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克斋先生文集
卷八
作者:申益愰
1862年
卷九

杂著○性理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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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理汇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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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先生排条分门为二十卷。列其目录。其第一卷则曰理曰理气。第二卷则曰太极曰动静曰静曰动。第三卷曰阴阳曰五行曰天地曰天文曰地理。第四卷曰鬼神曰物类。第五卷曰人身曰心。第六卷曰命性曰命曰性。第七卷曰性情曰情。第八卷曰道德曰道曰德。第九卷曰神曰机曰势。第十卷曰人伦。第十一卷曰诚敬曰诚曰敬。第十二卷曰忠信曰忠恕。第十三卷曰道统曰圣贤。第十四卷曰教学曰教曰学。第十五卷曰存养省察曰存养曰省察。第十六卷曰知行曰致知曰力行曰言行。第十七卷曰出处曰经权。第十八卷曰礼乐曰政法。第十九卷曰历代曰王霸。第二十卷曰杂学曰异端。而第三第四及第六卷以下。未及卒业。只有目录而已。今谨取其平日所尝整修者数三篇。载之集中。

义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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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本无形。只是事物上当然者是也。今人论一事一物。而其言是则听者。必曰然矣。不是则必曰不然矣。其所以然之不然之者。必有所据者而言。这便是理。

理不离乎事物。阴阳以下皆是事物。亦不杂乎事物。太极图第一圈见之。

朱子曰。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余亦谓天下无理外之物。而理无不在。此语当作两截看。盖无论物之善恶精粗。溯源而言。则必有为此物之理而后有此物。即无理外之物也。沿流而言。既有此物则理又在此物之中。即理无不在也。

自其微者而观之。则冲漠无眹而万象森然已具。即无理外之物也。自其著者而观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即理无不在也。

象数未形。而其理已具。即无理外之物。形器已具。而其理无眹。即理无不在。

有言理无为者。余谓理无形则固无为矣。然必有有为之理而后。凡物得以有为。而物之有为处。理又常在其中而为之主。此理之所以无为而无不为者也。周子曰。动而无静。静而无动者。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神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于此可见。

陈北溪论理。有能然必然当然自然处。朱子以其说为甚备。学者当详玩之。陈氏问。理有能然。有必然。有当然。有自然处。皆须兼。或疑能然者气也。非理也。余谓理能然。故气亦能然。若理不能然。气安得独能然乎。故当以能然者为理。

朱子曰。知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夫所以然而不可易。盖所当然者。是就事物上。直指其理。所以然者。是又就当然上。指其本原来历。二者最切于竆理。知此则能然必然自然之类。皆在其中矣。

四十而不惑。是知其所当然。五十而知天命。是知其所以然。行之而不著。习矣而不察。著者明其所当然。察者识其所以然。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知谓识其所当然。觉谓悟其所以然。

所当然者。义也。所以然者。理也。所当然者。率性之道也。所以然者。天命之性也。义与道是用。理与性是体。

理本善故在天而曰道曰德曰帝曰命曰元亨利贞。在人而亦曰道曰德曰性曰仁义礼智者。皆是好底名字。发于情则曰爱曰恭曰宜曰别者亦好。见于行则曰孝曰悌曰忠曰信之类亦好。体用本末一也。

理虽本善。然亦有为恶之理。即程子所谓善恶。皆天理也。

理本但可以为真为实为中为正为公为直为精为粹为纯为全。然亦必有为伪为虚为偏为邪为私为曲为粗为驳为杂为褊之理。故有此数者。而数者之中。理又无不在焉。即所谓善恶皆天理也。

体用二字。最好说理。盈天地间者。不问有形无形。静者为体。动者为用。

朱子引佛书能与所能之说曰。能为人所做作。所能谓人所做作底事。余谓此语亦好说理。如言学道则道是所能学是能。而言讲学则学又是所能。讲又是能也。又如著衣吃饭。则衣与饭是所能。著与吃是能也。万物万事皆然。

