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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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传者,有言成王以桐叶与小弱弟戏,曰:“以封汝。”周公入贺。王曰:“戏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戏。”乃封小弱弟于唐。吾意不然。王之弟当封耶?周公宜以时言于王,不待其戏而贺以成之也。不当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戏。以地以人与小弱弟者为之主,其得为圣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苟焉而已,必从而成之耶?设有不幸,王以桐叶戏妇寺,亦将举而从之乎?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设未得其当,虽十易之不为病;要于其当,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戏乎?若戏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过也。吾意周公辅成王宜以道,从容优乐,要归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为之辞。又不当束缚之,驰骤之,使若牛马然,急则败矣。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号为君臣者耶?是直小丈夫𡙇𡙇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
刘向古称博极群书,然其录《列子》,独曰郑穆公时人。穆公在孔子前几百岁,《列子》书言郑国,皆云子产、邓析,不知向何以言之如此?《史记》:郑𦈡公二十四年,楚悼王四年,围郑,郑杀其相驷子阳。子阳正与列子同时。是岁,周安王四年,秦惠公、韩烈侯、赵武侯二年,魏文侯二十七年,燕釐公五年,齐康公七年,宋悼公六年,鲁穆公十年。不知向言鲁穆公时遂误为郑耶?不然,何乖错至如是?其后张湛徒知怪《列子》书言穆公后事,亦不能推知其时。然其书亦多遭增窜,非其实。要之,庄周为放依其辞,其称夏棘、狙公、纪渻子、季咸等,皆出《列子》,不可尽纪。虽不概于孔子道,然其虚泊寥阔,居乱世,远于利,祸不得逮乎身,而其心不穷。《易》之“遁世无闷”者,其近是欤?余故取焉。其文辞类《庄子》而尤质厚,少为作,好文者可废耶?其《杨朱》《力命》疑其杨子书。其言魏牟、孔穿皆出列子后,不可信。然观其辞,亦足通知古之多异术也,读焉者慎取之而已矣。
《文子》书十二篇,其传曰老子弟子。其辞时有若可取,其指意皆本老子。然考其书,盖驳书也。其浑而类者少,窃取他书以合之者多。凡孟、管辈数家,皆见剽窃,峣然而出其类。其意绪文辞,义牙相抵而不合。不知人之增益之欤?或者众为聚敛以成其书欤?然观其往往有可立者,又颇惜之,悯其为之也劳。今刊去谬恶乱杂者,取其似是者,又颇为发其意,藏于家。
上篇
或问曰:儒者称《论语》孔子弟子所记,信乎?曰:未然也。孔子弟子,曾参最少,少孔子四十六岁。曾子老而死。是书记曾子之死,则去孔子也远矣。曾子之死,孔子弟子略无存者矣。吾意曾子弟子之为之也。何哉?且是书载弟子必以字,独曾子、有子不然。由是言之,弟子之号之也。然则有子何以称子?曰:孔子之殁也,诸弟子以有子为似夫子,立而师之。其后不能对诸子之间,乃叱避而退,则固尝有师之号矣。今所记独曾子最后死,予是以知之。盖乐正子春、子思之徒与为之尔。或曰:孔子弟子尝杂记其言,然而卒成其书者,曾氏之徒也。
下篇
尧曰:“谘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予小子履,敢用元牡,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有罪不敢赦。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联躬有罪,无以尔万方。”或问之曰:《论语》书记问对之辞尔,今卒篇之首,章然有是,何也?柳先生曰:《论语》之大,莫大乎是也。是乃孔子常常讽道之辞云尔。彼孔子者,覆生人之器者也。上之尧舜之不遭,而禅不及己;下之无汤之势,而已不得为天吏。生人无以泽其德,日视闻其劳死怨呼〈(一作乎)〉,而己之德涸焉无所依而施,故于常常讽道云尔而止也。此圣人之大志也,无容问对于其间。弟子或知之,或疑之不能明,相与传之。故于其为书也,卒篇之首严而立之。
元冀好读古书,然甚贤《鬼谷子》,为其《指要》几千言。
《鬼谷子》要为无取,汉时刘向、班固录书无《鬼谷子》。《鬼谷子》后出,而险盭峭薄,恐其妄言乱世,难信,学者宜其不道。而世之言纵横者,时葆其书。尤者,晚乃益出七术,怪谬异甚,不可考校,其言益奇,而道益狭,使人狙狂失守,而易于陷坠。幸矣,人之葆之者少。今元子又文之以《指要》,呜呼,其为好术也过矣!
