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绎史/摭遗/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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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李瑶子玉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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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元妃曾氏

  鲁妃张氏附从难宫嫔周氏 元妃张氏舟山册立

  桂太妃王氏、太妃马氏永明王生母 桂元妃王氏从难宫嫔某氏附

  案《梦华潭丛录》曰:‘自古宫壶之肃雍,未有过于胜国者也;嫱媛之殉烈,亦未有过于胜国者也。一朝之家法严矣!二祖之贻谋远矣!故甲申三月之变,孝哀、孝烈二皇后与妃侍十数人、宫女二百馀同殉国难。洎南都之下也,潞王以杭州降,福藩邹太后北去;渡淮水,太后伺间奋跃,堕急湍死。’考之质疑诸文,则曰:‘马士英挟走入浙之太后;伪也。’疑者言即士英母,其说近是;未便列之传次。其福王故妃童氏之狱已详附“南都纪”后;疑词歧说而究非正御之妃,是亦不足以为之传。赧王先妃黄氏、继妃李氏,皆早逝;甲申秋,南都追谥黄妃曰“孝哲懿庄、温贞仁靖皇后”,李妃曰“孝义端仁、肃明贞洁皇后”。明年三月于童妃狱后,更上黄妃谥曰“孝哀慈靖、恭惠温贞、偕天协圣哲皇后”,妃戚黄九鼎封雒中伯。

列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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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妃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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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王元妃曾氏,南阳人,诸生曾文彦女。崇祯五年,王袭位,年已三十有一;妃年十九,选入宫。颇知书礼,任内政,王甚昵之。九年秋,京师戒严,王以擅发护军勤王得罪,废庶人;安置凤阳高墙。押发官张有度将以槛车上道,王自裁不殊。比至高墙,中奄人索贿不可得,以石墩锁之,极所困苦,王病濒死;官医下药,妃恐有诈,不与饮。入夜,默祷于天,自剜股肉进之;食淡攻苦以居。王愈后始闻,遂更相怜爱。南都立,以赦,命徙广西之平乐;乙酉夏,抵浙而南都覆,妃间劝王为自立计。六月,入闽。至福州,群臣拥之监国。既即位,于秋八月壬辰奉册为后;父文彦,封吉水伯。命妇入朝太和殿,佥有所赉。王性从俭,宫中亦屏去金玉、锦绣一切供饰;至帏幕衾褥,率以大布为之。不列嫔御,仅有执事人三十馀辈而已。以故郑氏初进美女十二人,虽留之而绝不见御。

  妃既素能理事,至是颇与外政。凡王批阅章奏,多所参驳。每当临朝,则垂帘座后,以共听断;朝臣私有所议。总宪张肯堂具疏论之;略曰:‘本朝高、文二后皆有圣善之德,助成王业;然皆宫闱之中,默相赞助。若垂帘之制,则非圣世所宜,不可以示远人!’疏入,妃大恚。肯堂以是遂疏于王。说者谓唐王当烈庙时,有英察之誉;至此虽锐意中兴,而溺于内爱如此,有以知其不能成大功也。是冬十二月,王亲戎;由水道进,妃亦御舟以从。

  丙戌元日,王在建宁,不受朝贺。既而江右督师杨廷麟、楚督何腾蛟迎王移驻各疏相继至,妃密言郑氏不可倚,亟请依何腾蛟为是。时芝龙阴怀不测,多方沮遏;洎王决计出汀巡赣,乃使军民数万遮道号呼,拥驾不得前,即又表请暂回天兴。无已,遂移驻延平。秋七月,元子生,妃出。大赦;加恩,从兴诸臣悉晋爵一级。腾蛟命将以铁骑五千来迎;行抵韶州,而芝龙已弃关去。

  王师长驱度仙霞岭,行在震动。将出奔,急命妃先发;宫眷皆以骑从。甫出城,官军掩至,称扈跸者;直入行宫。从官迸散,王遂被难。妃先被执于涂,舟次九泷潭,乘间投水死。闽中永明王立,遥上尊号曰“思文皇后”;已加谥曰“孝毅襄皇后”。

  《摭遗》曰:曾妃以才能自用,固有揽及外政之非;然卒无大过,犹不失为明德之助也。论者谓唐王内制于妃,而有以知其无功;斯语则苛矣。夫天不祚明,虽有贤妃内赞,又何能免于悍帅外投乎!