横说竖说四字。正好说理。理无处不然。故不横说则无以见其大。无时不然。故不竖说则无以见其久。

理有合说分说之异。不合说则无以见其理一。不分说则无以见其分殊。

理又有单说对说之异。如理字单说。则自兼体用。以义对说。则理为体义为用。如朱子言单说人心。则都是好对道心说。则便是捞攘物事。此类甚多。

程子曰。理一分殊。余谓理一者。太极也。分殊则见于动静。

理一分殊有二说。直就理上看。则如元亨利贞之理一也。而曰元曰亨曰利曰贞之分则殊矣。一说也。就事物上看。则万事万物之理一也。而各一其理之分则殊矣。一说也。然元亨利贞。亦因木火金水而得名。则初未尝外乎事物。但所就而言者。有不杂不离之异耳。

理一而分殊。河图洛书。见之。

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理一也。而才易其一卦一爻。则其象已变而占亦不同。即分殊也。

易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阴阳以气言。刚柔以质言。仁义以德言。天地人之分殊也。曰阴曰阳。气之分殊也。曰刚曰柔。质之分殊也。曰仁曰义。德之分殊也。然而皆谓之道。道即理也。即理一也。

易曰。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同归一致。理一也。殊途百虑。分殊也。

理一。太极图第一圈。见之。分殊则其下诸圈。见之。

敬轩辥氏曰。理一。乃所以包乎分殊。分殊。即所以行夫理一。分殊固在乎理一之中。而理一又岂离分殊之外哉。又曰。理一所以统夫分殊。分殊所以分夫理一。其实一而已矣。

太极图。明理一分殊之体。而用在其中。西铭明理一分殊之用。而体在其中。

龟山杨氏曰。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余谓仁则不为杨朱之为我。义则不为墨翟之兼爱。

知其分殊。即所谓柝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知其理一。即所谓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馀。

曾子随事精察而力行之。是指分殊处说。及夫子告以一贯。即应之速而无疑。是指理一处说。

不患不知理一。且患不知分殊。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

朱子曰。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余谓理一分殊。不分体用而言。一本万殊。则分体用而言。少有不同。

一本固是体。万殊固是用。然体用一源。则体固一而用亦一。显微无间。则用固万而体亦万。

一本者。求诸太极。万殊者。求诸动静。一说也。一本者。求诸静。万殊者。求诸动。亦一说也。

一本者。万物统体一太极也。万殊者。一物各具一太极也。一本中自有万殊。统体之各具也。万殊中自有一本。各具之统体也。

一本而万殊。显诸仁也。德之发也。万殊而一本。藏诸用也。业之本也。

一本而万殊。隐而费也。万殊而一本。费而隐也。

大德敦化。一本也。小德川流。万殊也。

一本者。天藏海涵。万殊者。蚕丝牛毛。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混兮辟兮。其无竆兮。

程子曰。天下之理。无独必有对。余谓理一故无对。分殊故无独必有对。

无独必有对有两义。一是谓天下之物无无对之理。一是直谓理亦无无对者。当各随其义而通之。

无对谓至一至善至尊至神者。惟理为然。无物可与为对者也。有对指其无所不在而言。

理与气不相杂故无对。不相离故有对。无对故有善无恶。有对故有善有恶。

易有太极。故理有对。无极而太极。故理无对。

观太极图第一圈。则可知理无对。观其第二圈以下。则可知理有对。

一故神无对也。两在故不测有对也。

太极者。本然之妙也。可见无对。动静者。所乘之机也。可见有对。

子曰。物相杂故曰文。盖有阴必有阳。两物相须相杂而后方能成文。程子所谓一不独立。二必为文。是也。子又曰。文不当故吉凶生焉。盖阳居阴位。阴居阳位。相交相错而后变化生焉。程子所谓理必有对。生生之本。是也。

