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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士大夫自宰臣至百执事皆乘马出入,司马温公居相位,以病不能骑,乃诏许肩舆至内东门,盖特恩也。建炎初,驻跸扬州,以通衢皆砖甃霜滑不可以乘马,特诏百官悉用肩舆出入。

范文正公自京尹谪守鄱阳,作堂于后圃,名曰“庆朔”。未几易守丹阳,有诗曰:“庆朔堂前花自栽,便移官去未曾开。如今忆著成离恨,秪托春风管句来。”予昔官江东,尝至其处,龛诗壁间,郡人犹有能道当时事者,云:“春风,天庆观道士也,其所居之室曰‘春风轩’,因以自名,公在郡时与之游,诗盖以寄道士云。”

汪彦章言:顷行淮西一驿舍,中壁间有王荆公题字曰:“邮亭桥梁不修,非政之善;餙厨傅以称过使客,又于义有不足。”如此足矣。

欧阳文忠公始自河北都转运谪守滁州,于琅邪山间作亭,名曰:“醉翁”,自为之记。其后王诏守滁,请东坡大书此记而刻之,流布世间,殆家有之,亭名遂闻于天下。政和中,唐少宰恪守滁,亦作亭山间,名曰“同醉”,自作记,且大书之立石亭上,意以配前人云。

东坡既南窜,议者复请悉除其所为之文,诏从之。于是士大夫家所藏既莫敢出,而吏畏祸,所在石刻多见毁。徐州黄楼东坡所作,而子由为之赋,坡自书,时为守者独不忍毁,但投其石城濠中,而易楼名“观风”。宣和末年,禁稍弛,而一时贵游以蓄东坡之文相尚,鬻者大见售,故工人稍稍就濠中摹此刻。有苗仲先者适为守,因命出之,日夜摹印,既得数千本,忽语僚属曰:“苏氏之学法禁尚在,此石奈何独存!”立碎之,人闻石毁,墨本之价益增。仲先秩满,携至京师,尽鬻之,所获不赀。

国朝财赋之入,两税之外多有因事所增,条目其繁,当官者既不能悉其详,吏因得肆为奸利,民用重困。仁宗朝,或请凡财赋窠名宜随类并合,使当官者易于省察,可以绝吏奸。论者皆以其言为然。时程文简公琳为三司使,独以为不可,曰:“今随类并合,诚为简便,然既没其窠名,莫可稽考,他日有兴利之臣,必复增之,则病民益甚矣。”于是众莫能夺。

宗室令畤少有俊名,一时名士多与之游。元祐间执政荐之帘前,欲用以为馆职,曰:“令畤非特文学可称,吏能亦自精敏,其为人材实未易得。”宣仁后曰:“皇亲家惺惺者直是惺惺,但不知德行如何,不如更少待。”于是遂止。建炎间,馀避地饶州之德兴县,令畤时亦在焉,自言如此。

国朝制科初因唐制,有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明吏理、达于教化,凡三科,应内外职官前资见任、黄衣、草泽人并许诸州,及本司解送上吏部,对御试策一道,限三千字以上。咸平中,又诏文臣于内外幕职,州县官及草泽中举贤良方正各一人。景德中,又诏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武足安边洞明韬略、运筹决胜军谋宏远材任边寄、详明吏理达于从政等六科。大圣七年,夏诏应内外京朝官,不带台省馆阁职事、不曾犯赃罪及私罪、情理轻者,并许少卿监以上奏举,或自进状,乞应前六科,仍先进所业策论十卷,卷五道。候到,下两省看详,如词理优长堪应制科,具名闻奏。差官考试,论六首。合格,即御试策一道。又置高蹈丘园、沉沦草泽、茂才异等三科,应草泽及贡举人非工商杂类者并许本处转运司、逐州长吏奏举或于本贯投状乞应,州县体量有行止别无玷犯者,即纳所业策论十卷,卷五道,看详,词理稍优即上转运司,审察乡里名誉,于部内选有文学官再看详,实有文行可称者,即以文卷送礼部委主判官看详,选词理优长者具名闻奏。馀如贤良方正等六科,熙宁中悉罢之,而令进士廷试,罢三题而试策一道。建炎间诏复贤良方正一科,然未有应诏者。

