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绎史/勘本/卷16

目录 南疆绎史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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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霅川温氏原本

  古高阳氏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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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传十

  刘成治黄端伯吴嘉胤龚廷祥陈于阶吴可箕、黄金玺等附刘肇基乙邦才、庄子固、马应魁、许谨、楼挺等卫胤文吴尔埙张伯鲸高孝缵、王士琇等

  右南都守职、扬州从难诸臣列传第十。

  ○呜呼!南渡君臣岂不哀哉!大兵已逼,而朝堂嬉戏若无事然。及闻扬州破,文武大僚始仓皇丛集,窃窃偶语;百官后至,微闻其语曰:‘即降志辱身,亦所甘心!’盖群思卖国也。兵科吴适至兵部问防江守御计,职方王期升曰:‘长江之险,北军岂能飞渡?君何深虑!’于是一骑未至,君相先逃;总督京营戎政忻城伯赵之龙、礼部尚书钱谦益首先具启迎降。百官或降或窜,奔走恐后矣。其出降者,公侯则徐允爵、朱国弼、常延龄延龄名,温氏误入,辨详“摭遗”世臣下;其次,顾鸣郊、唐世济亦误窜、汤国祚、柳祚昌、徐弘爵、李祖述、顾鸣郊、张拱日、孙维城、邓文郁、方一元、郭永祚、焦梦熊、刘印吉、张承志、邹存义、黄中鼎、常应俊、齐赞元,大学士则王铎、蔡奕琛,都御史则李沾、唐世济、邹之麟,侍郎则李乔、朱之臣、梁云构,翰林詹事则陈于鼎、程正揆、李景濂、刘正宗、张居仁、陈之遴,给事中则钱增、陆朗、丁允之、王之晋,御史则张孙振、徐复扬、袁弘勋、王懩;其馀部曹寺司下僚,不可胜计。而独刘成治、王端伯数人者,挺然不屈、嚼然不缁;岂非希世之鸣凤哉!且此数人者,位非尊也、禄非厚也、权非重也、无封疆守城之寄、无兵马捍御之责,冷曹散秩,具员而已;而引义自守,刀锯不避。高皇帝陵寝之防,灵爽所冯,仅此数人之仰答。其平居自讲东林,号召徒众相与标榜,而首倡邪谋,䩄颜屈膝,曾不愧耻,至今人翻称誉之。呜呼,世之衰也,三代直道泯没尽矣!当大清豫王之将至也,戎政府、都察院先遣官骑迎之于郊;之龙、谦益奉舆图、册籍候之于途,四拜长跪以献。将入城,大雨淋漓,百官搴裳恐后。王命谦益以五百骑入清宫,谦益封府库、收锁钥导之入。之龙集梨园子弟数百人张筵广乐迎王南面坐,奉觞上寿;张幕天坛,椎牛酾酒,大飨将士。酒未半,广昌伯刘良佐、东平伯刘泽清率其军士投戈解甲,稽首归命,且请擒弘光以自效。不五日,而田雄等竟挟福王以至矣。

  ◎扬州溃而南都不守,其事实相属也。南都之下,凡拥高位、食世禄,争以识天命迎王师者,得尔许人;而湛然以臣节守者,祗此下僚之五君子也。之五人可以死、可以毋死也,而竟死;则死或重于泰山者邪!扬州破,知府任民育及监军、佥事等官死之。温氏立传于后,是皆有守土责,不可以不死者也。其左都督刘肇基以下数人皆一心于阁部者,讵可略焉弗详前刻附于史忠正传后,非是!至卫胤文得罪清议,“佚史”削诸;“勘本”予诸,乃予其死而不予其生尔。故不得与守土并列,而赘附于诸将之末也。吴参军以乡贼自新、张兵部以乡官见重,因而并书之曰“扬州从难”。

  刘成治、黄端伯、吴嘉胤、龚廷祥、陈于阶吴可箕、黄金玺等附、刘肇基乙邦才、庄子固、马应魁、许谨、楼挺等、卫胤文、吴尔埙、张伯鲸高孝缵、王士琇等

  ·刘成治

  户部郎中刘成治字广如,汉阳人。崇祯甲戌进士,初知庐陵县。南渡,补国子监助教;历升郎署。

  赵之龙将出降,先入户部封库;成治怒,奋拳击之,之龙亟走免。大兵入城,成治闭户不出。已闻豫王命百官谒见,出使乞假者注册,晨起呼名,官吏俱寅往午归;否则,妻子为俘。成治慨然曰:‘国家养士三百年,遂无一忠义以报累朝恩邪?’即题壁曰:‘钟山之气,赫赫洋洋;归于帝侧,保此冠裳。’自缢死。

