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贤确论 (四库全书本)/全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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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一
  通论
  元帝不得正统六一
  晋人君温公
  陶潜阮籍乐天 鲁直 子由 东坡韩愈
  两晋通论
  晋风俗子由
  晋室之败东坡
  愍怀之乱何去非
  元帝不得正统
  六一东晋论曰周迁而东天下遂不能一然仲尼作春秋区区于尊周而明正统之所在晋迁而东与周无异而今黜之何哉是有说焉较其德与迹而然耳周之始兴其来也远当其盛也规方天下为大小之国众建诸侯以维王室定其名分使传子孙而守之以为万世之计及厉王之乱周室无君者十四年而天下诸侯不敢侥幸而窥周于此然后见周德之深而文武周公之作真圣人之业故虽天下无君而正统犹在不得而改况平王之迁国地虽蹙然周德之在人者未厌而法制之临人者未移平王以子继父自西而东不出王畿之内西周之地八百里东周六百里以井田之法计之通为千里之方则正统之在周也推其德与迹可以不疑夫晋之为晋与夫周之为周也异矣其德法之维天下者非有万世之计圣人之业也直以其受魏之禅而合天下于一推较其迹可以曰正统耳自惠帝之乱晋政已亡愍怀之间晋如线尔惟嗣君继世推其迹曰正焉可也建兴之亡晋于是绝矣周之东也以周而东晋之南也岂复以晋而南乎自愍帝死贼庭琅琊起江表位非嗣君正非继世徒以晋之臣子有不忘晋之心发于忠义而功不就可为伤己若因而遂窃万世大公之名其可得乎春秋之法君弑而贼不讨则以为无臣子也使晋之臣子遭乎圣人适当春秋之责况欲以失国共立之君干天下之统哉夫道德不足语矣直推其迹之如何耳若乃国已灭矣以宗室子自立于一方卒不能复天下于一则晋之琅琊与夫后汉之刘备五代汉之刘崇何异备与崇未尝为正统则东晋可知焉耳
  晋人君
  温公曰晋室既衰中原云扰刘石慕容之辈弥漫河洛蟠据岱华宫阙芜没陵庙隳焚元帝以宗室疏属遁居江表天下士民有思晋者皆裹粮而归之国于荆扬之间子孙相承不绝如线独明帝英武克清大憝不幸享国不永自馀孱弱孤危外陵内叛寄命于虎狼之口几遇吞食者数矣然卒能保其位号宗庙血食百有馀年何者王导卞壸温峤陶侃谢安谢幼度为之臣也群贤既没使道子元显之徒辅之败亡不亦宜乎
  陶潜阮籍
  乐天访陶公旧宅诗曰垢尘不污玉灵凤不啄膻呜呼陶靖节生彼晋宋间心实有所守口终不能言永惟孤竹子拂衣首阳山夷齐各一身穷饿未为难先生有五男与之同饥寒肠中食不充身上衣不完连征竟不起斯可谓真贤云云不慕樽有酒不慕琴无弦慕君遗荣利老死此丘园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不见篱下菊但馀墟中烟每逢姓陶人使我心依然
  鲁直彭泽思陶元亮诗曰潜鱼愿深𣺌渊明无由逃彭泽当此时沈冥一世豪司马寒如灰礼乐卯金刀岁晩以字行更始号元亮凄其望诸葛肮脏犹汉相时无益州牧指挥用诸将平生本朝心岁月阅江浪空馀诗句工落笔九江上向来非无人此友独可尚属予刚制酒无用酌杯盎欲招千载魂斯文或宜当又书渊明责子诗后曰观渊明之诗想见其人恺
  悌慈祥虽戏谑可观也俗人后谓渊明诸子皆不肖而渊明愁叹见于诗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也子由和渊明诗集序曰吾于诗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所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诗人皆莫及也云云嗟夫渊明不肯为五斗米一束带见乡里小人而仇池出仕三十馀年为狱吏所折困终不能悛以陷大难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渊明其谁肯信之虽然仇池之仕其出入进退犹可考也后之君子必有以处之矣孔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孟子曰曽子与子思同道区区之迹盖亦未足以论士也云云东坡曰孔子不取微生高孟子不取于陵仲子恶其不情也陶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延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
  韩愈论阮籍陶潜曰吾少时读醉乡记私怪隐居者无所累于世而犹有是言哉岂诚旨于味邪及读阮籍陶潜诗然后乃知彼虽偃蹇不欲与世接然犹未能平其心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若颜氏之操瓢与箪曾参歌声若出金石彼得圣人而师之汲汲每若不可及其于外也固不暇尚何麹糵之托而昏冥之逃邪吾又以悲醉乡之徒不遇也
  晋风俗
  子由曰圣人之所以御物者三道一也礼二也刑三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礼与刑皆器也孔子生于周末内与门弟子言外与诸侯大夫言言及于道者盖寡也非不能言谓道之不可以轻授人也盖尝言之矣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夫道以无为体而入于群有在仁而非仁在义而非义在礼而非礼在智而非智惟其非形器也故目不可以视而见耳不可以听而知惟君子得之于心以之御物应变无方而不失其正则所谓时中也小人不知而窃其名与物相遇辄汩理而徇欲则所谓无忌惮也故孔子不以道语人其所以语人者必以礼礼者器也而孔子必以教人非吝之也盖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君子由礼以逹其道小人由礼以逹其器由礼以逹其道则自得而不眩由礼以逹其器则有守而不狂此孔子所以寡言道而言礼也若其下者视之以礼而不格然后待之以刑辟三者具而圣人之所以御物者尽矣三代已远汉之儒者虽不闻道而犹能守礼故在朝廷则危言在乡党则危行皆不失其正至魏武始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始慕通逹而天下贱守节相承不已而虚无放荡之论盈于朝野何晏邓飏导其源阮籍父子张其流而王衍兄弟卒以乱天下要其终皆以济邪佞成淫欲恶礼法之绳其奸也故蔑弃礼法而以道自命天下之小人便之君臣奢纵于上男女淫泆于下风俗大坏至于中原为墟而不悟王导谢安江东之贤臣也王导无礼于成帝而不知惧谢安作乐于期丧而不受教则废礼慕道之俗然矣东晋以来天下学者分为南北南方简约得其精华北方深广穷其枝叶至唐始以义疏通南北之异虽未闻圣人之大道而形器之说备矣上自郊庙朝廷之仪下至冠昏丧祭之法何所不取于此然以其不言道也故学者小之于是舍之而求道于冥冥而不可得也则至于礼乐度数之间字书形声之际无不指以为道之极然反而察其所以施之于世者内则谄谀以求进外则聚敛以求售废端良聚茍合杜忠信之门辟邪说之路而皆以诗书文饰其伪要之与衍无异呜呼世无孔孟使杨墨塞路而莫之辟吾则罪人尔矣
  晋室之败
  东坡晋论曰御天下有道休之以安动之以劳使之安居而能动逸处而能忧其君子周旋揖逊不失其节而能耕田射御以自致其力平居习为勉强而去其惰傲厉精而日坚劳苦而日彊冠冕佩玉之人而不惮执天下之大劳夫是以天下之事举皆无足为者而天下之匹夫亦无以求胜其上何者天下之乱盖常起于上之所惮而不敢为天下之小人知其上之有所惮而不敢为则有以乘其间而攻其上之所难夫上之所难者岂非死伤战斗之患匹夫之所轻而士大夫之所不忍以其身试之者邪彼以死伤战斗之患邀我而我不能应则无怪乎天下之至于乱也故夫君子之于天下不见其所畏求使其所畏之不见是故事有所不辞而劳苦有所不惮者昔晋室之败非天下之无君子也其君子皆有好善之心高谈揖逊泊然冲虚而无慷慨感激之操大言无常不适于用而畏兵革之事天下之英雄知其所忌而窃乘之是以颠沛陨越而不能以自存且夫刘聪石勒王敦祖约此其奸诈雄武亦一世之豪也譬如山林之人生于草木之间大风烈日之所咻而雪霜饥馑之所劳苦其筋力骨节之所尝试者亦已至矣而使王衍王导之伦清谈而当其冲此譬如千金之家居于高堂之上食肉饮酒不习寒暑之劳而欲以捍御山林之勇夫而求其成功此固奸雄之所乐攻而无难者也是以虽有贤人君子之才而无益于世虽有尽忠致命之意而不救于患难此其病起于自处太高而不习天下之辱事故富而不能劳贵而不能治盖古之君子其治天下为其甚劳而不失其高食其甚美而不弃其粝使匹夫小人不知所以用其勇而其上不失于君子至于后世为其甚劳而不知以自复而为秦之强食其甚美而无以自实而为晋之败夫甚劳者固非所以为安而甚美者亦非所以自固此其所以丧天下之故也哉
  愍怀之乱
  何去非晋论曰天下之祸不患其有可睹之迹而发于近而患其无可窥之形而发于迟有迹之可睹虽甚愚怯必加所警备而发于近者其毒常浅无形之可窥虽甚智勇亦忽于防闲而发于迟者其毒常深昔者典干东迁之祸其起非一朝之日也探其基而积之乃在于数百岁之淹缓国更三世而历君者数十平居常日不见其有可窥之形是以一发而莫之能支夫非无形也盖为祸之形常隐于福为福之形常隐于祸人见其为今日之祸福而已不就其所隐而逆窥之是以于其未发皆莫睹其昭然之形此其为祸至于不可胜救之也先王之制九畿也要荒最远虽曰四塞世告至未尝不欲驱攘而摈外之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夷蛮戎狄之君立于四门之外使悉化于备物盛礼之观后世之君幸其衰敝而悦其向服也自内徙而亲之其争肇于汉之孝宣渐于世祖而盛于魏武或空其国而罢徼塞之警或藉其兵而为寇敌之捍夫既去其侮而又役其力可谓世主之大欲国家之盛福矣不知积之既久而大祸之所伏一旦汹然而发若决防水莫之能遏晋为不幸而适当之以其平居常日不睹其昭然之形故也昔者孝宣乘武帝攘击匈奴之威会五单于内争始纳呼韩邪之朝元帝时请罢边备赖侯应之策以为自孝武攘之漠北夺其阴山匈奴失所蔽隐每过阴山未尝不哭其丧之也今罢备塞则示之大利元帝虽报谢焉自是匈奴亦浸而南顾汉亦甚悦其来而不之却也世祖因匈奴日逐之至遂建南廷以安纳之稍内居之西河美稷而其诸部因遂屯守北地朔方五原代郡云中定襄雁门之七郡而河西之地鞠为异区加徙叛羌错置三辅魏武复大徙武都之氐以实关畿用御蜀寇而匈奴五部皆居汾晋而近在肘腋矣于晋之兴大率中原半为荐居元海匈奴也而居晋阳石勒羯也而居上党姚氐羌也而居扶风苻氏氐也而居临渭慕容鲜卑也而居昌黎种族日蕃其居处饮食皆趋华美而其桀暴贪悍乐斗喜乱之志态则亦无时而变也是以元海一倡而并雍之间乘时四起自长淮之北无复晋土而为战国者几二百年所谓发于迟而为毒深者也虽然彼之内徙而听役也亦迫于制服之威而其情未尝不怀土而思返固甚怨夫中国羁拘而贱侮之也是以刘猛发愤而反于晋事虽不济而刘氏诸部未尝一日而忘之也自魏而上其间非无明智之主足以察究微渐为子孙后世之虑然皆安其内附或乐用其力唯恐其不能鸠合而收役之虽有夫为祸之形皆不为之深思远虑就其所伏而消厌之由晋而下自武帝之平一吴会遍抚天下固无藉乎夷狄之助矣茍于此时有能探其所伏之祸而逆制焉因其怀返之情加之恩意以导其行为之假建名号而廪资之使各以其种族而还之旧土彼将乐引轻去而唯恐其后也然后严斥障塞使有华夷内外之限后虽有警则无至乎发于肘腋之间而被不可胜言之祸矣虽然自非明智英果之主为子孙后世之虑则不能决于有为以救其未发之深祸彼晋武自平一吴会方以侈欲形于天下其能有及于此邪虽郭钦抗疏江统著论其言反复切至皆恬不为省方抱虎而熟寐尔嗟乎为天下者无恃其为平日之福而忽所隐之祸也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二
  前赵
  刘渊聪曜温公
  后赵
  石勒虎温公
  前燕
  慕容廆巂𬀩恪评温公
  后燕
  慕容垂宝盛熙德超温公
  前秦
  苻坚苻洪王猛温公
  淮淝之战何去非 子由
  苻坚礼慕容垂不杀温公
  苻坚以慕容评为给事温公
  赦行唐公洛叛不诛温公
  后秦
  姚弋仲襄苌兴泓温公
  刘渊聪曜
  温公论曰刘渊以匈奴遗种乘晋室之衰奄有河汾天下蜂起之众辐辏而归之石勒王弥皆北面为臣聪承其故业遂陷两都执辱二帝矜夸淫纵残暴无亲幸以病终坟草未生家为屠戮矣曜以疏属屡建大功专制关中遭靳凖之乱兴师讨贼遂承汉业及扬戈陇阪则陈安授首按甲西河则张茂称藩亦一时之雄俊也然始与靳氏约降则非义终灭其家则非信使石勒因而自绝则非智乃知二三其德而能成功者鲜矣及乘高堠之捷以围金墉一战而跌生为禽虏虽其轻易以取祸亦不幸而天亡也
  石勒虎
  温公论曰石勒以渊聪残隶崛起皂𭬒之间连百万之众横行天下斵丧晋室东擒茍晞北取王浚西逐刘琨南举兖豫皆如俯拾地芥刘曜席战胜之威长驱伊洛有并吞山东之志勒举鞭一麾曜惛然就缚遂兼其国奄有中区羌氐咸服其才不有过人者能如是乎虎以悍戾之资济贪狡之志贼虐其孤而剽夺其位恃其诈力以陵人暴物穷奢极欲不可盈餍自以为非天崩地陷则抱子弄孙无复后忧及夫父子相残兄弟相攻尸浮漳滨家无噍类积恶不已舍灭亡何适哉
  慕容廆巂𬀩恪评
  温公论曰慕容氏世为君长保据海隅及廆始大属晋室版荡诸夏之民皆襁负而归之廆拊循劳徕收其髦俊以赞国政远奉王命以视大顺务农积谷秣马厉兵以窥邻国之衅故能斩将刈旗大启土宇既承其遗烈恢大前功于是吞断辽并宇文俘高丽翦夫馀吞食幽并而与强赵为敌矣及石氏内乱嶲乘时而动驱厉精蓄锐之兵以扫离散土崩之众无不顺风而靡遂走王午服张平戮段翕擒冉闵左萦右拂而幽并青冀悉定矣𬀩之立也太宰恪佐之内修政事养士爱民外开封疆威行邻敌及评为政妒宗室勲贤之人逐之以资邻敌君暗臣鄙以当苻坚王猛之威安得不亡乎
  慕容垂宝盛熙德超
  温公论曰慕容垂以美才茂功不容于昏乱之朝自归于秦秦王以国士遇之淮南之役不乘人之约亦足以小偿其愧矣而垂之去燕燕人如失其父兄及其还也人向之如趋市故数年之间掉马棰从容而收故业自然之势也宝以不克负荷开门延敌坐而待攻又不能固守中山无故逃遁期年之间蹙国殆尽子弟亲戚翦为仇雠进退失据卒陨其身何其愚也盛以孺子孤穷自投于仇人之怀终踞其喉而刺其腹以成其志而复其位自非智勇过人能如是乎不幸遇盗而天熙以一妇人之故遂亡其国彼何人哉德以燕室至亲居方伯之任总南夏之师敌至不能御民散不能安君穷不能救尽丧其田而夺人之田以居之其智仁勇皆无足称者然礼贤纳谏以保全青土可谓善败者不亡矣超以齐役之故轻犯强敌又不能善用其谋自取灭亡惜哉
  苻坚苻洪王猛
  温公论曰石氏之强也氐羌之属无不内从而为臣一朝失驭而角立为患理固然也苻洪徘徊枋头有虎据中原之志以徤为不肖然犹西取关中并姚襄却桓温遂为强国坚以雄才英略加之慈惠忠信举王猛于布衣任之以政勋旧不能离亲戚不敢妒非至明能如是乎故能吞强燕举河西平巴蜀包汉沔俘索头屠龟兹奄有天下十分之六刘石之盛未有如坚者也观其举百万之众以临晋先为之除宫筑第以待其君臣意以为罗中之禽往无不获也及一战而败遂颠沛不振昔之系囚降虏皆起而为敌数月之间寇仇遍于四方戎马塞于郊甸以至身死人手子孙殄灭何哉论者皆咎坚宠信羌与鲜卑而伐晋彼皆求睹其迹而言之未逹其本也要之坚恃其强大易而无备此其所以败亡也夫 又曰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故也臣独以为不然许劭谓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坚治国无失其道则垂苌皆秦之能臣也乌能为此哉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何以亡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
  淮淝之战
  何去非曰慕容垂举而以智克战以顺合而以奇胜坚之为是役也质于义顺则犯考于奇智则诎悖于其所兴者三玩于其所用者二此其所以败亡而不救也所谓悖于其兴者三者不惩魏人再举之退败而求济其欲于天命未改之晋一也忘其德行之凉薄求袭正统而干授天命二也溺于鲜卑中我以祸而忘其为社稷之仇三也三者悖矣而又玩于所以用者二焉势重不分而趋一道首尾相失无他奇变一也骄其盛强足以必胜弃其大军易敌轻进二也此兵家之深忌也吴王劫七国百万之师而西不用田禄伯之言乃专力于梁以至于败者恶其权之分也禄山举范阳数十万之众而南不用何千年之画乃并兵徐行卒以不济者惜其势之分也虽假息反虏败亡随之亦昧于兵之至数也赵括之论兵工矣虽其父奢无以难之然独忧其当败赵军者以其言于易也王邑耻不生缚其敌而徒过昆阳卒以大败者以其用于易也恶其权之分则不以其兵属人无属人以兵是自疑之也惜其势之分则不以其兵假人无假人以兵是自孤之也以易言之者有所不将而将必败也以易用之者有所不战而战必溃也盖众而恶分则与寡同强而易敌则与弱同出于众强之名而居寡弱之实者其将皆可覆而取也夫东南之所恃以为固而抗衡于中原者以有长淮大江千里之袤也然而吴亡于前而陈灭于后者彼之动者义与顺所出者智与奇也晋之取吴也二十万耳而所出之道六隋之取陈也五十万耳而所出之道八唯其所出之道多则彼之所受敌者众是其千里之江淮固与我共之矣今坚之所率者百万之强而前后千里其为前锋者二十五万而专向寿春坚尝自恃其众之盛谓投鞭于江足断其流乃自项城弃其大军而以轻骑八千赴之是以晋人乘其未集而急击之及其既败而后至之兵皆死于躏践恶在其为百万之率也使坚之师离为十道偕发并至分压其境轻骑游卒营其要害将自为敌士自为战虽主客之势殊攻守之形异晋诚善距而却我之二三则吾所用以取胜者盖亦六七虽末足以亡晋而亦以胜还矣嗟夫坚之于群雄也固所谓铁中之铮铮者矣然至此而大悖者益信乎兵多之难办也盖兵有众寡势有分合以寡而遇众其势宜合以众而遇寡其势宜分黥布反攻楚楚为三军以御之而又自战于其地布大破其一军而二军溃散吴汉之讨公孙述以兵二万自将而逼成都授其裨将刘尚万人使别屯江南相距者二十里述分将攻之汉尚俱败此兵少而分之患也然而在其妙者虽少犹将分之以兵必出于奇而奇常在于分故也项羽之二十八骑耳而分之为四会之为三是也至于兵大势重而致溃败者未尝不在乎不分之过也法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身则首尾俱至此言其阵之分也以阵而必分则凡兵之大势者可知也盖兵大势重分之则所趋者广足以出奇而人自为战不分则所应者独难以合变而身萃其敌将以其身萃敌而士不自为战求其无败不可得也嗟乎人常乐乎大众之率茍唯不知其所用而用之虽至死而不悟者岂特为苻坚也哉 又论淮淝之战慕容垂叛曰荆扬虽居天下之一隅而有长淮大江之阻其俗轻易劲悍喜事争乱自周之微为吴越楚之强僣常以其兵服役天下然其为形势非图天下者之所先事而必争故后世豪杰多乘中州之扰趋而据之自其为孙氏之吴已而为晋宋齐梁陈之代兴虽不能遍抚二州之境然皆以帝号自娱抗衡北方而不为下自非中州大定而其国失政虽以重师临之鲜有得志故魏武乘举荆之势以数十万之众困于乌林魏文继之大举独临江叹息而返苻坚以秦雍百万之强而临淮淝一战而溃唯其后世孱昏骄虐上下携叛而中州之主为伐罪吊民之师则虽淮江之阻亦无足以凭负矣然而陈叔宝犹谓周齐之师尝退败于五至而不以为虞是以晋武之俘孙皓隋文之俘叔宝皆易于拾遗也而苻坚不惩魏人之不济乃欲申其威于天命未改之晋此其所以败也晋无亡形坚又薄德夫岂遂能并集天下于一统者此姚弋仲所以重训其子孙使必无忘于归晋而苻融惓惓致戒于坚者凡以此也而坚昧于自度常以正朔不被四海为愧而锐于东南之并违忠智之言收奸幸之计一举而大丧其师冦仇因之遂亡其国不唯失天之所相亦其自取之速也始坚以豪壮之姿奋于西陲获王猛之材以辅成其志业遂能自三秦之强平殄燕代吞灭梁蜀九州之壤而制其七可谓盛矣然而东晋虽微众材任事主无失德而坚乃咈众图之其廷臣戚属相与力争而不得也独慕容垂以失国之仇欲以其祸中之求乘其弊而复燕祀乃力赞其起坚甚悦而不疑以为独与已合遂空国大举而偾于一战返未及境而鲜卑叛羌共起而乘之身为俘虏遂亡其国呜呼可不谓其非昏悖矣夫昔之智者多能中人以祸使之悦赴而不以为疑而昧者常安投其祸虽死而不悟汉世祖方安集河北更始之将谢躬以兵数万来屯于邺光武忌之乃好谓之曰吾行击青犊必破而尤来在山阳者势当溃走若以君之威力击之则成擒耳躬善其言遂以其兵去邺而趋尤来世祖即命吴汉袭夺其城躬败还邺而汉杀之孙策之渡江也庐江太守刘勲新得袁术之众而贰于策策深恶之时豫章上缭宗民万家保于江东策语勋曰上缭吾之疾也然欲取之而路非便以公之威临之无不克也勲信之而行策遂以其轻锐袭拔庐江而尽降刘勋之众政慕容垂所以用之弊秦而复燕祀于既亡也夫与人为敌乃受其甘言而从其所役未有不堕其画中者也法曰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传曰成败之机在于善察人之言坚于垂之言也虑其所以为利而不虑其所以为害一失其机于无以察人之言而遂至于丧败人之于虑察也可得而忽哉嗟夫以坚之晩而昏悖自用虽景略之尚在固将不用其言而亦无以救秦之亡矣
  子由亦论曰苻坚王猛君臣相得以成霸功虽齐桓管仲不过也猛之将死也坚问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吴越然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殁之后愿勿以晋为图慕容姚氏我之仇雠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宁社稷言终而死坚不能用也卒大举伐晋败于淝上归未及国而慕容垂叛之既反而姚苌叛之地分身死终毙于二人之手故后世多猛之贤而咎坚之不明吾尝论之坚虽有霸者之略而怀无厌之心以天下不一为深耻虽灭燕定蜀幷秦凉下西域而其贪未已兵革岁克而不知惧也晋虽微弱谢安桓冲为之将相君臣相安民未患晋而欲以力取之稽之天道论之人情虽内无垂苌之衅而坚之败必不免矣然坚以刘石之俦而有帝王之度其灭慕容垂姚苌及二姓之子弟录其才能而官使之布满中外此其旧臣无不疑者若以世俗言之则以渐除之如猛之计得矣若以帝王之事言之则坚之意未必过也大雅之称文王曰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厥作裸将常服黼冔文王用人其广如此则坚何尤焉德虽不若文王而窃慕焉顾其所以处之如何耳文武既没周公成王之际商之遗孽犹与管蔡间周之隙曰予复反鄙我周邦故周公克商改封微子于宋而迁其顽民于洛邑保釐东郊作多士而抚宁之所以虑其变者至矣至君陈毕公皆迭居成周而董帅之故康王之命毕公曰周公毖商顽民迁于洛邑密迩王室式化厥训既历三纪世变风移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然犹曰邦之安危惟兹商士由是观之文王之用商人岂茍然而已哉今坚畜养豺虎于其腹心而贪得慕胜不顾其后宜毙于苌垂也哉使坚信猛之策南结邻好戢兵保境与民休息虽有垂苌百人安能动之文王虽未可觊然亦非王猛之所及矣
  苻坚礼慕容垂不杀
  温公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越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而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耻燕为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之以收燕望亲之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矣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䜛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苻坚以慕容评为给事
  温公曰古之人灭人之国而人悦何哉为人除害故也彼慕容评者蔽君专政忌贤疾功愚暗贪虐以丧其国国亡不死逃遁见擒秦王坚不以为诛首又从而宠秩之是爱一人而不爱一国之人也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于人而人莫之恩尽诚于人而人莫之诚卒于功名不遂容身无所由不得其道故也
  赦行唐公洛叛不诛
  温公曰夫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为治况他人乎秦王坚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于为逆行险徼幸虽力屈被擒犹不忧死乱何自而息哉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诗云毋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虐无俾作慝今坚违之能无亡乎
  姚弋仲襄苌兴泓
  温公曰姚弋仲以西羌酋帅立于二石之朝以鲠直勇果著名而得其耆艾岂非忠信之致然邪襄才气豪迈兼资文武有孙策之风适晋不容攻秦见杀亦其命也苌藉父兄之烈值苻氏之衰鸣鼔中原士卒云集不能报旧君之德乘其穷约而弑之其不仁甚矣兴承父之志奄有关中凉夏诸豪靡不率服处攻战之世不能收罗英俊以治国训兵而专率臣民译经拜佛及泓继世骨肉内离寇敌外侵遂亡其族虽泓器业之不肖亦兴贻谋之未远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三
  宋武帝
  武帝之志子由 何去非
  谢灵运惠连玄晖乐天 子西
  谢灵运陶渊明庾义城鲁直
  文帝
  谢晦徐羡之傅亮子由
  文帝诛刘湛等彭城王义康逊位出镇豫章温公
  诏豫章三妃四时祀二帝于青溪故宅用家人礼温公
  刘凝之东坡
  明帝
  明帝杀王彧东坡
  顺帝
  王俭自比谢安少游
  通论
  宋代晋张谓
  宋之人君温公
  武帝之志