司马迁读《晏子春秋》,高之,而莫知其所以为书。或曰:晏子为之,而人接焉;或曰:晏子之后为之,皆非也。吾疑其墨子之徒有齐人者为之。墨好俭,晏子以俭名于世,故墨子之徒尊著其事,以增高为己术者。且其旨多尚同、兼爱、非乐、节用、非厚葬久丧者,是皆出《墨子》。又非孔子,好言鬼事、非儒、明鬼,又出《墨子》。其言问枣及古冶子等尤怪诞,又往往言墨子闻其道而称之,此甚显白者。自刘向、歆,班彪、固父子皆录之儒家中。甚矣,数子之不详也!盖非齐人不能具其事,非墨子之徒则其言不若是。后之录诸子书者,宜列之墨家。非晏子为墨也,为是书者墨之道也。
太史公为《庄周列传》,称其为书,《畏累》《亢桑子》皆空言无事实。今世有《亢桑子》书,其首篇出《庄子》,而益以庸言。盖周所云者尚不能有事实,又况取其语而益之者,其为空言尤也。刘向、班固录书无《亢仓子》,而今之为术者,乃始为之传注,以教于世,不亦惑乎!
予读贾谊《鵩赋》,嘉其辞,而学者以为尽出《鹖冠子》。予往来京师,求《鹖冠子》,无所见。至长沙,始得其书。读之,尽鄙浅言也,唯谊所引用为美,馀无可者。吾意好事者伪为其书,反用《鵩赋》以文饰之,非谊有所取之,决也。太史公《伯夷列传》称贾子曰:“贪夫殉财,烈士殉名,夸者死权。”不称《鹖冠子》。迁号为博极群书,假令当时有其书,迁岂不见耶?假令真有《鹖冠子》书,亦必不取《鵩赋》以充入之者。何以知其然耶?曰:不类。
皆知敌之仇,而不知为益之尤;皆知敌之害,而不知为利之大。秦有六国,兢兢以强。六国既除,施施乃亡。晋败楚鄢,范文为患。厉之不图,举国造怨。孟孙恶臧,孟死臧恤:药石去矣,吾亡无日。智能知之,犹卒以危。矧今之人,曾不是思。敌存而俱,敌去而舞。废备自盈,秪益为愈。敌存灭祸,敌去召过。有能知此,道大名播。惩病克寿,矜壮死暴。纵欲不戒,匪愚伊耄。我作戒诗,思者无咎。
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非,作《三戒》。
△临江之麋
临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门,群犬垂涎,扬尾皆来。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习示之,使勿动,稍使麋与之戏。积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为犬良我友,抵触偃仆,益狎。犬畏主人,与之俯仰甚善,然时啖其舌。三年,麋出门外,见外犬在道甚众,走欲与为戏。外犬见而喜且怒,共杀食之,狼籍道上。麋至死终不悟。
△黔之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荡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阚,断其喉,尽其肉,乃去。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鼠
永有某氏者,畏日,拘忌特甚。以为己生岁直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由是鼠相告,皆来某氏,饱食而无祸。某氏室无完器,椸无完衣,饮食大率鼠之馀也。昼累累与人兼行,夜则窃啮斗暴,其声万状,不可以寝,终不厌。数岁,某氏徙居他州。后人来居,鼠为态如故。其人曰:“是阴类恶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阖门,撤瓦灌穴,购童罗捕之。杀鼠如丘,弃之隐处,臭数月乃已。呜呼!彼以其饱食无祸为可恒也哉!