朱子曰。所谓对者。或以左右。或以上下。或以前后。或以多寡。或以类而对。或以反而对。余谓左右者。东西南北之类。上下者。天地君臣之类。皆以位言也。前后者。昼夜古今之类。以时言也。多寡者。十百千万之类。以数言也。以类而对者。君子与君子之类。是也。以反而对者。君子与小人之类。是也。大槩皆因阴阳而分左右者。阳左阴右之义。上下者。阳尊阴卑之义。前后者。阳先阴后之义。多寡者。阳饶阴乏之义。以类而对者。阴阳交易之义。以反而对者。阴阳变易之义。于此察之。则可以竆神化之妙。程子所谓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朱子所谓看得破时。真个是差异好笑者也。

理与理对。则如仁对义礼对智者。以类而对也。仁对不仁。义对不义。礼对非礼。智对非智者。以反而对也。仁对恻隐。义对羞恶。礼对辞让。智对是非者。以体用而对也。若以形而上下对。则理与气道与器。皆可为对。

或言一无对。然河图自二至十之数。皆与一为对。或言中无对。然五行之土。与木火金水。五性之信。与仁义礼智。皆可为对。朱子所谓若不相对。觉说得天下事都尖斜了。没个是处也。

因见作律诗俪文者曰。便是理有对。

无对有对之理。开眼便见。

知理无对。则凡气禀物欲之害乎理者。可以克治而存其理矣。知理有对。则凡其以类而对。不可相无者。可以交致其宜。以反而对。不可两立者。可以扶抑去取。使之复归于一矣。

有而无无而有。合而未尝不分。分而未尝不合。合之为一而不加大。分之为万而不加小。妙矣。

诗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朝。及尔游衍。子曰。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颜渊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果何物也。是果恍惚杳冥。终不可求者耶。

辥敬轩无上事而曰。举此以告人。人其信之乎。吾其谁告之。盖其所感者深矣。

旧见万理各成一理。近似觉万理只是一理。

程子曰。人只有一个天理。不能存得。更做甚人。余谓害天理者。气质物欲也。人能去其物欲。变其气质。则天理存矣。不能者反是。人兽之分。决于此。

或问太虚。程子曰。亦无太虚。遂指虚曰皆是理。安得谓之虚。天下无实于理者。余谓此君子所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者也。

程子曰。天地生物。各无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有多少不尽分处。余谓统而言之。理之在物为性者。无不全。分而言之。理之在君为仁。在臣为敬。在父为慈。在子为孝。在兄弟为友。在夫妇为别者。亦无不全。而为吾所固有之分。这个初无智愚贤不肖之别。即所谓各无不足之理也。但人多不能修其仁敬慈孝友别之道。以尽其性。即所谓多少不尽分处也。

程子曰。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人但于其中。识得真与妄耳。余谓视听思虑动作。皆物也。而必有所以然之理。故曰皆天也。然其真者。是不失其理之本然者也。其妄者。是气拘欲蔽而失其本然者也。

朱子曰。理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在之地。余谓非心则理无安顿处。盖心主一身而能管乎万理。理在万物而不外乎一心。即所谓合内外之道也。

朱子曰。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余谓理本无尽时。此盖随物而言也。随物而言。则所以为是物之理尽。故是物亦尽。若理无尽。则是物岂有尽乎。

主理而言。则理尽则物亦尽。主物而言则物尽而理亦尽。如无父则无所谓慈。无子则无所谓孝。

朱子曰。周礼。是圣人运用天理烂熟之书。即张子所谓礼仪三百。曲礼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

辥敬轩曰。须看无物之先其理。如何。余谓无物之先其理。只如有物之后。而万象昭然已具。但未有许多头面耳。

学要竆理循理而已。不竆理则无以知其所循。不循理则无以有其所竆。

朱子曰。竆理则智崇如天而德崇。循理则礼卑如地而业广。

观会通以行其典礼。竆理循理之要。

如庖丁解牛。会则其族。而通则其虚也。妙哉言乎。

竆理以知言。循理以行言。顺理兼知行言。即顺理而知。顺理而行也。

竆理循理。皆当用敬。

孟子曰。心之所同然者。理也义也。理义幷言始于此。理是体。义是用。以下论理义。

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此语易晓。又曰。在义为理则难晓。或疑义字是事字之误。不然则只是体在用上云尔。