  子由曰东汉之衰曹公始践伯者之迹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志本欲尽扫群雄而后取汉耳既灭二袁吕布刘表遂欲取江东而不克既破马超韩遂欲并举巴蜀而不果再屈于吴蜀而公亦老矣于是董昭进九锡之议幡然听之而桓文之业至此尽矣然方是时公在河朔而汉都许昌虽使主盟诸夏而不废旧君上可以为周文王下亦不失为桓文公不能忍而甘心王莽九锡之事此荀文若之所以为恨也至司马仲逹父子其势盖与公异矣拥兵天子之侧固已不顺既杀王凌害诸葛诞非人臣矣又降刘禅服曹氏之所不能服非贪其土地而利其人民也志亦在九锡耳虽欲复为桓文尚可得乎宋武既诛桓氏收遗晋而封植之又克谯纵执慕容超逐卢循擒姚泓立四大功天下莫能抗然其志不在桓文而志在九锡亦已卑矣方帝之克长安也中原震恐元魏虽姚氏之婚姻而不敢救羌氏虽关中之唇齿而不敢争此其智力有馀足以有为之时也若能因其兵势据秦陇之形胜引吴越之饶富以经略中夏成曹公河朔之势则五伯之功可冀顾所以用之何如耳然其兵未入秦而使傅亮南走建业发九锡之议刘穆之死南方无复可托虽已入秦而无留秦之意举千里之地付一孺子而去赫连勃勃乘之兵将死者过半狼狈而反仅乃得脱以帝之明非不知诸将之不足以保秦而志有所在不暇它虑矣悲夫以目前之利而弃百世之功有曹公削平之业而俯从司马父子攘窃之陋此君子之所追恨也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智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尽善也古之为国必具此四者而后能成大功如武帝之用兵无敌于天下可以言知矣至其弃秦而归以求九锡之淫名尚可以为仁乎惟其仁知不具故其功业止于是也故予曰志有所在而不暇它虑焉
  何去非论曰天下之事日至而无穷而吾有以应之莫不中理者在乎善因其机况乎争天下之利处两军之交不得其机以决之则事亦随去矣盖机之为物不可以期待不能以巧致者也卒然而会迅忽眇微及其去之疾不容瞬先机而起于机为妄赴后机而发于机为失应古之智者于机未尝妄赴而亦未尝失应是以御天下之事于一已而权不移制天下之变于无穷而智不诎夫机有待之百年而不至者有居之一日而数至者待之百年而无可乘之机则吾未尝迟之而求于先发居之一日而机数至则吾未尝厌之而怠于必应呜呼人有至此然后可与济天下之大业矣昔者越王勾践辱于会稽之栖迨其返国苦身焦思拊循其民求有以报于吴也盖七年而民求奋于吴其臣僚同大夫种范蠡之徒止之以为未睹其可乘之机以发之也于是乎敛形匿迹以伺其隙者凡十八年一旦吴王空国北从黄池之会遂一举而败吴再举而亡之西晋自永嘉之乱群雄四起而分中原元帝窜身南渡收区区之江左以续宗祀而群雄自相搏噬骤兴骤灭百年之久至于符坚并夷略尽乃空国大举而图江南遂及淝水百万之败反未及国而慕容亡燕之裔并起而乘之垂收陜东而冲乱关右符丕坐困邺城求我粮援既而垂以幽冀之民馑死殆尽其党溃叛退保中山坚冲相持其势俱惫于斯时也可谓千载一至之机也晋人有能乘燕秦相弊之馀因淝水克敌之势选师择将而命二军一军北收邺城以举燕代一军西趋咸阳而定关陇据旧都之固复七庙之坠镇抚士民以殄馀冦则武帝之业一朝可复而大耻刷矣晋人抚机而不知发乃方出师漕粟以慰其求既而尺土不获而师以丧败此谢安以气怯而失机也宋武帝以英特之姿攘袂而起平灵宝于旧楚定刘毅于荆豫灭南燕于三齐克谯纵于庸蜀殄卢循于交广西执姚泓而灭后秦盖举无遗策而天下惮服矣北方之寇独关东之拓拔陇北之赫连耳方其入关魏人虽强不敢南指西顾以议其后而秦民大悦以谓百年愤辱去于一朝相与涕泣而留之以其为汉室之裔乃以长安十陵咸阳宫室以动其情使武帝因三秦悦附之民治兵蒐骑而留拊之通江淮之漕下巴蜀之粟举荆豫之师发青齐之甲以与赵魏从事于中原则天下之势不劳而遂一矣然其席不暇煖举千里之秦属之乳褓之儿引兵遽还无复顾虑大违秦民之望盖一举足而赫连蹑踵以收关中如探物于怀间此宋武以志卑而失机也察夫宋武之心非以秦雍为当捐而赵魏为足惮也然其亟去而不顾者盖以其艰难百战凡所以造宋之基业者皆在乎江左故也往日南燕之役卢循乘虚而下几失建邺今之速返者畏人之议其后而为卢循之举也此所以轻捐关中而不顾也又其起于渔樵匹夫之微﨑岖转战以经略江左者凡三十年今之西师者徒欲成取晋之资而其志虑之所在亦曰代晋而已未暇为王业万世虑也使司马氏卒不复见中州之定而诸部遂为不讨之仇者由再失天下之大机也嗟夫集大事者恶夫志卑而失机宋武兼之矣
  谢灵运惠连玄晖
  乐天读灵运诗曰吾闻逹士道穷通顺冥数通乃朝廷来穷即江湖去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志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奇趣大必笼天海细不遗草树岂惟翫景物亦欲摅心素往往即事中未能忘兴谕因知康乐作不独在章句
  子西书三谢诗后曰江左诸谢诗文见文选者六人希逸无诗宣远叔源有诗不工今取灵运惠连玄晖诗合六十四篇为三谢诗是三人者诗至玄晖语益工然萧散自得之趣亦复少减渐有唐风矣于此可以观世变矣
  谢灵运陶渊明庾义城
  鲁直论其诗曰谢康乐庾义城之于诗𬬻锤之功不遗力也然陶彭泽之墙数仞谢庾未能窥者何哉盖二子有意于俗人赞毁其工拙渊明直寄焉耳
  谢晦徐羡之傅亮
  子由曰晋献公杀其世子申生而立奚齐国人不顺其大夫里克杀奚齐卓子而纳惠公春秋皆以弑君书之矣惠公既入而杀里克以弑君之罪罪之春秋书曰晋杀其大夫里克称人以杀杀有罪也称国以杀杀无罪也里克弑君而以无罪书此春秋之微意也奚齐卓子之立以淫破义虽已为君而晋人不君也既已为君则君臣之名正故里克为弑君而国人之所不君则势必不免里克因国人之所欲废而废之因国人之所欲立而立之则里克之罪与宋华督齐崔杼异矣虽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贤方伯里克之罪犹可议也惠公以弑得立而归罪于克以自说于诸侯其义有不可矣然惠公杀克而背内外之赂国人恶之敌人怨之兵败于秦身死而子灭至其谋臣吕甥郤穪冀芮皆以兵死盖背理而伤义非独人之所不与而天亦不与也宋武帝之亡也托国于徐羡之傅亮谢晦少帝失德三人议将废之而其弟义真亦以轻动不任社稷乃先废义真而后废帝兄弟皆不得其死乃迎立文帝既立三人疑惮羡之亮内秉朝政晦出镇上流为自安之计自谓废狂乱以安社稷不以贼遗君父无负于国矣然文帝藩国旧人王华孔𡩋子王昙首皆陵上好进之人也恶羡之亮据其迳路每以弑逆之祸激怒文帝文帝遂决意诛之三人既死君臣自谓不世之功也是时甯子已死华与昙首皆受不次封赏文帝在位三十年其治为江左称首然元嘉三年始诛三人是岁皇子劭生既壮而为商臣之乱华甯子之子孙无闻于世而昙首之子僧绰其才能任事亦并死于劭呜呼天之报人不远如此不然晋惠公宋文帝祸发若合符契何哉谢晦将之荆州自疑不免以问蔡廓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昆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耳善夫蔡廓之言不学春秋而意与之合太史公有言为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䜛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𫎇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其意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是以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宋之君臣诚略通春秋则文帝必无惠公之祸而徐傅谢三人必不受里克之诛悲夫
  文帝诛刘湛等彭城王义康逊位出镇豫章
  温公曰文帝之于义康友爱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终于失兄弟之欢亏君臣之义迹其乱阶正由刘湛权幸之心无有厌已诗云贪人败类其是之谓乎
  诏豫章三妃四时祀二帝于青溪故宅用家人礼温公曰昔屈到嗜芰屈建去之以为不可以私欲干国之典况子为天子而以庶人之礼祭其父远礼甚矣卫成公欲祀祖甯武子犹非之而况降祀祖考于私室使庶妇尸之乎
  刘凝之
  东坡曰刘凝之为人认所着屐即与之此人后得所失屐送还不肯复取沈麟士亦为邻人认所着屐麟士笑曰是卿屐耶即予之邻人后得所失屐送还之麟士曰非卿屐邪笑而受之此虽小节然人处事当如麟士不当如凝之也
  明帝杀王彧
  东坡曰宋明帝诏荅王景文其略曰有心于避祸不若无心于任运千仞之木既摧于斧斤一寸之草亦碎于践踏晋将毕万七战皆获死于牖下蜀将费袆从容坐谈毙于刺客故甘心于履危未必逢祸从意于处安未必全福此言近于逹者然明帝竟杀景文哀哉哀哉景文之死也诏言朕不谓卿有罪然吾不能独死请子先之诏至景文正与客棋竟敛子纳奁中徐谓客曰有诏见赐以死酒至未饮门生焦度在侧取酒抵地曰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可以一奋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见念者为我百口计乃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乃仰饮之苏子曰死生亦大矣而景文安之岂贪权窃国者乎明帝可谓不知人者矣景文名彧
  王俭自比谢安
  少游曰君子之论人观其终身之大节大节丧矣虽有一时之美一日之长足以夸污世而矫流俗君子无取焉史称王俭尝谓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况也以愚观之俭实安之罪人也岂可同日而语哉何则自晋以阀阅用人王谢二氏最为望族江左以来公卿将相出其门者十七八子为主婿女为王妃布台省而列州郡者不可胜数亦犹齐之诸田楚之昭屈景氏皆与国同其休戚者也安之仕晋始为桓温司马孝武之世政由温出缙绅顾望不知所为而安与王坦之尽忠王室蔑有二心至于屡改袁宏之文以寝九锡之命可谓以身许国社稷之臣者矣俭之仕宋袭封选尚其为亲贵固非安之比也萧公虽有异志而谢朏褚彦回之属初无从意齐室之建俭实发之至引梁王鲁国之事使臣珥貂所居称殿何异取大势以文奸言者安之于晋其大节如彼俭之于宋其大节如此愚故曰俭实安之罪人也至于该洽经史明习故事工词令妙威仪动为名流之所仰所谓一时之美一日之长夸污世而合流俗者也君子何取焉安少有重名累年辟召不至其后虽受朝寄而东山之志始末不渝形于言色则安之功名出于无意者也俭少时志在宰执见于所赋之诗及生子字曰元成取仍世作相之义则俭之富贵取于有心者也夫无意之与有心相去远矣岂可同日而语哉宋受命陶濳自以祖侃晋世宰辅耻复屈身投劾而归躬耕于浔阳之野其所著书因义熙以前题晋年号永初以后但称甲子而已以此论之则俭之为人盖可见矣
  宋代晋
  张谓曰昔在王癸不道帝辛失德天命将改人心已去圣哲拯之历数归焉商汤所以革夏周武所以伐殷也至于太甲初放成王未长国步犹梗时尚屯虞忠贤处之名节存焉伊尹所以反王周公所以复嗣也元兴之际义熙之间晋主中庸幸无桀纣之罪刘公大略遂有伊周之勲当其驱驾英雄芟夷僣伪南摧劲楚北破强燕电扫秦雍风清巴蜀三方为我有四海为已任诚能秉汾阳之志息汉阴之机牵率何刘同为翊戴指㧑徐傅共致雍熙则元皇建业之都至今享殷周之祚刘后豫章之地至今为齐晋之国而近希曹马远弃威文祸徒及于两朝福未盈于三载八叶传其世嗣六君不以寿终汉氏宽仁晋绪成大族刘公残暴子孙无遗种天之报施其明征乎则知握元符升大宝礼义得之者难绝智力得之者易亡使成如宋齐无足称者况败如莽卓岂足道哉后之人运属陵夷业崇经济周爰故地殷鉴在兹
  宋之人君
  温公曰晋氏渡江以来君弱臣强祸乱相继至于元兴而桓氏篡位高祖首唱大义纠合同志起于草莽之间奋臂一呼凶党瓦解遂枭灵宝之首奉迎乘舆再造晋室厥功已不细矣既而治兵誓众经营四方扬旗东征广固横溃卷甲南趋卢循殄灭偏师西上谯纵授首锐卒北驱姚泓面䌸遂汎扫伊洛修奉园陵震惊拓抜之心发舒华夏之气南国之盛未有过于斯时者也然区宇未一跻于天位委弃秦雍以资冦敌使大功不成惜哉文帝勤于为治子惠庶民足为承平之良主而不量其力横挑强敌使师徒殱于河南戎马饮于江津及其末路狐疑不决卒成于祸岂非文有馀而武不足邪及以孝武之骄淫明帝之猜忍得保首领以没于牖下幸矣何后之有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四
  齐高帝
  金土同价袁皓 东坡
  武帝
  武帝疾王融谋以子良易嗣君温公
  海陵王
  明帝谋继大统侍中谢朏求出致酒遗弟瀹书曰饮此勿豫人事温公
  通论
  高帝明帝东昏侯温公
  梁武帝
  临川王宏洛口之败幷窃发以宏为名因免官温公
  湛僧智围魏夏侯䕫引兵助之魏元庆和以城降僧智以城逊䕫温公
  武帝好佛李德裕
  贺琛启陈四事武帝怒而诘责温公
  昭明太子葬其贵嫔求吉地被厌祷之谮温公
  通论
  武帝元帝温公
  陈文帝
  帝疾笃语孔奂等欲传位弟安成王顼奂等諌止之及太子伯宗立三年顼废伯宗而入篡是为宣帝温公
  后主
  荒淫刘禹锡 东坡
  通论
  武帝文帝宣帝后主温公
  陈国兴亡曾子固
  金土同价
  袁皓齐处士言曰齐祖受禅大宴卿士顾谓丞相曰予不肖幸有天下乃百执事羽翼小子共拯宋人之溺也然予不敢易时而侮器使不逾十载致黄金与土同价朝臣称贺内外諠懽快喜相传日走天下齐封父闻而庆曰宋人生矣而告乡处士处士闻而泣曰舍虎逢狼改时而亡吾为宋人幸未死果涂炭于齐矣新主之言岂成圣人之道耶君王知黄金贵于土不知百姓视土贵于黄金吾闻古者土地之封在于民全而国殷土有林木民得而取土有醎卤民得而煮土有禾黍民得盈庾金玉在山桑麻在原圣人不禁无私无官死者有土生者有田圣人乐而百姓同百姓忧而圣人然秦传乱国之疾百姓之苦莫痊汉壤既广百姓饶矣土地之利百姓莫得而窥之金玉在山醎卤在田取块土者犯禁而死生无土而何以田殁无土而及乎泉生则税蠹而郡蠹邑克而吏啮吾视宋人之贫久矣未见宋人有寸土者君王茍欲致民于生地不若薄民之赋贻民之利知百姓贵土于黄金则其民受福于齐矣封父谢曰吾将闻执政者可乎处士曰否是欲急挈吾于祸矣惟父勿施吾将往
  东坡曰齐高帝云吾当使金土同价意则善矣然物岂有此理者哉孟子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巨屦与小屦同价人岂为之哉而孟子亦自忘其言为菽粟如水火之论金之不可使贱如土犹土不可使贵如金也
  武帝疾王融谋以子良易嗣君
  温公曰孔子称鄙夫不可与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王融乘危徼幸谋易嗣君子良当时贤王虽素以忠清自居不免忧死迹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贵而已轻躁之士乌可近哉
  明帝谋继大统侍中谢朏求出致酒遗弟瀹书曰饮此勿豫人事
  温公曰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二谢兄弟比肩贵近安享荣禄危不豫知为臣如此可谓忠乎
  高帝明帝东昏侯
  温公南齐论曰高帝以功名之盛不容于昏暴之朝逆取而顺守之亦一时之良主也明帝自以得于不义猜忌高武子孙诛夷殆尽深戒东昏以先事制人而大臣疑惧祸变相寻卒亡其国夫不务全德而杀人以自安自古以来未有能济者也
  临川王宏洛口之败并窃发以宏为名因免官
  温公曰宏为将则覆三军为臣则涉大逆高祖贷其死罪可矣数旬之间迁为三公于兄弟之恩诚厚矣王者之法果安在哉
  湛僧智围魏夏侯䕫引兵助之魏元庆和以城降僧智以城逊䕫
  温公曰湛僧智可谓君子矣忘其积时攻战之劳以授一朝新至之将知人之贤不掩人之长功成不取以济国事忠且无私可谓君子矣
  武帝好佛
  李德裕曰世人疑梁武建佛刹三百馀所而国破家亡残祸甚酷以为释氏之力不能拯其颠危余以为不然也释氏有六波罗密檀波罗密是其一也又曰难舍能舍大者头目支体其次国城妻子此所谓难舍也余尝深求此理本戒其不贪能自不戒哉是以诡诞之士奇邪之术君子远之
  武帝元帝
  温公曰武帝当齐之季任居方面危不自安乘时奋起以除昏主而成大业及享国日久普通大通之际遭魏氏衰微王公牧守襁属而归之戎车北征至于洛汭观其勤身约已好尚文雅拊循士大夫亦可谓恭俭宽厚之君矣然以万乘之主为桑门之行屈身倾国以奉浮屠恩胜于威纪纲不立信佞臣之谋贪河南之地弃与国宠叛人遂使台城覆没老而馁死江淮以南鞠为荆棘其智未足称也夫德泽不能及而享其大利圣人祸之譬如悦盗贼之财而延之入室财不可得而丧其所有必矣其子孙各拥强兵列居重镇不救君父之危而窥间乘便更相屠灭元帝于兄弟之中残忍尤甚是以虽翦凶渠而克复故业旋踵之间身为俘馘岂特人心之不与哉亦天地之所诛也
  帝疾笃语孔奂等欲传位弟安成王顼奂等谏止之及太子伯宗立三年顼废伯宗而入篡是为宣帝
  温公曰夫臣之事君宜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孔奂在陈处腹心之重任决社稷之大计茍以世祖之言为不诚当如窦婴面辨袁盎廷争防微杜渐以绝觊觎之心以为诚邪则当请明下诏书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高宗无楚灵之思不然谓太子嫡嗣不可动摇欲保辅而安全之则当尽忠竭节以死继之如晋之荀息赵之肥义奈何于君之存则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既没则权臣移国而不能救嗣王失位而不能死乃奸谀之尤者而世祖谓之遗直托以六尺之孤岂不悖哉
  荒淫
  刘禹锡台城诗曰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縁一曲后庭花
  东坡论陈隋好乐而亡曰吹笛弹琵琶五弦及歌舞二技自文襄以来好之河清以后尤甚后主惟赏边方乐耽爱无已于是繁手淫声争新哀怨故曹妙逹安马驹之徒至有封王开府者遂服簪缨而为伶人之事后主亦能自度曲亲执乐器玩好无倦倚弦而歌别采新声为无愁曲音韵窈窕极于哀思挟侍儿阉官辈齐唱和之曲终乐阕莫不陨涕行幸道路或时马上作之乐往哀来竟以亡国馀见隋炀帝门
  武帝文帝宣帝后主
  温公曰武帝与王僧辨同事梁室诛夷侯景乘时伺隙以诈力取国然率羸弊之众当强齐乘胜之势卒成大功奄有江南斯亦难矣文帝恭勤政事足为良主孝宣值齐之衰而启土逢周之兴而丧师岂非不恃内而恃外耶以陈国区区不能居天下五分之一栗栗危惧不能保其社稷况后主荒淫无度以趣之纳身眢井不亦宜乎
  陈国兴亡
  曾子固陈书序曰陈之为陈盖偷为一切之计非有先王经纪礼义风化之美制治之法可章示后世然而兼权尚计明于任使恭俭爱人则其始之所以兴惑于邪臣溺于嬖妾忘患纵欲则其终之所以亡兴亡之端莫非自已致者至于有所因造以为号令威刑职官州郡之制虽其事已浅然亦各施于一时皆学者之不可不考也而当时之士争夺诈伪茍得偷合之徒尚不得不列以为世戒而况于坏乱之中仓皇之际士之安贫乐义取舍去就不为患祸势利动其心者亦不绝于其间若此人者可谓笃于善矣盖古人之所思见而不可得风雨之诗所为作者也安可使之泯泯不少槩见于天下哉则陈之史其可废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五
  明元帝 太武帝
  太武凶残王毂
  崔浩少游
  孝文帝
  穆泰与陆叡安乐侯隆等谋作乱伏诛温公韩显宗等谏取士当择贤才不宜专取门望温公文帝至肆州慰劳所遇跛眇者赦军士为盗者三人温公
  孝明帝
  李崇北征上表乞改镇立州高平镇民叛帝谓崇表之由温公
  通论
  魏之人君温公
  魏去夷即华六一
  北齐
  历代人君温公
  文皇帝
  伊娄谦聘齐其参军高遵辱命周高祖克齐执遵付谦任其报复谦请赦遵帝乃止谦待遵如初温公
  高祖平齐后务俭约露寝温公
  通论
  后周人君温公
  七代通论
  宋齐梁陈周北齐后魏东坡
  宋齐梁陈李白
  宋齐李德裕
  太武凶残
  王毂后魏行曰力微皇帝谤天嗣太武凶残人所畏一朝鲇䍽飞上天子孙尽作河鱼饵
  崔浩
  少游曰有有道之士有有才之士至明而持以晦至智而守以愚与物并游而不离其域者有道之士也以明济明以智资智颖然独出不与众为耦者有才之士也夫有道之与有才相去远矣不可不知也史称崔浩自比张良且谓稽古过之以愚观之浩曾不及荀贾何敢望子房乎夫子房之于汉荀攸贾诩之于魏浩之于元魏运筹制胜筭无遗策实各一时之谋臣也高祖以子房与韩信萧何为三杰用之以取天下韩信王楚数十城萧何封侯第一而子房独愿封留而已及太子监关中兵乃行少傅事晏然处于叔孙通之下了无矜伐不平之意故司马以为无智名勇功可谓有道之士也荀贾虽不足以与于此然攸谋谟帷幄时人子弟莫知其言诩亦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皆以令终故陈寿以为良平之亚虽有才之士亦颇闻君子之道者也浩则不然其设心措意惟恐功之不著名之不显而已李顺之死浩既有力而奏五寅元历章尤夸诞妄诋古人所撰图书至镵石道傍以彰直笔明哲之所为固如此乎正孟子所谓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适足以杀其身而已盆成括之流也以此论之浩曾不及荀贾明矣何敢望子房乎夫以其精治身以绪馀治天下功成事遂奉身而退者道家之流也观天人察时变以辅人事明于末而不知本阴阳家之流也子房始游下邳受书圮上老人终曰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耳则其术盖出于道家之流也浩精于术数之学其言荧惑之入秦彗星之灭晋与夫兔出后宫姚兴献女之事尤异及黜庄老乃以为矫诬之言则其术盖出于阴阳而已此其所以不同也然高帝用子房之谋弃咸阳还定三秦灭项羽于垓下太武用浩亦取赫连昌破蠕蠕平沮渠牧犍于凉州惠帝得不废本子房之谋而太武为国副主亦自浩发之其迹盖相似也呜呼岂欲为子房而不知所以为子房者欤
  穆泰与陆叡安乐侯隆等谋作乱伏诛
  温公曰夫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茍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宽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则不然勲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使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也则刑政之失莫此为大焉
  韩显宗等谏取士当择贤才不宜专取门望
  温公曰选举之法先门地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也而历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禄与侧微以今日视之愚智所同知也当是之时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蔽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于世俗者诚鲜矣
  文帝至肆州慰劳所遇跛眇者赦军士为盗者三人温公曰人主之于其国譬犹一身视远犹迩在境如在廷举贤才以任百官修政事以利百姓则封域之内无不得其所矣是以先王黈纩塞耳前旒蔽明欲其废耳目之近用推聪明于四远也彼废疾者宜养当命有司均之于境内今独施于道路之所遇则所遗者多矣其为仁也不亦微乎况赦罪人以挠有司之法尤非人君之体也惜夫孝文魏之贤君而独有是乎
  李崇北征上表乞改镇立州高平镇民叛帝谓崇表之由
  温公曰李崇之表乃所以销祸于未萌制胜于无形也上既不能用及乱生之日曾无愧谢之言乃更以为崇罪彼不明之君乌可与谋哉诗云听言如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其是之谓矣
  历代人君
  温公曰神武以高世之略平尔朱之乱功大势盛为魏孝武所疑虽有逐君之惭而能惓惓尽恭以事静帝没身不怠此其可称者也文襄有儁材而无重德悖慢无礼终陨身于奴隶文宣淫湎残暴甚于桀纣能信用贤臣委之以政威加邻敌终其天年盖亦有以得之矣孝武明逹恺悌实有齐之令主享国不永惜哉武成骄淫奢纵齐业始衰后主继之昏狂尤甚诛翦忠良信用䜛邪十年而亡已为幸矣
  伊娄谦聘齐其参军高遵辱命周高祖克齐执遵付谦任其报复谦请赦遵帝乃止谦待遵如初
  温公曰赏有功诛有罪此人君之任也高遵奉使异国漏泄大谋斯叛臣也周高祖不自行戮乃以赐谦使之复怨失政刑矣孔子谓以德报怨者何以报德为谦者宜辞而不受归诸有司以正典刑乃请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美则美矣亦非公义也
  高祖平齐后务俭约露寝
  温公曰周高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奢高祖胜而愈俭
  后周人君
  温公后周论曰文帝以关中之众东迎孝武收疲散之兵抚贫困之民任贤使能列官布职明部分务农桑以辅魏室虽以高氏之强不能陵也其所为典法施于后世可不谓贤乎武帝以英杰之资受制强臣恭默端拱十有馀年须其罪盈恶熟为众所弃一旦除之若拨麷振槁可谓知柔知刚智勇兼备者矣然后亲统六师以征东夏齐之险阻不守士卒不战数月之间缚其君臣致于鼓下使有周之境东渐于海南薄于江虽魏室全盛之时不能及也惜其宣帝恣其淫侈进其奇谲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三年而为异姓所有悲夫
  宋齐梁陈周北齐后魏
  东坡七代论曰英雄之士能因天下之隙而遂成天下之势天下之势未有可以必成者也而英雄之士常因其隙而入于其间坚忍而不变是以天下之势遂成而不可解自晋以下者天下何其纷纷也强者不能以相吞灭天下大乱离而为南北北又自离而为东西其君臣又自相篡取而为七代至于隋而后合而为一盖其间百有馀年之中其贤君名臣累累而出者不为少矣然而南不能渡河以有北之民而北不能过江以侵南之地岂其百年之间南无间之足乘而北无隙之可入哉盖亦其势之有所不可者也七代之际天下尝有变矣宋取之晋齐取之宋梁取之齐陈取之梁而周齐取之后魏此五衅者兵交而不解内乱而无救其间非小也而其四邻拱手远望而莫敢入盖其取之者诚有以待之而不可以乘其仓卒也嗟夫北方之人其力不足以并南而南方之势又固不可以争衡于中国则七代之际天下将合之际也姚兴既死而秦地大乱武帝举江南之兵长驱以攻秦兵不劳而关中定此天下之一时也夫刘穆之死关中未安席不及煖兵不及息而奔走以防江南之乱留孺子孱将以抗四方强悍之虏则夫天下之势亦随去之而已矣且夫孙权曹操之事足以见矣曹操之不能过江以攻孙权力有所未足也而孙权终莫肯求逞于中国盖其志将以侥幸乎北方大乱然后奋而乘其弊而非以为其地之足以抗衡于中原也嗟夫使武帝既入关因而居之以镇抚其人民南漕江淮之资西引巴汉之粟而内因关中之盛厉兵秣马以问四方之罪戾当此之时天下可以指麾而遂定矣而何江南之足以蒂芥夫吾心哉然而其事则不可不察也其心将有所取乎晋而恐夫人之反之于南是以其心忧惧颠倒而不见天下之势孔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故夫有可以取天下之势而不顾以求移其君而遂失之者宋武之罪也