哲宗初眷遇范忠宣公最厚,元祐末再相。属宣仁上仙,以旧臣例请退,上再三坚留之,不可,则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陈州。陛辞,上面谕曰:“有所欲言,附递以闻。”至陈久之。时元祐用事之臣投窜江湖皆已逾岁,即上章恳论请悉放还,其辞略曰:“窃见吕大防等窜谪江湖,已更年祀,未蒙恩旨,久困拘囚。其人等或年齿衰残,或素萦疾病,不谙水土,气血向衰,骨肉分离,举目无告。将恐殒先朝露,客死异乡,不惟上轸圣怀,亦恐有伤和气。恭惟陛下圣心仁厚,天纵慈明,岂有股肱近臣,簪履归物,肯忘轸恻,常俾流离?但恐一二执政之臣记其往事,嫉之太甚,以谓今日之愆皆其自取。启迪之际不为详陈,殊不思吕大防等得罪之由,只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以异己之人为怨仇,以疑似之言为谤讪,违老氏‘好还’之诫,忽孟轲‘反尔’之言。误国害公,覆车可鉴,岂可尚遵前辙,靡恤效尤哉!”章既上,即束装计程。既达,且有命,即大会僚佐中,果被谪,落职知随州。拜命毕,交州事通判主席,复就坐终宴而罢,明日遂行。

王侍郎涣之常言:乘车常以颠坠处之,乘舟常以覆溺处之,仕宦常以不遇处之。无事矣。

东坡初欲为富韩公神道碑,久之,未有意思。一日昼寝,梦伟丈夫,称是寇莱公来访。已共语久之,既即,下笔首叙景德澶渊之功以及庆历议和,顷刻而就。以示张文潜,文潜曰:“有一字未甚安,请试言之。盖碑之末,初曰:‘公之勋在史官,德在生民,天子虚己听公,西戎、北狄视公进退以为轻重,然一赵济能摇之。’窃谓‘能’不若‘敢’也。”东坡大以为然,即更定焉。

王文安公尧臣登第之日,狄武襄公始隶军籍,王公唱名自内出,传呼甚宠,观者如堵,狄公与侪类数人立于道傍,或叹曰:“彼为状元,而吾等始为卒,穷达之不同如此!”狄曰:“不然,顾才能如何尔。”闻者笑之。后狄公为枢密使,王公为副,适同时焉。

唐诸镇节度使皆有上佐、副使、行军长史、司马之类是也,名位率与主帅相亚,往往代居其任。董晋以故相在宣武,陆长源以御史大夫为之司马,裴晋公以宰相领彰义节度,马总以刑部侍郎为之副使,其后皆因补其处。国朝咸平中,张文定公齐贤以右仆射为邠宁、环庆等州经略使兼判邠州,而奏请户部员外郎直史馆曾致尧为判官。庆历中西边用兵,始用夏英公以宣徽南院使为陕西经略招讨使,而韩魏公、范文正公皆以杂学士为副使,又别置判官,皆唐之上佐类也。其后逐路设经略安抚使,亦置判官一员,兵罢皆省。熙宁中,吕汲公建言:“今缘边经略使独任一人,而无僚佐、谋议之助,虽有副总管、钤辖之属,皆奉节制备行阵,非有折冲决胜之略预于其间。朝廷每除一帅,幸而得能者,则一路兵民实受其赐;不幸不才与焉,则是以三军之众一听庸人所为也。请诸路经略使各置副使或判官一人,朝廷选差素有才略职司以上人充。参谋一人,委经略使奏辟知边事、有谋略知县以上人充。盖自古设官必置贰立副者,所以纾危难而适时用,聚聪明而济不及也。如此则可用之,士不以下位而见遗,中材之帅又以人谋而获济,兼得以博观已试之效,以备缓急之用。”不报。建炎三年,诏两浙西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各置安抚大使,浙西治镇江府,江东治池州,江西治洪州。又置参谋、参议各一人,自是之后诸路往往有之矣。

西京一僧院,后有竹林甚盛,僧开轩对之,极潇洒,士大夫多游集其间。一日,文潞公亦访焉,大爱之,僧因具榜乞命名,公欣然许之,携榜以归,数月无耗,僧往请则曰:“吾为尔思一佳名,未之得也,姑少待。”后半年方送榜还,题曰“竹轩。”馀观士大夫立所在亭堂名当理而无疵者极少,潞公之语虽质,然不可破也。

东坡初为赵清献公作《表忠观碑》,或持以示王荆公,公读之沉吟曰:此何语邪!”时客有在傍者遽指摘而诋訿之,公不答,读至再三,又携之而起,行且读,忽叹曰:“此《三王世家》也,可谓奇矣。”客大惭。

熙宁、元丰间,有僧化成者以命术闻于京师,蔡元长兄弟始赴省试,同往访焉。时问命者盈门,弥日方得前,既语以年月,率尔语元长曰:“此武官大使臣命也,他时衣食不阙而已,馀不可望也。”语元度曰:“此命甚佳,今岁便当登第,十馀年间可为侍从,又十年为执政,然决不为真相,晚年当以使相终。”既退,元长大病不言,元度曰:“观其推步卤莽如此,何足信哉!更俟旬日再往访之,则可验矣。”旬日复往,僧已不复记识,再以年月语之,率尔而言悉如前说,兄弟相顾大惊。然是年遂同登科,自是相继贵显。于元长则大谬如此,而元度终身无一语之差,以此知世所谓命术者,类不可信,其有合者皆偶中也。

钱龙图昂性刚介,最恶人过称官秩,曰:“近岁士大夫例福薄。”或疑而问之,答唬骸白?己有官不自以为称,而妄取他人官而称之,岂非福薄邪?”

