞古而必己出,兼是二者,昔人所难,而今之所当置力也。”先兄素不为时文,以课馀,时时为之,期年而见者尽骇,以试于有司无不摈也。余曰:“时文之学,非可以济用也,何必求其至,而使一世之人不好哉?”先兄曰:“非世之人不能好也。其端倪初见,而习于故者未之察也。且一世之中,而既有一二人为之,则后必有应者,而其道不终晦。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昔朱子之学,尝不用于宋矣,及明之兴,而用者十四五。当天地闭塞,万物汹汹之日,以一老师率其徒以讲明此理于深山穷谷之中,不可谓非无用者矣;乃功见于异代,而民物赖以开济者,且数百年。故君子之学,苟既成而不用于其身,则其用必更有远且大者。此与时文之显晦,大小不类,而理则一也。”自先兄不幸早世,其所讲明于事物之理而求以济用者,既未尝笔之于书,独其时文为二三同好所推,遂浸寻流播于世,至于今,而海内之学者,几于家有其书矣。夫时文者,科举之士所用以牟荣利也,而世之登高科致籥仕者,出其所业,众或弃掷而不陈,而先兄以诸生之文,一旦横被于六合,没世而宗者不衰。好奇嗜古之士,至甘戾于时,以由其道。夫以学中之浅术,而能使人有所兴起如此,况其可以济用者而适与时会乎。然用此亦可知儒者之学,虽小而不可以苟也。
先兄之文虽为世所宗,而得其意者实寡。今储君礼执殆所谓应之者与?窥其所以为文之意,而按其理与辞,何与先兄之所言者相似也?自先兄之亡,余困于贫病,非独其学之大者不能承,而时文之说亦卤莽而未尽其蕴焉。观礼执所见之能同,未尝不惊喜而继之以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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