  宋齐梁陈
  李白金陵歌曰石头巉岩如虎踞凌波欲过沧江去锺山龙盘走势来秀色横分历阳树四十馀帝三百秋功名事迹随东流白马小儿谁家子泰清之岁来关囚金陵昔时何壮哉席卷英豪天下来冠盖散为烟雾尽金舆玉座成寒灰扣剑悲吟空咄嗟梁陈之国乱如麻天子龙沈景阳井谁歌玉树后庭花此地伤心不能道目下离离长春草送尔长江万里心他年来访商山皓
  宋齐
  李德裕宋齐论曰宋齐以降继体承祧者君德寖微王道凌替纉绪之初始革大运降宥解网以悦众心仁义之风薄骨肉之情废前史论之详矣然政未得中改之可也如弓之高下者抑举琴瑟之不调者更张此亦天之道也岂独人事哉唯用其罪人不可甚矣天下之恶一也古人言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岂有不忠于前朝而能忠于后主者也毁泉台春秋之所讥先儒之所恶宋齐之君有一于此必以为美政泉台见妖尚不可毁况无妖者乎燕人之思召伯甘棠勿翦楚人之怀叔子望碑堕泪彼人臣也而见思若此虽时移政改莫匪旧臣昔伯益赞禹称大舜之德曹参事惠帝守萧何之法魏文帝初受汉禅群臣皆扬魏德唯卫臻独称汉美文帝曰天下之珍当与山阳共之为人臣者罔念于此可谓有百心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五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六
  隋高祖
  高祖与后重誓无异生子以绝分争又使五子分据大镇晩年父子兄弟迭猜忌皆不以寿终温公
  杨素何去非
  炀帝
  荒淫乐天 东坡
  严峻法令陈子昻
  通论
  文帝炀帝温公
  高祖与后重誓无异生子以绝分争又使五子分据大镇晩年父子兄弟迭猜忌皆不以寿终
  温公曰昔辛伯谂周桓公曰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何自生乎隋高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者谂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杨素
  何去非曰战必胜攻必取者将之良能也良将之所挟亦曰智勇而已徒智而无勇则遇勇而挫徒勇而无智则遇智而蹶智足以役勇勇足以应智然后以战必胜以攻必取天下其孰能当之昔者杨素之于隋可谓一代之名将矣而贺若弼评之谓其特猛将耳非所谓谋将也甚哉弼之过于自负而轻于议人也隋自平陈之后素已为统帅矣其克敌斩虏功策为多既俘陈主而江湖海岱群盗蜂起大者数万小者数千而素专阃外之权转战万里穷越岭海无向不灭已而突厥犯塞宗室称兵而社稷危矣素之授钺专征其所摧陷者不可胜计遂空敌庭而清内难然素之兵未尝小衄隋功臣无与肩者其为烈亦至矣而弼犹不以谋将处之特曰猛而已夫目之以猛而不许之以谋盖所谓徒勇而无智者矣考素之功烈如此茍其智之不逮则凡所以决机取胜者其谁之谋也自隋文平一天下所谓名将者独韩擒虎贺若弼史万岁与素耳擒弼自平陈之后不获立尺寸之效独史万岁从素征讨以骁勇称而弼乃以大将自处而目是三人者皆不能尽其材亦见其不知量而务以其私言动世主也素之驭戎严整而喜诛每战必求士之过失者斩之以令常至百辈而先以数百人赴敌陷阵不能而还却者悉斩之复进以数百人期必陷阵而止是以士皆必死前无坚敌此弼所以得目之为猛也嗟乎素非有忍于士也以为士之必死者乃所以决生必生者乃所以决死故也唐之善于兵者无若李靖其为书曰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是以古之名将十卒而杀其三者威振于敌国杀其一者令行于三军靖岂以卒为不足爱哉以为杀一而百奋则奋者可期于胜也纵一而百惰则惰者可期于败也奋而克敌与夫惰而为敌所克则是杀者乃所以生之爱者乃所以害之也善为将者能审乎此则无恶乎其茍忍也虽然在素之术有足以致胜未足以为胜之工也法曰兵无选锋曰北诗曰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其启行者选锋之谓也越王勾践之伐吴其为士者数万而又有君子六千人所谓君子者其选锋也素之所使以陷阵者其选锋之谓欤然至有不克而还不免于诛者疑其非选之特精而养之素厚之士也又尝观唐太宗之将未尝先以其身亲搏战也必以骁骑劲旅而经营于其傍或瞰临于其高常若无意于战其兵既交其斗皆力而未决也卒然率之而奋士皆殊死突贯其敌之阵而出其背凡所婴者无不摧败犹之二人之相搏也材钧而力偶方相持而未决也卒然一夫起其旁而助之则夫受助者蔑不胜矣此法所谓以正合以奇胜者也使素之所用以为锋者皆精其选而又量敌之坚脆以遣之使其必足以陷敌无至乎不克而还又加之诛而常出于唐太宗之奇则如弼者亦何得而妄议矣
  荒淫
  白乐天隋堤柳诗曰隋堤柳岁久年深尽衰朽风飘飘兮雨萧萧三株两株汴河口老枝病叶愁杀人曽经大业年中春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绿影一千三百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南幸江都恣佚游应将此柳系龙舟紫髯郎将䕶锦缆青娥御史直迷楼海内财力此时竭舟中歌笑何日休上荒下困势不久宗社之危如缀旒炀天子自言欢乐殊未极岂知明年正朔归武德炀天子自言福祚长无穷岂知皇子封𨟎公龙舟未过彭城阁义旗已入长安宫萧墙祸生人事变晏驾不得归秦中土坟数尺何处葬吴公台下多悲风二百年来汴河路沙草和烟朝复暮后王何以鉴前王请看隋堤亡国树
  东坡论隋好乐而亡曰隋炀帝不解音律略不关怀后人制艳曲词极淫绮令乐正白明逹造新声创万岁乐藏钩乐投壶乐舞席固心髻玉女行觞神仙留客掷塼续命斗鸡子斗百草泛龙舟还旧宫长乐花及十二时等曲掩抑摧藏哀音断绝帝悦之不已谓幸臣曰多弹曲者如人多读书读书多则能撰文弹曲多则能造曲因语明逹云陈氏褊陋曹妙逹犹自封王况我天下大同乎宋武帝既受禅朝廷未备音乐殷仲文以为言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仲文曰屡听自解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观二主之言兴亡之理岂不明哉
  严峻法令
  陈子昻諌刑书曰自古圣人不有外患必有内忧物理之然也臣闻长老言隋之末代天下犹平炀帝不龚穷毒威武厌居皇极自总元戎以百万之师观兵辽海天下始骚然矣遂使杨玄感挟不臣之势有大盗之心欲因人谋以窃皇业乃称兵中夏将据洛阳哮阚之势倾宇宙矣然乱未逾月而首足异处何者天下之弊未有土崩蒸人之心犹望乐业炀帝不悟暗忽人机自以为元恶既诛天下无巨猾也皇极之任可以刑罚理之遂使兵部尚书樊子盖专行屠戮大穷党与海内豪士无不罹殃遂至杀人如麻流血成泽天下靡靡始思为乱矣于是萧铣朱粲起于荆南李密窦建德乱于河北四海云摇遂并起而隋族亡矣岂不哀哉
  文帝炀帝
  温公论曰文帝之于周室非有元功厚德素洽于人直以天元暴崩嗣君幼弱奸臣矫命徼幸得之然明敏俭约勤于政治随才任官信赏必罚故能取江南三百年之国易于返掌使天下复为一统百姓繁庶衣食丰衍突厥室韦靺鞨林邑高昌女国之属莫不稽颡称臣奉珍入贡虽两汉全盛之时不能过也向使后嗣仅得中材之主以守之十世之内未易亡也炀帝以悖逆诈谋坐承富强之业志骄意溢慨然慕秦皇汉武之为人穷奢极欲兵连四夷政烦赋重盗贼蜂起而犹巡游不息以乐滔忧恶闻直言喜自壅蔽噫是道也虽禹汤文武之子孙未或不亡况隋无积善之基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七
  唐高祖
  起义兵东坡 孙之翰 范祖禹
  高祖推李密为盟主以骄其志范祖禹
  世民诛佞人高德儒范祖禹
  高祖辞九锡殊礼范祖禹
  录用隋子孙范祖禹
  高祖辟言路赏孙伏伽之諌范祖禹
  徐世𪟝降赐姓李氏范祖禹
  宇文士及封德彝来降帝责德彝不忠于唐德彝以秘策干帝帝悦用之范祖禹
  晋州人自言见白衣老人称老君为唐祖诏于其地立庙范祖禹
  萧铣降斩于都市范祖禹
  定官职令范祖禹
  复置十二军孙之翰
  从裴矩言许突厥昏范祖禹
  赏裴矩力争司马温公
  太子建成孙之翰 范祖禹 温公
  杀刘文静恩裴寂孙之翰 张唐英
  杀刘世让孙之翰
  窦建德张唐英
  高君雅张唐英
  苏世长张唐英
  傅弈张唐英
  起义兵
  东坡论曰唐高祖起兵汾晋间时三子建成元吉楚哀王智云皆留河东䕶家高祖起兵乃密召之隋购之急建成元吉能间道赴太原智云幼不能逃为吏所诛高祖以父子之故独不能少缓义师数日以须建成等至乎以此知为秦王所逼高祖逼于裴寂乱宫人之事不暇复为三子性命计矣秦王本谋于是时借隋吏以杀兄弟其意明甚新旧史曲为太宗润饰杀兄弟事然难以欺后世矣建成元吉之恶亦孔子谓下流之归也欤
  孙之翰论求助突厥曰义师之起本救世乱若威德渐盛则四夷款附矣故周武兴师致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之众助牧野之战汉高平定天下亦有北貊燕人枭骑之助今唐师方起当以德义为胜何可听刘文静一时之谋遽求助于突厥斯自小也财帛金宝皆民力所致当举义之始许之外域可乎不尽赂之又自失信后突厥恃其微功连岁入寇盖由兹失策也
  范祖禹论太宗胁父并求助突厥曰匹夫欲自立于乡党犹不可不自重也况欲图王业举大事而可以不正启之乎太宗陷父于罪而胁之以起兵高祖昵裴寂之邪受其宫女而不辞又称臣于突厥倚以为助何以示后世矣夫创业之君其子孙则而象之如影响之应形声尤不可不慎举也是以唐世人主无正家之法边人多内侵之乱盖高祖以此始也或曰太宗茍不为此则高祖或终不从而突厥将为后患二者权以济事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王者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太宗恐高祖之不从惧突厥之为患终守臣节可也岂有胁父臣敌以得天下而可为欤此而可为则亦无所不至矣惜乎太宗有济世之志拨乱之才而不知义也
  高祖推李密为盟主以骄其志
  范祖禹曰晋文公谲而不正孔子讥之当是时李密方围洛邑高祖乘虚席卷入关密进则前有太原之敌后有东都之师是以聚兵洛口而不能西其势亦可见矣然则高祖何赖于密而招之以纳侮及其自欲为盟主也又何惮于密而骄之以行诈哉且举义兵而劝进于叛人非所以为名也臣以为此非太宗刘文静之谋必出于高祖与裴寂之徒怯惧之计得已而不已者也
  世民诛佞人高德儒
  范祖禹曰昔武王克商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式商容之闾戮飞廉恶来于海隅显善除恶如恐不及何哉使民知向方示以征伐之本意也故海内莫不革心易虑以听上之所为去商之污俗被周之美化如水之走下草之从风也太宗始起兵而戮一佞人民知所好恶矣如是则谁不欲为忠而不为佞宜其成王业之速也德儒佞于隋而戮于唐为佞者果何利哉
  高祖辞九锡殊礼
  范祖禹曰自魏晋之君欺孤蔑寡以夺天位考其实无异于寒浞王莽而必欲效唐虞之文后世因袭而莫之改其君臣皆不以为羞也惟唐高祖知其出于谄谀者所为故繁文伪饰有所不行亦可谓不自欺者矣然以兵取而必为之文曰受禅于隋是亦未免袭衰世之迹也虽不能正其名实如三代之王而优于魏晋远矣
  录用隋子孙
  范祖禹曰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武王数纣曰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故致讨焉诛其罪人之身而立其子天下之公义也况其父兄宗族乎自魏晋以下强臣篡夺除君之族而代其位以非道得之亦以非道失之易姓之祸如循一轨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信矣唐高祖始即位而录隋之子孙由汉以来最为忠厚其享国长世宜哉
  高祖辟言路赏孙伏伽之諌
  范祖禹曰国将兴必赏谏臣国将亡必杀谏臣故谏而受赏者兴之祥也谏而被杀者亡之兆也天下如人之一身夫身必气血周流无所壅底而后能存焉諌者使下情得以上通上意得以下逹如气血之周流于一身也故言路开则治言路塞则乱治乱者系乎言路而已高祖鉴隋之所以亡王业初基庶事草创而首辟言路以通下情可谓知所先务矣是以海内闻风如热者之得濯废者之得起民知上之忧已而疾痛将有所赴愬也唐室之兴不亦宜乎
  徐世𪟝降赐姓李氏
  范祖禹曰古者天子建国赐姓命氏姓氏所以别其族类之所出也自三代之衰称姓者或以国或以族或以地或以官子孙各本于其祖不可改也汉高祖赐娄敬姓为刘鄙陋无稽而唐世人主遂以为法非其亲者附之属籍或加于盗贼夷狄以逆族异类为同宗然则古之赐姓者别之而后之赐姓者乱之也夫惟天亲不可以人为而强欲同之岂循理者乎上渎其姓下忘其祖非先王之制不可为后世法也
  宇文士及封德彝来降帝责德彝不忠于唐德彝以秘策干帝帝悦用之
  范祖禹曰高祖以女宠进士及责德彝之谄巧既斥之矣复悦其计策而骤用之甚矣佞人之难远矣自古君子易疏小人易亲盖君子难于进而果于退小人不耻于自售而戚于不见知其进也无所不至人君一为所惑不能自解鲜有不至祸败者也
  晋州人自言见白衣老人称老君为唐祖诏于其地立庙
  范祖禹曰商祖契周祖后稷皆本其功德所起不可诬也唐之出于老子由妖人之言而谄谀者附会之高祖启其原高宗明皇扇其风又用方士诡诞之说跻老子于上帝卑天诬祖悖道甚矣与王莽称王子乔为皇祖叔父何以异哉
  萧铣降斩于都市
  范祖禹曰萧铣故梁子孙屯难之世民思其主铣因隋乱保据荆楚欲复其祖考之业虽僭大号非唐之叛臣也唐师伐而取其地执其主亦足矣而铣以百姓之故不忍固守而降完府库奉图籍而归之唐然则唐初割据之主铣最无罪高祖诛之淫刑甚矣我太祖太宗平四方僣伪之国系累其主致之阙下虽无道如刘𬬮拒命如继元穷天下之力而后取之不诛一人皆死牖下自三代以来未之有也此所以祈天永命者欤
  定官职令
  范祖禹曰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故不以一职名官太尉掌武盖古者大司马之职也司徒主民司空主土皆六卿之任非三公之官也自汉以来失之矣唐不能革正而复因之是以官名之紊莫甚于唐且既有太尉司徒司空而又有尚书省是政出于二也既有尚书省而又有九寺是政出于三也夫天地之有四时百官之有六职天下万事备尽于此如网之在纲裘之挈领虽百世不可易也人君如欲稽古以正名茍舍周官臣未见其可也
  复置十二军
  孙之翰曰国之用武固常事不可一日而懈也中夏之广外夷之众虽太平之世黠恶者畏威服德而不敢动其心常幸国之有事起而为患尔则武之备可一日懈乎况大乱初定人心未宁便欲为安逸之态而偃武事及突厥入寇但谋迁都以避经世之略何其浅也赖秦王坚议不行谬策令复置十二军以教诸府之兵中国之威自兹盛矣
  从裴矩言许突厥昏
  范祖禹曰自汉以女嫁匈奴而后世习为故常结昏异域不以为失以为畏之邪则是以天下之大而畏人至于纳女失也以为谋之邪则是以女为间而欲夺人之国亦失也高祖不谋于众贤而问诸亡国之臣宜其有此失也且西突厥不若颉利之强弱者犹许其昏则强者何以制之此不足以示威适足取侮于远人而已其后太宗以女分妻诸国将相中宗以后皆嫁公主于蕃国夫齐甥舅之国吴太王之裔也涕出而女景公犹羞之娄敬和亲之策岂足效哉而终唐之世人君行之不以为难其臣亦不以为非高祖太宗实启之是贻谋不善也
  赏裴矩力争
  温公曰古人有言君明臣直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太子建成
  孙之翰论立建成为太子曰王者立太子必嫡长者使天下之心有系以止争夺之患也行之平世固为常法若夫大公之世子不贤尚求圣人以传大位况长子不贤次子圣乎安得局于常法也唐有天下本秦王之谋秦王功德之大海内属望其势可终为人臣乎建成自举义以来无一事可称道但以年长使居圣子上至愚者知其不可也虽秦王以常礼为让胡不虚其位待天命之归况受命之初天下未定何汲汲于立太子也善哉宁王宪让太子之言曰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此万世不易之论也范祖禹论王珪魏徵劝建成击刘黑闼为自安计曰立子以长不以有功以德不以有众古之道也晋献公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里克入而諌君出见太子而勉之以孝君子曰善处父子之间矣王魏以辅导东宫为职当劝建成以孝于高祖友于秦王则储位安矣秦王有定天下之功高祖茍欲立之能为太伯不亦善乎且建成既为太子则国其国也安在于有功乃使之击贼以立威结豪杰以自助是导之以争也祸乱何从而息乎夫以王魏之贤其为建成谋犹如此况庸人乎 又论建成募士兵欲图秦王并使杨文干反为相应曰建成为太子而擅募兵甲于东宫又使杨文干反于外以危君父此天下之恶也罪孰大焉高祖不以公义废之乃外惑于奸臣之计内牵于妃嫔之请至使兄弟不相容于天下此高祖不明之过也
  温公论秦王射杀建成曰立嫡以长礼之正也然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隐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势逼必有不容曏使高祖有太王之明隐太子有泰伯之贤太宗有子臧之节则乱何自而生矣既不能然太宗始欲俟其先发然后应之如此则事非获已为愈也既而为群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贻讥千古惜哉夫创业垂统之君子孙之所仪刑也彼中明肃代之传继得非有所指拟以为口实乎
  范祖禹曰建成虽无功太子也太宗虽有功藩王也太子君之贰父之统也而杀之是无君父也立子以长不以功所以重先君之世也故周公不有天下弟虽齐圣不先于兄久矣论者或以太宗杀建成元吉比周公诛管蔡臣窃以为不然昔者象日以杀舜为事舜为天子也则封之管蔡启商以叛周周公为相也则诛之其迹不同而其道一也舜知象之将杀已也故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尽其诚以亲爱之而已矣象得罪于舜故封之管蔡流言于国将危周公以间王室得罪于天下故诛之非周公诛之天下之所当诛也周公岂得而私之哉后世如有王者不幸而有害兄之弟如象则当如舜封之是也不幸而有乱天下之兄如管蔡则当如周公诛之是也舜处其常周公处其变此圣人所以同归于道也若夫建成元吉岂得罪于天下者乎茍非得罪于天下则杀之者已之私也岂周公之心乎或者又以为使建成为天下又辅之以元吉则唐必亡臣曰古之贤人守死而不为不义者义重于死故也必若为子不孝为弟不悌悖天理灭人伦而有天下不若亡之愈也故为唐史者书曰秦王世民杀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立世民为皇太子然则太宗之罪著矣
  杀刘文静恩裴寂
  孙之翰曰恩与刑人主之大权也恩当其功刑当其罪则中外劝戒矣反是道何以服人心裴寂刘文静俱以佐命为大臣文静才略功名过寂远甚高祖任情亲寂而疏文静文静失律则除名及与寂有隙出怨言遂听寂䜛杀之寂当将相之任怯而无谋屡为贼败既入朝不加深罪幸矣顾待弥重可乎施恩于寂太优用刑于文静太暴二者俱出于私非圣子功德之大人心去矣
  张唐英曰自古佐命之臣皆无心于旧君故志士仁人尝耻之若裴寂刘文静之迹故不在别白然二子皆首为谋主唱难起义及高祖登极而裴寂赏赐无极恩宠至厚爵位至重虽有罪恶之迹皆原而不问文静出入征伐岁不宁止顾遇既以不厚爵位复又不崇以妄告厌胜之事而遽加杀戮太宗极力营救而不得免复籍没其家且雨露之泽不私万物仁义之主不枉一人而以功名重赏士之所竞不平致怨古人所戒不知高祖之意于二子厚薄何其殊也岂非以裴寂始盗隋之宫人密侍高祖之际文静尝以此胁寂故高祖恨之不然何寂之功业智识皆不逮文静而高祖遇之独厚耶以此窥高祖之心是喜裴寂私眤之爱而恨文静形之于言故仇之酷也噫嗜欲好色移人之性有如是哉
  杀刘世让
  孙之翰曰兵之用间为神妙者以其术之不可窥也高祖历战伐多矣用兵之事不可谓不晓刘世让素有忠义之名既以知边机使备突厥方制其要害功效甚明突厥使人入朝言世让有异谋殊不思世让既荷任用已有功效何故与突厥通谋况突厥入寇本以马邑为便今得其地守之是扼其入寇之路世让经画如是戎人反言与已国通谋其情固易察尔高祖不察而杀世让何昏暗之甚也
  窦建德
  张唐英曰建德陷黎阳虏皇妹同安公主及淮安王神通大将军李世𪟝世𪟝乃逃归国或劝诛世𪟝之父建德曰世𪟝本唐臣逃还本朝忠臣也其父何罪又舍公主神通于别馆以客礼而厚之生令归国建德之于神通世𪟝可谓有恩矣于唐可谓有礼矣及兵败俘归斩于长安世𪟝等无一言以救建德之死于建德真少恩哉或曰建德抗拒王师外为世充之援若赦而不诛何以惩天下之恶曰诛之宜也然当此之时群盗扰攘蜂结蚁聚凡得忠良之士率皆屠灭无有存者建德乃厚礼公主神通又不诛世𪟝之父乃奸雄之中仁人也世𪟝若念其父尝拘于建德而卒保首领诚出一言救之设使朝廷不从亦足以报彼不诛父之恩全于忠孝岂非仁人之心哉朝廷既不原情而定罪世𪟝等又不能出力以一援其后刘黑闼之徒以诛建德为戒连衡复叛拥众不降八月之中尽复建德故地兵连祸结者复数年此由失于斩建德而致尔故曰弯弓之鸟难安而黩武之众易动刑人之际可不慎乎
  高君雅
  张唐英曰高祖将举义旗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觉其事欲因晋祠之会以害高祖而太宗与刘文静谋诈遣刘政会告王威高君雅之变君雅在高祖坐上大诟曰此反人欲杀我也文静遂叱左右执而杀之尝观威与君雅之心乃隋之忠臣也当被执大诟之际必有至直至切之言责高祖为隋室懿戚重臣不当墟其社稷然而史臣不载其辞者盖为唐而讳之故使二子忠烈之名不彰于世夫铅刀尚能一割病虎犹能一搏使君雅稍有权力岂不能一奋而报隋乎今乃洗玉之污而使之洁抉月之霾而使之明庸以劝后世不忘旧君者若当时既没其美后世又不显其节则愚恐忠烈之道由是而寖息矣
  苏世长
  张唐英曰世长侍高祖宴于披香殿见其华丽乃曰此殿炀帝造乎高祖曰卿好谏似直其心实诈此是吾造卿何言之世长曰昔陛下居于武功之时宅才庇风雨当此之时亦以为足今初有天下于隋宫室又加雕饰其可得乎以此知世长之于諌诤得讽諌之道也且有天下之君穷奢极侈以厚奉养园苑畏其不广宫室畏其不壮娥嫔畏其不丽车服畏其不高不美竭生民之力务为自奉之计不念创业之艰难惟见守成之容易自汉而下结怨于民败乱继踵率皆由此世长见高祖初得天下而遽追秦皇汉武之侈仍諌以武功旧宅才庇风雨此管仲所谓愿君无忘射钩臣亦不敢忘槛车之谓也
  傅弈
  张唐英曰傅弈武德中尝上书请除释氏时萧瑀方崇信释氏弈与难诘瑀辞屈乃合掌曰地狱所设正谓此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八
  太宗一
  帝悟弓工之言延五品以上问政事得失曰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遍知乎范祖禹
  朝廷之制孙之翰
  諌官预闻中书门下议事孙之翰
  责臣下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范祖禹言事告讦者以䜛人罪之范祖禹
  问褚遂良舜造漆器何諌者之多范祖禹观隋宫苑因戒群臣谄谀蔽聪明范祖禹论隋文帝不委任臣下范祖禹
  责宰相求贤才范祖禹
  责封德彝未有奇材异能可举之对孙之翰有上书者请帝阳怒以试直佞之臣帝对当以至诚接臣下范祖禹
  赏张玄素諌修洛阳宫范祖禹
  幸洛阳官吏以阙储偫有被谴者魏公諌止之范祖禹
  指宇文士及为佞人范祖禹
  与萧瑀论周秦修短曰取天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范祖禹
  与侍臣论创业守成之难范祖禹
  与侍臣论天下守之甚难范祖禹
  谓侍臣朕有二喜一惧范祖禹
  谓朝臣朕常兼将相之事张行成上书言不可与群臣校功争能帝善之范祖禹
  观史范祖禹
  问过失于长孙无忌因论群臣得失范祖禹欲立元吉妃杨氏为后魏公止之寻以杨所生皇子明继元吉范祖禹
  马周谏帝如贞观之初节俭范祖禹
  自为终制戒厚葬范祖禹
  贬权万纪言银坑之利孙之翰
  杀卢祖尚孙之翰
  谓侍臣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范祖禹
  诏有司覆奏死刑范祖禹
  封禅范祖禹
  即位逾年改元为贞观孙之翰
  放宫人三千孙之翰
  委太子决讼范祖禹
  废太子承乾黜魏王泰立晋王治为太子吴王恪附 温公 孙之翰 张唐英
  帝悟弓工之言延五品以上问政事得失曰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遍知乎范祖禹曰传曰国之将兴也君子自以为不足其亡也若有馀太宗因识弓之未精而知天下之理已不能尽询谋于众而不自用此其所以兴也
  朝廷之制
  孙之翰曰太宗定天下之功固天授神武之才不待赞论而赫赫于无穷矣其朝廷之制又如是宜乎贞观之治也夫定官之员不务多而务择贤则不贤者安得用矣大臣议事使諌官御史史官并从而入或正其失或纠其非或书其过则大臣安敢不直议矣诸司长官正衙奏事使众臣共闻之属官不得奏本司外事非至公之事人不敢言则阴邪之事自绝矣疏贱之人言事者令门下司引奏又置立仗马以备急事则天下之情无不逹矣内侍皆黄衣给事宫掖则奸人无所附而事权不假于人矣数者皆朝廷大法为人君者能遵行之虽未能及贞观之治朝廷必尊而天下可治也何哉官少而贤必择之精也大臣不敢曲议必听之明也诸司官无邪言必制之公也言事者无壅而人情尽逹必采之详也内侍不预事必御之严也数者非太宗英睿不能尽其道人君资性至此者鲜矣然设官少而务择贤使谏官辈预闻大臣之议而救其失诸司奏事明陈于庭疏贱者言事无壅不任内侍以事必久其制而力行之虽不逮太宗之英睿朝廷岂有不尊天下岂有不治也
  谏官预闻中书门下议事
  孙之翰曰太宗之任谏官真得其道夫天下之务至广也军国之机至要也虽明主听断贤相谋议思虑之失亦不能免一失之则为害不细必藉忠良之士谏正夫忠良之士论治体补国事乃其志尔能密有所助则亦志伸而道行岂必欲张君过而取高名哉当君相议事之际使谏官预闻得以关说或有阙失从而正之天下但睹朝政之得宜不知諌者之所言上下诚通国体岂不美乎况大臣论事以諌官规正于人君之前安敢有不公之议兹亦制御大臣使之无过之术尔若以諌官小臣不可预闻国议必众知阙失方许諌正事或已行而不可救过或已彰而不可言则刚直之臣有激𬣙不顾以争之者君从之犹掩其过或不从则君之过大臣之罪愈大矣观太宗任諌官可谓得其道