就天言。元亨利贞。理也。生长收藏之各得其宜。义也。就人言。仁义礼智。理也。爱恭宜别之各当其施。义也。

又如在子则当孝者。理也。晨当省。昏当定。夏当凊。冬当温之类。义也。万物万事皆然。

理一而已。义则万殊。然义有万殊。则理亦有万。可知。即体用一源也。

理包夫义。义行此理者也。

理在心。统体一太极也。义在事。各具一太极也。

大德敦化。理也。小德川流。义也。

理如德。主天下之善。义如善。原天下之一。

义以方外。则理全乎内。

行得尽义时。理亦无不尽。

毋不敬。可以尽义。

理气象数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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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阳气潜藏六经。以阴阳言气始此。孟子言浩然之气。则只是就人身上说。至宋儒。以气配理。而论天道人道始详。

古者。以事物教人。宋儒兼以理气教人。其揆一也。

子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理也。两仪。气也。后世论理气。皆原于此。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看得此数句。十分明莹。方为知理气。

事物生于气。气生于理。故因事物而知其有气。因气而知其有理。即因显而知微也。

理生气。气生物。物生事。如人是物。人之动静云为。是事皆气之为也。其所以然者。理也。动静云为。各有所当然之则者。亦理也。所谓所以然者。原其未有事物之前而言。所谓所当然者。即其已有事物之后而言。万物万事。皆当如此推之。

事物未生。理气自在事物。既生。理气在事物之中。事物对言。则事是事物是物。或单说物字。则事亦物也。

气与物对。则气是阴阳五行。物是天地万物。然以形而下者言。气亦物也。惟理无形。然若欲指而言之。则亦可谓之物。中庸曰。其为物不贰。

事是物之事。然理气之流行变化者。亦可谓之事。

理自无竆气。则往过来续而无竆。

必有为气之理而后有是气。便是理先于气。但理气俱无其始。故又言无先后。

理气本非一物。但不可相离。而各在一处。故又言非二物。

因阴阳而有健顺之名。因木火金水而有元亨利贞之名。可见理不离乎气。然健顺元亨利贞。初不待阴阳木火金水而有。可见理不杂乎气。

太极图第一圈。可见理气不相杂。其第二圈。可见理气不相离。

无极而太极一句。指理之自有而具动静体用者言。即所谓本然之妙也。应图之第一圈。太极动而生阳以下。方指理之在气而有动静体用者言。即所谓所乘之机也。应图之第二圈。

易中卦卦爻爻。各一其气。则亦各一其理。

理气体用有二说。合而言之。动静者。气也。所以动静者。理也。理气俱静为体。俱动为用。无彼此也。此一说也。分而言之。理自理气自气。故指理而言其动静。则便是理之体用。而非气之体用。指气而言其动静。则便是气之体用。而非理之体用。此一说也。二说本无二致。但有所主之异耳。体用别见。

理非静有而动无。气非动有而静无。或言理为体气为用者。误矣。

理气善恶。亦有二说。合而言之。理有善恶。故气有善恶。而气既有善恶。则理又无不在焉。是则理气善恶无彼此之间。一说也。分而言之。理无形而气有质。无形者。以德言而本无不善。有质者。以品言而便有清浊。清者为善而浊者为恶。自不同矣。一说也。善恶别见。

理本善而已。然亦有为恶之理。便是理有善恶。非谓有善理恶理也。

理气常变。亦有二说。大槩与善恶之说同。学者当自知之。

以天道言。当暑而暑。当寒而寒者。常也。不当暑而暑。不当寒而寒者。变也。以人心言。当喜而喜。当怒而怒者。常也。不当喜而喜。不当怒而怒者。变也。是皆气之为也。然理如此而后气亦如此。故指其变者。以为非理之本然则可。若以为非理则不可。

又如水之就下。常也。激而行之则可使在山。搏而跃之则可使过颡者。变也。又如人而爱人。常也。无故而执刀杀人者。变也。皆气之为也。然亦有此理。非气独然也。天下无理外之物。而理无不在者。于此可见。