翟资政公巽喜嘲谑,初为秘书郎,同列多见侮诮。时俞尚书桌亦同在省中,尝会饮。明旦,翟自外至,抗声问曰:“俞桌安在?”众愕然,俞亦自失,翟徐曰:“吾问昨夕馀沥,欲复饮耳。”众始大笑。它日或谏止之,翟曰:“同列相嘲戏,三馆之旧也。吾欲修故事耳,岂得已哉,”平日谈论喜作文语,虽对使令亦然。为中书舍人时,后省有庖者,艺颇精,翟亟称之,后更懈怠,众以尤翟曰:“此小人也,而公数称奖之,故令如此,公自治之。”翟不得已呼使前责曰:“汝以刀匕微能,数见称赏,而敢疏慢如此,使众人以骄灌夫之罪归汝,文于汝安乎?”左右皆匿笑,而庖竟不解为何等语也。

先公旧有小吏曰柴援,自言周室之裔,颇能诗。尝有《寄远诗》曰:“别时指我堂前柳,柳色青时望子时。今日柳绵吹欲尽,尚凭书去说相思。”又有客舍诗曰:“只影寄空馆,萧然饥鹤姿。秋风北窗来,问我归何时?”其佳句可喜多此类。先公屡欲官之,未及而卒。世谓诗能穷人,此尤其甚者也。

欧阳文忠公为滑州通判,有秘书丞孙琳者签书判官事,自言顷被差与崇仪副使郭谘均肥乡县税,尝创为千步方田法,公私皆利,简当易行。未几,召入为谏官,会朝廷方议均税,因荐琳谘使试其法,诏从其请。起自蔡州一县,以方田法均税事,方施行而议者多不言便,遂罢。后秉政适复有旨置均税司,命官分均陕西、河北税。命下,两路骚然,民争斫伐桑枣逃匿,又群诉于三司者至数千人。公复上疏请罢之,且言:“均税一事本是臣先建言,闻今事有不便,臣固不敢缄默也。”事亦寻寝。

吕大尉惠卿元祐间贬建州,绍圣初复起,语人曰:“吾在谪籍九年,虽冷水亦不敢饮,设有疾病,则好事者必谓吾戚戚所致矣。”

汪彦章言顷有一士人,忘其名,初以进士登科,后为法官至刑部侍郎,尝有表曰:“臣本实儒生,初非法吏。清朝夺其素守,白首困于丹书。”虽以文辞自名者,无以过也。

旧制召试馆职,诗、赋各一篇。治平中东坡被召,自言久去场屋,不能为诗赋,乃特诏试论二篇。神宗时,御史吴申言:“试馆职止于诗赋,非经国治民之急,请罢诗赋,试策三道,问经史时务,每道问十事以上,以通否定高下去留。”于是诏自今试馆职,论一首,策一道。建炎再复试法,唯策一道。

东坡既谪黄州,复以先知徐州日不觉察妖贼事取勘,已而有旨放罪,乃上表谢,神宗读至“无官可削,抚已知危,”笑曰:“畏吃棒邪。”

张嵲舍人言柳子厚平生为文章,专学《国语》,读之既精,因得掇拾其差失著论以非之,此正世俗所谓“没前程”者也。又言子厚《感遇》二诗始终用太子事,不知其何谓。

陕人薛公度言:少时犹及见司马温公自洛中来夏县上冢,乡人皆集,父老或请曰:“愿闻资政讲书,以为乡里之训。”公欣然为讲《孝经·庶人章》。

元祐间,蔡太师以待制守永兴,值上元阴雨,连三日不得出游。十七日雨止,欲再张灯两夕,而吏谓长安大府常岁张灯所用膏油至多,皆预为备,今尽。临时营之,决不能办。蔡固欲之,或曰:“唯备城库贮油甚多,然法不可妄动。”亟命取用之,已而为转运使所劾。时吕汲公为相,见之曰:“帅臣妄用油数千斤,何足加罪乎?”寝其奏不下。