  责臣下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
  范祖禹曰朝廷设官分职非徒使上下相从欲交修其所不逮也书曰百官修辅茍取充位而奉行上令则是胥史而已不明之君自以无过恶人之言是以政乱而上不闻太宗敕责而使之言虽欲不治不可得也
  言事告讦者以䜛人罪之
  范祖禹曰太宗欲闻直言而恶告讦不惟堲䜛而又罪之可谓至明且远矣此为君为长之道也
  问褚遂良舜造漆器何諌者之多
  范祖禹曰所贵乎贤者为其能止乱于未然闲邪于未形也若其已然则众人之所能知也何赖于贤乎危亡之言惟明主能信而暗主忽焉是以自古无事之时常患乎諌之难入也今有人康强而无疾或告之以多言之损气多食之致死彼爱其身者闻之必惕焉兢兢而不忘则疾疢何自而生矣彼恃其强者闻之不惟不信而又艴然是人也不病则已病则忽焉而死虽欲救之无及矣从諌之与拒諌者何以异于是故圣主能从諌于未然贤主能改过于已然諌而不听者斯为下矣忠臣之事上君也亦諌其未然事中君也多諌其已然事暗君也救其横流故有以諌杀身者矣唐虞之时群圣聚于朝无过举矣忧其所当忧戒其所当戒而已故常有儆惧之言其虑患豫也至于后世令王其贤臣多諌其已然而防其未然太宗求谏于群臣其有意于防未然者乎
  观隋宫苑因戒群臣谄谀蔽聪明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不忘戒矣睹隋之宫苑而以谄谀掩蔽戒群臣夫知彼之所以亡则图我之所以存而不敢怠矣此三王之所由兴也
  论隋文帝不委任臣下
  范祖禹曰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此舜皋陶所以赓歌而相戒也夫君以知人为明臣以任职为良君知人则贤者得行其所学臣任职则不贤者不得茍容于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君行臣职则丛脞矣臣不任君之事则惰矣此万事所以堕也当舜之时禹平水土稷播百谷土谷之事舜不亲也契敷五教皋陶明五刑教刑之事舜不治也伯夷典礼䕫典乐礼乐之事舜不与也益为虞垂作共工虞工之事舜不知也禹为一相总百官自稷以下分职以听焉君人者如天运于上而四时寒暑各司其序则不劳而万物生矣君不可以不逸也所治者大所司者要也臣不可以不劳也所治者寡所职者详也不明之君不能知人故务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为则虽圣智亦日力不足矣故其臣下事无大小皆归之君政有得失不任其患贤者不得行其志而持禄之士得以保其位此天下所以不治也是以隋文勤而无功太宗逸而有成彼不得其道而此得其道故也
  责宰相求贤才
  范祖禹曰太宗责宰相以求贤而不使之亲细务能任相以其职矣书曰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此相之职也茍不务此而治簿书期会百吏之事岂所谓相乎
  责封德彝未有奇材异能可举之对
  孙之翰曰封伦真奸人太宗真能照奸人之情者也大臣之职荐逹人材固非细事天下之大中外之任可容一日乏才乎然人之才有能有不能器而任之众职举矣岂有人主责其举贤己未尝有所推荐但言无奇才异能上欲欺主之明下欲蔽天下之善此真奸人也盖奸人不乐进贤其情有三奸人保位固宠常惧失之以贤者既用必建立功业掩已之名见已之过已之名减过露则位不能保宠不能固此所以不乐进贤其情一也奸人树私必人附已乃引之贤者怀才安命进退以道固不肯趍附于人奸人以谓不附已而引之则不知己之恩不知恩则不为己之党此所以不乐进贤其情二也奸人无至公待人之心心既不公知人不明虽遇贤才不能深识虑引而进之或有大过为己之累此所以不乐进贤其情三也封伦之情正在于此太宗以前代未尝乏人折之使惭惧无辞可谓能照奸人之情者也国有奸如封伦者世世不无人主能照其情而责之则公卿悚动贤者进矣
  有上书者请帝阳怒以试直佞之臣帝对当以至诚接臣下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知君道矣夫君以一人之身而御四海之广应万机之众茍不以至诚与贤而役其独智以先天下则耳目心志之所及者其能几何是故人君必清心以莅之虚已以待之如鉴之明如水之止则物至而不能罔矣夫权衡设而不可欺以轻重者惟其平也绳墨设而不可欺以曲直者惟其正也我以其正彼以其颇我以其真彼以其伪何患乎邪之不察佞之不辨而必行诈以试之哉一为不诚则心且蔽矣邪正何能辨乎是故鉴垢则物不能察也水动则形不能见也已不明故也且待物以诚犹恐其不动也况不诚而能动物乎夫为君而使左右前后之人皆莫测其所为虽欲不欺不可得也惟能御之以至诚则忠直者进而憸邪者无自入矣
  赏张玄素諌修洛阳宫
  范祖禹曰上之所好者下之所竞也太宗虚已以求直言故群臣争救其失惟恐其言之不切太宗不惟悦而从之又赏以劝之此人君之所难能也夫如是何患于有过乎
  幸洛阳官吏以阙储偫有被谴者闻魏公諌止之范祖禹曰富而不忘贫则能保其富矣贵而不忘贱则能保其贵矣夫以万乘之贵四海之富而犹以为不足何哉忘其始之贱贫而欲大无穷也是以高宗旧劳于外爰暨小人及其即位卒为贤君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周公作书以戒成王恐其不知稼穑之艰难而骄逸也汉文有言曰朕能任衣冠念不至此是以恭俭爱民惟恐烦之呜呼其可谓有德者矣若太宗闻諌而能自省不亦贤乎
  指宇文士及为佞人
  范祖禹曰大禹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孔子曰佞人殆佞人者止于谀悦顺从而已近之必至于殆何也彼佞人者不知义之所在惟利之从故也利在君父则从君父利在权臣则附权臣利在敌国则交敌国利在戎狄则亲戎狄利之所在则从之利之所去则违之于君父何有哉忠臣则不然从义而不从君从道而不从父使君不陷于非义父不入于非道故虽有所不从其命将以处君父于安也君有不义不从也而况于权臣乎父有不义不从也而况于他人乎古之佞者其始莫不巧言令色未必有悖逆之心及其患失则无所不至终于弑君亡国者皆始之谀悦顺从者也是故尧舜畏之以比驩兜有苗而孔子以为殆人君可不远之乎
  与萧瑀论周秦修短曰取天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
  范祖禹曰太宗于是失言矣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取之以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此周秦之所以异也后世或以汤武征伐为逆取而不知征伐之顺天应人所以为仁义也太宗曰取之或可以逆非也既谓之逆矣则无时而可也
  与侍臣论创业守成之难
  范祖禹曰自古创业而失之者寡守成而失之者多周公曰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故祸乱未尝不生于安逸也然非特创业之君守成为难其后嗣守成尤难也可不慎哉
  与侍臣论天下守之甚难
  范祖禹曰书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又曰无轻民事惟难孔子曰为君难夫知所难而后可以有为也传曰君以为易则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则其易也将至矣太宗知守之之难所以能有终也
  谓侍臣朕有二喜一惧
  范祖禹曰太宗乐而不忘忧喜而不忘惧可谓能持盈守成矣夫惟忧于未然惧于无形故卒乎无忧惧也
  谓朝臣朕常兼将相之事张行成上书言不可与群臣校功争能帝善之
  范祖禹曰人主不患有过患不能改过也太宗一言之失而其臣已救正之惟能亲贤以自辅听谏以自防所以为美也虽过庸何伤乎
  观史
  范祖禹论帝问褚遂良欲观史曰人君言行被于天下炳若日月众皆睹之其得失何可私也欲其可传于后世莫若自修而已矣何畏乎史官之记而必自观之邪刘洎以为天下亦皆记之斯言足以儆其君心而全其臣职矣 又论帝观高祖实录命削去浮词曰古者官守其职史书善恶君相不与焉故齐太史兄弟三人死于崔杼而卒不没其罪此奸臣贼子所以惧也后世人君得以观史而宰相监修欲其直笔不亦难乎司马迁有言曰太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盖止于执简记事直书其实而已非如春秋有褒贬赏罚之文也后之为史者务褒贬而忘事实失其职矣人君任臣以职而宰相不与史事则善恶庶乎其可信也
  问过失于长孙无忌因论群臣得失
  范祖禹曰君臣以道相与以义相正者也故先王以群臣为友有朋友之义非徒以上下之分相使而已太宗欲闻过于无忌而无忌纳谄以悦之君好直而臣不忠其罪大矣而太宗论群臣之得失其言岂皆中于理哉褚遂良直道事君犯颜諌争尽忠无隐王魏之比也而譬之飞鸟依人轻侮其臣不恭孰甚焉
  欲立元吉妃杨氏为后魏公止之寻以杨所生皇子明继元吉
  范祖禹曰太宗手杀兄弟曾不愧耻而复纳元吉之妃恶莫大焉茍非用魏徴之言过而遂立以为后何以示天下之人乎以明继元吉后是章其母之为弟妇也其渎人伦亦甚哉
  马周諌帝如贞观之初节俭
  范祖禹曰纣积钜桥之粟武王伐之人主不务德而务聚敛者民散而国亡太宗在位寖久将外事四夷内治宫室聚财积谷欲以有为马周先事而諌欲如初年之节俭可谓将顺其美而匡救其恶矣
  自为终制戒厚葬
  范祖禹曰厚葬之祸古今之所明知也夫藏金玉于山陵是为大盗积而标示其处也岂不殆哉是以自汉以来无不发之陵后之人主知其有害无益而姑为之以贾祸迹相接而莫之或戒也太宗虽为终制以戒子孙而昭陵之葬亦不为俭及唐之末不免暴露之患岂非高宗之过乎
  贬权万纪言银坑之利
  孙之翰曰观太宗罪万纪言利真得天子之体天子为天下所尊非止威势之重由仁德之高也仁德之本莫大于爱民爱民之要莫先于节用用之有节天下贡赋之入岁有馀矣何至殚山泽之利以困人力乎然自三代之衰秦汉而下人君好利者多由所为侈大而无节也用无节天下贡赋之入不足以充其费奸人得以言利矣人君顾所用不足必悦其言而从之好利日甚人力必穷人力穷则危乱自至纵未至危乱天子言为令动为法以好利闻于天下岂其体哉太宗斥言利之臣无他能自节用谨制度绝权幸无过费尔贞观一朝其事可见初出宫人三千天下固已颂其仁爱及宫中欲修一殿则想秦皇之过不起其役体不耐热公卿请营一阁以避暑亦想汉文罢露台之意不从其请将幸东都敕预修乾阳殿给事张玄素极言隋室修乾阳劳民之事嘉其言立止出降长乐公主敕有司资送倍于长公主侍中魏郑公引故事言长公主尊于公主岂得以亲爱厚其资送纳其言遂不越礼其设官之制则命宰辅房乔杜如晦定其员位文武官止六百四十员多得才能而少冗食其养兵之法畿内及诸路府兵止六十万惟玄素禁兵三万及府兵畨上或出征者有所给外皆散之农亩而自养焉其行赏之事功者厚贤者礼内无嬖人私其恩外无幸臣窃其泽天下岁入之物有馀用矣故薄赋敛厚风俗其道德与前代圣王所为并自得天子之体矣呜呼为天子皆可至是可至是而不至者由所为侈大制度不立权幸不抑所致尔所为侈大物力固难以给若制度不立则庶事无节而冗费益多权幸不抑则奸人竞附而私恩益广冗费多私恩广天子独尚俭德亦何能省用太宗自节其用复能谨制度绝权幸此所以不取山泽之利不困生民之力而财用自丰为天子而得其体者仁德于无穷也
  杀卢祖尚
  孙之翰曰人主操天下之势不可一日失威令威令一失则下起慢上之渐渐若不止则纪纲弛而权移于下何以操天下之势故谓人主不可一日失威令也然威令之行不可过中过中则暴暴则人心离矣太宗之用威令诚得其术故内外之臣闻一令罔不靡然从之此无他以聪明之性公正之心刚严之体御于内外也以此御内外天下得不从其令乎卢祖尚丁其时荷其任乃委曲思虑以身为计遂成骄慢之态宜乎获罪矣然杀戮刑之极者施于骄慢之罪此又过矣人臣骄慢杀之复有罪之极者何以加刑若祖尚之罪逐于遐裔而永弃之未至失威令也
  谓侍臣朕即位以来不欲数赦
  范祖禹曰数赦之害前世论之详矣夫良民不被泽而罪人获宥政之偏党莫甚于此欲以致和而措刑不亦疏矣而人君每以赦为推恩或祈阴德之报太宗惩之可谓善治者矣
  诏有司覆奏死刑
  范祖禹曰易中孚象曰君子以议狱缓死中孚者信发于中也议狱缓死者出于至诚也古者大司冦以狱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参听之三公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覆然后制刑先王慎重如此故刑清而民服者太宗之恤刑也可谓至诚而近于古矣几致刑措不亦宜乎
  封禅
  范祖禹论文武百官请封禅郑公止之曰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怀柔百神也后世学礼者失其传而诸儒之谄谀者为说以希世主谓之封禅实自秦始古无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禅而亡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以为太平盛事亦已谬矣太宗方明朝多贤臣而谄佞者犹倡其议独魏徴以为时未可而亦不以其事为非也其后使颜师古议其礼房乔裁定之征亦预焉贞观之末屡欲东封以事而止高宗明皇遂踵行之终唐之世惟柳宗元以封禅为非以韩愈之贤犹劝宪宗则其馀无足怪也呜呼礼之失也久矣世俗之惑可胜救哉
  孙之翰曰封禅之文不著于经典秦汉诸儒用管仲说以为帝王盛德之事无大此礼故秦皇汉武行之仪物侈大自谓光辉无穷然封禅之后灾异数至天下多事盖烦费生灵干动和气所致则崇尚此礼恶足以当天意哉况此礼不著于经典也司马迁作封禅书引经典之文但巡守之礼尔帝王巡守每至方岳必燔柴以告至非谓自陈功于天也帝王治天下能以功德济生民而致时太平则天必祐之以永久之福郊祀之礼足伸其报何待自告其功也太宗谓以事天至诚扫地足以致敬何必登山封数尺之土此实至论
  即位逾年改元为贞观
  孙之翰曰或问春秋书国君即位必于元年正月明新君逾年即位改元也此书即位逾年岂春秋之法乎答曰尚书记天子传位改元之法舜则曰月正元日禹则曰正月朔旦春秋即位改元之法本于此圣人以舜禹之法为天下之至正也然顾命康王之诰记成王崩康王既为天子乃释冕反丧服盖以先君不书所终之年天子之位不可一日而虚故于柩前即位明先君传授之意不及行舜禹之法也但逾年称君改元亦同其道矣以天子不待逾年即位则诸侯可知也春秋一国之史圣人修之遂见天下大法天下大法莫若舜禹至正也元年初即位说者引康诰之文为定以谓新年正月必改元正位百官以序国史书即位以表之此虽明不待逾年即位元年见新君之法不知圣人因而存舜禹之道也况鲁侯即位虽称元年必书王正月者上以明王道之序下以见诸侯奉王制而即位也若修天子之史可不知书元年即位之法乎又后代事艰天子继统必待逾年称君势有不便矣固当依实书之虽略变古法其曰以即位逾年改元亦所以法尚书定位春秋改元见新君之意也
  放宫人三千
  孙之翰曰古之明王嫔御之数著于经典者可见也汉之后宫及千数贤如魏相者不肯出仕矣盖以人君广置嫔御其损有三侈费甚也内宠多也怨女众也侈费甚则困民力内宠多则竞私谒怨女众则伤和气人君之德所损如是贤者以为难諌止而不愿仕也况隋炀荒虐自古无比强取良家女置后宫者固无其数高祖初入关放离宫之人还亲属此得美事之一节及受禅安然有其后宫欲不荒恣得乎赖圣子承之立矫其过计出三千之众使天下耸动歌咏唐之盛德也
  委太子决讼
  范祖禹曰太子之职在于视膳问安古之教者必以礼乐而置师保以辅翼之茍问学明而德性成何患乎不能听讼也且年十二而使之裁决民事不已早乎若其才则将不学而能不才则宫臣必教之以欺其君父非所以养德也
  废太子承乾黜魏王泰立晋王治为太子吴王恪附司马温公曰唐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爱以杜祸乱之原可谓能远谋矣
  孙之翰曰王者立太子以嫡以年以德固有常礼若嫡与年者或庸昏或过恶固不可不择于诸子也择之之法取众望决已意则天下归心矣太宗英主也㫁大事未尝有疑晩年牵爱不能定一子泰长而有过立晋王固无疑何至投床自苦取决于无忌之言太子君之副社稷之本岂使一臣立之仍命拜谢赖太子良人情有属无忌忠不擅其恩不如是必起争乱之阶
  张唐英论吴王恪曰太子承乾得罪太宗欲立魏王泰褚遂良諌之以为不可因召长孙无忌房乔李𪟝等谓曰我三子一弟如此我心无憀因投于床抽佩刀欲刺无忌等争前抱持夺其刀问上所欲上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有异议者斩之既而又悔欲立吴王恪无忌切诤而止无忌等虑恪为患因房遗爱谋叛而诬杀之嗟乎太宗之立储副不足为后世法也且立太子者非私于已之子也为天下国家之大本也既以承乾不轨而诛之则宜察诸子之贤不肖择其有君人之德者立之不然则立嫡以长以绝争夺之祸此三代之直道而行也奈何轻天下神器之重以一时之忿引刀自刺使顾命大臣奉诏于惶恐之际不暇议立嫡立贤之计此岂保家安国之道哉既立高宗而复欲立吴王恪卒使以猜疑而被罗织之罪皆太宗失于独㫁而致之也噫夫人之生贵为天子之子是天下之贵无以加之也以建立之失不保性命则与夫生于不贵之族反得终天年者岂不远哉无忌其后卒被流窜死于黔南天下以为冤然而亦疑其诬杀吴王恪之报应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九
  太宗二
  南平公主张唐英
  太宗论治之隆替不由于乐温公
  充容徐氏上疏孙之翰
  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吕温 刘禹锡 范祖禹突厥范祖禹
  康国求内附不从范祖禹
  高丽范祖禹 孙之翰
  薛延陁温公 范祖禹
  四夷请帝为天可汗范祖禹
  李靖吕温 孙之翰
  李𪟝范祖禹 孙之翰 张唐英
  南平公主
  张唐英论曰南平公主下降王珪子珪以礼有妇见舅姑仪近代公主出降其礼皆废今上钦明动循法制使公主谒见岂为身荣乃与妻就席而坐使公主执笄行盥馈礼自是公主下降皆行妇礼于舅姑自珪始也噫珪可谓能行闺门礼也太宗可谓能以家道而正其女也南平可谓能行其妇道也诗曰平王之子齐侯之孙言其平王之女使其下降与侯之子齐体也而自汉后公主自以帝王女以阴干阳不复有刚柔上下之分士大夫畏而耻之故刘裕时江敩当尚主乃上表让婚曰王偃无仲都之质裸雪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投躯于深井召必以三脯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若披请不申当刑肤翦发投山窜海观其言则知自古至今夫之被凌甚于天下者众矣况习尽恭于盥馈之礼邪以此观之则南平之贤可知矣后之公主下降者宜取法焉
  太宗论治之隆替不由于乐
  司马温公曰臣闻垂能目制方圆心度曲直然不能以教人其所以教人者必规矩而已矣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然不能以授人其所以授人者必礼乐而已矣礼者圣人所履也乐者圣人所乐也圣人履中正而乐和平又思与四海共之百世传之于是乎作礼乐焉故工人执垂之规矩而施之器是亦垂之巧已王者执五帝三王之礼乐而施之于世是亦五帝三王之治已五帝三王其违世已久矣后之人见其礼知其所履闻其乐知其所乐炳然若犹存于世此非礼乐之功邪夫礼乐者有本有末中和者本也容声者末也二者不可偏废先王守礼乐之本未尝须臾去于心行礼乐之末未尝须臾远于身兴于闺门著于朝廷被于乡遂比邻达于诸侯流于四海自祭祀军旅至于饮食起居未尝不在礼乐之内如此数十百年然后治化周浃凤凰来仪也茍无其本而有其末一日行之而百日舍之求以移风易俗诚亦难矣是以汉武帝置协律歌天瑞非不美也不能免哀痛之诏王莽建羲和考律吕非不精也不能救渐台之祸晋武帝制笛尺调金石非不详也不能弭平陵之灾梁武帝立四器调八音非不察也不能免台城之辱然则虽韶夏頀武之音具存于世茍其馀不足以称之曽不能化一夫况四海乎是犹执垂之规矩而无工与材坐而待器之成终不可得也况齐陈淫昏之主亡国之音暂奏于庭乌能变一世之哀乐乎而太宗遽云治之隆替不由于乐何发言之易而果于非圣人也如此夫礼非威仪之谓也然无威仪则礼不可得而行矣乐非声音之谓也然无声音则乐不可得而见矣譬诸山取其一土一石而谓之山则不可然土石皆去于山何在哉故曰无本不立无文不行奈何以齐陈之音不验于今世而谓乐无治乱何异睹拳石而轻泰山乎必若所言则是五帝三王之作乐皆妄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惜哉
  充容徐氏上疏
  孙之翰曰帝王于后宫恩宠过厚非贤徳者鲜不干预时事著名于外盖宠过厚则言易入言易入则事可动后宫于帝王可动事则奸邪附之著名于外又况亲族窃恩竞为气势内宠至此小则破家之祸大则为国之患此必然之势也太宗在位岁久于后宫不无宠嬖但外不闻何人尔惟徐充容以恩顾称绝不干预时事复能谏争君失则贞观宫壸之政可知也宫政如是后代不能遵守神龙中上官昭容等招权于外广树奸党天宝中杨妃専势于时务强亲属国事既乱数妇人及其家皆不免诛戮矣噫上世淳风既往人主之尊为天下所奉制度必如古帝之简朴或不能也宫室服用既异于上世矣虽英明之君为外物所诱必有侈乐之意意有侈乐于后宫岂无所嬖在人情未为大过也既嬖之居处服玩充其欲足矣何必容其私谒至干国事使戚属倚之以作势奸人附之以窃权气熖既成必至患祸而后已则人君于后宫或有嬖宠能以贞观为法不惟不扰时事亦足以保安之也
  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
  吕温虞世南永兴公赞曰英英永兴华徳素行以文富国以道佐命天下既定为唐儒宗东观石渠始生古风乘精绎思假道书圃驱驰百代出入三古问羲和心听尧舜语归来帝侧献可替否帝告永兴与鸿硕之伦阐六籍三坟建乐章礼文先师是宗先圣是崇于廓辟雍辟雍沈沈天子所临或弦或歌讲古述今其从八千缨弁森森獩貊羌髳咸咏徳音羽林孤儿亦垂青衿洋洋声教无远不洎日月所照皆成文字郁开古始扫荡浇季实我群儒成太宗之志英英永兴宜曰文懿
  刘禹锡论唐之贵文曰天以正气付伟人必饰之使光耀于世粹和𬘡缊积于中铿锵发越形于文文之细大视道之行止故得其位者文非空言咸系于谋谟宥密庸可不纪惟唐神武定天下群慝既詟骤示以文韶英之音与钲鼓相袭故起文章为大臣者魏文贞公以谏争显高士廉以智略奋岑江陵以润色闻无草昧汗马之劳而任遇在功臣上唐之贵文至矣哉范祖禹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遂有序国有学士修之于家而后升于乡升于乡而后升于国升于国而后达于天子其教之有素其养之有渐故成人有徳小子有造贤才不可胜用由此道也后世乡里之学废人君能教者不过聚天下之士而乌合于京师学者众多眩耀一时而已非有教养之实也唐之儒学惟贞观开元为盛其人才之所成就者亦可睹矣孟子曰学所以明人伦也无学则人伦不明故有国者以为先儒不复三代之制臣未知其可也
  突厥高昌
  范祖禹论太宗因突厥请朝而知惧曰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书曰儆戒无虞夫戒所以励善而进徳也太宗观突厥入朝而知惧如此其能致贞观之治宜哉 又论突厥入冦帝悔不用魏徴褚遂良复立高昌之言曰有国者䘮师之祸小而或以霸秦缪公越王勾践是也得地之祸大而或以亡楚灵王齐湣王是也是故广地不若广德强兵不若强民先王患德之不足而不患地之不广患民之不安而不患兵之不强封域之外声教所不及者不以烦中国也太宗不从忠谏卒自咎悔况不若太宗之强盛而可为哉
  康国求内附不从
  范祖禹曰太宗知招来绝域之弊故有所不为然以兵克者则以为已有而郡县置之其为疲劳百姓一也岂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者欤然其不受康国足以为后世法矣使其行事每如此其盛德可少贬哉
  高丽
  范祖禹论陈大德使高丽回言高丽闻高昌亡大惧曰大德出使绝域当布宣德泽以怀远人使声教所及无思不服此其职也而以赂遗觇其险阻诡诈诱其民人以为奇能借口归报启人主征伐之志罪之大者也且天子之使而为谍于外国失使之职岂不辱乎 又论邓素请増戍兵曰太宗以増戍兵不若修文德其言岂不美哉然非能行之直以辩折臣下而已其殆不欲増戍而卒亲征不为其小而为其大岂大者能胜德乎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太宗之谓矣 又论褚遂良谏亲征伐高丽曰高丽臣属于唐而其主为贼臣所杀为大国者不可不讨然高丽之大未如突厥其险远不过于高昌吐谷浑此三国者皆命将帅以偏师取之遂墟其国何独至于高丽而欲自征之乎太宗若从遂良之言虽伐而不克亦未失也
  孙之翰曰贞观中天下治平天子威德甚盛太宗练兵师尚功名其志甚锐以此不衰怠之意临天下可预防患难永保太平之业也但因一远臣弑主害民复侵陵邻国诏罢兵不听然彼有罪岂预中国之事命一二将帅出师境上示征讨救援之势使畏威怀德足为天子能事何至决亲征之计乎忠贤交谏莫非苦言李𪟝一议坚不可动遂举中国数万之众驱之异域轻其性命已似忍心况万乘之尊力与争胜又自轻之甚虽平辽东数城破延夀大军何足益其威德若延夀纳对卢之计危可测乎此盖太宗英勇自恃忽于深虑李𪟝顺意生事遂成误计且初议伐辽褚遂良谏止其事太宗然之𪟝至追逐延陀犯边圣策本欲追撃由魏徴苦谏致失事机以此激之遂定亲征之议及败延夀之众太宗下马谢天则危心可知矣诏从行军人战死者加勲级榜殡地则中国士众殒命于远夷者可知矣天子荷宗庙社稷之重为天下生灵之主一旦不因中国之事履危难轻人命威德无乃损乎且李𪟝追咎魏徴谏撃延陀犯边太宗命将御之大破其众足示中国之威不追撃之亦未为失况高丽本不敢犯边何至亲征乎李𪟝顺意生事无以逃其罪矣房乔忍死上表恳谏代辽贤哉
  范祖禹曰传曰国无小不可易也盖虽小国必有智者为之谋勇者致其死则虽以天下之大百万之众未可恃以为必胜也高丽对卢之谋正合于太宗所谓上策使延夀听用唐师岂不殆哉 又论帝驿书报太子矜高丽之功曰太宗之伐高丽非独恃其四海之富兵力之强也本其少时奋于布衣志气英果百战百胜以取天下治安既久不能深居高拱犹思所以逞志扼腕踊跃喜于用兵如冯妇搏虎不能自止非有理义以养其志中和以养其气始于勇敢终于勇敢而已矣记曰所贵于勇敢彊有力者贵其敢行礼义也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用之于战胜则无敌用之于礼义则顺治太宗于天下无事不知用之于礼义而惟以战胜为美也是故以天子之尊而较胜于远夷一战而克自以为功矜其智能夸示臣下其器不亦小哉 又论帝以征高丽不能成功悔思魏徴曰太宗北擒颉利西灭高昌兵威无所不加而玩武不已亲撃高丽以天下之众无功而还意折气沮亲见炀帝以勤远亡国而袭其所为臣以为太宗之征高丽无异于炀帝但不至于乱亡耳惟不能慎终如始日新其德而欲功过五帝地广三王是以失之然见危而思直臣知过而能自悔此所以为贤也 又论二十一年高丽之役曰太宗以盖苏文弑其君故举问罪之师当诛其贼臣吊其国人置君而后去之则德刑举矣而唐师入境贪其土地虏其民人使其父兄子弟流为饿殍且弑君者盖苏文也彼高丽之民何罪岂王者之师乎伐而不克益发忿兵乃更欲扰其疆场害其耕稼则是利于为冦非御冦也 又论使蜀造船欲大举灭高丽曰昔舜命禹征有苗三旬苗民逆命乃班师振旅夫以舜禹征伐犹无功故用兵非美事也老子曰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太宗之伐高丽其得已而不已者乎圣人有不能服则反求诸已故舜舞干羽而格有苗未闻以苗民逆命为忿也太宗不能反已而耻其无功欲倾天下之力逞志于远何其迷而不复也夫天下如一人之一身四方犹四支也师役四支之病也以高丽之役不及于蜀而必欲疲之是一支病而使别支皆被其痛也此岂爱身之道乎