智氏既灭范、中行,志益大,合韩、魏围赵,水晋阳。智伯瑶乘舟以临赵,且又往来观水之所自,务速取焉。
群渔者有一人坐渔,智伯怪之,问焉。曰:“若渔几何?”曰:“臣始渔于河,中渔于海,今主大兹水,臣是以来。”曰:“若之渔何如?”曰:“臣幼而好渔。始臣之渔于河,有魦、𫚈、鳗、鰋者,不能自食,以好臣之饵,日收者百焉。臣以为小,去而之龙门之下,伺大鲔焉。夫大鲔之来也,从鲂鲤数万,垂涎流沫,后者得食焉。然其饥也,亦返吞其后。愈肆其力,逆流而上,慕为螭龙。及夫抵大石,乱飞涛,折鳍秃翼,颠倒顿踣,顺流而下,宛委冒懵,环坻溆而不能出。向之从鱼之大者,幸而啄食之,臣亦徒手得焉。犹以为小。闻古之渔有任公子者,其得益大。于是去而之海上,北浮于碣石,求大鲸焉。臣之具未及施,见大鲸驱群鲛,逐肥鱼于渤澥之尾,震动大海,簸掉巨岛,一啜而食若舟者数十,勇而未已,贪而不能止,北蹙于碣石,槁焉。向之为食者,反相与食之,臣亦徒手得焉。犹以为小。闻古之渔有太公者,其得益大,钓而得文王。于是舍而来。”
智伯曰:“今若遇我也如何?”渔者曰:“向者臣已言其端矣。始晋之侈家,若栾氏、祁氏、却氏、羊舌氏以十数,不能自保,以贪晋国之利,而不见其害,主之家与五卿,尝裂而食之矣,是无异魦、𫚈、鳣、鰋也。脑流骨腐于主之故鼎,可以惩矣,然而犹不肯悟。又有大者焉,若范氏、中行氏,贪人之土田,侵人之势力,慕为诸侯而不见其害。主与三卿,又裂而食之矣,脱其鳞,绘其肉,刳其肠,断其首而弃之,鲲鲕遗胤,莫不备俎豆,是无异夫大鲔也。可以惩矣,然而犹不肯悟。又有大者焉,吞范、中行以益其肥,犹以为不足,力愈大而求食愈无餍,驱韩、魏以为群鲛,以逐赵之肥鱼,而不见其害。贪肥之势,将不止于赵,臣见韩、魏惧其将及也,亦幸王之蹙于晋阳。其目动矣,而主乃慠然以为咸在机俎之上,方磨其舌。抑臣有恐焉,今辅果舍族而退,不肯同祸,段规怨深而造谋,主之不悟,臣恐主为大鲸,首解于邯郸,鬛摧于安邑,胸披于上党,尾断于中山之外,而肠流于大陆,为鲜薧以充三家子孙之腹。臣所以大惧。不然,主之勇力强大,于文王何有?”智伯不悦,然终以不悟。于是韩、魏与赵合灭智氏,其地三分。
柳子名愚溪而居。五日,溪之神夜见梦曰:“子何辱予,使予为愚耶?有其实者,名固从之,今予固若是耶?予闻闽有水,生毒雾厉气,中之者温屯呕泄;藏石走濑,连舻糜解;有鱼焉,锯齿锋尾而兽蹄,是食人,必断而跃之,乃仰噬焉。故其名曰恶溪。西海有水,散涣而无力,不能负芥,投之则委靡垫没,及底而后止,故其名曰弱水。秦有水,掎汨泥淖,挠混沙砾,视之分寸,眙若睨壁,浅深险易,昧味不觌,乃合泾渭,以自彰秽迹,故其名曰氵蜀泾。雍之西有水,幽险若漆,不知其所出,故其名曰黑水。夫恶弱,六极也;浊黑,贱名也。彼得之而不辞,穷万世而不变者,有其实也。今予甚清与美,为子所喜,而又功可以及圃畦,力可以载方舟,朝夕者济焉。子幸择而居予,而辱以无实之名以为愚,卒不见德而肆其诬,岂终不可革耶?”
柳子对曰:“汝诚无其实,然以吾之愚而独好汝,汝恶得避是名耶!且汝不见贪泉乎?有饮而南者,见交趾宝货之多,光溢于目,思以两手左右攫而怀之,岂泉之实耶?过而往贪焉,犹以为名,今汝独招愚者居焉,久留而不去,虽欲革其名,不可得矣。夫明王之时,智者用,愚者伏。用者宜迩,伏者宜远。今汝之托也,远王都三千馀里,仄僻回隐,蒸郁之与曹,螺蜯之与居,唯触罪摈辱愚陋黜伏者,日骎骎以游汝,闯闯以守汝。汝欲为智乎?胡不呼今之聪明皎厉握天子有司之柄以生育天下者,使一经于汝,而唯我独处?汝既不能得彼而见获于我,是则汝之实也。当汝为愚而犹以为诬,宁有说耶?”