柳永耆卿以歌词显名于仁宗朝,官为屯田员外郎,故世号“柳屯田”。其词虽极工致,然多杂以鄙语,故流俗人尤喜道之。其后欧、苏诸公继出,文格一变至为歌词,体制高雅,柳氏之作殆不复称于文士之口,然流俗好之自若也。刘季高待郎宣和间尝饭于相国寺之智海院,因谈歌词,力诋柳氏,旁若无人者。有老宦者闻之,默然而起,徐取纸笔,跪于季高之前请曰:“子以柳词为不佳者,盍自为一篇示我乎?”刘默然无以应,而后知稠人广众中慎不可有所臧否也。

王保和革为开封尹,专尚威猛,凡盗一钱皆杖责配流。一日杖于市稠人中,有掷书一册其旁者,亟取视之,则其卧中物也,因大惊,捕逐,竟不得。宣和末,河北盗起,以选出守大名,惨酷弥甚,得盗辄杀之,然盗愈炽。革自以杀人既众,且惩开封之事,常惧人图已,所居辄以甲士环绕,然每对客必焚香。吕本中舍人时从辟为师属,私语曰:“此止所谓‘兵卫森画戟,宴寝凝清香’者也。”

往岁吴中多诗僧,其名往往见于前辈文集中。予渡江之初,犹见有规者,颇以诗知名,其为人性坦率,其徒谓之“规方外”,时年七十馀矣。谈论萧散可喜,临终前数日有诗曰:“读书已觉眉棱重,就枕方欣骨节和。睡起不知天早晚,西窗残日已无多。”叶左丞大爱之。

国朝故事:叙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枢密使又次之。乾兴中,王沂公拜同平章事,曹利用以枢密使兼侍中充景灵宫使,而沂公充会灵观使,遂班利用之下,中外深以为失。天圣二年,王冀公卒,沂公迁玉清昭应宫使,张文节公知白以平章事兼会灵观使,及告谢,皆集门庐候阁门定班次。沂公当居首,利用默不言而忿形于色,阁门久不能决,上意不欲特出指挥,故但令有司裁定,遣内侍监督。久之,承明殿已坐请班首姓名欲先启奏,沂公乃抗声曰:“但言宰臣王曾以下告谢。”班次始定。熙宁初,陈秀公升之拜相时,文潞公以司空节度使兼侍中为枢密使,神宗以潞公三朝旧老,欲优礼之,故特诏班秀公上。潞公引曹利用事力辞,且言:“臣忝文臣,粗知义理,不敢乱朝廷尊卑之序。”会王荆公亦言非是,曰:“宰相之上岂容有他官,霍光功烈权势虽盛,然犹序宰相下。”上于是从潞公之请。宣和间,王黼以太傅秉政,蔡攸以太保领枢密院,皆以真三公居位。未几,白、李二相拜太、少宰,遂诏二公班攸之下,其后黼罢相,复诏二相居攸上,犹用故事也。

旧制:进士第三人以上及第人一任回,并召试馆职。制科第三等人一任回亦然,仍并升通判资序。熙宁初,诏厘革,并令审官院依例与差遣。

姚舜明侍郎初为华亭令,民有为商者,与一仆俱行,逾期不归。其家访之,则已为人所杀,仆亦逃去。其家意仆之所为也,捕得之,执诉于官,仆无以自明,舜明诘其所以而不能言,则械系之庑下。一日晨起听讼,而囚忽大哭,舜明心疑之,然未暇顾也。讼者去,呼囚问曰:“向何为哭?”囚曰:“适见讼者,乃杀吾主者也。”问何以知之,曰:“见其身犹衣郎之衣,今失此人,我必滥死矣,是以哭耳。”舜明闻之悯然,欲物色之,未知其方。是夕适与同官宴集饮罢,宗室监酒务者数人共登后圃高亭以憩,有妓女不知人在亭上而溲于亭下,宗室戏以物击之,则有白衣男子大起草间,众大惊,亟命执之。至则惶恐称死罪,曰:“杀商人者我也,旦诉事于邑而忽心动,因悸不能行而伏于此,适见物坠于前疑为捕,以今果见获,我固当死。”旦送邑中,具得所掠物,遂置于法,仆于是得释。