  薛延陀
  司马温公论延陀请昏帝初许而复绝之曰孔子称去食去兵不可去信唐太宗审知薛延陀不可妻则初勿许其婚可也既许之矣可复恃强弃信而绝之虽灭薛延陀犹可羞也王者发言出令可不慎哉范祖禹论破薛延陀曰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献獒太保作训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因事而戒恐其骄也太宗不得志于东欲收功于北因延陀破亡以兵临之如疾风之振槁自以为开辟以来未之有也昔之有天下者亦可得而略闻矣舜曰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又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然则欲其率服莫若难任人欲其来王莫若无怠荒柔远能迩治内安外而殊俗之民向风慕义不以利诛不以威胁而自至矣欲附者则抚之不欲者不强致也故不劳民不费财至于后世之君或雠疾而欲殄灭之或爱悦而欲招来之是二者皆非也为之者秦始皇是也山川之所限风气之所移言语不通嗜欲不同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也列为州县是崇虚名而受实弊也且得之既以为功则失之必以为耻其失不在于已则在于子孙故有征讨之劳馈饷之烦民不堪命而继之以亡隋炀帝是也且中国地非不广也民非不众也曷若无得无失修其礼乐政刑以惠养吾民使男有馀粟女有馀布兵革不试以致太平不亦帝王之盛美乎故有求于外如彼其难也无求于外如此其易也然而人君常舍所易而行所难何哉忽近而喜远厌故而谋新不入于秦则入于隋虽不至于亡而常与之同事其累德岂细哉太宗矜其功能好大无穷非所以遗后嗣安中国之道此当以为戒而不可慕也
  四夷请帝为天可汗
  范祖禹曰太宗以万乘之主不耻其名而受其佞事不师古不足为后世法也
  李靖
  吕温凌烟阁勲臣李卫公靖赞曰有隋之末群盗炽爇帝怒震发五星从太白焕照参野将有圣人兵定天下金精下射⿰毅感激李公矫矫从此奋迹跃于中原王者则获壮士不死唐威载赫帝曰汝杰致天之罚手付金钺俾往式遏不廷则杀如𩙪发发如火烈烈摧枯烁雪应鼓如截远若荆巫险若江湖强若匃奴莫不率从莫不震恭车书混同氛祲荡空卫侯之功功则维何威明惠和策勇驾智长驱仁义仁义旷荡帝王之将万古曷瞻铁山巉巉
  孙之翰论命李靖讨吐谷浑曰天子善任人而能主威柄则大臣不骄大臣不骄则中外自肃太宗以吐谷浑拒命一日谓侍臣曰欲李靖为帅讨之靖功名之大为当世勲臣方以老病家居闻其言亟见执政请行天子使大臣如是功名不逮于靖筋力未衰于靖者敢骄慢乎人臣不敢骄慢则各尽其才节人臣各尽才节天下事不足治矣天子使人至是者无他善任人而能主威柄也 又论帝谓靖曰前者有人谗公今朕意已悟命为仆射曰太宗之明李靖之贤君臣之心可无间矣况靖深入成大功安得容谗人之言且谓靖军无纲纪致奇宝散于乱兵之手此不识事体之言也靖善用兵法令素整以少精骑深入无纲纪安能成功乎奇宝若果有之散之兵众正得事宜突厥凌中国久矣一日平之张天威雪国耻安边宁人非靖尽心兵众尽力何以成此功以宝货散之军众是上不奉君欲下足恩众心故谓正得事宜但不知宝货之有无耳太宗为君何至以奇宝为意猜疑贤将尚赖仁明之德不行重责靖之忠诚无所觖望不然君臣之间两有大过矣及数月始悟其事命靖为相亦足光其功德宜罪谗人以戒于后世可也
  李𪟝
  范祖禹论降李𪟝叠州曰太宗以李𪟝为何如人哉以为愚也则不可以托幼孤而寄天下矣以为贤也当任而勿疑何乃忧后嗣之不能怀服先黜之而后用邪是以犬马畜之也夫欲夺其心而折之以威欲得其力而怀之以恩此汉祖所以驭黥彭之徒徂诈之术也五伯之所不为也岂尧舜亲贤之道乎苟以是心而待其臣则利禄之士可得而使也贤者不可得而致也若夫禄之以天下而不顾系马千驷而不视者太宗岂得而用之哉
  孙之翰曰君待臣以道则臣以道报之矣君待臣以利则臣以利报之矣此历代已来君臣之常术也太宗用李𪟝有本末𪟝之才谋智力立功立事为大臣固宜然以𪟝不负李密尤信其心使辅太子正为此节𪟝虽高勲重望位尚书预中书门下事宠已至矣使辅太子敢不尽力乎何至无故谴逐使太子他日授以仆射方谓致其死力此正待之以利也凡人父兄有恩力于人其人稍良未有不厚其子弟者况天子以大位授人且宠信之岂于太子不尽力也然𪟝忠义之士但风气英豪非感激不能尽节一日无故逐之不无怏怏及太子授以仆射𪟝之机心岂不晓其利诱也至废立皇后之际不肯尽忠虽失大臣之节然亦由太宗以利启其心也
  张唐英曰太宗寝疾谓太子晋王曰汝于李𪟝无恩我将责之汝他日授以仆射即荷汝恩以致死力乃出为叠州都督晋王即位召为仆射尝观史至此惜太宗于任人之诚有未尽矣且既知𪟝可为顾命大臣当面授遗诏使为羽翼奈何𪟝本无过失乃责为都督使太子自召而用求其致力哉夫忠臣义士虽在裘褐之中岩野之下亦有忧劳天下之心不必位之尊禄之厚然后致死力于国家且匹夫之交亦有可托市道之友亦能知心而况𪟝出入将相二十馀年自当致力以答累朝之恩何必须太子自授以官然后可任使哉使𪟝小人也则茍且一时之宠以充诎其志使𪟝君子也其肯忘先朝之恩而不尽忠于嗣君乎其后𪟝竟不能奋大节以辅高宗乃雷同取容扶立武氏斵丧王室皆𪟝之为又肯能为高宗致死力哉谚谓欲不溺而自硾以石欲不病而自饮以堇其太宗任𪟝之谓乎
  范祖禹论𪟝劝立武后曰高宗欲废立而犹难于顾命大臣取决于李𪟝之一言𪟝若以为不可则武氏必不立矣𪟝非惟不谏又劝成之孽后之立无忌遂良之死唐室中绝皆𪟝之由其祸岂不博哉太宗以𪟝为忠托以幼孤而其大节如此书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信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
  太宗三
  房玄龄杜如晦吕温 孙之翰
  魏郑公吕温 张唐英 曽子固 白乐天范祖禹 孙之翰 颍滨房玄龄李靖魏郑公司空图 张唐英
  房玄龄杜如晦
  吕温房玄龄赞曰梁公先觉龙卧待君长彗流光扫天布新义师雷兴公跃其鳞杖䇿千里来排帝阍婉婉梁公实懿实聪实光实融羽义翼忠若鸾若鸿大风动地儒服从容静运胸中弛张折冲左右太宗夷屯廓蒙定高祖功功告武成翊开太平我虽忘劳时靡有争网罗遗贤推毂群英玉不韬辉兰不沈馨飞鸿出冥振鹭在庭济济多士太宗以宁公无事矣阙衮有补惟仲山甫经营四方方叔召虎大邦钧轴至则委汝闲居台辅㧑默自处亦莫敢余侮高节令终鸣呼梁公杜如晦赞曰穆穆叶公奇姿粹灵蕴元和气为大国桢乘时恢能唐室大开故人相携少与房梁公同有巨济之志直上太阶更为阴阳迭作日月佐明四海赞育万物王度是钦如玉如金德音愔愔万有千古永称房杜如周申甫
  孙之翰论房杜相业曰或问房杜之相也谋议施为不见赫赫之事而世大贤之何也答曰宰相之功不必赫赫观时事何如尔房杜自秦府遇王讲天下事固详太宗即位遂命作相付任之専不与他相同乃得尽心助治致时太平以事明之其功可见宰相之任莫先乎正官职用贤才若官得其才宰相总其大要庶事举而天下治矣贞观元年房相定文武官六百四十员官既少则才可择才可择则官不滥官不滥则职自举况公于取士各尽其才此房杜得佐主兴治之要道也至台阁规模典章文物皆其所定又防奸邪抑权幸各有著法大概如此不惟一时之治固足垂宪于后也其他军国机务虽谋议不著每筹事太宗从之以太宗之英睿专任二相而从其所筹其贤又可明也即贞观时事之治二相之功可见矣或曰贞观四年天下大治太宗惟称魏公之力不及房杜何也答曰贞观之初太宗求治方切魏公专论王道封伦横议以沮之太宗不惑奸言力行王道及天下之治也嘉贤人之论足以明道故称魏公之力嫉小人之言不能使之惭悔故恨封伦之不见其言自不及房杜也然魏公议臣也房杜宰辅也魏公论其治体房杜助其施为尔后世贤房杜而不见其功者惟详观太宗专任之意贞观时事之要可也 又论黜陈师合曰人主之任大臣不可不专亦不可专若深知其人可付国事不专任之何以责成功盖任专则责重责重则人必尽其才力也若知人未至而专任之茍无成功则有败事又或窃擅威福有难制之患二者惟在人主审之不可一失失则事机难追矣太宗可谓能审任人之术者也知房乔杜如晦贤而付以国事房杜方尽心职事已著功效陈师合以平常之见欲移主意如晦奏其事意似不广然虑小臣间言渐害于事公言之尔太宗不惑师合之言乔如晦荷信任如是敢不尽其才力乎此所以成太平之治也然有太宗之明房杜之贤则可专任而不容人言人主知人未至当审其付任不可执此为法
  魏郑公
  吕温郑公赞曰堂堂魏公崇节大志乔干直耸摩天自致遭风云时得霸王器一言委质有死无二抚我则后各尽其志事李密隐太子沈浮变通龙战既息皇建其极俾补衮职其绳则直谔谔嶷嶷危言正色保太宗徳弼违替否日月不蚀黜汉霸杂行周王道人或有言秉徳不挠与封徳彝廷争礼兴乐崇徳合道丰保合大和昭明有融起四年中复三代风言出化成神哉厥功尹躬佐商有耻于汤公以其志匡饬圣唐为唐宗臣致唐无疆永式万邦
  张唐英论郑公言守成之难曰自古桀纣幽厉成哀桓灵晋怀愍隋炀帝皆守成之君矣天下大器皆由而失之盖承丰泰之后府库实而无所用则思穷土木之妖干戈戢而无所试则思拓边疆之广志气既骄则恱谄谀之言嗜欲既惑则恶忠直之谏处琼殿之华丽而不知下有拆庐屋以输官者享太官之珍羞而不知下有啖糟糠以充肠者有嫔御之煽艳而不知下有鳏寡而亡告者有郑卫之娱耳而不知下有哀怨可伤者天下已叛而堂上未闻萧墙已衅而禁中未悟推此信魏公以守成为难矣
  曽子固曰予观太宗常屈已以从群臣之议而魏公之徒喜遭其时感知己之遇事之大小无不谏诤虽其忠诚所自至亦得君以然也则思唐之所以治太宗之所以称贤主而前世之君不及者其渊源皆出于此也能知其有此者以其书存也及观郑公以谏诤事付史官而太宗怒之薄其恩礼失终始之义则未尝不反复嗟惜恨其不思而益知郑公之贤焉夫君之使臣与臣之事君者何大公至正之道而已矣大公至正之道非灭人言以揜已过取小亮以私其君此其不可者也又有甚不可者夫以谏诤为当揜是以谏诤为非美也则后世谁复当谏诤乎况前代之君有纳谏之美而后世不见则非惟失一时之公又将使后世之君谓前代无谏诤之事是启其怠且忌矣太宗末年群臣既知此意而不言渐不知天下之得失至于辽东之败而始恨郑公不在世未尝知其悔之萌芽出于此也夫伊尹周公何如人也伊尹周公之谏切其君者其言至深而其事至迫也存之于书未尝揜焉至今称太甲成王为贤君而伊尹周公为良相者以其书可见矣令当时削而去之成区区之小让则后世何所据依而谏又何以知其为贤且良与桀纣幽厉始皇之亡则其臣之谏词无见焉非其史之遗乃天下不敢言而然也则諌诤之无传乃此数君之所以益⿳𣅽大氺 -- 𣊻其恶于后世而已矣或曰春秋之法为尊亲贤者讳与此其戾也夫春秋之所讳者恶也纳谏诤岂恶乎然则焚稿者非欤曰焚稿者谁欤非伊尹周公为之也近世取区区之小亮者为之耳其事又未是也何则以焚其稿为掩君之过而使后世传之则是使后世不见稿之是非而必其过常在于君美常在于已也岂爱其君之谓欤孔光之去其稿之所言其在正邪未可知也其焚之而惑后世庸讵知非谋己之奸计乎或曰造辟而言诡辞而出异乎此曰此非圣人之所曽言也今万一有是理亦谓君臣之间议论之际不欲漏其言于一时之人耳岂杜其告万世也噫以诚信待已而事其君而不欺乎万世者郑公也益知其贤云岂非然哉岂非然哉
  白乐天论魏公劝帝行仁义曰或者曰君臣之道至大也可以渐合不可以速合也天下之化至大也可以渐行不可以速行也贤人之事业至大也行之可以枉尺而直寻也易以为殆不然矣夫时之变事之宜其间不容息也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故时未至圣贤不进而求时既来圣贤不退而让盖得之则不啻乎事半而功倍也失之则不啻乎事倍而功半也嗟乎或者徒知渐合其道而不知启沃之时失于渐中矣徒知渐行其化而不知燮理之时失于渐中矣徒知枉尺而直寻而不知易失于时则难行于渐中虽枉寻不能直尺矣近者宰相道不行化不成事业不光明率由乎有志于渐矣请以前事明之愚尝闻太宗顾谓群臣曰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能胜残去杀当今大乱之后将求致理宁可造次而望乎魏文贞曰不然夫乱后易理犹饥人易食也若圣哲施化人应如响期月而可信不为难三年成功犹谓其晚太宗深纳其言时封徳彝辈共非之曰不可三代以后人渐浇讹皆欲理而不能岂能理而不欲征书生不识时务信其虚说必乱国家于是太宗卒从征言力行不倦三数年间天下大安戎狄内附太宗曰惜哉不得使徳彝见之斯则得其时行其道不取于渐之明效也
  范祖禹曰太宗可谓能审取舍矣魏徵仁义之言也欲顺天下之理而治之封徳彝刑罚之言也欲咈天下之性而治之夫民莫不恶危而欲安恶劳而欲息以仁义治之则顺以刑罚治之则咈矣故治天下在顺之而已咈之而能治者未之闻也太宗从魏徵而不从徳彝行之四年遂致太平仁义之效如此其速也故治道在人主所力行耳孰不可为太宗乎及其成功复归美于下此前世帝王之所不及也
  孙之翰曰帝王兴治道在观时而为之观时在至明至明在至公至明则理无不通至公则事无不正通于理故能变天下之弊正其事故能立天下之教弊变而教立其治不劳而成矣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则圣人之意可见矣或曰孔子言善人为邦百年然后胜残去杀又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何谓也答曰孔子教为邦者久之之辞也为邦者若非圣哲或行仁政未能通变时事功业不速必中道而止故教以久行仁政乃有成功也若以圣哲之道则期月可矣但后之为天下者虽欲兴起治道多非圣哲之才不能通究时弊以道变之务速其功以行一时之事故所为駮杂莫复前古之治也观魏公之论诚得圣人之意文皇能纳其言而不惑奸人之议力变时弊以行王道呜呼明哉大乱之后兴立教法不急其功致时太平徳流于后呜呼公哉
  曽子固唐令序曰唐令三十篇以常员定职官之任以府卫设师徒之备以口分永业为授田之法以租庸调为敛财役民之制虽未及三代之政然亦庶几乎先王之意矣后世从事者多率其私见故圣贤之道废而茍简之术用太宗能超然远览诎封伦而纳郑公之议其为国家天下意故能及此而当是之时遂成太平之功使能推其类尽其道则唐之治岂难至于三代之盛哉读其书嘉其制度有庶几于古者而惜其不复行也故掇其大要可纪者论之于此焉范祖禹论郑公陈十渐曰有国者不忧百姓之贫而疑其财之有馀取之不已不恤百姓之劳而疑其力之有馀使之不已此二者亡之道也人主曷不反诸己巳欲富而恶贫则富者民之所欲也已欲逸而恶劳则逸者民之所欲也与其所欲去其所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以太宗之明而养民不及其初宜魏徵以为渐不克终也
  孙之翰论魏公谏诤曰魏公以忠直称于世历数百年而名愈高李翺论修史之法则曰假如作魏公传但记其谏诤之词足以为正直是魏公得谏诤之道其言足传信于后也观贞观十一年魏公上三疏乃谏词之著者然不过以戒侈逸明任人平刑赏辨忠邪及引前代治乱为说未尝深言君过亦不及安危大计详味其意尤见当时之高致夫不深言君过君无大过也不及安危大计君能自主威福了天下大事也君无大过能了大事真英主也但政有小失则谏之以前代治乱为戒使不至于甚此所以为忠直之臣也魏公事英主力赞政道已成太平之治见其小失尚孜孜谏诤以防其甚如事中常之君天下未治其君或有大过魏公谏诤之言必危切于是至安危大计必忘身以争也盖辅相之道不至此不足为忠魏公之心后之相者详观之 又论郑公不避形迹之对曰人臣之任国事莫若知无不为一存形迹非公忠之道也且如有贤才滞于下或已之亲旧也或权势之亲旧也以此避嫌而不举又如有臣下误犯主怒枉为人谮将被刑戮将行窜逐其人或已之亲旧也或权势之亲旧也以此避党而不辨又如有奸恶之人将为国患其人或已之所不足者也或权势之所不足者也以此疑避而不言凡此之类皆存形迹也人臣存形迹为身之谋尔非所为国计也夫有贤未用国之失也杀逐无辜君之过也奸人将起时之患也为人臣者知国之失而不陈见君之过而不正观时之患而不救但曰我存形迹此罪不细故谓非公忠之道也温彦博因魏公为人所毁遂言人臣须存形迹此不忠之言也赖魏公自陈太宗寻悟其事非君臣相信几失大公之道
  张唐英曰温彦博尝奏魏公不存形迹遂被谤议帝令谕魏公今后须存形迹魏公因奏曰君臣叶契义均一体岂可不存公道唯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邦之丧亡未可知也上矍然改容悔之噫魏公之奏实万世君天下之龟鉴也尝观前世治道之驳杂敝源之浸淫非无长谋远虑之贤经时济世之主慷慨决裂横身为国以乂宁天下之苍生然由君臣之志不通上下之情有间常立事者谓之专权激切敢谏者谓之好讦故朝廷议论之际有可言而不言所以避嫌疑有可行而不行所以远谤议以致事多因循而不革政或偏弊而不举始以突隙不徙终焚百寻之屋初以蚁穴不窒竟溃千里之堤魏晋而下何其纷纷之多也郑公深识安危治乱之变极陈切当之论太宗遂改容悔之真改过不吝而闻谏必从之英主也温公曽不虑此而反欲魏公存形迹则贤与不贤兹可知矣
  范祖禹论魏公论主明暗曰善哉太宗之问魏公之对也可谓得其要矣夫圣人以天下为耳目故聪明庸君以近习为耳目故暗蔽明暗之分惟在于远迩大小而已矣 又论郑公望昭陵献陵之对曰魏徵可谓能以义正君矣造次不忘纳之于善恐其薄于孝而厚于爱也孟子曰惟大夫为能格君心之非若魏徵近之矣 又论郑公对帝天下未定择人专取才既平取才行兼备曰太宗以治乱在庶官欲进君子退小人此王者之言也而魏公之所谓才行者不亦异乎夫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古人所谓才者君子之才也后世之所谓才小人之才也高阳氏有子八人天下以为才其所以为才者曰齐圣广渊明允笃诚高辛氏有子八人天下以为才其所以为才者曰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周公制礼作乐孔子以为才然则古之所谓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后世之所谓才者辩给以御人诡诈以用兵辟邪险诐趋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乱职斯人之用于世也在易师之上六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未济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王者创业垂统敷求哲人以遗后嗣故能长世也岂其以天下未定而可専用小人之才欤夫有才无行之小人无时而可用退之犹惧其或进也岂可先用而后废乃取才行兼备之人乎徴之学駮而不纯故所以辅𨗳其君者卒不至于三王之治也 又论以郑公为太子太师曰魏公之于太宗知无有不言言无有不尽君臣之际人莫得而间也当是时太子魏王方争群臣有党徴不知之是不明也知而不言是隐情也且君使之为太子师倚其正直以重太子也外不闻告其君以嫡庶之别内不闻训太子以祸败之戒受君之托而无所补救处父子兄弟疑危之际依违而已岂其疾而耄乎卒之身没而见疑谗人得以间之惜哉
  颍滨论太宗信用郑公曰古之人主自中君以上为理所屈皆能行之而诚未必加也若汉文帝之于务农唐太宗之于从谏几于诚矣或问二君之诚孰愈予谓文帝言不足而意有馀未尝为外貎观美繁于词命而形于制度不过诏令丁宁而已而身之所履则可信不诬矣夫知稼穑者必尚俭彼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集书囊为殿帷罢露台却走马此其意可见也太宗每见贤臣则求谏援引古今出入经传此虽无害于闻过而有好名之心似于诚有所不足也意有馀者忘言实有馀者忘名理之必然也文皇尝曰恨不扑杀此老文徳皇后问谁帝曰魏徵夫太宗之信用征如此而犹有杀心焉则平日之厚敬而深信之未必情也且好谏者不讳其过而魏徵以谏章与史官帝闻而怒遂有仆碑罢婚之事何怨之深如此二事或疑其不信予谓或有之
  房玄龄李靖魏郑公
  司空图三贤赞并序曰隋大业末房公李公魏公同师文中公尝谓其徒曰玄龄也志而密靖也惠而断征也直而遂俾其遭时致力必济谟庸厥后果然宜有赞激云三贤志同夙尚儒风以植公忠出遇太宗讽议从容谋厥群雄君劳臣惕荒夷阻辟百千年社稷
  张唐英论房魏曰夫得百骐骥不若得一伯乐得百太阿不若得一欧冶百骐骥有时而疲劣百太阿有时而缺毁若伯乐欧冶存则举天下之良马良劔何求之而不得哉房魏二公文皇帝之伯乐欧冶也当文皇时天下贤士大夫一才一能毕登于朝亦由二公启沃荐引于上而任用之所以能称其职而世之谈良相者止曰房杜而不曰房魏者何哉房乔起于佐命平定天下辅成太平二十馀年百度修举其功固大矣如晦与房乔共掌朝政亦多规画然薨于贞观三年则其功固不及房矣魏公得用知无不为前后奏议数十万言著之行事者数百馀条政事大小罔有不论贞观太平之功魏公之功最居多而言者不曰房魏而曰房杜者岂当太宗即位之初房杜执政天下之民喜见太平之初则言曰房杜及太平已久天下之人但酣乐太宗之徳化而功不复归于臣下是庖人调鼎而不敢食之时也故世不曰房魏焉然迹其行事考之实效魏公才智在杜之上而规画并于房故曰房魏二公太宗之伯乐欧冶如晦乃温彦博之流也奚逮于魏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一
  太宗四
  萧瑀吕温 范祖禹 张唐英
  刘洎禇遂良孙之翰 张唐英 东坡
  王珪李徳裕
  裴寂六一
  戴胄张唐英
  孔颖达张唐英
  尉迟敬徳吕温
  李君羡王元之
  王君廓张唐英
  总论太平之政曽子固 子由 范祖禹总论群臣吕温
  萧瑀
  吕温萧公瑀赞曰隋氏不君忠贤莫用桐生朝阳有集惟凤舍彼頺厦郁为新栋路车玄衮开国有宋武徳之暮群孽内蠧巍巍宋公耸节高步不吐不茹不来不去屹屹中立为天一柱从容而言社稷遂安持诚秉忠光辅二君激浊扬清欲人如身道至广莫我敢群境至大不容纎尘雪山倚空冰壑照人耿介绝伦为唐贞臣
  范祖禹论太宗谓瑀真社稷臣曰太宗以萧瑀无二心于已而嘉之可谓能知臣矣且天子在而私于藩王者明君之所甚恶也或诱以利或胁以死而从之者不亦多乎惟瑀介然自立有陨无贰太宗所以知其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人君以此取于人岂不得忠正之士乎
  张唐英曰萧瑀请出家为僧此可罪也然尽忠于隋及归国亦多有功绩颇见委任历仆射御史大夫参预朝政每有议论房杜不能抗之房等虽心知其是而不用其言瑀弥怏怏自是罢为太子少傅此是机阁瑀而使优闲尔且房杜可谓贤相也经纶草昩以启天下之业竭忠悉虑以成天下之务不以求备而责人不以已长而格物贞观太平之功诚有力焉然于瑀尚亦有所抑遏岂亦珪之玷而珠之翳乎古人谓事虽浅当深谋之言虽轻当重思之由不知言以致知言而房杜二人于用人亦至矣而尚失于瑀岂瑀之性褊躁每于议论之际务以直气自豪而不能从容委曲详悉评议但求辩博而取胜于诸公故房杜自以持天下之政权柄在已耻其不能卑论每有不容其说然以二公才过于人虽不从一萧瑀之言无害为贤相后之执政者必欲迹房杜业成就太平之功则不可使顺旨者荣华逆意者枯槁心知其是而不用其言庶乎国家之政无有蔽而不通故曰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者盖取于众茍不取于众是哥奴辈昔尝箝天下之口而自任耳
  刘洎褚遂良
  孙之翰论曰刘洎之死据旧史所书由遂良之谮也然伐辽之行太宗谕洎辅翼太子之意洎有诛大臣之对时已责其疏徤太宗自辽东至不豫洎谒而深忧或言诛大臣事亦与前疏徤之语何异傥为遂良所奏太宗累前怒杀之迹其事状近于是矣若洎止忧圣体绝无他言又引马周自明周对与洎不异太宗何至偏信遂良䜛言遽杀大臣乎况洎有罪而周隐之又安得止罪洎而不责周也盖褚遂良谏废立皇后事以忠直被谴奸人从而谮之惟恐无罪故刘洎之子诉父为遂良所谮李义府助之赖乐彦玮力辨其事遂良谮洎之言当出于此矣又贞观实录本敬播所修号为详直后许敬宗専修史之任颇以憎爱改易旧文则遂良谮洎之事安可信也
  张唐英曰太宗征辽留洎于定州辅太子谓曰安危之机所寄尤重洎对曰大臣有愆臣即行诛太宗戒曰臣不密则失身卿性疏徤宜戒之以保终吉及征辽还上在道不康洎谓褚遂良曰圣体可忧遂良诬奏曰洎云正当辅少主行伊霍事乃赐自尽而论者谓遂良陷杀洎后亦流贬盖其报应然观洎为性不甚周慎当有此言非遂良诬之也何以明之且洎因争飞白书不顾陛廉之分辄登御床又对太宗尚欲亲诛大臣而太宗戒以不密至是见上不豫忽发伊霍之言固必有之及遂良不肯立武氏贬死爱州则天临朝之际洎之子诉理其父之冤必不言其父之失复李义府辈左右之故史臣从而书其子之言以为遂良所诬此乃必然之理然遂良有可责者止可奏于上令削其官爵不可不救而令赐洎死也兹可罪也
  东坡论遂良飞雉集宫之对曰唐太宗时飞雉数集宫中上以问褚遂良曰昔秦文公时童子化为雉雌鸣陈仓雄鸣南阳童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伯文公遂雄诸侯光武得其雄起南阳有四海陛下本封秦故雄雌并见以告明徳上恱曰人不可以无学遂良所谓多识君子哉予以谓秦雉陈宝也岂常雉乎今见雉即谓之宝犹得白鱼便自比武王此謟妄之甚愚瞽其君而太宗善之史不讥焉野鸟无数入宫此乃灾异使魏徵在必以高宗鼎耳之祥谏也遂良非不知此舍鼎雊而取陈宝非忠也
  王珪
  李徳裕论王珪对太宗纳庐江美人曰自古得伐国之女以为妃后未尝不致危亡之患者何也亡国之馀焉能无怨气其立基创业之祖宗必皆一时之英杰其社稷山川之鬼神当为一国之所奉爱其血食忿其灭亡故能为厉矣必生妖美之色蛊惑当世之君使其骨肉相残以坏于内君臣相疑以败于外危亡之兆鲜不由此史苏所谓必有女戎妹喜妲己褒姒是也史苏言之详矣今不复论是以晋献得骊戎佚女太子有雉经之酷祸及三世苻坚纳慕容姊弟秦宫有凤兮之谣败于五将苻坚于五将山破梁武取东昏所幸几至危国隋文嬖陈主之妺终以殒身此皆祸败之著明者也又夏姬入荆子反疲于奔命吴人始叛楚矣吴嫔至晋世祖怠于为政刘石乃代兴矣所以王珪睹庐江美人正言纳说如王珪者可谓识微之士明于祸福矣
  裴寂