曰:“是则然矣。敢问子之愚何如而可以及我?”柳子曰:“汝欲穷我之愚说耶?虽极汝之所往,不足以申吾喙;涸汝之所流,不足以儒吾翰。姑示子其略:吾茫洋乎无知,冰雪之交,众裘我𫄨;溽暑之铄,众从之风,而我从之火。吾荡而趋,不知太行之异乎九衢,以败吾车;吾放而游,不知吕梁之异乎安流,以没吾舟。吾足蹈坎井,头抵木石,冲冒榛棘,僵仆虺蜴,而不知怵惕。何丧何得,进不为盈,退不为抑,荒凉昏默,卒不自克。此其大凡者也。愿以是污汝可乎?”
于是溪神深思而叹:“嘻!有馀矣,是及我也。”因俯而羞,仰而吁,涕泣交流,举手而辞。一晦一明,觉而莫知所之。遂书其对。
柳子以罪贬永州,有自京师来者,既见,曰:“予闻于坐事逐,予适将唁子。今予视子之貌浩浩然也,能是达矣,于无以唁,敢更以为贺。”柳子曰:“子诚以貌乎则可也,然吾岂若是而无志者耶?姑以戚戚为无益乎道,故若是而已矣。吾之罪大,会主上以宽理人,用和天下,故吾得在此。凡吾之贬斥幸矣,而又戚戚焉何哉?夫为天子尚书郎,谋画无所陈,而群比以为名,蒙耻遇僇,以待不测之诛。苟人不,有不汗栗危厉偲偲然者哉!吾尝静处以思,独行以求,自以上不得自列于圣朝,下无以奉宗祀,近丘墓,徒欲苟生幸存,庶几似续之不废。是以傥荡其心,倡佯其形,茫乎若升高以望,溃乎若乘海而无所往,故其容貌如是。子诚以浩浩而贺我,其孰承之乎?嘻笑之怒,甚乎裂眦;长歌之哀,过乎恸哭。庸讵知吾之浩浩非戚戚之尤者乎?子休矣。”
或问曰:“朝廷以公且明,进善、退不肖,未尝不当。然否有一疑焉,愿有闻于子以释予也。”曰:“何哉?”曰:“杜兼为濠州,幸兵之乱,杀无罪士二人。蓄货足欲,吾以为唐梼杌、饕餮者亡以异。然而卒入为郎中、给事中,出由商至河南尹,乃死。夫何取于兼者若是幸也?”曰:“若子之言,兼之罪,吾虽不睹乎目,然闻之熟,宜废而不用久矣。然而吾有一取焉。吾闻兼在濠州,有锺离令卢某者,宰相戚也,而谗且谀,日状其僚之过恣以致于兼,且曰:‘是过是愆,我独无有。’其僚因惴恐,以俟谪怒于上,令日施施自负,曰:州君将我陟也。兼得之,乃大怒,罚令,使僚也威得自达,以进乎善,因摈令,终不得面焉。人由是不苟免,而谗谀之道大息。朝廷进兼,于内则给事中,于外则至河南尹。盖知兼有是善也欤?诚然,不为公且明耶?”或者曰:兼,凶狡人也。恣杀以充己,其为过章章者,凡天下儿童,〈(后阙)〉。
问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对曰:本始之茫,诞老者传焉。鸿灵幽纷,曷可言焉!曶黑晰眇,往来屯屯,庞昧革化,惟元气存,而何为焉!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合焉者三,一以统同。吁炎吹冷,交错而功。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无营以成,遝阳而九。运辕浑沦,蒙以圜号。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冥凝元釐,无功无作。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乌溪系维,乃糜身位。无极之极,漭弥非垠。或形之加,孰取大焉!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皇熙亹亹,胡栋胡宇!宏离不属,焉恃夫八柱!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无青无黄,无赤无黑。无中无旁,乌际乎天则。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巧欺淫诳,幽阳以别。无隈无隅,曷懵厥列。
天何所遝?十二焉分?
折篿剡筳,午施旁竖,鞠明究曛,自取十二。非予之为,焉以告汝!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规毁魄渊,太虚是属。棋布万荧,咸是焉托。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辐旋南昼,轴奠于北。轨彼有出次,惟汝方之侧。平施旁运,恶有谷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当焉为明,不逮为晦。度引无穷,不可以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毁炎莫俪,渊迫而魄,遐违乃专,何以死育!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玄阴多缺,爰感厥兔,不形之形,惟神是类。
女歧无合,夫焉取九子?
阳健阴淫,降施蒸摩,歧灵而子,焉以夫为!
伯强何处?惠气安在?