苏京字世美,丞相子容之子也。尝为许州观察判官,时韩黄门持国知州事,甚器爱之,荐之于朝,其辞曰:“窃见某人读书知义理,临事有风力。”前辈之不妄称人如此。

在外州府宫观,旧惟西京崇福宫、南京鸿庆宫、舒州灵仙观、凤翔府上清太平宫、兖州仙源县景灵宫、太极观,皆有提举管勾官。熙宁初,始诏杭州洞霄宫、永康军丈人观、亳州明道宫、华州云台观、建州武夷观、台州崇道观、成都府玉局观、建昌军仙都观、江州太平观、洪州玉隆观、五岳庙、太原府兴安王庙皆置。又增判三京留司、御史台、国子监员,盖以优士大夫之老疾不任职者,而王荆公亦欲以置异议之人也。

旧制:诸路监司属官曰“勾当公事”。建炎初,避今上嫌名,易为“干办”。时军兴,一切所置,官司数倍平时而皆有属官,所置纵横,有题于传舍者曰:“北去将军少,南来干办多。”

宰相、使相妻封国夫人,执政、节度使、光禄大夫妻封郡夫人,然不系其夫之封爵。有夫之爵方为郡公、郡侯而妻为国夫人者,有夫之爵方为县伯、子男而妻为郡夫人者。又每遇大礼,则加封,有夫为小郡小国公,而妻为大郡大国夫人者,皆恐非是。

翰林学士,祖宗时多有别领他官,如开封府、三司使之类者,不复归院供视草之职。故御内必带知制诰,则掌诏命者也。官制后虽不领他职,然犹带知制诰如故,遇阙则以侍郎给舍兼直学士院。近岁有以尚书兼权翰林学士者,而不带知制诰,议者谓不若止称直学士院。

文臣换武,诸司使以下则悉有定制,正任以上则临时取旨,比旧官多不迁,故庆历间范、韩、王、庞四公皆以杂学士止得观察使。熙宁初,王懿敏素以端明殿学士亦换观察使。建炎初,孟郡王忠厚以徽猷阁直学士换承宣使,邢开府焕以待制换观察使,非旧制也。

宰执生日礼物,旧多差亲属押赐,例有书送物则赴阁门缴书,申枢密院取旨,出札子许收,乃下榜子谢恩,虽子侄亦然。王荆公为相,因生日差其子雱,因上言:“父子同财,理无馈遗,取旨谢恩皆伪作,窃恐君臣父子之间为礼不宜如此,请自今应差子孙弟侄押赐,并不用此例。”从之。

宣和间,童贯以太师领枢密院事,为河北东等路宣抚使,有所陈请,虽本院亦用申状。靖康间,李丞相纲以知枢密院事出为河北、河东宣抚使,始以谓既以辅臣出使,不当复有所屈,乃止用关。关,盖都省枢密院自相往来文移之称也,其体与札子大同而小异。

枢密院承旨,本吏人之名,逐房又别置承旨、副承旨,旧得递迁至承旨。太平兴国七年,以翰林副使杨守一为西上阁门使枢密都承旨,加“都”字,及用士人,皆自此,其后复止以吏为之。熙宁三年,乃复以皇城使端州团练使李绶充副都承旨,且诏见枢密使副如阁门使礼,盖以历年不用士人,接遇及所领职事都无可考验故也。未几,又请铸印,诏止许印在院文字,不得别用,以“枢密承旨司印”为文。五年,曾枢密孝宽自尚书比部员外郎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为起居舍人充史馆修撰兼枢密都承旨,用文臣自此始,其后多由此往迁同知或签书院事。

刘资政玨靖康间为太常少卿,因检视礼器库,见有故祭服甚多,将建请以为战士衲衣。有老吏谏曰:“祭器弊则埋之,祭服弊则焚之,礼也。奈何以为战士衣乎?”刘嘿然无杂镠?

邵博公济言吕文靖公为相,其夫人马氏因时节朝宫中,慈圣谓曰:“今岁难得糟淮白,夫人家有之乎?”对曰:“有之,容妾还家进入。”既归,索其家所有得二十合,列之庑下。文靖归问何所用?夫人对以中宫之言,文靖命止进一合,馀并留之,夫人曰:“臣庶之家自相饷遗犹欲丰腆,奈何靳之?”文靖曰:“此虽微物,而禁中偶乏而吾家乃有如许之多,可乎?吾非靳也。”

《汉书·陈胜传》:“胜攻陈,陈守令皆不在,独与守丞战谯门中。”晋灼曰:“谯门,义阙。”颜师古曰:“谯门,谓门上为高楼以望耳。”楼一名谯,故谓美丽之楼为丽谯。谯亦呼为巢,所谓巢者,亦于兵车之上为巢以望敌也。今流俗本谯字下有城字,非也,谯城已下矣。刘贡甫以谓:“谯,陈之旁邑,此适谯之门耳,犹今京师有宋门、郑门之类也。”又《田横传》:“高祖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师古曰:“大者谓横身,小者其徒众也。”刘贡甫以谓:“者,则也,古人之语多如此。谓横来,大则王,小则侯耳。方是时,从起属汉功臣未尽封,安得地封田横之徒众乎?”盖刘原甫与原甫之子仲冯皆精于《汉书》,每读随所得释之,后成一编,号《三刘汉书》,其正前人之失皆此类也。