  黄端伯

  礼部主事黄端伯字符公,新城人。崇祯戊辰进士,为宁波、杭州二府推官;皆古越名胜地,人士汇集。端伯聪颖,杂治儒、墨百家之学。性冲淡夷旷,虚怀下士。每出,则诸生以经史、文艺及语录、禅旨、金丹符箓裒然竞进者,恒数百人;端伯应接从容,莫不厌服而去。治行报最,征入京,以忧归。意不欲仕,将嗣法于开元寺而不果。已而屏弃一切,潜心儒学,慨然欲自树名节。当少时,每思遗世出尘,自署印文曰“海岸道人”。至是,改其篆曰“忠孝廉节之章”;识者知其学之更有进也。益王居建昌,与郑芝龙结姻,势横甚;端伯疏论之。益王怒,亦劾端伯离间亲藩及出妻、酗酒事。有诏候勘,端伯乃避迹庐山。

  福王立,大学士姜曰广荐起之,授礼部仪制主事。南京覆,或曰:‘公如老衲,盍浮沉山野?’端伯曰:‘临难茍免,先圣训也;我岂借口释氏以茍活乎!’百官迎降,端伯独不赴。从者固请,乃书一帖与之,曰“大明忠臣黄端伯”。豫王命趣召之。兵往,先捶其妾;端伯毅然不顾曰:‘杀即杀耳,我不投谒也。’系之去,方巾不冠,亦不拜。王甚重之,授以职,不可;以方外礼,亦不可。王问:弘光何君?曰:‘圣君。’问何以指昏为圣?曰:‘子不言父过。’问马士英何相?曰:‘贤相。’问何指奸为贤?曰:‘不降即贤。’遂下狱。狱中作“明夷录”自跋云:‘甲戍易数疏成,灵龟旁见。初筮得明夷,再筮得箕子之明夷。今江南犴狴,妖梦是践;有欲以三公洿我者,我任死不从也。薇荒麦秀,寓象明夷,岂不信而有征哉!’豫王高其义,欲生之不得;乃曰:‘文信国终不负宋,姑听之以成其义。’八月十三日,正坐待命。一卒左刃之,手颤弃刀走;一卒右刃之,亦颤弃刀走。端伯厉声曰:‘吾心不死,头不可断;盍刺吾心!’卒如之而绝。一仆拱立其侧,挥之不去;亦见杀。鲁王赠太常卿,谥“忠节”。

  端伯深于禅,归于忠义以死。当两京陷没,大臣之不能死者,辄因缘杖拂称济洞宗嗣,以自文其偷生之末路;岂端伯所谓借口释氏者乎?

  吴嘉胤

  户部主事吴嘉胤字绳如,松江华亭人。天启甲子举于乡,历官户部主事;方正不茍。

  南渡,管理新饷;奉使至丹阳闻变,亟驰还。从者曰:‘往则投死耳。幸而不遇难,且归为后图!’嘉胤曰:‘是何言欤!君亡,则率土皆非明有也。我归欲安之!’乃还,止车城外报恩寺;上书求存明社稷,不报。命二仆携官服至方正学祠,拜曰:‘愿从先生于地下,令后世知吾与先生同志也。’从容缢于树。一仆欲解之,一仆曰:‘嗟乎!主人有成言矣。解之必不听,不如已也!’此仆亦从死。

  龚廷祥

  中书舍人龚廷祥字伯兴,无锡人;马世奇门人也。癸未进士。明年京师陷,福王立;廷祥知其不能为国,不欲出。既而念母老,冀得诰命以荣之;慨然曰:‘仕不仕,我已策名吏部,国难不可避也;将为娱亲地乎!’乃赴选,授中书舍人。四月,命下。

  旬日间,扬州不守,南都继覆,举朝迎附。廷祥恸哭曰:‘吾固知国祚必移,而不意如是其速也。吾岂忍背恩于国乎!’遗书戒其子曰:‘捐躯见志,吾事也。善事祖母,无使老人悲!’五月二十二日,与吏部主事骆天闲约同死。天闲佯听之,偕诣文庙跪,将自刎;其仆急持之,天闲竟去。廷祥乃肃衣冠拜孔子讫,大呼曰:‘吾不负师友马君常、刘湛六也!’自投武定桥下死。