  温氏《纪略》,于闽、粤诸妃大书为“后”;《摭遗》削之,故不曰“后妃传”而曰“宫壶妃御传”也。

鲁妃张氏附从难宫嫔周氏、元妃张氏舟山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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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监国前妃张氏,会稽人。早岁入宫;王监国后,册为妃,生世子。父国俊,故选事;与内奄合,专揽事权,延纳货贿。尝受鄞降臣谢三宾金万两,胁监国必致三宾于枢要而后已。妃闻之,脱簪待罪;监国慰之以免。

  及江上师溃,命保定伯毛有伦扈宫眷及世子出海。妃载拜辞曰:‘勿以妾故为王累。’遂手碎磁盘,自刭死。

  宫嫔周氏于出海后被劫北去,亦自刎。

  鲁元妃张氏,鄞人。入舟山后,册立。初以丙戌春入宫,次于会稽张妃,主内政。西陵失守,监国自江入海。保定伯毛有伦奉命扈宫眷,世子自蛟关出,期于舟山会。道逢定海总兵张国柱乱兵杀掠,劫宫嫔诸内人去,有伦全军归命。时妃在副舟中,急令舟人鼓棹突前,追兵不及。伏荒岛数日,飘泊至舟山而监国已入闽,旁皇无所归;吏部尚书张肯堂遣官护之,得达长垣。监国见之流涕,始进册为元妃。在海上者三年,风帆浪楫,莫副山河之容。已丑,黄斌卿伏诛,始复入舟山。先是,会稽张妃父国俊豫事,妃欢曰:‘是何国家、是何勋戚?而尚欲尔尔乎!’至是,亲族之有至者悉遣之。

  大兵以辛卯三道入海,监国谓蛟关未能猝渡,亲帅师捣松江以牵其势。荡湖伯阮骏居守,败死。兵临城下,安洋将军刘世勋议分兵送宫眷出,然后背城一战。妃传谕辞曰:‘将军意良厚,然蛎滩鲸背之间,惧为奸人所卖,则张妃之续也。愿得死此净土!’诸臣乃止。城陷,元妃整簪服北向拜谢,投井而死。义阳王妃杜氏、宫娥张氏并从之。锦衣指挥王相、内臣刘朝共掌宫事,叹曰:‘真国母也!岂可使其遗骸为乱兵所窥。’相与舁巨石填之;即共刎其旁。既而监国闻之,加谥为“贞妃”;封其井,立碑以祀。

  《摭遗》曰:或传鲁世子为义士申毅潜挟以去,不知所终。舟山册立之妃,或作陈氏、或又作即妃张氏之妹。今以甬上全氏“宫井篇”案诸,则信张氏之为元妃矣。全氏云:‘元妃世居吾鄞郑丞相府大池之北,其女兄归吾家佥事府君。当妃未死,尝遣间使至中土,寄书讯其女兄,历叙蛟关之掠、长垣之困、琅琦之溃、健跳之围,操尺组而待命者不知凡几。鬼火以当庭燎、黄蘗以充葛藟、猿鸣龙啸以拟晨鸡,茍延馀息,荼苦六稔。然到头,终拟一死以完皎然之躯。其节素定如此。夫天下之善恶一也,景阳之辱,高颎正法于青溪,不可以为暴;则舟山之烈,虽经易代,而表章不可以为嫌。向使当时史局诸臣达之兴王之前,岂有不动色矜叹,附之二后传中者。奈何并此不食之泥,湮没恐后?是皆不知圣朝旌励幽冥之盛者也!翁洲即前宋之崖山也,况元妃为鄞产;是尤吾乡所最有光者。宫可亡,井不可没矣!’