理气虚实。亦有二说。以有形无形言。则气实而理虚。以无变有变言。则理实而气虚。虚实别见。

理气先后。亦有二说。朱子曰。若论本原。则有理而后有气。若论禀赋则有气而后理随而具。是也。先贤言理气先后。不过如此。当默而识之。

有理而后有气。即太极图第一圈。是也。有气而后理随而具。即图第二圈。是也。

或以理气。比人马正好。理之乘气。犹人之乘马也。理气之有动静。犹人马之有行止也。合而言之。理气动则俱动。静则俱静。犹人马行则俱行。止则俱止也。此所谓不相离者也。分而言之。亦俱动俱静。然理自理气自气。故理之动静。非气之动静。气之动静。非理之动静。犹人自人马自马。故人之行止。非马之行止。马之行止。非人之行止。此所谓不相杂者也。然理是气之本。人是马之主。则其动静行止。皆当归之于理与人也。

理气比经纬。竖看则理气皆当为经。横看则理气皆当为纬。如是则理气之为经纬者为一。若以理为经。气为纬。则其经纬为二矣。此与理为体。气为用之说相似。恐未然也。

一理一气。大而贯天贯地。细而入丝入毫。所谓体物而不可遗也。

一理一气。散为万变万化。而一者常为骨子。故不齐之中。自有至齐者焉。事物之生于理气者亦然。如天之北极。人之百会。山水之脊𧖴。草木之根干。皆一也。至于天下国家。无不有君有长以一统众而齐其不齐者焉。静而思之。其理妙矣。

不齐之中有至齐。故日月星辰有常度。风雨霜露有常化。寒暑昼夜有常运。飞走草木有常形。万古常然。即所谓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

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盖阴阳。气也。道。理也。继成以气。言应阴阳字。善性以理言应道字。先儒亦已言之矣。

朱子曰。理气决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则二物浑沦不可分开。各在一处。然不害二物之各为一物也。若在理上看。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未尝实有是物也。余谓理无形而气有形。岂非二物乎。虽是浑沦之中。而理自理气自气。岂非二物各为一物乎。

朱子曰。气则能凝聚造作。理却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只此气凝聚处。理便在其中。余谓凝聚造作者气也。而又有情意计度者心也。心亦气之精爽耳。此气凝聚处。理既在其中。则理虽无情意计度造作。而固已为有情意计度造作者之主矣。况气未然时。已有所以然之理。故气乃得。然则理非死物明矣。

朱子曰。阴阳五行错综。不失条緖。便是理。余谓便是理言理如此耳。非谓气能如此则可名为理也。

世儒多患理气不为一物。余患理气不为二物。盖以理气为二物。则犹知理善而气则易恶。存理治气而不失为善人。以理气为一物。则必至于认欲为理。认气为性。而无所不至。

以理气为一物。则必至于认欲为理。认气为性。荀,杨之类是也。以理气为二物。则或至于离器求道离物求则。老释之类是也。

天地人之理气一也。故吾人之修己治人。皆欲其主理治气。而又裁成辅相天地之气。则理之在是者。亦不失其常矣。

或言理本善。不容修为。气易恶。必当制伏。余谓理虽本善。必存之而后。方为己有。气虽易恶。直养无害。则合于道义而有助。存理养气。学问之要也。

心具理气。非心则理气无附撘处。

理胜气则为善。气胜理则为不善。天地与人一也。然天地无心。故或理胜气或气胜理者。皆自然而然。人心有觉。故或存其理。以胜其气。或纵其气。以胜其理。至于禽兽草木。则气偏理蔽。而不会变通。故其理气之相胜。亦自然而已。然禽兽犹有知觉。故如犬马被养。则不吠噬其主。便是理胜气处。亦与草木不同。

气胜理者。谓气炽则蔽乎理也。理之本体。实自如。

圣人理胜气。故就圣人身上看。则见其理而不见其气。众人气胜理。故就众人身上看。则见其气而不见其理。

理胜气则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气胜理则反是。可不慎乎。

敬则理胜气。不敬则气胜理。

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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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理也。泛言则谓之理。以其万理总会极至而言。则谓之太极。