金人之始入寇也,诏遣路枢密允迪使河东割地,有布衣王亢者,与之有旧,拉与偕行,亢为人深目高准多髯,事毳裘擅笠,独骑而后。时所在村民多自相保聚,见亢,以为虏也,执之,亢自辨数莫听,则欲缚送州县,亢不服。旁一人曰:“尔不受缚,吾且断尔之臂。”亢仰而言曰:“幸断我左臂。”或问何也?亢曰:“右臂妨吾抓痒。”众皆笑曰:“此伶人也。”乃得释。

范龙图纯粹,文正公之幼子也。守延安,尝大阅,百姓入教场观者皆禁,俄而骑出,两翼围之,命观者皆列坐,五人结一保,已而有十许人无保,呼使前问故,叩头曰:“夏国之人也。”复问曰:“尔国使尔来觇我乎?”曰:“然。”因令坐帐前,而后阅试技艺。迨暮而毕,复呼问之曰:“吾之兵不亦精乎?”曰:“然。”曰:“归语而主吾在此有以相待,欲为寇者幸早来。”饮食而遣之。世言文公三子各得其父一体,盖长子忠宣得其德量,中子右丞纯礼彝叟得其文学,德孺得其将略也,边人至今畏服焉。

宪衔起于唐中叶以后,《职官志》记其所因甚略,云:“至德以后,诸道使府参佐皆以御史为之,谓之‘外台。’”按《李光弼传》:“王承业为河东节度使,政弛谬,侍御史崔众主兵太原,每狎侮承业,光弼素不平。及是诏众以兵付光弼,众素狂易,见光弼长揖,不即付兵,光弼怒收系之。会使者至,拜众御史中丞,光弼曰:‘众有罪已前系,今但斩侍御史,若使者宣诏,亦斩中丞。’”然则当天宝时,诸道参佐固已有御史之名,不得云至德后矣。予尝考之开元中,宇文融由监察御史陈便宜,请校天下户籍,收匿户羡田佐用度。玄宗以融为覆田劝农使,钩校帐符,得为勋亡丁甚众,擢兵部员外兼侍御史,融乃奏慕容琦等二十九人为劝农判官假御史,分按州县,疑此为宪衔之始。盖自后凡以他官被委任欲重其事者,咸假以御史之名,又因以赏功,自方镇及宾佐幕职,下逮卒伍之长,莫不领中丞、大夫御史之名,名器之滥莫甚于此。本朝初尚因之,故至今中丞犹有“端公”之称,盖谓是也。元丰官制行,悉罢,然封拜蕃夷君长至今犹然。

湖州铜官庙偶像衣冠甚古,其妇人皆如世所藏周昉画人物,盖唐人之遗迹也。翟公巽尤爱之,暇日多至庙中观焉,往往徘徊终日。又尝作大铜香炉施毗陵天宁寺塔下,铭其上曰:“公巽父作炉燎薰觉皇。”

韩忠宪公平日常语子弟曰:“进取在于止足,宠禄不可过溢,年若至六十可以退身谢事,归守父母坟墓,则是忠孝两全矣。”及公薨,其子康公服既阕,将造朝,自誓于墓前曰:“仕宦至六十决当乞归田里,洒扫坟垄,期于不坠先训。及熙宁中,以观文殿学士守南阳,年五十九矣,遽欲谢事,又以自来大臣引年往往不即赐可,徒奏牍累上旋复视事,故先手疏具述遗诫及誓于墓之事于上,且曰:“昔晋王羲之为会稽太守,去郡不仕,亦尝自誓于父母墓前,朝廷以其誓苦,不复召之。臣今志愿虽与羲之颇殊,然誓于先臣墓前无异矣。东晋固不足以比隆圣时,所以保全臣下一节,斯亦可尚臣区区之志,中外士大夫多有知者,即非臣今日轻有去就,妄干退闲也。”然章屡上,终不允,迄不得如其志。及元祐初,方致仕,时年七十五矣,故士大夫以退为难。

官制行后,凡大礼犹准唐故事,置五使:大礼使则首相为之,礼仪使则礼部尚书为之,仪仗使则兵部尚书为之,卤簿使则御史中丞为之,桥道顿递使则京尹为之。惟顿递司例造酒分饷近臣,京师称顿递司酒为最美。徽宗朝五使皆用执政次第为之,大观元年明堂大礼,先公以尚书右丞为桥道顿递使。