  六一曰予尝与尹师鲁论自魏晋而下佐命功臣皆可贬绝以其二心旧朝叶成谋主虽曰忠于所事而非人臣之正也及读裴寂传迹其终始良有以哉始寂为晋阳宫监私以宫人馈高祖因见亲䁥可谓贰隋矣及太宗以博奕啖之遂开义师之谋卒成唐室刘武周为冦请行自败不即就诛者非特佐命有功岂非曩时私狎之恩哉坐交沙门法虽免官见放复有所陈太宗数之曰计公勲庸不至于此数以武徳官政之谬皆归其人又闻妖言不自明乃欲杀人缄口遂被流放列其四罪贷不致理盖由进身之私恩衰即败也韩彭之功犹终不保况寂也哉
  戴胄
  张唐英曰贞观中诈伪资䕃者许自首免罪不首者死俄有诈伪者败露胄断流以奏之帝曰下敕令死今断从流示天下以不信也卿欲卖狱乎胄曰陛下当即杀之非臣所及即付所司臣不敢亏法观胄之言乃效张释之为心也然而释之已失对于孝文胄亦失言于文皇且人君执天下之柄可生可杀威福在已古之圣贤虑人主恃崇高之位而轻于刑罚故皋陶告虞舜戒惟刑之恤周公作立政戒成王以庶狱今胄之意以为即当杀之非臣所及谓人君可以不用法而杀人使为人主者皆如太宗固无虑有淫虐之刑设使凶⿳𣅽大氺 -- 𣊻如桀纣者谓有司执法不可委之于有司乃任情杀人则恐无辜者无告矣若胄者宜曰圣人之制必关盛衰王者之法不枉轻重陛下亦不可得而私之臣岂敢得而専之必归之中正合乎王极使人无冤枉奈何其意反谓为君者用法不必慎为臣者用法须慎王子雍谓轻于为君重于为臣其胄之谓乎
  孔颖达
  张唐英曰孔颖达尝撰周易正义又与马嘉运赵干协苏徳详等参详以行于世观其发明三圣之旨通贯万化之蕴其亦深于易乎然于下系云案诸儒象卦制器皆取卦爻象之体今韩康伯之意直取卦名因以制器案上系云制器者尚其象则取象不取名也韩氏乃取名不取象于义未善今既遵韩氏之学且依此释之甚哉颖达之失圣人之道至深远而学者不悟故洪生硕儒为注疏以启导后进而使得其馀今韩氏既失于取象之义而已为正义当为刊正指归以为后人之师法奈何既知其失不为剖析是非又从而蹈其失哉夫斲木为耜揉木为耒盖取诸益益者震下巽上震阳木动也巽阴木可揉也而揉以为耒耜之象其动在下耕田之象也而韩谓制器致丰以益万物又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之象而韩谓乘理以散动也断木为杵掘地为臼盖取小过小过者艮下而震上艮山也震木也山止于下木动于上杵臼之象而韩谓以小物济用诸如此类失者甚众不可备举韩氏妄肆臆说颖达又不发明其得失诚可惜也类而推之则圣人之旨皆可见矣学者宜自求之
  尉迟敬徳
  吕温尉迟鄂公敬徳赞曰侁侁鄂公百炼龙泉沈翳未宣气冲斗间佩非其人敬徳初事宋金刚跃入大川神武获焉提之上天天地之内指麾无前熊威虎力隐若敌国刚毅木讷安刘必勃武徳之屯手㧞祸根扫除氛昏捧出日月耀于天门功成名遂高谢戎事烈烈猛志化为和气深地高堂頥性保常屑琼饮露静奏清商商为臣励事君鄂公之志之仁公贞观后不交人事常炼气服食奏清商乐以自奉
  李君羡
  王元之李君羡传论曰贞观中太白频昼见太史曰女主昌又谣言曰当有女主武王者太宗深恶之时李君羡已封武连郡公又为左武卫将军在玄武门上因武官内宴作酒令各言小字君羡自称五娘以其封邑皆有武字乃名合女主之䜟愕然忌之卒以谋反下诏诛焉噫太宗以圣文神武驾驭英雄心腹推于人故人不疑矣赏罚当于人故人不怨矣至于进功臣而黜宗室亦一代之真主耳且其侯君集之反也太宗自按之洎得其状复谓群臣曰往者国家未安君集实展其力不忍致之于法吾将乞其性命公卿其许我乎太宗厚君集而薄君羡邪盖天文变于上人谣腾于下虽圣人不能不疑惧矣而修徳可也疑而行诛则有陷于非罪者必矣然君羡匹夫之命不足道也洎武氏复出则太宗之徳得无累乎故书曰疑谋勿成为是也仆读书至是叹君羡之罹罪无辜而见诛惜文皇之用刑有诛而不中因论以志之亦以为君臣之戒
  王君廓
  张唐英曰太子建成既被诛诏召幽州都督庐江王瑗入朝瑗建成之党也甚惧之时王君廓典瑗之兵素性险薄欲陷瑗以为己功乃始说瑗令举兵而反君廓因是擒瑗缢杀传首京师君廓以功迁领军大将军嗟乎瑗无长谋远虑为君廓所卖遂陷叛逆此固可诛然瑗之叛由君廓致之朝廷不原其心遂除籍属没其家产而进君廓之秩仍以瑗家口赐之俾代其位而稔奸植恶使小人之心愈无畏惮而自谓得计矣譬人有植梧者而邻父云非善也请伐之既而求以为薪是利在于薪也以太宗雄才大略高绝夐古而謟巧之人尚得逞其志比之谕人伐梧求以为薪不甚相远而不加诛戮以惩不忠不义之人又尝比之为蔺相如岂嫉建成之深而耻瑗为之党故虽君廓⿳𣅽大氺 -- 𣊻凶悖逆不叶天道而不以为非欤古所谓爱之欲生而恶之欲死于瑗与君廓见之矣然尤可惜若瑗乃高祖从父兄之子虽有罪逆其家口止可从坐不然幽之掖庭不当以赐君廓而君廓亦何面目而受之哉噫禽兽不为也而君廓为之是不迨禽兽也
  总论太宗之政
  曽子固曰予少读唐书及贞观政要见魏郑公王珪之徒在太宗左右事之大小无不议论谏诤当时邪人庸人相参者少虽有如封伦李义府辈太宗又能识而疏之故其言无不信听卒能成贞观太平刑置不以居成康上未尝不反复欣慕继以嗟唶以谓三代君臣不知曽有如此周旋议论否虽皋陶禹稷与尧舜上下谋谟载于书者亦未有若此委曲备具颇意三代尧舜去今时远其时虽有谋议如贞观间或尚过之而其史不尽存故于今所闻见鲜是不可知所不敢臆定由汉以降至于陈隋复由高宗以降于五代其史甚完其君臣无如此谋议决也故其治皆出贞观下理势然尔
  子由论曰太宗之贤自西汉以来一人而己任贤使能将相莫非正人恭俭节用天下几至刑措自三代以下未见其比也然传子至孙遭武氏之乱子孙为戮不绝如线后世推原其故而不得以吾观之惜乎其未闻大道也哉昔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祟大夫请祭于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穀虽不徳河非所获罪也遂勿祭及将死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王使问周史周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不穀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吾观太宗所为其不知道者众矣其能免乎贞观之间天下既平征伐四夷灭突厥夷高昌残吐谷浑兵出四克务胜而不知止最后亲征高丽大臣力争不从仅而克之其贤于隋氏者幸一胜耳而帝安为之其意亦欲夸当年高后世耳太子承乾既立十馀年复宠魏王泰使兄弟相倾承乾既废晋王嫡子也欲立泰而使异日传位晋王疑不能决至引佩刀自刺大臣救之而止父子之间以爱故轻予夺至于如此帝尝得秘䜟言唐后必中微有女武代王以问李淳风欲求而杀之淳风曰其兆既已成在宫中矣天之所命不可去也徒使疑似之戮淫及无辜且自今以后四十年其人已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必不能绝李氏若杀之后生壮者多杀而逞则子孙无遗类矣帝用其言而止然犹以疑似杀李君羡夫天命之不可易惟修徳或能已之而帝欲以杀人弭之难哉帝之老也将择大臣以辅少主李𪟝起于布衣忠力劲果有节侠之气尝事李密友单雄信密败不忍以其地求利密死不废旧君之礼雄信将死以股肉㗖之使与俱死帝以是为可用疾革谓高宗曰尔于𪟝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仆射高宗从之及废王后立武昭仪召𪟝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计之𪟝称疾不至帝曰皇后无子罪莫大于绝嗣将废之遂良等不可他日𪟝见帝曰将立昭仪而顾命大臣皆以为不可今止矣𪟝曰此陛下家事不须问外人由此废立之议遂定𪟝匹夫之侠也以死徇人不以为难至于礼义所重社稷所由安危𪟝不知也而帝以为可以属幼孤寄天下过矣且使𪟝信贤托国于父竭忠力以报其子可也何至父逐之子复之而后可哉挟术以待臣下于义既已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过也茍不知道则凡所施于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知大道虽失国而必复太宗惟不知道虽天下既治且安而几至于绝灭孔子之所以观国者如此
  范祖禹曰太宗以武拨乱以仁胜残其材略优于汉高而规模不及也恭俭不若孝文而功烈过之矣迹其性本彊悍勇不顾亲而能畏义而好贤屈已以从谏刻厉矫揉力于为善此所以致贞观之治也夫贤君不世出自周武成康历八百馀年而后有汉汉八百馀年而后有太宗其所成就如此岂不难得哉人主之所行其善恶是非在后世当其时不可得而辨也故凡太宗之行事其善与不善臣皆举其大略矣老子曰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人君择其善者而从之足以得师其不善者而戒之足以为资矣
  总论群臣
  吕温凌烟阁勲臣赞序曰我二后受成命抚兴运轧坤轴撼乾枢鼓元气而雷域中腾百川而雨天下雷收雨霁如再开辟荡焉与太极同功贞观十七年太宗以功成治定秉为而不有之道让徳于祖考推劳于群臣念匡济于艰难感风云于畴昔思所以摅之无穷乃诏有司拟其形容图画于凌烟阁者二十有四人盖象乎二十四气之佐天昭勲徳也昔者舜以五臣致理周以十乱反正高祖以三杰作汉光武以二十八将中兴若夫错综勲贤牢笼今古雄四代而高视者其惟圣唐乎至若唐莒公刘渝公之伦探元符建帝图昔戴神尧举晋阳而活天下此则大禹之拯溺也魏郑公以致君为己任谏若不及謇謇左右秉心宣猷此则咎繇之飏言也虞永兴纠合群儒旁求百代明备王礼克谐帝乐使我大国焕乎其有文章此则夷䕫之制作也长孙赵公举大义除二凶安宗庙定社稷以振我丕赫无疆之休此则周公之匡救也英卫受天勇智雄武佐圣鼓行海内麾定四方此则太公之鹰扬也房杜玄机朗识并运帷幄神发向效谟成天功此则萧何之指踪也子房之决胜也尉迟秦程刚毅木讷气镇三军力崩大敌匹马孤剑为王前驱此则吴汉之朴忠贾复之雄勇也其馀皆榱栋殊材黼黻异制俦诸古烈罔有惭徳皇王之际于斯为盛其始也文为经武为纬智斯作忠斯述其末也大不偪小不遏退者全来者达控而纵之使自用之推而引之使自尽之不设笼槛以观辽廓之致不顿缰锁以极权奇之变执一徳而众力展悬大信而群情竭高祖取之以义太宗用之以道高宗终之以仁传圣万代享其功利此非盛欤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二
  高宗
  废立皇后石守道 孙之翰
  追尊上祖并高祖太宗文穆文徳二后帝自称天皇后自称天后孙之翰
  追谥太子为皇帝范祖禹
  改元显庆孙之翰
  封禅改元乾封孙之翰
  于志宁请衡山公主俟三年丧成婚范祖禹责五品以上言事范祖禹
  斥许敬宗对彗星为高丽灭之兆范祖禹来公敏谏止幸凉州范祖禹
  刘仁轨请李敬立镇洮河以陷之孙之翰李𪟝范祖禹 孙之翰
  长孙无忌范祖禹 孙之翰
  上官仪郝处俊孙之翰
  刘仁轨张唐英
  总论高宗范祖禹 子由
  废立皇后
  石守道曰吁虐哉高宗也隋氏酷民涂炭太宗援之以仁义跻之于富寿民方出死地而登乐土高宗溺于一妇人轻以天下授之民复涂炭者二十年信矣高宗之虐也初太宗不豫执高宗手顾谓褚遂良长孙无忌曰我好儿我好新妇今付卿暨王皇后废立则天后唐室几为丘墟李氏子孙继踵杀戮皆高宗之虐毒及于祖先流于后世也噫皇后者宗庙之本也天下之母也天子理阳道后理阴徳君治外事后听内政君之与后犹日之与月也阴之与阳也立之必以存天下之大公系宗庙之大本为社稷之大计合于天地人心而后可以得立也废之必以存天下之大公系宗庙之大本为社稷之大计合于天地人心而后可以得废也高宗专一人之欲徇一人之爱不顾天下大公宗庙大本社稷大计而以一时之私情自废立卒贻武氏之祸几乎覆宗绝祀为虐不亦甚乎
  孙之翰曰高宗即位数年奉先帝成法以临天下颇得守文之体一日昏惑自恣不奉天戒虽前代荒乱之主少过之者天子之贵嫔御之众何至私先帝才人使逞险谲之计诬陷中宫为国大丑且晋邸升为皇储即位之年地震久而不止是天意以阴盛为戒也太宗临终顾无忌遂良称好儿好妇是以家国之事付托于大臣也武氏诡计初行方议废立遂良以死争之是不负先帝之付托也呜呼先帝付托于临终天地示戒于连年大臣力争于所议稍近中常之主当知事理甚明不可不念况高宗少为圣父教训正人辅导岂全不辨事理乎但内惑嬖者之计外纳奸人之言上不奉天戒次不遵父命下不顾忠议徇一时之欲以至于此心知皇后无辜而悯之反为嬖者戕残都不敢问此又孱懦之态甚矣使文武之臣蕃夷之长共朝嬖者此又乱礼之甚前代未之有卒使嬖者擅人主之权害宗室杀大臣几移宗社实高宗之过也然高宗之过虽奸党所赞亦由李𪟝微言于志宁顾望致之尔李𪟝荷先帝付托志宁任宰弼之重若稍助遂良无忌韩瑗来济之言奸党岂能动乎是极谏高宗之过者遂良也成就高宗之过者李𪟝志宁也故书曰右仆射河南郡公褚遂良谏废立皇后降漳州都督书其官爵明称大臣之任也谏废立明废者不当废立者不当立也因谏而明无罪也遣𪟝志宁立皇后不书其官但名之者明𪟝志宁无大臣之节所以贱之也书临轩立皇后而不曰帝见高宗无人君之体矣
  追尊上祖并高祖太宗文穆文徳二后帝自称天皇后自称天后
  孙之翰曰谥所以尊名也古之天子诸侯卿大夫善名虽多惟取一大善为称不使名浮于善也历代帝王谥号或实或虚不能尽如古制然必以祔庙之始一二字为定高祖起义兵虽出太宗之谋然亲平大乱成就王业谥武宜矣太宗本以武功定天下即位之后行王道致太平推诚人心几致刑措纪纲号令与治古同谥文宜矣今高宗加谥高祖曰神尧不惟越礼适所以辱之也高祖于尧之道安可拟况称曰神尧人必谓不称其名既知不称得非辱之也二后加号神圣尤乖其实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岂中宫之位可当其号乎此盖武后自欲尊大妄称天后高宗遂称天皇高宗与后既欲称号不常遂追尊祖宗二后用掩其迹呜呼为天子徇后之欲僭大其称渎祖宗乱典礼使后嗣观之益尚崇饰此高宗之过也高宗之过亦由大臣有司不守经义逢君之恶所致尔
  追谥太子为皇帝
  范祖禹曰皇帝者有天下之号茍无其位非所以为赠谥也父没而后子立今父在而追尊其子岂礼也哉李泌以为武后欲谋篡位鸩太子洪盖高宗不之知而后复加之尊名以掩其迹是时政出于后高宗尸位而已其后明皇追谥宁王宪代宗追谥建宁王倓以此为故事皆不正之礼不可为后世法也
  改元显庆
  孙之翰曰人君即位之年谓之元年者元始也人君布政自兹而始首月谓之正月取其正始之义也厥后以数继之终于一世焉此前古圣人不易之法也至汉文帝惑方士之言改后元年始乱古制孝武因事别立年名历代帝王皆遵尚之唐武徳贞观虽为年号各终一世不复改元此于古制不失高宗守成何为不奉祖宗之法且在位七年矣而谓之元年于理安乎若以立太子之始得以改元不知天下事统于天子乎统于太子乎事不师古而至于此由大臣昧于经义而然也
  封禅改元乾封
  孙之翰曰太宗以大功大徳平治天下其朝廷之事则贤才在位法度施设其生民之乐则刑罚几措岁时屡穰其四夷之服则大者来臣小者安帖前古圣王之治何以加焉尚谓封禅盛徳之事虑已所为未当天心终不行其礼高宗在位十馀年虽赖先帝遗徳生民安业四夷不动奈朝廷之事奸人乱政忠贤窜戮太子废杀临朝听断则中宫埀(⿱𥫗廉)-- 帘于后得以预闻威福之施不専于已此大乱已见有何功徳可以告成盖徇后之欲举稀阔仪物夸耀天下尔登封之后岁饥民困日食彗见连年不已岂非功徳之薄妄告于天又千乘万骑之行劳费民力干动和气所致也奸人预虑天时不顺先引汉乾封故事建为年号若以岁旱为乾封则民之饥困灾变频仍是果天祐哉为天下者切戒于此勿轻议盛徳之事
  于志宁请衡山公主三年丧毕成婚
  范祖禹曰书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君丧三年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汉文率情变礼薄于丧纪始令吏民三日群臣三十六日而释服虽欲自损以便人而不知使人入于夷狄也自是以后民不知戴君之义而嗣君遂亦不为三年之服唐之人主鲜能谨于礼者故有公除而议昏亮阴而举乐内无父子外无君臣而欲教化行礼俗成难矣夫君者父道也臣者子道也无君是无父也况人君而可以无父乎若君服于内臣除于外是有父子无君臣也为国家者必务革汉文之薄制遵三代之隆礼教天下以方丧三年则众著于君臣之义矣
  责五品以上言事
  范祖禹曰太宗嘉纳直言导群臣以谏争是以论阙失者日相继也后嗣承其馀烈以高宗之暗而求言于臣下如此由其祖宗为之法也诗曰贻厥孙谋以燕翼子太宗之谓矣
  斥许敬宗对彗星为高丽灭之兆
  范祖禹曰天垂象圣人则之三辰之眚天所以警戒人君也昔齐景公欲禳彗星晏子曰彗所以除秽也君无秽徳又何禳焉若徳之秽禳之何损而许敬宗謟谀人主归咎高丽岂不矫诬上天乎高宗庸昏而犹能出人君之言其至诚足以动天矣然则自古失道之君未必其身亲为不善也奸佞之臣纳之于恶者盖多矣亦可以为戒哉
  来公敏谏止幸凉州
  范祖禹曰自褚遂良韩瑗来济之逐长孙无忌之死天下以言为讳久矣而高宗责群臣之不言若贤主之所为何哉盖亲见太宗孜孜求谏听受直言于心不忘而欲慕其名是以时亦为之及其溺于所爱不顾礼义则虽以元舅之亲顾命之臣以先帝遗言争之确乎其不可入也凉州之不行得非武后之意乎何其从其细虽曰能听谏而谨其细行亦不免陷于大恶也
  刘仁轨请李敬玄镇洮河以陷之
  孙之翰论李敬玄统兵曰王者能知人能驾驭臣下不欺矣将相不忌贤不私怒国事尽济矣敬玄不练边事与仁轨立异此于庙堂之上耻所不能忌其贤而违其议也仁𮜿知敬玄非将帅才决请镇守使之败辱此恃其功名欺君以逞私怒也高宗不察敬玄不能统兵但徇仁轨意遣之寻致兵师败衄自损国威此昧知人之明失驭臣之术也是举也君臣之间俱不免过然仁轨之过大矣
  李𪟝
  范祖禹论帝欲求谏𪟝对以陛下所为尽善群臣无得而谏曰甚矣李𪟝之佞也陷君于过又謟以悦之君有求谏之心而人臣无纳忠之志其罪大矣𪟝本群盗不学无识可为将而不可为相以辅少主居伊周之地非其任矣 又论𪟝将死以房杜为戒曰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君子如欲泽及其子孙世守其门户则莫若积善以遗之而已矣房杜事君以忠其子孙不肖覆宗绝祀出于不幸非其积不善也李𪟝一言而废母后立孽女杀忠臣罪不容诛得死牖下幸矣至于子孙率群不逞以起兵以兴复为辞而希觊非望之福戮及父祖剖棺⿳𣅽大氺 -- 𣊻尸岂非馀殃哉而𪟝之将死乃以房杜为戒可谓不能省已者矣古者父子之间不责善骨肉之亲无绝也而有志气不伦交㳺非类者遽使杀之残忍无亲何异于夷貊乎非所以为训也
  孙之翰论命𪟝为仆射曰唐采魏晋而下历代任宰辅之制以仆射侍中中书令为正宰相故仆射二品侍中中书门下三品本由李𪟝自尚书授詹事詹事卑于尚书藉其辅翊太子而授之同中书门下三品者得预闻国政比侍中中书令之任也今𪟝授开府仪同三司又改仆射开府从一品仆射从二品今同三品者岂不与立号意乖乎又杜佑通典曰同中书门下三品当以阶卑官高今所给禄秩同品尔按此似非位署后同三品者止记初命率不以为位号也
  长孙无忌
  范祖禹论高宗欲立武后先官无忌妾子曰高宗欲废后而立妾故官无忌妾子又重赂以悦之诱之以利非徳赏也而无忌受其官与赐岂未之思乎大臣欲以义正君而先役于利则不足以为重矣无忌茍辞其官反其赐而不受使其君知大臣之不可诱以利亦足以格其非心而益见惮矣无忌不知出此卒使武后怨其受赐而不助已奸臣得以入谋高宗无足讥焉惜乎无忌之不学也
  孙之翰论帝以许敬宗告无忌反遂逐无忌曰人主之惑䜛言由不知其人为弊尔高宗于许敬宗非不知其人也且如敬宗修太宗实录移威凤赋事高宗明知不足传信修史尚高下其笔事不可信鞫狱之际事外言所嫉之人大罪岂得信乎况无忌亲则元舅位则三公忠亮之诚许国甚大一奸人䜛之不自临问遂窜遐裔此非不知敬宗之诬陷无忌之非辜正欲快嬖者之意使元舅以勲徳重望冤死遐裔不惟昏惑之甚实不仁不孝之过也
  范祖禹论帝责李义琰令舅氏迁墓曰高宗责义琰为宰相而陵其母家不可率天下斯言当矣然已以䜛杀元舅而不自知其恶何以责臣下之薄于母党乎由此观之自古人主能知其过者鲜矣
  上官仪郝处俊
  孙之翰论帝杀上官仪曰易有君不密失臣之戒春秋有君漏言之讥圣人垂法使人君与臣下谋议不可轻露致罹其患故申于易著于春秋丁宁如是也况君乘怒自谋使臣预议一日推过于臣杀之此岂人君之道高宗立武后过恶甚矣后延人行厌胜法废之固宜方与上官仪定议后遽伸诉兹已不密之致若便行废黜后何所为反惧后怨言仪教我此乃妇人童子之态尔遂使奸人承后之意诬皇子大臣杀之士大夫无罪被逐者甚众后威权日盛养成篡夺之势皆由高宗之不君矣 又论郝处俊不令后摄政曰处俊谏高宗不令武后摄政可谓社稷之臣也自上官仪被杀高宗为后所制夺其威权内外畏之无敢忤其意者高宗数因疾欲令摄政亦势逼而然也处俊不顾祸患恳谏其事至引魏令不许皇后临朝为证是时也处俊之心止知有社稷计不知有身计也言既激切复经义明白又得义琰为助虽昏主悍后义不能违矣夫人臣之事君也见大过而不敢言临大事而不敢当者正欲保位而避祸也处俊当武后擅权上下危逼之际忠言确论力救其事义琰协心助为之言二公竟保大位不罹其祸如于志宁辈预废立皇后之议顾望不言乃保位避祸之意也然竟不免谴黜止一刺史而殁但得畏懦不忠之名为世所罪又岂能保位避祸乎则人臣事君不可自计利害也夫邪正在于所守祸福系于所值守者已也不可不固值者时也此不可必惟不失忠义大节则穷通死生贤矣
  刘仁轨
  张唐英曰咸亨中戴至徳与仁轨为左右仆射每有申诉冤枉仁轨辄美言许之时号解事仆射至徳即据理诘难未尝与夺有理者密为申奏时号不解事仆射噫二子优劣可见之矣夫臣子之道勤劳所以立功忠恕所以立名退让所以全美朴厚所以任事若至徳之心近此四者矣仁轨则不然掠公家之美以为公务容悦之容以求名启奔竸之涂以为美煽浇薄之风以为任乃干没邀利之徒非谋猷称后之臣而世之庸庸者不责其实不原其心探其言乐其多可从而倡和以为贤者而至徳名反在其下昔王莽好谄谀悦人以收天下之心卒移汉祚虽仁轨非有此心然恐后世好名邀美之士饰正于外藏诈于内迹而行之则贤不肖混殽而奸邪之渐浸润矣故论之以为后世容悦之戒
  总论高宗之政
  范祖禹论永徽有贞观风曰高宗即位之初日引刺史问民疾苦尊礼辅相恭已以听故永徽之政有贞观之风察道裕希旨而自责行已之不足取信观胡人进戏而知所好之不可不慎率是道也岂不足为贤君哉不数年而悖缪昏惑忠臣不可谏骨肉不相保虽享国日久卒成武氏之篡何哉初亲贤后用佞也书曰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周公所以戒成王也况高宗乎
  子由论高宗知足以保身曰高宗之淫昏孱暗又内为悍妻操制其柄外聚群不逞于朝而祸不及其身者有以也非幸也其智盖有足以自卫者彗见东方言者谓高丽将亡之祥上曰高丽小夷且亦吾民也夫是言能出诸口则亦有不可欺者以废子贤故怒其人常与贤交通令其父训之其父即手杀之上闻而不善也更贬其父夫刑政能如是则希其意者必相戒而天下闻之犹有父子之义焉夫能酌理而不可尽欺参以义而谄有所不受其应物之际不失十五此足以保其身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三
  则天一
  废立中宗预朝政范祖禹 孙之翰 杨䕫张唐英狄仁杰范文正公 子由 孙之翰
  裴炎张唐英
  五王薛季昶附 张唐英
  张柬之孙之翰
  废立中宗预朝政
  范祖禹论黜武后年号曰昔季氏出其君鲁无君者八年春秋每岁必书公之所在及其居干侯也正月必书曰公在干侯不与季氏之专国也自司马迁作吕后本纪后世为史者因之故唐史亦列武后于本纪其于记事之体则实矣春秋之法则未用也或曰武后母也中宗子也母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中宗欲以天下与韦元正不得为无罪武后实有天下不得不列于本纪不没其实所以著其恶也臣以为不然中宗之有天下受之于高宗也武后以无罪而废其子是绝先君之世也况其革命乎中宗曰我以天下与韦元正何不可此乃一时拒谏之忿辞非实欲行之也若以为罪则汉哀帝之欲禅位董贤其臣亦可废立也春秋吴楚之君不称王所以存周室也天下者唐之天下也武氏岂得而间之故臣复系嗣圣之年黜武氏之号以为母后祸乱之戒窃取春秋之义虽获罪于君子而不辞也
  孙之翰不称武后年号论曰武后僭窃位号唐之史官遂修实录撰国史亦为立纪系后事于帝王之年列伪周于有唐之史名体大乱史法大失矣后史官沈既济奏议曰中宗以始年登大位季年复旧业虽尊名中夺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足以表年昔鲁昭公之出也春秋岁书其居曰公在干侯君虽失位不敢废也今请并太后纪每于岁首必书中宗所居曰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则纪称中宗而事迹太后俾名不失正礼不违常此得春秋之法足正唐史之失也故从其议书武后事于中宗年中武后改年皆是妄作今起嗣圣系以景龙武后所改但存其名备证他事而不表年焉所以正帝统而黜僭伪也
  杨䕫纪梁公对曰天后幽中宗之后有不下阃闱移六合之志故徐敬业唐之奇等于扬州起兵以兴复唐室然皆不旋踵而败遂引用酷吏开罗织之门以慑伏内外一日狄梁公独对天后曰吾自用俊臣思止来朝臣知所惧否梁公曰朝廷小人不达天命或有异议然陛下以木有一实之蠧将剪树而弃之乎锦有一点之污将全疋而燔之乎养隼者诚欲其鸷也然则鸷于乌鸢乎鸷于鸾凰乎鸷而无别不如不鸷矣天后默然
  孙之翰论张柬之废武后曰旧史书武后传位于中宗盖史官讳其事也然于桓彦范传书武三思以武后为彦范等所废常深愤怨又武后实录书彦范请太后复辟卧不语事是废之为实事书柬之彦范等遂废武氏所以明大法也唐之天下高祖太宗之天下也高宗传受于祖宗及其崩也以子托后后擅威权乃逼夺其位僭窃大号恣行凶虐流毒内外逾二十年不道至此若终身无祸何以作戒于后况实废之安得讳避也若以中宗武后之子也彦范等奉子而废母于事不顺是亦不达其理矣春秋庄公元年三月夫人逊于齐此庄公之母也以悖乱之事去其氏贬之则春秋之法可见矣武后夺嗣君之位变唐国号凶威虐法为害岁久此安得无所贬也况书废武氏者废其僭妄之号彊大之权复后之位矣复后位所以奉祖宗之统岂不顺乎故用春秋之法为唐贬绝罪人且作戒于后也
  张唐英曰武后之起其始袁天纲言其贵不可言李淳风亦云当有女主王天下已在宫中读史至此未尝不疑也且二帝三王之盛其阴阳日者䜟纬之说未之有也迨汉以来取天下不以仁义之道故将假符瑞以惑天下之人使信而归之故董仲舒言三代受命之符而儒者尝鄙之且武氏一女子焉能感动上帝而前兆如此哉上帝之心又岂故孕育不仁之女子使之雕琢唐室如此哉此必武氏僭窃之后其附丽奸谄之徒欲自掩其恶乃神其事因言天之所启非由人事也忽于李淳风等传増加其言以惑后人尔若曰不然则二帝三王之间贤后妃多矣上帝胡不前定其至贵之兆而独区区私一武氏哉以愚观之有尧舜禹汤之徳足以王天下自古符瑞之言皆不足信也何止一武氏哉
  狄仁杰