朱子曰。如君之仁臣之敬。此是一事一物之极。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余谓太极二字本义。固如是。然一事一物之理。亦无非全体至极。故曰一物各具一太极。

伏羲作易。自一画以下。未尝言太极。而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理。无非太极。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亦未尝言太极。而六十四卦卦辞之理。无非太极。孔子赞易。自太极以下。未尝言无极。而十翼中所言之理。无非无极而太极。朱子所谓前圣后圣同条共贯。不言者不为少。而言之者不为多也。

河图洛书虚中之理。统体一太极也。分在十数九数者。各具一太极也。

易有太极一句至妙。易以气言。太极以理言。曰。易有太极则可见理气不相离。既曰易。又曰太极。则可见理气不相杂。易者。交易变易也。可见一气分为阴阳。而交易者为体。变易者为用。于是而有太极。则理之体用。亦在乎是也。故此一句。反复观之。无罅隙可窥。所以为圣人之言也。

易有太极。是气先于理。是生两仪。是理先于气。

有为阴为阳之理而后有此阴阳。便是太极生两仪。

易有太极。是太极图第二圈之谓也。无极而太极。是第一圈之谓也。此周子发夫子所未发处。

朱子曰。无极即是无形。太极即是有理。余谓夫子太极二字。已该无形而有理之意。周子恐人错看。故曰无极而太极。则无极是明无形。太极是明有理。即所谓非架屋下之屋叠床上之床者也。

有理而无形。故朱子曰。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根。无形而有理。故朱子曰。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之根。是则周子之功与夫子幷。

无形而有理。无极而太极也。有理而无形。太极本无极也。

至无而至有。至虚而至实。即无极而太极也。至有而至无。至实而至虚。太极本无极也。

太极无形。然欲形容之。则恰似一个浑沦底物。无一毫欠缺处。图象可见矣。

朱子曰。太极之体圆。余谓合而为统体太极。则如一个大圆物。分而为各具太极。则如万个小圆物。陈北溪水银之喩是也。然水银有形。故合之则不为分。分之则不为合。而其形实有大小之殊。太极无形。故合而未尝不分。分而未尝不合。而其合也不加大。其分也不加小。妙矣。

易大传外。六经四书。不言太极。然其曰天曰帝曰命曰性曰道曰德曰中曰诚曰一曰至善曰仁义礼智者。皆太极也。

程子虽不发明太极。然其言理一分殊。又言万物各具一理。万理同出一源。又言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又言冲漠无眹。而万象森然已具。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此类皆言太极。

程子易序曰。太极者。道也。两仪者。阴阳也。阴阳。一道也。太极。无极也。万物之生。负阴而抱阳。莫不有太极。莫不有两仪。絪缊交感。变化不竆。形一受其生。神一发其智。情伪出焉。万緖起焉。鄱阳董氏曰。易序及上下篇义。或以不载伊川文集为疑。然世俗相传已久。玩其辞义。非程夫子。亦不能及此。此语全出于太极图说。尤可以见周程授受之实。而朱子不载此序于程子文集。又不引于通书后录者。盖未及得见故耳。若使得见。则当时纷纷浮议如陆氏林氏之说。不待多辨而定矣。

易之四象八卦。约而言之。只是两仪。而两仪一太极也。图之五行。男女万物。约而言之。只是阴阳。而阴阳。一太极也。

象数未形而其理已具。图之第一圈。是也。即理之不杂乎气者也。形器已具而其理无眹。图之第二圈以下诸圈。是也。即理之不离乎气者也。

象数未形而其理已具。即万物统体一太极也。形器已具而其理无眹。即万物各具一太极也。

象数未形而其理已具。故未应不是先。而体用一源也。形器已具而其理无眹。故已应不是后而显微无间也。

朱子曰。太极。即两仪四象八卦之理具于三者之先而缊于三者之内者也。余谓具于三者之先。即图之第一圈是。缊于三者之内。即图之第二圈以下是。

无极而太极。指理之不杂乎气者而言。应图之第一圈。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指理之不离乎气者而言。应图之第二圈。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顺说也。所谓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也。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逆说也。所谓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也。