怪弥冥更,伯强乃阳。顺和调度,应气出行。时届时缩,何有处乡。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明焉非辟,晦兮非藏。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孰旦孰幽,缪躔于经。苍龙之寓,而廷彼角亢。
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佥答何忧,何不课而行之?
惟鲧𫍢𫍢,邻圣而孽。恒师庞蒙,乃尚其圯。后惟师之难,矉頞使试。
鸱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
盗堙息壤,招帝震怒。赋刑在下,而投弃于羽。方陟元子,以允功定地。胡离厥考,而鸱龟肆喙!
伯禹腹鲧,夫何以变化?纂就前绪,遂成考功。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
气孽宜害,而嗣续得圣,污涂而蕖,夫固不可以类。胝躬躄步,桥楯勚踣。厥十有三载,乃盖考丑。宜仪刑九畴,受是玄宝。昏成厥孽,昭生于德。惟氏之继,夫孰谋之式!
洪泉极深,何以窴之?
行鸿下𬯎,厥丘乃降。焉填绝渊,然后夷于土!
地方九则,何以坟之?
从民之宜,乃九于野。坟厥贡艺,而有上中下。
应龙何画?河海何历?
胡圣为不足,反谋龙智?畚锸究勤,而欺画厥尾!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地何故以东南倾?
圜焘廓大,厥立不植。地之东南,亦已西北。彼回小子,胡颠陨尔力!夫谁骇汝为此,而以慁天极?
九州何错?川谷何洿?
州错富媪,爰定于处。躁川静谷,形有高庳。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东穷归墟,又环西盈。脉穴土区,而浊浊清清。坟垆燥疏,渗渴而升。充融有馀,泄漏复行。器运浟浟,又何溢为!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东西南北,其极无方。夫何鸿洞,而课校修长。
南北顺椭,其衍几何?
茫忽不准,孰衍孰穷!
昆仑县圃,其尻安在?
积高于干,昆仑攸居。蓬首虎齿,爰穴爰都。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增城之里,万有三千。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清温燠寒,迭出于时。时之丕革,由是而门。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辟启以通,兹气之元。
日安所到?烛龙何照?
修龙口燎,爰北其首,九阴极冥,厥朔以炳。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惟若之华,禀羲以耀。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狂山凝凝,冰于北至。爰有炎洲,司寒不得以试。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石胡不林?往视西极!兽言嘐嘐,人名是达。
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有虬蜲蛇,不角不鳞,嬉夫元熊,相待以神。
雄虺九首,倏忽焉在?
南有怪虺,罗首以噬。倏、忽之居,帝南北海。
何所不死,长人是守?
员邱之国,身民后死。封嵎之守,其横九里。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有萍九歧,厥图以诡。浮山孰产?赤华伊枲。
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巴蛇腹象,足觌厥大。三岁遗骨,其修已号。
黑水元趾,三危安在?
黑水淫淫,穷于不姜。元趾则北,三危则南。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仙者幽幽,寿焉孰慕!短长不齐,咸各有止。胡纷华漫汗,而潜谓不死!
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鲮鱼人貌,迩列姑射。鬿雀峙北号,惟人是食。
羿焉毕日?乌焉解羽?
焉有十日,其火百物!羿宜炭赫厥体,胡庸以枝屈!大泽千里。群乌是解。
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于台桑?闵妃匹合,厥身是继。胡维嗜欲不同味,而快鼂饱?
禹惩于续,嵞妇亟合。胈离厥肤,三门以不氐。呱呱之不衋,而孰图厥味!卒燥中野,民攸宇攸暨。
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虫}?
彼呱克臧,俾姒作夏。献后益于帝,谆谆以不命。复为叟耆,曷戚曷孽!
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
呱勤于德,民以乳活。扈仇厥正,帝授柄以挞凶穷。圣庸夫孰克害!
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
益革民艰,咸粲厥粒。惟禹授以土,爰稼万亿。违溺践垍,休居以康食。姑不失圣,天胡往不道!
启棘宾商,《九辩》《九歌》?
启达厥声,堪舆以呻。辨同容之序,帝以嫔。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坠?
禹母产圣,何疈厥旅!被淫言乱噣,聪聝以不处。
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羿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
夷羿滔荒,割更后相。夫孰作厥孽,而诬帝以降。震高厥鳞,集矢于睆。肆叫帝不谌,失位滋嫚。有洛之雩,焉妻于狡!