  陈于阶

  钦天监五官挈壶正陈于阶,字詹一;上海人。尝从大学士徐光启学历法,荐授是职。

  南渡,令督造火器。及大兵至,叹曰:‘吾微员也,可以无死;然他日何以见徐公哉!’遂自经于天主堂。呜呼!此可谓不负徐公矣。

  “勘本”曰:同时,国子监生徽州吴可箕题诗衣襟,自缢于鸡鸣山关壮缪祠。金陵黄金玺者,闻诸勋臣大僚俱出降,大书于壁曰:‘大明武举黄金玺以一死而愧人臣之怀二心者!’遂自经。布衣陈士达,亦投水死。

  “佚史”曰:予于诸人皆大书其官者何?官以人重也。且以见贤人君子沦于下僚而奸狠卖国之徒翻居高位,此国之所以亡也。或曰:其时吏部尚书张捷、副都御史杨维垣皆死,子削而不书,何也?曰:非死义也。福王既出,城中无主;百姓群起破狱,出太子拥之入朝,道遇王铎,群殴之曰:‘汝何故以我先帝子为假子?’拔其须且尽。张捷闻之,恐其及己也,欲走丹阳,城闭不得出。仓皇与僧怀璧走鸡鸣寺,寺人复窘之;怀璧劝之死,不得已,乃缢。维垣亦虑祸及,驱二妾投井死;置三棺,旁殓二妾,中题己名,置中堂。身微服夜遁,至土桥为冤家所杀。死如是,得谓之死义乎?且夫维垣身附“逆案”、名在“丹书”,马、阮嬖之,拔置显秩,首以颁“要典”请。自是群小鸱张,联翩而至;乱政亟行,以速于败。张捷身为冢宰,曾不救正,惟马、阮意旨是奉:所谓死不偿责者也。昔齐庄公之杀贾举、州绰十人者死之,“春秋”削而不书;胡文定以为是皆逢君之恶从于昏乱,不得以死节名。然则使张、杨慨然殉国,犹贾举类耳;况于不得已而为人所杀哉!“传”曰:‘君子表微。’馀于是史之作,发潜德、阐幽贞,旁搜远绍,虽市夫田隶茍其死义,必不敢遗;岂于大僚而翻略之!惟其征之而信、考之而核,而后敢书而传之;传之不妄,而后可以告天下万世也。

  刘肇基乙邦才、庄子固、马应奎、许谨、楼挺等

  ◎阁部军前将官之叛降者,比比矣。惟刘都督、乙、庄、马副戎而下数人奋身从公,守死无二。彼东平、广昌之徒,得毋愧见于地下邪!温氏略焉,兹特补传,以“扬州从难”名。

  左都督刘肇基字鼎维,辽东人。嗣世职指挥佥事,迁都司佥书,隶山海总兵尤世威麾下,多战功。世威罢,肇基分领其众。贼破汝州,而所部皆边军,久戍思归,噪而走。坐是,解职。寻起为辽东副总兵,擢都督佥事。

  十七年春,加都督同知,提督南京大教场。南都立,史可法督师淮阳;肇基请从征自效,屡加左都督、太子太保。可法议分布诸将,荐令肇基驻高家集、李栖凤驻睢宁以防河。栖凤本甘肃总兵,以地失留淮扬者;督师前锋,则用张天禄驻瓜州。十一月,肇基、栖凤以可法命,谋取宿迁。初八日,渡河复其城。越数日,大清兵围邳州,军城北;肇基军城南,相持半月始解去。

  明年四月,大兵抵扬州,可法邀诸将赴援,肇基栖凤?、天禄不至,寻皆叛降,独肇基自白河以兵四千趋赴;过高邮,且不见妻子。既入城,请乘北军未集,背城一战;可法持重,不可。肇基乃分守北门,发炮伤围者无算。已而城破,率所部死士四百人巷战,格杀千馀人。兵来益众,力不支,为流矢贯额死;一军皆覆。

  乙邦才,青州人;庄子固,辽东人;马应魁,贵池人:俱从可法军前,官副总兵。邦才初以队长,击贼于河南、江北间。黄得功与贼战霍山,单骑陷淖中,贼围而射之,马毙,得功徒步斗,天将暮,仅馀一矢,邦才大呼冲贼走,得功乃得出;邦才授以己马,分与矢,且走且射,连殪追骑,始得及其军。得功自是知其能。时颍、寿、六、霍诸郡县数被寇,六安围急,凤阳总督马士英命邦才与张衡者往六安取知州状;两人简精骑二百,夜冲贼阵,绕州城呼曰:‘大军至矣,固守勿懈!’城中因以恃之,守益坚。得状后复突围出,不损一骑。邦才凡大小十馀战,咸有功。可法镇扬州,携之行,用为副总兵,分徇江北;城围,即率所部趋援,分门守御。既破力战,自刎死。