通书曰。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顺说之中而有逆说也。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是逆说之中而有顺说也。

图之第一圈。是统体一太极。其下诸圈。是各具一太极。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合为一理。即统体一太极。一卦一爻。各有一理。即各具一太极。

三百之诗。一言以蔽曰思无邪。三千之礼。一言以蔽曰毋不敬。统体一太极也。三百三千。各具一太极。

因看字书曰。万字一理。统体太极也。一字一理。各具太极也。

统体一太极。即所谓万理同出一源也。所谓冲漠无眹。而万象昭然已具也。所谓体用一源也。所谓未应不是先也。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也。所谓语大天下莫能载也。各具一太极。即所谓一物各具一理也。所谓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所谓显微无间也。所谓已应不是后也。所谓性无不在也。所谓语小天下莫能破也。

或曰。统体太极与各具太极。不必分体用。中庸所谓语大莫能载。语小莫能破者。皆是说道之费。而太极图解。引此语。以明统体之为大。各具之为小。于此可见。余谓此说固然。但在物者。既为各具。则在天者。当为统体。故亦可分体用。

或曰。统体太极。如大德敦化。各具太极。如小德川流。余谓上句同。下句小异。各具太极。指性之已赋者而言。小德川流。指道之方行者而言。盖由小德之川流。而有各具之太极也。

合而为统体太极。分而为各具太极。统体中。各具之理已具。各具中。统体之理亦全。

统体各具之理。无时不然。无处不然。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道即太极也。继之者善。即动而生阳。而太极之用所以行也。成之者性。即静而生阴。而太极之体所以立也。

萍乡胡氏曰。邵子所谓道。为太极以流行者言之也。心。为太极以统会者言之也。流行者。万物各具一理。统会者。万物同出一源。不知统会。无以操存。不识流行。无以处物。窃疑邵子此两句。非一时之言。朱子谓道。指天地万物自然之理而言。心。指人得是理。以为一身之主而言。盖自然之理。非无统会。一身之主。非无流行。今胡氏以两句相对说。一则专以为流行之用。一则专以为统会之体。因言不知统会。无以操存。不识流行。无以处物。恐未免牵强破碎之失。且流行而未及赋与者。恐不可谓万物各具一理。

邵子弄丸。丸喩太极也。然太极理也。理如何弄得。此程子所谓玩侮天理处也。

邵子曰。太极已见气也。恐是传录之误。

心为太极。固是好语。然朱子曰。心之理是太极。是乃不易之说。

或问横渠太虚之说。本是说无极。朱子曰。无极字落在中间。太虚字落在一边。余谓无极。该虚实而言。虚而实实而虚。今只说虚。所以落在一边。

朱子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总只是一个理。此理处处相浑沦。如一粒粟生为苗。苗便生花。花便结实。又成粟。还复本形。一穗有百粒。每粒个个完全。又将这百粒去种。又各成百粒。生生只管不已。初间只是这一粒。分去物物各有理。总只是一个理。余谓物物各有理。即各具一太极也。总只是一个理。即统体一太极也。

朱子曰。谓之无极。正以其无方所无形状。以为在无物之先。而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以为在阴阳之外。而未尝不行于阴阳之中。以为通贯全体。无乎不在。则又初无声臭影响之可言。盖其曰在无物之先。曰在阴阳之外。曰初无声臭影响之可言。即图之第一圈说之无极而太极之谓也。其曰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曰未尝不行于阴阳之中。曰通贯全体。无乎不在。即图之第二圈以下说之太极动而生阳以下之谓也。其为说反复离合。淋漓恣肆。曲尽无极之妙。真所谓若实见得则说无说有或先或后都无妨碍者也。

无方所无形状。以为在无物之先。而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以为在阴阳之外。而未尝不行于阴阳之中。顺说也。即无极而太极也。以为通贯全体无乎不在。则又初无声臭影响之可言。逆说也。即太极本无极也。