宣徽使本唐宦者之官,故其所掌皆琐细之事,本朝更用士人,品秩亚二府,有南北院,南院资望比北院尤优,然其职犹多因唐之旧。赐群臣新火,及诸司使至崇班内侍供奉诸司工匠兵卒名籍,及三班以下迁补假故鞫劾春秋,及圣节大宴节度、迎授恩命、上元张灯、四时祠祭、契丹朝贡内庭、学士赴上督其供帐、内外进奉名物、教坊伶人岁给衣带、郊御殿朝谒圣容、赐酺国忌、诸司使下别籍分产、诸司工匠休假之类,武臣多以节度使或两使留后为之,又或兼枢密。文臣则前二府,及侍从之官高久次有勋劳者方得之,其居藩府则称“判”,其重如此。元丰官制行,罢宣徽使不置,时为之者二人:张文定公与王君贶也。特命领使如旧,其后君贶自请依执政置坟寺,诏特依,后毋为例。

陈无己尝以熙宁元丰间事为编年书,既成,藏之庞庄敏家。无己之母,庞氏也。绍圣中,庞氏子有惧或为己累者,窃其书焚之,世无别本,无己终身以为恨焉。

“彩选格”起于唐李邰,本朝踵之者有赵明远、尹师鲁。元丰官制行,有宋保国皆取一时官制为之,至刘贡父独因其法,取西汉官秩升黜次第为之,又取本传所以升黜之语注其下,局终遂可类次其语为一传,博戏中最为雅驯。初贡父之为是书也,年甫十四五,方从其兄原父为学,怪自数日程课稍稽,视其所为,则得是书,大喜,因为序冠之,而以为己作。贡父晚年复稍增而自题其后,今其书盛行于世。

司马温公编修《资治通鉴》,辟刘贡甫、范纯夫、刘道原为属,两汉事则属之贡甫,唐事则属之纯夫,五代事则属之道原,馀则公自为之,且润色其大纲。书成,道原复类上古至周威烈二十二年以前事为《通鉴‧前纪》,又将取国朝事为《后纪》。《前纪》既成而病,自度《后纪》之不复可成也,更《前纪》为《外纪》。

史记》载秦始皇及二世行幸郡县,立石刻辞。世传泰山篆字可读者,惟有二世诏五十许字,而始皇刻辞皆谓已亡。宋丞相莒公镇东平日,遣工就泰山抚得墨本,以庆历戊子岁别刻新石,亲作《后序》,止有四十八字。欧阳文忠公《集古录》亦言友人江邻几守官奉高亲到碑下,才有此数十字而已。其后东平刘斯立尝登泰山绝顶访秦篆,徘徊碑下,其石埋植土中,高不过四五尺,形制似方而非方,四面广狭皆不等,因其自然不加磨砻。所谓五十许字者在南面稍平处,人常所抚拓,故士大夫多得见之。其三面尤残缺蔽暗人不措意,隐隐若有字痕刮磨扌后蚀,试令抚以纸墨,渐若可辨,盖四面起以东、北、南为次,四面周围悉有刻字,总二十二行,行十二字。字从西面起以东、北、南为次,西面六行,北面三行,东面六行,南面七行,其末有“制曰可”三字,复转在西南棱上。其十二行是始皇辞,其十行是二世辞,以《史记》证之,文意皆具,计其缺处字数适同,于是泰山之篆遂为全篇。如“亲巡远黎”,《史》作“亲巡远方黎民”,“金石刻”作“刻石”,“著”作“休”、“嗣”作“世”,“听”作“圣陲”,“体”作“礼”,“昆”作“后”,则又史家差误,皆当以碑为正。其曰“御史大大”者,大夫也。庄子曰:“且而属之夫夫。”卫宏曰:“古文一字两各,因就注之。”斯立名跂,丞相莘老之子,善为文章,晚榜所居室曰“学易堂”,类其文为二十卷,号《学易集》,行于世。

漏泽园之法起于元丰间,初予外祖以朝官为开封府界使者,尝行部宿陈留佛祠。夜且半,闻垣外汹汹若有人声,起烛之四望,积骸蔽野,皆贫无以葬者委骨于此,意恻然哀之,即具以所见闻请斥官地数顷以葬之,即日报可。神宗仍命外祖总其事,凡得遗骸八万馀,每三十为坎皆沟洫,什伍为曹序,有表总、有图规,其地之一隅以为佛寺,岁轮僧寺之徒一人使掌其籍焉。外祖陈氏名向,字适中,睦州人,起白屋,以才自见,屡使诸路,有能名。官制初行,为度支员外郎。元祐初,出为江西转运副使,徙楚州,未几卒。