  子固字宪伯;年十三,杀人亡命。后从军,积功至参将。可法令之兴屯徐州、归德间,乃募壮士七百人,立旗帜以“赤心报国”为号。闻扬州围急,率众驰救,三日而至。城垂破,可法自刎不殊,子固与内营参将许谨共抱持之;将拥以出,遇我兵格斗,力竭死。谨亦中流矢死。

  应魁字守卿,初为小将,巡行村落。贼至,从者惧而奔,应魁呼曰:‘勿怖死,死亦命也!’连发二矢,殪二贼,贼即退。可法拔之,俾领旗鼓。每战披白甲,大书于背曰“尽忠报国”。城破,巷战死。

  同时,副将楼挺、江云龙、李豫、冯国用、副旗鼓参将陶国祚、前营参将陈光玉、徐纯仁、李隆、游击李大忠、孙闻忠、都司姚怀龙、解学曾等皆以巷战死。

  卫胤文

  扬州从难卫胤文字祥趾,韩城人。祟祯辛未进士,授庶吉士;历编修、司业、中允、谕德,告归。十四年闯贼入关,全省瓦解。胤文方在里,星夜赴都,痛哭陈剿贼计;言‘西士之危,将延社稷。’并请召四大镇翼卫王室。连上十五疏,捐资犒军。帝以其剀切,召对褒劳之。京师陷,匿民间。贼搜得,拷讯备至;乘间南奔。

  南渡,仍故官,擢御史。后希马士英意,奏罢督师兵;诏切责之,士英遂与之昵。寻诣兴平营谒高杰,杰以同里故,疏请留监己军。杰死,士英荐之,即以兵部右侍郎,都督兴平所部,经略开、归军务,兼徐、扬巡抚。

  扬州被围,降将李遇春至城下招谕,史可法及四总兵、二道等官皆不从。城破,胤文赴水死。

  “勘本”曰:胤文之初,颇见忠悃。既后希奸附热,遂有妄劾督辅“请解兵柄”一疏,致屏清议。温氏削其名固当然;卒能以一死为报,亦足逭其罪已。兹以“扬州从难”冠其名,盖不得与守土者例也。

  吴尔埙

  阁部参军吴尔埙,崇德人。祟祯癸未进士,授庶吉士。京师陷,降于贼。贼败,南还谒可法,请从军赎罪,可法遂留之参军事。其父之屏,方督学福建;尔埙断一指,畀故人祝渊曰:‘君归语我父母,悉出私财畀我饷军。我他日不归,以指葬可也。’寻从高杰至睢;杰死,寓祥符,遇一妇,言是福王妃;因守臣附疏以闻。诏斥为妄,逮之。可法为救免,分守新城。城破,投井死。

  张伯鲸高孝缵、王士琇等

  江都乡官张伯鲸字绳海,万历丙辰进士,历知会稽、归安、鄞三县事;内迁户部主事,出督延、宁二镇军储。后擢兵部添设左侍郎,摄行尚书事。召对万岁山,步行中寒,足疾作,伏地不能起;帝命中官扶出之。遂乞休。

  南渡后,家居不出。左兵起,马士英尽撤江北兵以御;鲸叹曰:‘天下事不可为矣!’扬州受围,与当事分城坚守。城破,身被数创死。妻杨氏、子妇郝,俱从死。

  诸生高孝缵,字申伯。城破,书衣衿曰:‘首阳志、睢阳气,不二其心,古今一致。’入学宫,投先圣座下自经死。

  同时,王士琇于新城垂破之日,设庄烈帝位,号哭载拜,与其弟并缢死。又有王缵、王绩、王续者昆季三人,俱自沉。医士陈天拔、画士陆榆、武生戴之蕃、义勇张有德、市民冯应昌,皆死之。

  “勘本”曰:维扬感督辅之化,一时顾名殉义者颇伙,惜不得姓氏以传;其见诸史册者,则寥寥也。外于南都覆后,如皋、六合间亦有数辈,详入“摭遗”。此“扬州从难”之附于“南都守职”下者,时则同而事亦类也。“原本”有卷次,而等类不分;所谓“南都守职”,亦是“勘本”之区别耳。自刘都督传下皆“勘本”纂补之文。并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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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绎史/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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