冯珧利决,封豨是射。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
夸夫快杀,鼎豨以虑饱。馨骨腴帝,叛德恣力。胡肥台舌喉,而滥厥福!
浞娶纯狐,眩妻爰谋。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
寒谗妇谋,后夷卒戕。荒弃于野,俾奸民是臧。举土作仇,徒怙身弧!
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化为黄熊,巫何活焉?
鲧殛羽岩,比黄而渊。
咸播秬黍,莆藿是营?
子宜播殖穉,于丘于川。维莞维蒲,维菰维芦。丕彻以图,民以讙以都。
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
尧酷厥父,厥子激以功,克硕厥祀,后世是郊。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
王子怪骇,形茀裳。衣褫操戈,犹懵夫药良。终鸟号以游,奋厥篚筐。曶漠莫谋,形胡在胡亡。
蓱号起雨,何以兴之?
阳潜而爨,阴蒸而雨。蓱凭以兴,厥号爰所。
撰体协胁,鹿何膺之?
气怪以神,爰有奇躯。胁属支偶,尸帝之隅。
鳖戴山抃,何以安之?
宅灵之邱,掉焉不危,鳌厥首而恒以恬夷。
释舟陵行,何以迁之?
要释而陵,殆或谪之。龙伯负骨,帝尚窄之。
惟浇在户,何求于嫂?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
浇嫪以力,兄麀聚之。康假于田,肆克宇之。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
既裳既舍,宜咸坠厥首。
汤谋易旅,何以厚之?
汤奋癸旅,爰以伛拊。载厥德于葛,以诘仇饷。
覆舟斟寻,何道取之?
康复旧物,寻焉保之。覆舟喻易,尚或艰之。
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汤何殛焉?
惟桀嗜色,戎得蒙妹,淫处暴娱,以大启厥伐。
舜闵在家,父何以鳏?尧不姚告,二女何亲?厥萌在初,何所意焉?
瞽父仇舜,鳏以不俪。尧专以女,兹俾允厥世。惟蒸蒸翼翼,于妫之汭。
璜台十成,谁所极焉?
纣台于璜,箕克兆之。
登立为帝,孰道尚之?
惟德登帝,师以首之。
女娲有体,孰制匠之?娲躯虺号,占以类之。胡曰日化七十,工获诡之!
舜服厥弟,终然为害。何肆犬体,而厥身不危败?
舜弟氐厥仇,毕屠水火。夫固优游以圣,而孰殆厥祸!犬断于德,终不克以噬。昆庸致爱,邑鼻以赋富。
吴获迄古,南岳是止。孰期去斯,得两男子?
嗟伯之仁,逊季旅岳。雍同度厥义,以嘉吴国。
缘鹄饰玉,后帝是飨。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帝乃降观,下逢伊挚。何条放致罚,而黎伏大说?
空桑鼎殷,谄羹厥鸽。惟轲知言,间焉以为不。仁易愚危,夫曷揆曷谋。咸逃丛渊,虐后以刘。降厥现于下,匪挚孰承!条伐巢放,民用溃厥疣,以夷于肤,夫曷不谣!
简狄在台,喾何宜?元鸟致贻,女何喜?
喾狄祷禖,契形于胞。胡乙鷇之食,而怪焉以嘉!
该秉季德,厥父是臧?
该德允考,蓐收于西。爪虎手钺,尸刑以司慝。
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
牧正矜矜,浇扈爰踣。
干协时舞,何以怀之?
阶干以娱,苗革而格。不迫以死,夫胡狃厥贼!
平胁曼肤,何以肥之?
辛后𫘤狂,无忧以肥。肆荡弛厥体,而充膏于肌。啬宝被躬,焚以旗之。
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
扈释于牧,力使后之。民仇焉宇,启床以斮。
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
殷武踵德,爰获牛之朴。夫唯陋民是冒,而丕号以瑞。卒营而班,民心是市。
昏微循迹,有狄不宁。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
解父狄淫,遭悫以报。彼中之不目,而徒以色视。
眩弟并淫,危害厥兄。何变化以作诈,后嗣而逢长?
象不兄龚,而奋以谋盖。圣孰凶怒,嗣用绍厥爱。
成汤东巡,有莘爰极。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水滨之木,得彼小子。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
莘有玉女,汤巡爰获。既内克厥合,而外弼于德。伊知非妃,伊之知臣,曷以不识!胡木化于母,以蝎厥圣!喙鸣不良,谩以诡正。尽邑以垫,孰译彼梦!