节斋蔡氏曰。图说以无极而太极。发明易有太极之义。所谓无极而太极者。盖亦言其无体之易。而有至极之理也。余谓此说恐误。大传所谓易无体者。言阴阳变易无定体也。故蔡氏所谓无体之易。而有至极之理者。可以说夫子易有太极之义。不可以说周子无极而太极之义。

蔡氏又曰。主太极而言。则太极在阴阳之先。主阴阳而言。则太极在阴阳之中。谓阴阳之上。别有太极。常为阴阳主者。固为陷于列子不生不化之谬。而独执夫太极只在阴阳中之说者。则又失其根柢枢纽之所为。而大本有所不识。其害有不可胜言者。余谓此说。则可谓知周子之意矣。

罗氏大经曰。游诚之尝言易有太极。而周子加以无极。何也。试即吾心验之。方其寂然无思。万善未发。是无极也。虽云未发。而此心昭然。灵源不昧。是太极也。闻者服其简明。余谓心之理太极也。其理之无形者。无极也。此义无未发已发之间。游说未安。恐不可以简明许之也。

临川吴氏曰。太极本无体用之分。其流行变化者。皆气机之阖辟。当其静也。太极在其中。以其静也。因以为太极之体。及其动也。太极亦在其中。以其动也。因以为太极之用。余谓太极无体用。则不知何自而有此体用乎。气机动静而太极亦在其中。则太极之有体用已明矣。况理有体用。故气有体用。则尤不当恁地说。

吴氏又曰。太极无增无减无分无合。以未判已判言者。不知道之言也。浑元未判之气。名为太一。不名为太极。余按记曰。礼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太一二字。本出此。而朱子易赞曰。太一肇判。阴降阳升。云峯胡氏曰。太一。即太极。以其未分。则曰太一。以其极至。则曰太极。又按邵子曰。太极既分两仪立矣。朱子曰。太极之判。始生一奇一耦而为一画者。二是为两仪。以此观之。则以太一为太极。而曰分曰判者。未为不可。

敬轩辥氏曰。程复心将太极图中著一气字。又从而释之曰。太极未有象数。惟一气耳。乃汉儒函三为一。老庄指太极为气之说。其失周子,朱子之指远矣。余谓林隐之学。亦不偶然。而于大原处。谬误至此。惜哉。

老子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又曰。有生于无。又曰道生一。一生二。盖其所谓无名者道也。有名者太极也。道生一者。谓道生太极也。一生二者谓太极。生天地也。如此解释。其谬自见。

老子又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亦是说太极。

朱子曰。周子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一。老子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二。敬轩辥氏曰。形虽无而理则有。理虽有而形则无。此纯以理言。故曰有无为一。老氏谓无能生有。则无以理言。有以气言。以无形之理。生有形之气。截有无为两段。故曰有无为二。余谓老子本不知有理。其所谓无者。盖亦指气而言也。设使其说果是指理而言。亦有有无为二之失。故敬轩云然。

庄子曰。道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太极之下而不为深。盖所谓道者。指气之至静者而言。所谓太极者。指气之稍著而浑沦未判者而言。意同老子。

汉律历志曰。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极中也。元。始也。此亦以气言。朱子论极非中义。亦已详矣。

释氏窃老庄之说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

以理言之。易之易。有太极一句。图之无极而太极一句已尽矣。以学言之。易之两仪四象八卦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图之阴阳五行男女万物。须一一理会。方有著落。

太极之在我者。性也。中正仁义是也。能敬以养其性。则太极立于我矣。即所谓立人极也。

圣人一动一静一语一默无非理。故朱子曰。孔子其太极乎。

朱子曰。周子吃紧为人。以明道之极致。而其所说用工夫处。只说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君子修之吉而已。未尝使人日用之间。必求见此无极之真而固守之也。张南轩曰。太极之妙。不可臆度而力致。惟当一本于敬以涵养之。既发之际。则因其端而致夫察之之功。未发之时。则即其体而不失其存之之妙。则其所以省察者。乃所以著存养之理。而其所以存养者厚。则省察者益明矣。此敬之功也。所谓主静者也。余谓二先生此说。可谓学者用力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