  范文正公狄梁公碑曰天地闭孰将辟焉日月蚀孰将廓焉大厦仆孰将起焉神器坠孰将举焉岩岩乎克当其任者唯梁公之伟欤公讳仁杰字怀英太原人也祖宗高烈本传在矣公为子极于孝为臣极于忠忠孝之休揭如日月者敢歌于庙中公尝赴并州掾过太行山反瞻河阳见白云孤飞曰吾亲舍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为之感动诗有陟岵陟屺伤君子于役弗忘其亲此公之谓欤吁嗟乎孝之至也忠之所繇生乎公尝以同府掾当使绝域其母老疾公谓之曰奈何重太夫人万里之忧诣长史府请代行时长史司马方眦睚不协感公之义欢如平生吁嗟乎与人交而先其忧况君臣之际乎公为大理寺丞决诸道滞狱万一千人天下服其平武卫将军权善才坐伐昭陵柏高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却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右语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树而杀一将军张释之所谓假有盗长陵一抔土则将何法以加之臣岂敢奉诏陷陛下于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吁嗟乎执法之官患在少恩公独爱君以仁何所存之远乎高宗幸汾阳宫道出妒女祠下彼俗谓盛服过者必有风雷之灾并州发数万人别开御道公为知顿使曰天子之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彼何害哉遽命罢其役又公为江南巡抚使奏毁淫祠千七百所所存唯夏禹太伯季子伍员四庙曰安使无功血食以乱明哲之祠乎吁嗟乎神犹正之而况于人乎公为宁州刺史能抚戎夏郡人纪之碑及迁豫州会越王乱后縁坐者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有使促行刑公缓之密表以闻曰臣言似理逆臣不言则孤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复毁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唯陛下矜焉敕贷之流于九原郡道出宁州旧治父老迎而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辈耶相携哭于碑下齐三日而去吁嗟乎古谓民之父母如公则过焉斯人也死而生之岂父母之能乎时宰相张光辅率师平越王之乱将士贪⿳𣅽大氺 -- 𣊻公拒之不应光辅怒曰州将忽元帅耶对曰公以三十万众除一乱臣彼胁从辈闻王师来乘城而降者万计公纵⿳𣅽大氺 -- 𣊻兵杀降以为功使无辜之人肝脑涂地如得尚方斩马剑加于君颈虽死无恨光辅不能屈奏公不逊左迁复州刺史吁嗟乎孟轲有言威武不能屈是为大丈夫其公之谓乎为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来俊臣诬𧮂下狱公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因家人告变得免死贬彭泽令狱吏尝抑公诬引杨执柔公曰天乎吾何能为以首触柱流血被面彼惧而谢焉吁嗟乎陷阱之中不义不为况庙堂之上乎契丹陷冀州起公为魏州刺史以御焉时河朔震动咸驱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复尔业冦来吾自当之狄闻风而退魏人为之立碑未几入相请罢戍疏勒等四镇以肥中国又请罢安东以息江南之馈输识者韪之北狄再冦赵定间出公为河北道元帅狄退就命公为安抚大使前为突厥所胁从者咸逃散山谷公请曲赦河北诸州以安反侧朝廷从之吁嗟乎四方之事知无不为岂虚尚清谈而已乎公在相日中宗幽房陵则天欲立武三思为储嗣一日问群臣可否众皆称贺公退而不答则天曰无乃有异议乎对曰有之忆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岁时之间数百人及命庐陵王代之数日之间应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厌唐徳则天怒令䇿出又一日则天谓公曰我梦双陆不胜者何对曰双陆不胜宫中无子也复命䇿出又一日则天有疾公入问阁中则天曰我梦鹦鹉双翅折者何对曰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庐陵王则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乎时三思在侧怒发赤色则天以公屡言不夺一旦感悟遣中使密召庐陵王矫衣而入人无知者乃召公坐于(⿱𥫗廉)-- 帘外而问曰我欲立三思群臣无不可者惟俟公一言从之则与卿长保富贵不从则无复得与卿相见矣公从容对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揺而天下动陛下岂以一心之欲轻天下之动哉太宗百战取天下授之子孙三思何与焉昔高宗寝疾令陛下权亲军国陛下奄有神噐数十年又将以三思为后如天下何且姑与母孰亲子与侄孰近立庐陵王则陛下万岁后享唐之血食立三思则宗庙无祔姑之礼臣不敢爱死以奉制陛下其图焉则天感泣命褰帘使庐陵王拜公曰今日国老与汝天子哭于地则天命左右起之拊公背曰岂朕之臣社稷之臣耶已而奏曰还宫无仪孰为太子于是复置庐陵王于龙门备礼以迎中外大悦吁嗟乎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其至诚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变乎则天尝命公择人公曰欲何为曰可将相者公曰如求文章则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矣岂文士龌龊思得奇才以成天下之务乎荆州长史张柬之真宰相才诚老矣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问人于公对曰臣前言张柬之虽迁洛州犹未用焉改秋官侍郎及召为相果能诛张易之辈返正中宗复则天为皇太后吁嗟乎薄文华重才实其知人之深乎又尝引拔桓彦范敬晖姚元崇等至公卿者数十人公之勲徳不可殚言有论议数十万言李邕载之别传论者谓松柏不夭金石不柔受于天焉公为大理丞抗天子而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帅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复废主以正天下之本岂非刚正之气出乎诚性见于事业当时优㳺荐绅之中颠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某贬守鄱阳移丹徒郡道彭泽谒公之祠而述焉又系之云商有三仁弗救其灭汉有四皓正于未夺呜呼武⿳𣅽大氺 -- 𣊻如火李寒如灰何心不随何力可回我公哀伤拯天之亡逆长风而孤骞愬大川以独航金可革公不可革孰为乎刚地可动公不可动孰为乎方一朝感通群阴披攘天子既臣而皇天下既周而唐七世发灵万年垂光噫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当
  苏子由论曰母后临朝据人君之地而私其亲有志之士将欲正之常患不克汉吕后欲王诸吕王陵以高帝旧约争之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背之不可言虽直不见省陵幸而不死亦废不用唐武后废庐陵王立豫王豫王虽在位未尝省天下事徐敬业为之起兵于外裴炎争之于内皆不旋踵为戮何者位尊权重臣下无所奈何势必至此也恵帝之亡也陈平听张辟彊计封王诸吕吕后安之故平与周勃得执将相之柄以伺其间后听陆贾交欢周勃将相之权不分周勃得入北军左袒一呼而吕氏以亡豫王既立武后革命称帝追尊祖考封王子弟戕杀天下豪隽志得意满以为武氏有泰山之安矣狄仁杰虽为宰相而未尝一言及后欲以三思为太子访之大臣仁杰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徳顷匈奴犯边陛下使三思募士逾月不及千人及使庐陵王不旬浃得五万人今欲立嗣非庐陵王不可后怒罢议久之后召问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意者天以此儆陛下耶文皇帝身蹈锋刃百战以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语陛下监国陛下奄神器而有之十馀年矣今又欲以三思为后且母子与姑侄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岁血食宗庙三思立庙无祔姑之礼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于房州而立之盖王陵裴炎迎祸乱之锋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废则死陈平狄仁杰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与国俱全惟吕后无子亲止于侄故没身而后变武后有子母子之爱人情之所同故老而自复由此观之陈狄之所以成功者皆以缓得之也然庐陵既立而张易之昌宗未去仁杰犹置之而不问复授之张柬之俟其恶秽而后取岂以祸乱之根生于母子之间不如是则必至于毁伤故耶老氏有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
  裴炎
  张唐英论炎废中宗为庐陵王曰中宗欲以韦后父为侍中宰臣裴炎以为不可中宗曰我让国与之岂不得何惜一侍中炎惧入白太后定䇿与刘袆之程务挺张䖍勗入宫挟帝下殿废为庐陵王立豫王旦为帝炎以功封河东侯嗟乎裴炎真庸臣也且中宗让国之言本以炎不与后父侍中乃激怒之言也非本意欲擅位于后父也奈何不思人主发愤之言遂定䇿而废之设使中宗诚有此意已为执政大臣持天下之柄当谏曰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陛下若倦于万几欲游神于无为逍遥于太上则当传之子孙不可轻议以神器而付于后族使宗庙绝食若终不可谏尚有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之事奈何不精思远虑遽行霍光昌邑之大事遂使武氏得志革姓改氏诛戮李氏子孙几尽岂非炎庸夫一言之失所致乎若万乘之君可容易废立则愚恐后世窃国而卖君者踵足而起尔其后以崔察诬奏诛死盖有以召之也中宗已反正不斲其棺庸夫之幸也
  孙之翰论杀裴炎曰裴炎之死虽由直议迹其本末亦自取之也武后篡夺之势非一朝一夕之为方欲因事立威震慑中外然后行其所谋中宗即位之初欲过宠后父炎力争之因有让国之言盖一时忿激之词也炎谏于外武后制于内一孱主岂能有为何得因一时忿激之词便谓不堪辅佐遽议废立盖炎自以忤意预忧祸及遂附武后之意为之谋尔殊不知武后既废帝立少子天下之权皆在于已其势至此事肯已乎况素有异谋也炎方区区谏正其过又请复政少子盗欲取人奇宝已预其谋既使得之乃以廉耻为责令归其人言得从乎言既不得祸得免乎故谓炎之死亦自取之也夫为人臣者虽当尽力于事在择主之正与不正尔主不正而尽力焉鲜有不罹其祸者盖共事之时知其计画所长用心所向得志之后必虑复与之谋则不利于已故不无忌之之意也则炎与刘祎之程务挺辈相继被戮皆自取之也
  五王薛季昶附
  张唐英曰薛季昶尝劝敬晖等令诛武三思而晖等不从季昶曰吾不知死所矣其后因王同皎事罗织其事远窜岭外崔寔献计遣御史周利用巡岭外逼令自杀桓彦范死于龙州敬晖死于崖州崔晔死于白州张柬之死于新州袁恕已死于窦州读史至此未尝不歔欷流涕也嗟乎五王奋大忠仗大节诛张昌宗等扫除内难肃清宫闱复子明辟中兴国祚其忠节足以贯神明纯诚足以贯日月谓其延福锡庆宜与唐齐其盛衰而才享封爵已陷网罗岂所谓渔于深渊者得祸亦大乎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也夫以三思之智岂贤于五王哉盖果于先几而发使五王卒为所图故五王能用季昶之计而诛韦氏枭三思则岂有后患哉昔汉之窦武晋之张华皆迟疑不断尽为小人之所图若五王之非辜其亦武华之徒欤后世忠义之士欲立大功弭大难茍徘徊乎寸心犹豫乎末路不能屈伸在我而枉直随形则五王之祸尝倚人门户之间尔可不畏哉又旧史以季昶载于良吏传亦非也况季昶本与五王同谋诛易之其后又同得罪死于岭外附于五王传可也何必载于良吏传哉
  张柬之
  孙之翰论曰观武后用张柬之见其任贤人之术也武后临朝僭号逾二十年所用之人奸贤相半盖后狡智之性有过于人必谓不用奸人无以成已欲不用贤人无以庇已过然持大权者多贤才也如狄仁杰姚元崇相于内娄师徳郭元振将于外天下事何虑乎故虽凶残不道不至祸败者以此也当杰崇相国才谋之士不乏于时尚孜孜访于二相求大才以备任用二相力荐柬之立命作相其推心不疑如此则向之任用之意可知矣岂非得任贤之术也一妇人僭天下大号恣行凶虐尚以大权付得其人久不祸败为人君者能推诚任贤天下岂有忧患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四
  则天二
  岑长倩张唐英
  姚璹张唐英
  杨再思张唐英
  徐敬业张唐英
  陈子昂卢藏用
  刘知几张唐英
  中宗
  中宗韦后范祖禹 孙之翰
  韦月将告武三思逆乱中宗流之范祖禹
  睿宗
  帝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冠以资天皇天后之福范祖禹
  太平公主石守道
  追立刘窦二后招魂葬东都范祖禹
  景云年孙之翰
  传位太子自称上皇仍决军国大务孙之翰
  岑长倩
  张唐英论曰长倩垂拱中为文昌右相则天革命甚惧长倩上疏请改皇嗣姓武以为周室储贰则天悦而从之及张嘉福王庆之上表请立武承嗣为太子长倩与格辅元坚不从乃言曰皇嗣已在东宫不可更立承嗣由是大忤诸武下狱被诛而议者谓长倩不忠于唐诛之宜矣且则天之时唐室枝叶子弟及朝廷旧臣诛戮殆尽长倩惧皇嗣亦为诸武𧮂被杀乃请改姓武上以顺则天之意下以全皇嗣之命岂谓不忠于唐耶使则天既死皇嗣即位握天下之柄岂肯不复姓李而姓武乎若以长倩不忠则当顺从而立承嗣足以免诛岂得复执皇嗣已在东宫不可复立承嗣乎以此原其情则长倩之心乃陈平顺吕后之心也兹可与言几微之事焉惜乎人不明其心也
  姚璹
  张唐英论曰旧史狄仁杰王方庆姚璹同传且仁杰有再造唐室之功方庆尝谏则天曰陛下之子尚在庐陵臣之子何惜远官姚璹乃唐之贼臣则天之佞臣也何得与狄王同传哉且则天之时天下非无忠义之士欲复唐祚但以酷吏盈朝罗织成狱故忠义之士不能发耳璹既不能奋发忠节自可持节保身何至于桂林长史凡岭外山川草木有武字者皆进为祥瑞符合国姓则天悦之召为平章事乃附三思督作天枢以纪周徳及明堂灾则天避殿璹乃以成周宣榭火卜世愈隆汉武建章焚盛徳弥永且明堂布政之宫而武氏不稽古制徇意径造上帝监戒火而烬之而璹乃远引周汉为比又非经义且周室之灾由礼崩乐坏之所致建章之火由穷奢极侈之所召岂卜世盛徳之事乎又令宰臣亲撰时政纪以送史馆失史臣直笔之法皆璹奸佞所为也昔魏祖以文和为公贻笑孙后千秋以一言为相见咍外夷璹何人也亦执国政哉求其璹侣乃洛水进赤心石者可与同等岂可污狄王二公之传哉
  杨再思
  张唐英论曰姚璹不可与狄公同传既已明矣而杨再思复与王杜同传可乎且王及善有大臣之体杜景佺有宰相之器朱少连不附权要李怀远能守简素皆有一节可述而再思姿性邪巧不畏不义舞高丽以悦同休喻莲华以媚昌宗鞫王同皎而不明其枉绌戴令言而憾其有讽附宗楚客而贬魏元忠偷合冒宠不顾廉耻自始至末无一可称附于张昌宗传可也而使同李杜诸公是盗跖与夷齐联镳斯高与伊皋并辔岂非黒白相混哉自古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若小人得与君子同等则愚恐君子之道愈剥而不振矣
  徐敬业
  张唐英论曰尝观高祖太宗之时天下将相大臣合谋毕智经营缔结其勤至矣一武氏夺而有之天下惴惴莫有异议独徐敬业区区不量发愤举兵以兴复中宗为名议者必以焦侥之步而企夸父之迹要离之弱而追扛鼎之势多见其不自知也然若使敬业从薛璋之计直据东都因人心之思唐则复中宗之位易如反掌惜乎不知茍且非英雄之事浅近非丈夫之为谋大志小卒无成功终就诛戮然观自古有志于功名之士成则众美归之若使训注石榴甘露之事成则其功亦赫然可称今敬业既不幸而败后世不复称其忠愚恐后世之士不复有为旧君致命尔故予尝以敬业比翟义云
  陈子昂
  卢藏用曰昔孔宣父以天纵之才自卫返鲁乃删诗书述易道而作春秋数千百年文章粲然可观者也孔子没二百岁而骚人作于是婉丽浮侈之法行焉汉兴二百年贾谊马迁为人杰宪章礼乐有老成人之风长卿子云之俦瑰诡万变亦奇特之士也惜其王公大人之言溺于流辞而不显其后班张崔蔡曹刘潘陆随波而作虽大雅不足然其遗风馀烈尚有典刑宋齐已来盖憔悴逶迤陵颓流靡至于徐庾天之将丧斯文也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继踵而生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尽矣易曰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泰道丧五百岁而得陈君君讳子昂字伯玉蜀人也崛起江汉虎视函夏卓立千古横制頺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非夫岷峨之精巫庐之灵则何以生此故有谏诤之辞则为政之先也昭夷之碣则议论之当也国殇之文则大雅之怨也徐君之议则刑礼之中也至于感激顿挫微显阐幽庶几见变化之朕以接乎天人之际者则感遇之篇存焉观其逸足骎骎方将抟扶揺而凌泰清猎遗风而薄嵩岱吾见其进未见其止惜乎湮厄当世道不偶时委骨巴山年志俱夭故其文未极也呜呼聪明精粹而沦剥贪叨桀骜以显荣天乎天乎吾始未知夫天焉
  张唐英曰学者议子昂作大周受命神凤颂乃诡悦武氏而不忠于唐始亦嗤鄙其文后因数四䌷绎其旨则知子昂之颂乃讽谏武后而保佑中宗之微旨也其扬雄剧秦美新之亚乎何以名之子昂表云先有唐基以启周室不改旧物天下惟新皇王已来未尝有也此言自古未尝有妇人革命之事又欲武氏不改唐室旧物乃不显谏之义也又序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陛下受天之符为人圣母皇帝仁孝肃恭神明可以纂武承业以承武氏而有天下谓不可传于武氏子孙此子昂之微旨也孰谓谄悦武氏而为之哉昔子云美新室柳开辨之而世之人方知子云之心今辨子昂亦开之意然则贤者立言必俟后世之智者噫士君子仕于乱世以此微文而全身远害可也然而子云之美新子昂之颂周不为之愈于为之也若遇不知言者则直佞人尔
  刘知几子𫗧附
  张唐英论曰刘知几著史通二十卷徐坚曰居此职者宜置此书于座右因求其书而观之则知刘子之用心亦勤矣驰骋古今发摘历代史氏之失虽班马寿晔皆为其轻重兹可尚矣至外篇惑经有未谕者十二条始亦窃疑孔子于春秋有所疏略乃取春秋而审详之则刘子乃好辩而不知春秋之旨不识圣人之心也刘子云齐郑楚国弑君各以疾赴遂皆书卒而正卿返不讨贼冢嫡药不亲尝而被以恶名播诸来叶且躬为枭獍则漏网遗名迹涉瓜李乃凝脂显戮其所未谕者一也谓昭公元年围弑其君郏敖而书曰楚子麇卒哀公七年郑子驷弑其君僖公而书曰郑伯髠顽卒哀公七年齐人弑其君僖公而书曰齐侯阳生卒且彼三国虽弑其君而皆以疾赴告故鲁史因其赴告以为实而书之于䇿及孔子修春秋若其事有可以为褒贬之法者则因其文而笔削以寄王法如无足示法则因其䇿书传疑传信之文实书其事故他国以弑君告者则书曰弑君他国以疾告者则书曰卒皆赴告䇿书之旧文也及授与丘明作传则俾遍观诸国简牍实书其事备其本末以成其文至于盾不讨贼止不尝药而以弑君父之罪加之者盖孔子之志也若为正卿而不讨贼是君之仇可得而观望也若为冢子而不尝药则父之疾不在乎服勤就养也故书盾之弑以教天下人臣之为忠书止之弑以教天下人子之为孝所谓原情而定罪因罪以诛意故曰吾志在春秋彼亲弑君父虽不书于经而传能备载其事其罪逆不在言而可知矣岂可谓躬为枭獍则漏网遗名迹涉瓜李则凝脂显戮哉以此知刘子徒好辩而不知春秋之旨矣其他事以类推之圣人之志皆显然明白故不复辩学者当自求之无惑刘子之异说可也 又曰刘知几又论太史公左丘明荀子班固于春秋有虚美者五此乃刘子议天地之不大笑日月之不明多见其不知量也其五美固不足与论其是非然尤可罪者谓汲冢书与鲁史符同获君曰止诛臣曰刺执我行人杀其大夫郑弃其师陨石于宋五诸如此句多是古史全文则知孔子谓修者但用其成事就加雕饰仍书而已有何力哉噫刘子之罪过于杨墨也且圣人达则王道行于天下禹汤文武是也圣人否则王道隐于春秋孔子是也今刘氏取信于汲冢竹书琐语而谓孔子何力于春秋何诬圣人之甚也夫孔子之于春秋有不合于王道者则定法于一字以褒贬之如其䇿书成文书所为法则因而直书盖圣人之志也而刘子谓笔则笔削则削皆为虚言何狂悖之甚也汲冢等书所载盖战国之时好学者爱其语句乃录于竹简以便记览若今之抄集子史雅言之类后因其死乃藏于墓中至晋太康中其书始出而摰虞束晢荀𫖮干宝杜预之徒不知是当时好学者所记录竹简之辞反谓春秋已前旧有此文遂使刘子惑之以圣人何力于春秋以此论之则刘子之罪过于杨墨远矣茍不辟而归坦涂愚恐学者径驰于淫说矣又曰知几之子𫗧著六说其叙诗书礼乐春秋周
  易之意舍其短取其长其间十有五六然其说云帝王既殁王者每五百岁乃更姓商武周文当其会也周五百岁而王者不作仲尼生焉仲尼无位其道见之文字今去此时眇出千载五百之数何其旷欤次言其累世种文徳云云而已作六说之意观𫗧之言谓孔子之后千馀岁而无其人谓已可以当之乃作六说噫是力苍蝇而慕冲天之举䇿跛鳖而追飞兔之轨盖不量已之甚也且孔子刚诗书定礼乐赞易道修春秋非衒其文辞以夸后世矣皆以示万古之教而𫗧乃自孔氏章至考乱凡八十九章皆取汉史诏书及群臣奏议撰其名目以拟尚书又取房中歌至后庭斗百草临春乐小年子之类凡一百四十二篇以拟雅章此前代周公之勺吉甫之雅又取巴渝歌白头吟折杨柳至谈容娘以比前代国风之流且孔子之书断自唐虞终于秦誓诗始关雎终于商颂皆有所蕴以垂世立教不知𫗧之书始于孔子终于考乱诗始于房中终于谈容娘何所取哉茍以孔氏比尧典则孔子无位不可比尧也若以考乱比秦誓则蜀刘备之事不可比穆公也若以房中乐比关雎则彼非类周召二公圣贤之事也以谭容娘比商颂则彼非祭祀所歌之曲也不知𫗧之意何所法而为之哉昔扬雄以亚圣之才著太玄法言而班固尚比吴楚僭号而𫗧之学曽未及扬雄十之一而自専其能以孔子之后千载而无人已可以当之而妄为著述其罪又过于其父尔所谓惑而乘𫘣马狂而操干将者乎盖不自知其狂惑尔
  中宗韦后安乐公主附
  范祖禹论燕钦融言皇后宗楚客等危宗社楚客矫诏扑杀之曰易姤之初六曰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姤之初六阴柔之始也以刚徳制之则得贞吉纵之以往则无所不凶若羸豕之孚无时而自止也夫女子小人放而不制其恶必至于滔天弑父与君而后已是以圣人戒之中宗一怏怏不悦而其身已不保虽欲制之其可得乎
  孙之翰论韦后安乐公主弑帝曰中宗真下愚之人不可移之性也前代人君如太甲者中人之性尔始以失道为大臣所废遂能深思前过自新厥徳暨复正位享国永年中宗即位之初过宠后父因大臣切谏有不道之言为母所废流离艰苦洎乎复辟又使韦后安乐公主用事殒身于二妇人之手宜乎
  韦月将告武三思逆乱中宗流之
  范祖禹曰自古杀谏臣未有不亡国者中宗愚暗足以取亡而高祖太宗德泽未远人心天命未厌唐也故祸及其身而已矣
  帝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冠以资天皇天后之福
  范祖禹曰孔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未闻以女子为女冠而可以资福于其亲者也天子之女天下之所取则也不从先王之礼而从方士之言袭非法之服奉不享之祠以是为孝非所以率天下也夫古之人岂不欲舍其子而厚其亲若其可为则先王为之矣不待后世而始能行也至于明皇亦以女追福于睿宗皆废人伦蔑典礼不可为后世法也
  太平公主
  石守道曰中宗在位韦庶人安乐公主用事忠良屏失谗邪并用刑赏僭滥贿赂公行庶政尽隳彝伦攸斁宫闱恣丑秽之行朝廷扇朋比之风宗社﨑危海内咨怨睿宗时为相王目击其事常扼腕嗟叹不胜窃愤及乎身履帝位亲握万机则宜刷疵涤瑕洗秽濯垢沐浴中外咸使洁清缉熙谟猷皆有条理而乃不戒覆车复蹈危辙专纵太平公主恣横以乱朝政遂使海内失望君子息心茍非继之以圣主唐祚或去矣臣尝谓中宗睿宗为庸主良以此也
  追立刘窦二后招魂葬东都
  范祖禹曰人之死也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葬所以埋藏体魄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茍无体魄则立庙以祀之而已魂气不可得藏也夫棺椁所以掩形也墓所以藏棺椁也其形气既无有矣而必为之陵墓不亦虚乎
  景云年
  孙之翰论曰古之人君即位必逾年而改元者先君之年不可不终也继大位不可无始也一年不可二君也先君之年不终则后嗣急于为君而忘𡥉心矣继大位无始则布政立事无以正本矣一年二君则国统不一而民听惑矣典法如是之重人君得不谨其事欤睿宗于中宗虽兄弟之序然继其位则同于先君安得不待逾年而改元盖大臣昧于经义而然也今书景云年者不可分中宗所终之一年为二又不可记睿宗之始年谓之二年故变其例所以戒无礼而正不典也
  传位太子自称上皇仍决军国大务
  孙之翰论曰睿宗以次子平王贤而有功取内外属望之意従长子辞让之诚立为太子又以时方多难上象示变自知行事不当天意遂传位于子此实大公之心安宗社之计也然为一妹所惑虽传位而不授以政使太子称帝而主细务自称太上皇而断大事此体岂正乎故养成一妹之恶致奸人党附从而逆谋赖太子英果先事诛之不然内难可测乎盖睿宗虽有大公之心而明断不至也惜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四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五
  玄宗一
  以宰相张说兼节度使巡边范祖禹
  渤海王武艺母弟门艺来奔武艺请罪之上诈报云已流于岭南温公
  王毛仲掌监牧马蕃育至四十三万匹加开府范祖禹
  帝使王忠嗣攻石堡城忠嗣言不可后助董延光取之不克李林甫因𧮂忠嗣范祖禹
  引百官观左藏赐物有差范祖禹
  始置翰林院下至僧道百工皆处之谓之待诏范祖禹
  尊奉道教范祖禹 六一 子由
  初令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备十哲温公
  制増太庙为九室范祖禹
  以符瑞相继乃加圣祖号并诸帝后谥范祖禹群臣上开元神武皇帝尊号范祖禹 孙之翰设五王帐范祖禹