  又案会稽张妃之死,或谓出海被劫北去,中途碎磁盘以自刭。质诸杨氏“跋语”:“鲁纪年”、“海上见闻纪”,并言被劫,而“鲁春秋”、“今鲁史”、“江东闰位纪”、“舟山纪略”诸书皆作辞王死,当得实也;今从之。然推元妃之辞‘惧为奸人所卖,为张妃之续’一语,则似出海后被劫自刭之说是矣。附注此,以待后考。

桂太妃王氏、太妃马氏永明王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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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太妃王氏,湖广人;为桂恭王继妃。性慈惠,通知大体。丙戌秋九月,粤中督臣丁魁楚、抚臣瞿式耜等议立君,共推永明王为神宗嫡孙统系之正,将拥之监国。太妃召王入宫,严词诲之;且曰:‘当此天下大乱,儿非治世才。何苦以一朝虚号,致涂炭生民;南中、闽中可鉴也!’已又明告诸大臣曰:‘诸臣何患无君,愿更择其可!’及即位,追尊皇考桂恭王为端皇帝,遂尊太妃为皇太后;封其弟国玺为武靖伯。辛卯夏四月戊午,薨于田州,葬南宁;谥曰“孝正、庄翼、康圣皇太后”。

  马太妃,永明王生母也家世不详所自。肇庆即位,尊为皇太妃。兄之子马九功,封镇远伯。积十六年中,备极流离奔播之厄。后为缅人执送之滇,吴三桂遣将吏押发赴燕;行次黄茆驿,与王妃推𫐉相望,彼此禁不得语而各以手示,乃同时扼吭以死。

桂元妃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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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明王妃王氏,吴人。父略,尝为粤中郡守;国变去官,遂家于粤。妃素闲静;入宫后,上侍两宫能尽敬礼,总持内政。丙戌冬十有一月,册立为后;父略封长洲伯。

  明年丁亥,王称永历元年;驻武冈,改名奉天府。秋七月,我大清兵破宝庆,直趋奉天城下。锦衣指挥文安伯马吉翔奉太妃及妃、诸宫眷斩关夜遁,由水道驰入蛮境。会天淫雨,泥涂轩冕,至竟日不得具一餐。宫女、内竖皆踉跄泥淖中,饥饿无人色;而妃则夷然也。

  戊子春,驻南宁。闰三月,王子慈烜生,妃出;大赦。

  初,桂林之役,妃尝发内储银饷军;不足,则资以簪珥之属。留守大学士瞿式耜妻邵,亦出金珠为助;时谓中宫之贤,有以召之。及入安隆,土锉芦帘,几不蔽风雨;浣衣麤饲,供给且不时:倍历有生之厄。

  已而贼臣孙可望日益无礼于王,王不能堪,与大学士吴贞毓、内臣张福禄、全为国等定策,密使奉敕进李定国为晋王,令之将兵入卫;所谓“密敕之狱”也。而马吉翔与司礼太监庞天寿比奸,谄事可望;发其事,指贞毓而下豫议者十八人为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以福禄、为国及主事张镌为首罪。凌迟时,张、全二人愬于太妃求救,天寿等乃直入宫门,擒二人于坤宁宫外。太妃与妃稍问之,寿怒目厉声诃之止。狱既具,吉翔、天寿益思所以媚可望,以为事涉内宫,王妃必知情,宜废之以截后祸,令其党主事萧尹具疏密陈古来后妃不道诸废立事。妃乃泣愬王前曰:“不虞汉家末世之风,见于今日也!”王乃留中寝之。

  洎入缅,辄以病自哀。既而咒水祸作,与诸宫眷丛处一室。每闻诸家眷属之自尽者,泣谓嫔侍曰:“吾非不能为此,顾以太妃在,恐重伤王心也!”寻为缅人所献,中涂与马太妃同扼吭死。

  案有明三百年,列辟鲜专房之溺、后宫无预政之嫌。若万贵妃、刘夫人、郑贵妃、李选侍之流,虽宠冠当时,实权无私授;法至严矣。尔后南疆称号,流离琐尾中,而宫府肃然;及际危亡,皆能以节自显。温氏阙诸,乌足以昭信史;特裒此为《摭遗》卷首。

  缅中咒水之祸,同时从难诸王眷属暨文武诸臣之妻女仓猝毕命者,并得数十人。略附姓氏如左:

  吉王阙名同妃某氏及二贵人,当祸作时,相向哭。旋闻缅人复以兵三千围王所,逼桂太妃、王妃、诸宫眷等二十五人入一小房,聚泣逾雨炊许。诸酋搜括财物,每三、五人执一人,无分贵贱。多触刃死,自缢者亦不可胜数。既而有通事者引护守缅酋飞马至,呼曰:“勿伤皇帝与国公。”而沐国公已先过河死俄,复移王及诸宫眷出居天波之屋,大小内外共栖一楼三日夜,几断水食;吉王妃与二贵人遂自经。

  松滋王妃某氏,闻王罹祸,裣衽载拜,投缳死。

  从官王启隆妻吴、妾周,连袂并缢。内监见而解之;吴曰:“汝与吾夫善,当速吾死,何救为!”卒死之。吴承爵妻先勒其子女死,乃自尽。齐环妻,抱子自沉于渊。马吉翔第四女将投缳,哭曰:“不知吾父为何等事,虽死,人犹骂之也!”亦死之。

  《摭遗》曰:永明王寄迹安隆,名拥虚位,实类幽囚。六年十一月,有杖杀坤宁宫常在郭良璞一事常在女官名,其阶出近侍上。安隆行宫庳隘,奄寺宫人分班宿卫,馀尽寓居于外。良璞,故奄夏国祥之对食也;年十九,簢婯捷敏,雅擅三绝,能击剑、走马。在安隆时,巴东王妃某氏与之善。有张应科者,孙可望私人也;一日窥见良璞,心好之。乃移居近巴东王第,晨夕致殷勤甚,缔于王。王亦昵就应科,王妃亦出见,呼之曰“嫂”,又甚致尊礼。因得通于良璞。久之事觉,王命杖良璞死,并杀内监李安国,赐巴东王与妃悉自裁。王畏可望,特下玺书一通,与言应科事;可望第令杖应科于朝门之外。当是时,播越之惨已如此,而宫令之肃犹如彼;则有明一代禁中帷簿修、衽席辨,始之终之罔或佚荡,又谁得致疑于燕归龙帐之春、犬吠羊车之影也哉!

  又案尔时永明复有宫嫔某氏者,初由安隆入缅,追送不及,遂入白文选营中;端谨持礼,文选亦甚致敬诚也。冀将得所间而送归王所,久之不获。比文选出降,将挟以北走;嫔氏闻之,急自散髻,以发结喉而死。

  《摭遗》补曰:案士英奔浙时,道有所沮;辄大言曰:‘谁敢危太后驾!’此即老奸欺世逃生之计,而早为广德州牧赵景和一语道破;故必执杀景和而后行。及之杭州,守臣以总兵府为太后行宫,许百官士民往朝之。见则侍一女官、一士英。仪度褊陋,出词且不类宫中语;诸臣有以南中事请者,则左顾无以应,士英多代之答。后潞藩虽迎入第中,亦未尝识其真赝也。或者谓是南都老宫人,受士英所指而然;实则太后先于我军进守皇城时,毁容易服溷入诸宫人中被驱以北。及渡淮,乃乘间堕水死;监守者方知为太后。此说则近似矣。二者交错,讹传之如此。太后邹氏,本京师人,为福恭王次妃;甲申秋七月,南都遥上尊号曰“恪贞、仁寿皇太后”。其弟存义,官千户;南都封大兴伯。

  故妃童氏,本周府宫人,为福王再继之妃。洛阳破,氏与邹太妃逃至尉氏县,将依其族人童尚宣不得,遂展转逆旅间。未几,福王亦至,就邸中相依;久之,生一子。及王南下,氏与太妃乃散失不相顾。已而南中遣官赍诏恭迎太后而不及童氏,氏沿泣于涂,自为状投河南巡抚越其杰所。其杰与巡按御史陈潜夫议,奏报童妃故在;王置勿召。乙酉三月十三日,氏以其杰议送至都,王益不悦,命付锦衣卫监候。寻命冯可京鞫之,氏就阶下细书入宫奉御年月及相离情事甚详晰。可京奏闻,王抵之地,叱为妖妇;可京遂辞勿与审。已改命屈尚忠竟其狱;以严刑拷掠,血肉狼籍矣。氏乃宛转呼号,阅两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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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绎史/摭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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