贾魏公平生历官多创置,景祐元年}始置崇政殿说书,自都官员外郎首为之。四年,置天章阁侍读,与赵希言、王崇道首为之。比直龙图阁预内朝起居,班在本官之上,递直侍讲于迩英、延义二阁,在崇政殿庭庑下。皇祐元年,置观文殿大学士宠待旧相,公自使相首为之。

崇政殿说书本以待庶官之资浅未应为侍讲者,故熙宁初,吕吉甫太尉、曾子宣丞相始改京官即得之。至元祐中,范纯夫翰林、司马公休谏议皆以著作佐郎直兼侍讲。宣和又置迩英殿说书,命扬中立龙图以著作郎为之。近岁,初召尹彦明,议所除官,将以为迩英殿说书,而议或以为祖宗时无有,乃改崇政殿云。

予所见藏书之富者,莫如南都王仲至侍郎家,其目至四万三千卷,而类书之卷帙浩博,如《太平广记》之类,皆不在其间,虽秘府之盛无以逾之。闻之其子彦朝云:其先人每得一书,必以废纸草传之,又求别本参较至无差误乃缮写之,必以鄂州蒲圻县纸为册,以其紧慢、厚薄得中也。每册不过三四十叶,恐其厚而易坏也,此本专以借人及子弟观之。又别写一本,尤精好,以绢素背之,号“镇库书”,非己不得见也。“镇库书”不能尽有,才五千馀卷。盖尝与宋次道相约传书,互置目录一本,遇所阙则写寄,故能致多如此。宣和中,御前置局求书时,彦朝已卒,其子问以镇库书献,诏特补承务郎,然其副本具在。建炎初问渡江,书尽留睢阳第中,存亡不可知,可惜也。

官制初行,李邦直为吏部尚书,时寄禄官才承议郎,神宗以其太卑,诏特迁朝奉大夫,其后无踵其例者。

唐庚字子西,眉山人,善为文,常以为《六经》已后便有司马迁,三百五篇之后便有杜子美,《六经》不可学亦不须学,故作文当学司马迁,作诗当学杜子美,二书亦须常读,所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尤不喜《新唐书》,云:“司马迁敢乱道却好,班固不敢乱道却不好,不乱道又好是《左传》,乱道又不好是《新唐书》,八识田中若有一毫《唐书》,亦为来生种矣。”

杨侍读绘熙宁间知南京,有惠政,予及见故老有能道当时事者,云:“春秋劝农时,必微服,屏骑从至田野中,民莫知其太守也。有献浆水者,欣然为举之。”以是多知民间疾苦之实,亦以见前辈为政平易如此也。

自古人君即位之次年改元,以至终身。汉文帝始以即位之十年为“后元”年,景帝复以即位之七年为“中元”年,又六年为“后元”年。至武帝初年乃号“建元”年,其后屡易其号,以至于今。虽立号纪年始于武帝,然其源盖自文帝之“后元”也。

韩魏公喜营造,所临之郡必有改作,皆宏庄雄深称其度量。在大名于正寝之后稍西为堂,五楹尤大,其间洞然,不为房室,号“善养堂”,盖其平日宴息之地也。

国朝既以节度使为武官之秩,然文臣前二府之久次者间亦得之,盖优礼也。其不历二府而为节度使者,自国初至今凡六人,然皆有由。陈康肃尧谘始自翰林学士,换宿州观察使知天雄军,特诏位丞郎上,其后自安国军留后拜武信军节度使。张宣徽尧佐自礼部侍郎三司使拜淮康军节度群牧制置使、宣徽南院使、景灵宫使,言者交章论之,遂罢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加宣徽使判河阳。王君贶自熙宁间以侍从久次为宣徽使,会官制作,废宣徽使不置,时为之者独有君贶与张文定二人,特诏领使如故,其后君贶判大名府当再任,遂拜武安军节度使。蔡太保攸政和末自宣和殿大学士、上清宝箓宫使拜淮康军节度使。靖康中,张永锡孝纯自延康殿学士知太原府,拜检校少保某军节度使。建炎初,杜仆射充自端明殿学士东京留守拜宣武军节度使。大抵陈康肃以次迁、张宣徽以戚里、王君贶以官制改革、蔡居安以恩幸、张永锡以守御之劳而杜仆射以居守,欲重其任也。国朝不历真相而为相者凡七人,钱文僖、程文简、夏文庄、蔡元度、蔡居安攸、梁才甫子美,而邓枢密洵武真以少保领院而不兼节钺,前所未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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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宋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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