汤出重泉,夫何罪尤?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
汤行不类,重泉是囚。违虐立辟,实罪德之由。师凭怒以割,癸挑而仇。
会鼂争盟,何践吾期?苍鸟群飞,孰使萃之?到击纣躬,叔旦不嘉。何亲揆发,足周之命以谘嗟?授殷天下,其位安旅?反成乃亡,其罪伊何?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并驱击翼,何以将之?
胶鬲比漦,雨行践期。捧盎救灼,仁兴以毕随。鹰之咸同,得使萃之。颈纣黄钺,旦孰喜之!民父有釐,嗟以美之。位庸芘民,仁克莅之。纣淫以害,师殛圮之。咸逭厥死,争徂器之。冀鼓颠御,让舞靡之。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而逢彼白雉?
水滨翫昭,荆陷弑之。缪迓越裳,畴肯雉之。
穆王巧拇,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
穆懵《祈招》,猖洋以游。轮行九野,惟怪之谋。胡绐娱戴胜之兽,觞瑶池以迭谣!
妖夫曳衒,河号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
孺贼厥诜,爰檿其弧。幽祸挐以夸,惮褒以渔。淫嗜薎杀,谏尸谤屠。孰鳞漦以征,而化鼋是辜。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天邈以蒙,人么以离。胡克合厥道,而洁彼允违。
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桓号其大,任属以傲。幸良以九合,逮孽而坏。
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何恶辅弼,谗谄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沈之?雷开何顺,而赐封之?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梅伯受醢,箕子佯狂?
纣无谁使惑,惟志为首。逆图倒视,辅谗以僇宠。干异召死,雷济克后。文德迈以被,芮鞫顺道。醢梅奴箕,忠咸丧以丑厚。
稷惟元子,帝何笃之?投之于冰上,鸟何燠之?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
弃灵而功,笃胡爽焉。翼冰以炎,盍崇长焉。既歧既嶷,宜庸将焉。纣凶以启,武绍尚焉。
伯昌号衰,秉鞭作牧。何令彻彼歧社,命有殷之国?
伯鞭于西,化江汉浒。易岐社以太,国之命以祚武。
迁藏就岐,何能依?
逾梁橐囊,膻仁蚁萃。
妲有惑妇,何所讥?
妲灭淫商,痡民以亟去。
受赐兹醢,西伯上告。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
肉梅以颁,乌不台诉!孰盈癸恶,兵躬殄祀!
师望在肆,昌何志?鼓刀扬声,后何喜?
牙伏牛渔,积内以外萌。歧目厥心,了氐显光。奋力屠国,以髀髋厥商。
武发杀殷,何所悒?载尸集战,何所急?
发杀曷逞,寒民于烹。惟栗厥文考,而虔予以徂征。
伯林雉经,维其何故?何感天抑坠,夫谁畏惧?
中谮不列,恭君以雉。胡螾讼蛲贼,而以变天地。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
天集厥命,惟德受之。允怠以弃,天又祐之。
初汤臣挚,后兹承辅。何卒官汤,尊食宗绪?
汤挚之合,祚以久食。昧始以昭末,克庸成绩。
勋阖梦生,少离散亡。何壮武厉,能流厥严?
光征梦祖,憾离以厉。仿惶激覆,而勇益德迈。
彭铿斟雉,帝何飨?受寿永多,夫何久长?
铿羹于帝,圣孰嗜味!夫死自暮,而谁飨以俾寿!
中央共牧,后何怒?蜂蚁微命,力何固?
螝啮已毒,不以外肆。细腰群螫,夫何足病!
惊女采薇,鹿何祐?比至回水,萃何喜?
萃回偶昌,鹿曷祐以女!
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两,卒无禄?
鍼欲兄爱,以快侈富。愈多厥车,卒逐以旅。
薄暮雷电,归何忧?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何长先?悟过改更,我又何言?
咨吟于野,胡若之很!严坠谊殄丁厥任,合行违匿固若所。咿嗄忿毒意谁与?丑齐徂秦啖厥诈,谗登狡庸咈以施。甘恬祸凶亟锄夷。愎不可化徒若罢。
吴光争国,久予是胜?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长,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阖绰厥武,滋以侈颓。於菟不可以作,怠焉庸归?款吾敖之阏以旅尸,诚若名不尚,曷极而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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