  谥岐王为惠文太子范祖禹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皆赐死范祖禹孙之翰
  立贵妃范祖禹 石守道
  安禄山范祖禹 孙之翰 子由
  幸蜀范祖禹
  以宰相张说兼节度使巡边
  范祖禹曰宰相之职无不总统而兼节制一道此开元之乱制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夫宰相百官之首也名且不正则何以正百官矣自古官制之紊未有如开元者也然则后世何所法乎
  渤海王武艺母弟门艺来奔武艺请罪之上诈报云已流于岭南
  司马温公曰王者所以服四夷威信而已门艺以忠获罪自归天子天子当察其枉直赏门艺而罚武艺为政之体也纵不能讨犹当正以门艺之无罪告之今明皇威不能服武艺恩不能庇门艺顾效小人为欺诳之语以取困于小国乃罪鸿胪之漏泄可不羞哉
  王毛仲掌监牧马蕃育至四十三万匹加开府
  范祖禹曰诗美卫文公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夫塞故能诚渊故能通诚于已而通于人所以致物之多也唐之国马惟得一能臣而掌之不数十年而具多过于二百倍由其在职之専也传曰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夫马必生于边隅而养于苦寒之地稍近之中国则莫非壮也三代诸侯之国虽皆有马以春秋之时考之未若晋之彊也郑之小驷出于河南故不可乘唐养马于陇右非独就其水草之美盖置之西戎之地以求其徤也凡欲制事得其人而善其法岂有不盛者乎
  帝使王忠嗣攻石堡城忠嗣言不可后助董延光取之不克李林甫因𧮂忠嗣
  范祖禹曰王忠嗣可谓贤将矣不为无益害有益不以所得易所亡不顾一身之危而惜士卒之命其可谓贤将矣然忠嗣知石堡之不可取莫若固守前议而勿分兵以助延光均之得罪不亦直乎既黾勉奉诏予之兵而复挠其谋使䜛人得以借口岂忠嗣思之未至邪
  引百官观左藏赐物有差
  范祖禹曰财者天地之所生而出于民之膏血先王知稼穑之艰难杼轴之勤劳故取之有制用之有节明皇⿳𣅽大氺 -- 𣊻敛而横费之其不爱惜如此安得无祸乎
  始置翰林院下至僧道百工皆处之谓之待诏
  范祖禹曰中书门下出纳王命之司也故诏敕行焉明皇始置翰林而其职始分既发号令豫谋议则自宰相以下进退轻重系之矣岂特取其词艺而已哉释老之徒方外之士书画琴棋数术艺技以事上不与士齿者也而使与文学之臣杂处非所以育材养贤也上失其制下怀其利为之者不亦可羞乎
  尊奉道教
  范祖禹论帝梦玄元得其像曰中庸曰诚则形形则著扬雄曰人心其神矣乎人之有梦也盖亦诚之形而心之神也今夫入无人之室而其心惴焉则或闻肃肃之声见罔象之形何也心之动也梦亦如是矣昔高宗恭默思道诚心求贤故梦帝赉之良弼果求而得之此其心之神也开元之末明皇怠于庶政役志神仙惑方士之言自以老子其祖也故感而通之是宜其诚之形也自是以后言祥瑞者众而迂怪之说且曰闻谄谀成风奸宄得志而天下之理乱矣人君心术可不慎哉 又论田同秀言玄元锡宝符曰孟子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矣明皇崇老喜仙故其大臣谀小臣欺盖度其可为而为之也不惟信而惑之又赏以劝之则小人孰不欲为奸罔哉昔汉文一为新垣平所诈而终身不复言神明之事可谓能补过矣 又论王元翼言玄元授妙宝真符曰昔秦始皇削平六国汉武帝驱攘四夷皆雄才之主也及其为方士之所欺玩无异于婴儿人君惟恭俭寡欲清虚以居上则邪谄无自而入矣其心一有所蔽鲜不为惑也明皇不正其心故小人争为幻以惑之其神明精爽既夺矣此所以养成大乱也 又论追尊玄元皇帝父并皋陶为帝曰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传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唐祖老子茫昧荒忽矣老子之父书传无见焉取方士附会之说而追尊加谥不亦诬乎书曰皋陶作士而作史者以为大理既不经矣又以为李氏所出而尊之尤非其族类也唐之先祖出于陇西狄道非如商周有世次皆可考也而必托之上古以耀于民非礼之礼适所以为后世笑也 又论帝谓黄素俄升天空中为䕶药曰明皇假于怪神以罔天下言之不怍而居之不疑何以使其臣下不为欺乎是率天下而欺已也昔汉武封太室而从官谄谀言有呼万岁者明皇乃自为诈又甚于汉武矣
  六一论华阳颂曰玄宗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可谓盛矣而其自称曰上清弟子者何其陋哉方其肆情奢淫以极富贵之乐盖穷天下之力不足以赡其欲使神仙道家之事为不无亦非其所可冀矧其实无得哉甚矣佛老之为世惑也佛之徒曰无生者是畏死之论也老之徒曰不死者贪生之说也彼其所以贪之意笃则弃万事绝人理而为之然而终于无所得者何哉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茍免贪者不可以茍得也惟积习之久者成其邪妄之心佛之徒有临死而不惧者妄意乎无生之可乐胜其所畏也老之徒有死者则相与讳之曰彼超去矣彼解化矣厚自诬而托之不可诘或曰彼术未至故死尔前者茍以遂其非后者从而惑之以为诚也佛老二者同出于贪而所习则异然犹必弃万事绝人理而为之其贪于彼者厚则舍于此者果若玄宗者方溺于此而又慕于彼不胜其劳是其可笑也
  子由论明皇好无为说而败曰人主当务好要不当务无为夫无为之为言妙矣此羲农尧舜得道者之事也而庸君昏主闻其说而乐之深居奥处蒙塞耳目是非过前而不察奸臣愚弄而不悟视人之利害国之存亡若越人闻秦人之疾痛者曰我无为也耽乐饮酒嬖女色晏朝早罢游荡无度亦曰无为也是故莫若好要吾不治事付人以事而视其成吾不吝权分人以权而观其趋事成而利则可成而害则必治其故而赏罚行焉分吾之权而志于公则任之盗吾之权而行其私则斥之而用舍公焉此之谓要知好要则进乎无为矣明皇任李林甫十馀年尽失贤者之助太宗之法度废革殆尽贞观之风俗废坏无遗林甫朝夕从事者非聚敛奢侈以荡移人主之心意则罗织刑狱以破灭人之家族也国门之内干戈砧钺未尝绝而间为神仙鬼怪之说以动其心而明皇恬不为虑漫不知察利器去手而不觉一败涂地没世不复凡此者其始好无为之说者也可不戒哉
  初令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备十哲
  司马温公曰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自古不兼斯二者而称圣人未之有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伊尹周公莫不有征伐之功孔子虽不试犹能兵莱夷却费人曰吾战则克岂孔子専文而太公専武乎孔子所以祀于学者礼有先圣先师故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岂太公得与之抗衡哉古者有伐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裸股肱决射御受成献馘莫不在学所以然者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専训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礼义奚所不为矣自孙吴以降皆以勇力相胜狙诈相高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乃厚诬引以偶十哲之目为后世学者之师使太公有神必羞与之同食矣
  制増太庙为九室
  范祖禹曰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徳荀卿曰有天下者事七世天子七庙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其祖宗有功徳而其庙不毁则无世数商之三宗周之文武是也然则三昭三穆之外犹足以祖有功而宗有徳矣明皇始为九庙过其制矣夫礼不可多也不可寡也三代之礼所以为后世之法者尽矣唐制何所取乎
  以符瑞相继乃加圣祖号并诸帝后谥
  范祖禹曰自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谥号惟一而已既称天以诔之则子孙不可得而改也高宗不师古昔始改祖宗旧谥天宝以后増加复重至繁而不可纪夫祖宗茍有高世之功徳则曰文曰武足矣若其无功徳而子孙妄加之则是诬之而使天下后世以为讥玩也故夫孝子慈孙之欲显其亲莫若使名副其实而不浮则天下心服之矣未闻以谥号繁多为贵也唐之典礼不经亦甚哉
  群臣上开元神武皇帝尊号
  范祖禹曰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王称王岂其徳不足欤名号一而已矣及秦兼皇帝之号固已僭矣后世因而不改以为法后王也汉哀惑于妖䜟始有陈圣刘太平之号周宣骄恣自称天元高宗称天皇武后称天后尊号之兴盖本于此开元之际主骄臣谀遂著以为故事使其臣子生而加谥于君父岂不悖哉
  孙之翰亦论加尊号曰古天子之称曰皇曰帝曰王盖称其徳也秦不顾徳之所称但务尊极故称皇帝然亦未有尊号也至汉哀帝始有圣刘太平之号此岂可为法乎高祖太宗各有功徳俱无尊号高宗徇武后之意始称天皇中宗从韦庶人之欲乃号应天二宗并为妇人所制纪纲号令不由于已其行事纷乱果合天理乎而称曰天皇号曰应天是妄自尊大但取千万世所罪且笑也明皇以贤继位祖宗善恶之事闻见固熟何故忘高祖太宗之实徳袭高宗中宗之虚名盖臣下谄谀者不守经义逢君之过而然也故所上表明言何必稽古此人臣不思之言尔人君行事不可泥古之迹又不可不稽古之道泥古迹则失于通变之机不稽古道则无以成大中之法况明皇英伟之主志气雄侈臣下常以古道讽之尚虑越逸可得明言何必稽古以导其侈心乎岂非不思之言也
  设五王帐
  范祖禹曰文王孝于王季故友于兄弟睦于太姒故慈于子孙以及其家邦至于鸟兽草木无不被泽者惟其心而已矣先王未有孝而不友友而不慈者也至于后世帝王或能于此则不能于彼何哉非其才不足以为圣贤不能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明皇以藩王有功成器居嫡长而能辞位以授之故明皇之心笃于兄弟盖成器之行有以养其友爱之心也是以能全其天性而䜛间之言无自入焉呜呼茍能充是心则仁不可胜用也至于为人父则以䜛杀其子为人夫则以孽黜其妻为人君则以非罪殄戮其臣下是皆不能充其类也茍不能充其类则其为善不出于利心哉
  谥岐王为恵文太子
  范祖禹曰太子君之贰将以付畀宗庙社稷之重非官爵也而以为赠何哉虽亲爱其弟欲以厚之然不正之礼不足为后世法也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皆赐死立太子忠王附范祖禹曰明皇三子之废系于李林甫之一言其得未废系于张九龄之未罢相贤则父子得以相保相佞则天性灭为仇雠置相可不慎哉
  孙之翰论册忠王为太子曰国之废立太子可容易哉其立之也非嫡不可非长不可非贤不可开元初明皇立瑛为太子非嫡也非长也但以母善歌舞宠之遂立其子立之固容易尔然立之二十馀年名分久定虽不闻大贤亦不闻有过又可容易废之乎不惟废之复杀之矣此虽武妃妖惑林甫贼计致明皇有是大恶然迹其本末亦由张说之过也明皇诸子皆非中宫所生可慎择贤者立之矣何必即位之初急于立子盖方宠瑛母用说其意尔然立之岁久中外不闻其过人心有奉矣开元十七年忠王领河北元帅与百官相见张说退而言曰尝观太宗写真图忠王奇表比之圣祖事果便乎盖昭成方娠说侍读东宫知其异事谓王当受天命故因事言之使众知尔亦或有结王之意也说事明皇不惟东宫之旧复赞先天监国之事情义至密非他相可比故任用已来言必从计必行观忠王之事岂无密谋潜议也若果以瑛之才不能任唐事忠王贤足以代之何不定计退瑛于藩而立忠王使父子之际社稷之重无所失焉何密称忠王之善而无所定计计虽不定明皇意已移矣天子于太子有移意则嬖宠奸贼之言入之易尔以此论之岂非张说之过也不然二十五年张九龄以直道被黜朝廷之士知明皇方恶忠言林甫方専凶计谁复开口敢谋国事明皇于林甫之言无不听纳惟立寿王瑁事不听而卒立忠王也然瑛之才迨与不迨忠王无以辨之但国有太子而说为人臣称诸王之美又不能赞定立太子之计使处置得所终致明皇杀子之恶说无以逃其过矣
  立贵妃玄宗子寿王妃
  范祖禹曰卫宣公纳伋之妻国人恶之明皇杀其三子又纳子妇于宫中用李林甫为相使族灭无罪父子夫妇君臣人之所以立也三纲绝矣其何以为天下乎 又论贵妃以襁褓裹禄山曰昔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者知其将为戎明皇不信其子而宠胡人以为戏至使出入宫掖而不疑亵慢神器亦极矣岂天夺其明欤何其惑之甚也
  石守道曰明皇帝承则天中宗睿宗三朝危乱之后思洗刷垢秽刬绝荒芜澄涤化源洁清政道乃用姚崇宋璟韩休张九龄李元纮杜暹等相次为宰相宵分不寐日昊不食潜心尧舜之道侧耳忠良之言忧勤万机念虑四海不敢暂时逸豫不敢一日畋游苑囿稀行声色不御汲汲论思遂致开元三十年太平一日妃子入宫専宠惑成内荒颇隳庶政蛾眉巧笑迷君之心妖姿艳舞眩君之目日月斯久情爱寖深竭天下之财以奉一妇人殚海内之力以事一女子常恐不足兄弟姊妹皆启厚封骨肉姻亲咸登要职名园甲第以赐之膏腴水石以宠之牝鸡晨鸣威过人主后戚専国势倾朝廷诸侯辇货于妃子之宫四方争赂于杨氏之宅恩由财结官以贿成纪纲尽隳爵赏无序䜛邪得进忠良见废故天宝之政不在于天子而在于杨氏是以中外胥怨人神共愤迨禄山举兵一唱而东都陷没灵驾播迁仓皇出关崎岖幸蜀国祚危如缀旒皇都鞠为茂草谁其为之杨氏一妇人也迁主恩而自専弄国柄而无禁色荒于内而天下怨叛岂非一妇人能致耶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纣以妲己而亡吴以西施而灭天宝之乱谁谓非贵妃之罪也噫明皇至聪明至神圣也为一女之惑取笑千载之下可痛也哉臣尝思唐高祖太宗亲履矢石身冒霜露艰难辛苦十馀年以得天下既得之后侧席求贤虚心纳谏昼视朝政日既不食夜读经书漏分不寐劳心苦体孜孜焉致海内太平作子孙久长业未尝敢暂时宴乐未尝敢一夕荒宁苑囿不游丝竹不御畋猎不数女色不近凡武徳贞观二三十年间四海晏然生人乐业国家之制度备矣礼乐成矣政化行矣教法修矣以垂于子垂于孙将谓之万世而无丧乱覆亡之祸也呜呼太宗陵土未干而则天夺国李氏子孙杀戮殆尽唐室宗庙将为丘墟自后韦皇后安乐公主专政擅权朝廷大坏至杨太真之惑乱则海内一揺明皇肃宗四世播迁唐室自此亦衰矣才得十八帝仅三百年国灭家破良由高宗中宗睿宗明皇覆败祖业嘘嗟叹息痛心疾首抚卷扼腕而泣下不止盖伤其人子传人社稷不仁不孝以致于此臣闻天子之孝在乎承宗庙奉社稷抚四海安万民彼高宗辈惑一妇人溺一女子忽然忘宗庙之重弃社稷之大轻四海之广绝万民之众其为不孝也甚矣后世得不以为深戒哉
  安禄山
  范祖禹论禄山兼领范阳节度而黜陟使席建侯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宽皆顺旨称美由是禄山之宠益固曰明皇宠信安禄山故群臣争誉其美以封殖之主心益固虽太子不能间也三人者岂必交利于一蕃将而不忠于唐之社稷哉不过谀悦人主以保宠位而已其后禄山卒大乱天下人臣阿意顺旨其长祸岂细哉
  孙之翰论辅璆琳固称禄山无事曰人主信待中官无甚于明皇也禄山领三道兵权势力至重又请蕃将以代旧将反计可知国忠以贵妃之亲极公相之位明皇宠信无不从及奏禄山逆状流涕以言是必欲感悟主心也然明皇竟未之信潜使璆琳往察其状是信待国忠之意未及于中官也其意曰国忠我之宠丞相也但禄山有功不无忌嫉则其言未必忠于我也璆琳日在左右我所亲信委之以事必尽忠于我也以此待璆琳之意过于国忠及为璆琳所误遂成大乱虽说之不及事矣后之人君信待中官不可不慎
  子由论明皇征安禄山之利害曰天宝承平兵不知战大盗突起四海震动御之无䇿君播国残哥舒之败固无足道者明皇欲下诏亲征而奸臣嬖佞沮挠其事当是时天子临戎其有济乎愚尝论之天宝盗起虽上有昏徳聪明杜塞抑当时朝廷无人矣故为是猖狂不审之谋夫天子临戎其利有二天下莫能当而明皇皆不得行之幸而不行使果行其狼狈有甚于此者何谓二利一者压之以尊名重势敌人虽彊不忍冒犯顺之危而起人之怒二者天子所统必天下之重兵选将天下莫能抗明皇时天下之势其重在西北而京师轻也久矣大狱屡兴缙绅切齿用兵无度百姓怨苦内煽淫泆荒乱失度尊名之不振也甚矣禄山教战其将皆蕃戎劲卒非复唐也彼惟恐犯顺之不深侮上之不快则明皇之于尊名重势所不得行一也天下劲兵皆在西北藩臣握之府兵既坏天子侍卫长征彍骑而已有急而募不过得长安市中子而以抗代北劲骑此以羊战狼则明皇于重兵选卒所不得行二也亲征不可则无䇿乎曰知兵者必知敌人所恃如是者百战不殆禄山之利速战也所恃范阳也十年教其民千里而用之其锋不可当虽太公穰苴必姑避之故贼必乘其锋而用之彼惟恐战之不速敌人之不我拒也然禄山之势虽渡河而南则覉客也故心动易揺其恃范阳如虎豹之有山林急则投之以自藏方禄山之南也厚集潼关之师深沟高垒勿与之战委河南与之是时李光弼郭子仪皆在河北遣一将𢭏范阳之虚往必得志彼进则不得入关退则已失范阳独守空虚之东都不过半年其势溃矣此至计也其后禄山既死庆绪北走而史思明已有范阳庆绪卒困死河朔以此知禄山失范阳则必毙于河朔诸帅也其后史思明陷东都李光弼拒之于河阳而思明不能西以此知厚集潼关之师不战而老之而禄山倾国远斗委其所恃而不顾固已犯天下之至危而唐之君臣不知出此唐无人也夫
  范祖禹论颜真卿杲卿等起兵讨禄山曰明皇之末朝廷无忠贤左右无正人一旦兵起幽蓟中原瓦解而杲卿首谋于常山真卿唱义于平原张介然崔无诐死其城郭李憕卢奕蒋清死其官守贾贲以一尉讨贼张巡以县令起兵郭子仪鹰扬于朔方李光弼电击于河北孰谓天下无人乎盖有之而不用也其后兴复唐室卒赖之于忠贤夫国有人则存无人则亡古者万乘之国有一臣则不可得而亡况忠贤如此其多乎唐之不亡断可知矣诗云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茍得其人则何危乱之有
  幸蜀
  范祖禹论曰传曰社稷之主不可以轻轻则失众况为天下之主乎古者天子巡狩必载庙主而行明皇既不能率其民人城守以待勤王之师必不得已而避冦出奔犹当告于宗庙谕众而行为备而动则不至于颠沛矣乃以天子之尊独与其所爱脱身而逃委其子孙皆碎贼手明皇自取之也自是以后天下有变则京师不守人主先为出计自明皇始其可丑也夫 又论上至咸阳日中不得食曰臣民之位上下之等以势相扶而已矣天子者以一身而寄天下之上所恃者众心之所戴也合而从之则为人君离而去之则为匹夫天下常治则能保其人君之尊乱则众散众散则与匹夫何异哉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先王不敢自恃如此故其国家可保也明皇享国几五十年一旦失国出奔自长安至咸阳不四十里而已无食天子之贵四海之富其可恃乎 又论老父郭从谨让上以杜绝直言致乱曰天宝之乱田夫野人皆能知之而其君不得闻岂不哀哉夫壅蔽之祸至白刄流矢交于前六亲不能相保而始觉也不亦晚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六
  玄宗二
  姚崇 宋璟范祖禹 温公 孙之翰子由 皮日休
  卢怀慎温公 孙之翰
  张说范祖禹
  源乾曜范祖禹
  张九龄唐子西 吕温 孙之翰 东坡周子谅范祖禹 柳子厚 张唐英 郑⿰陆象先张唐英
  姚崇 宋璟
  范祖禹论崇奏序进官吏帝仰视屋不顾曰人君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古者畴咨佥谐然后用之茍得其人则任而勿疑乃可以责成功明皇既相姚崇而委任之如此其能致开元之治不亦宜哉 又论姚崇对帝刺史县令不可遍择曰姚崇之辩虽能折议者之言然亦未为得也夫天子者择一相而任之一相者择十使而使之十使者择刺史县令而置之贤者举之不肖者去之则君不劳而天下治矣故有一相则有十使矣有十使则有刺史县令矣何患乎不得其人哉任相者天子之事也选使者相之职也察吏者使之责也郡县之广守令之众焉得人人而择之茍相得其人则委之择大吏而已矣吏非其人则是相之不才也退之而已矣崇不论此乃以为刺史县令不可遍择岂宰相之体乎
  司马温公论薛谦元献鼎铭崇表贺曰日蚀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上诬于天下侮于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范祖禹论遣薛讷击契丹曰姚崇等以其君讨契丹为是邪当成之为非邪当争之不可微谏而止也明皇既不听谏又益甚之遂相薛讷而使之将兵崇等乃不敢言则是人君可以威胁群臣而遂其非也然则君有大过将何以止之夫人臣谏而不听则当去位茍不能彊谏而视其君之过举至于天下咸怨其臣则曰非我不谏君不能用我也始则择利以处其身终则引谤以归于君此不忠之大者也使君骄其臣而轻于用武天下不胜其弊崇之罪也夫
  孙之翰论相姚崇曰天子任辅臣非知其才谅其忠推诚待之何以责成功辅臣荷天子之知非素蕴䇿画通逹时务尽节行之何以称大用明皇之任相姚崇之事君得其道矣初明皇以崇可相将召之张说辈䜛言交谮一不能动遂以大柄付之崇亦荷其信任之意力救时弊行之不疑数十年纷乱之政旬日而变纪纲法度卓然振起非君臣相待之诚至深至悉何以及此然为姚崇则易为明皇则难自中宗复位承武后⿳𣅽大氺 -- 𣊻政之馀且为韦庶人所制用奸贪去忠良官职无序纪纲大乱以太平⿳𣅽大氺 -- 𣊻横不改其恶中外人心思治甚切崇有才智固能观时事之弊知其变之之术一日当国政顺人心行之不难尔明皇居藩邸已愤时弊之甚即位之始锐意求治任崇固宜但张说有辅翼旧勲帝所亲待方居左右与崇不协崇虽才过于说适在疏远明皇不信亲近而信疏远不任说而任崇此所以为难也呜呼人君知疏远之臣贤而可任付以大柄推诚待之遂使尽心时政成开元治平之业后之人君观其任贤之道得不以为法哉子由论曰唐史臣称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斯言固二人之所长也然应变者要之不失正而后可孟子有言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唐明皇豪俊之君也而姚崇复以豪俊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刃而解若无足为者虽然以水济水后将有不可食者开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而拜之坐视食苗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为捕蝗使分道杀蝗群臣多不以为然帝亦疑之而崇行之愈力蝗亦为息捕蝗虽古之遗法然遇灾而惧修徳以答天变古之道也崇置之不言而専以捕为事已可疑矣既而崇所亲吏赵诲以赇死崇惧遂还政时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屋坏宰相宋璟苏颋皆言三年之丧未终不可巡幸坏压之变天戒也请罢东巡修徳以答至谴帝以问崇崇曰此苻坚故殿也山有朽壤而崩木蠧而折理无足怪但坏与行会非縁行而坏也今关中无年馈饷劳弊出幸东都所以为人非为已也百司已戒供拟已具请车驾即东而迁神主太极殿更作新庙此大孝也帝用其言崇由此复相开元末帝在东都欲还长安裴耀卿等皆言农人场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独曰二都本东西宫耳车驾往来何用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崇建东幸之计林甫建西还之议其意同尔孰谓崇独贤乎从崇之议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庙下不恤人言三者忠臣之所讳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后崇璟皆没玄宗愈轻蔑群臣方任张九龄而废太子瑛用牛仙客则听李林甫方嬖杨国忠而纵安禄山则用辅璆琳専以适已为悦类崇有以启之也吾谓开元之治虽出于崇天宝之乱亦崇之所自致此人臣之至戒也
  范祖禹论宋璟不赏郝灵荃以防黩武曰宋璟可谓贤相矣见其始而知其终沮其胜而忧其败惩人主之好武为天下患之深也其后明皇卒以黩武至于大乱何其智之明欤其可谓贤相矣 又论宋璟不与杨思勉交言曰昔申枨以欲不得为刚宋璟所以能刚其惟无欲乎明皇以此重之可谓能知贤矣皮日休曰余尝慕宋广平之为相贞姿劲质刚态毅状疑其铁肠与石心不解吐婉媚之文而有梅花赋清便富艳得南朝徐庾体殊不类其为人也后苏相公味道得而称之广平之名遂振呜呼夫广平之才未为是赋则苏公何暇知其人哉将广平困于穷厄于踬然强为是文邪
  卢怀慎
  司马温公论怀慎每事推崇时人谓伴食宰相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専固以分其权媢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贤相怀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怀慎之谓矣
  孙之翰论怀慎荐宋璟卢从愿且谓上享国既久虑小人乘间以进二君其志之曰太宗尝赐魏公手诏言晋何曽不忠之罪盖谓曽窥武帝奢逸之意不能切谏但退有后言也观卢怀慎与宋璟等所言颇似何曽之意然怀慎与曽言同而意异曽以奢侈为时所讥见主之过默而不谏此正保位尔其与子孙窃言又欲取名于后世也怀慎清俭有节性复公正非怀禄固宠之人也其主方勤政治未有深过但以高识见其萌芽不闻切谏此亦可责能与璟等深言且力荐之是使谏正于后以此论之怀慎与曽言同而意异也夫大臣徳望有素无保位怀禄之迹若观主微过而不言能荐贤者谏正于后尚可掩过若大臣徳望未著见主过而不言又不能力荐贤者使之谏正此真怀禄固宠之人虽窃一时富贵千万世识者视之当为罪人矣
  张说
  范祖禹论张说召募壮士代宿卫曰唐制诸卫府有为兵之利而无养兵之害田不井而兵犹藏于民后世最为近古而便于国者也开元之时其法寖隳非其法不善盖人失之也张说不究其所以而轻变之兵农既分其后卒不能复古则说之为也夫三代之法出于圣人及其末流亦未尝无弊救之者举其偏以补其弊而已若并其法废之而以私意为一切茍简之制则先王之法其存者几何天下之务常患于议臣之好改旧章此所以多乱也
  源乾曜
  范祖禹论乾曜张说以上生日为千秋节曰太宗不以生日宴乐以为父母劬劳之日也乾曜等乃以人主生日为节又移社以就之夫节者阴阳气至之候不可为也社者国之大祀不可移也明皇享国既久骄心寖生乾曜说不能以义正君每为谄首以逢迎之后世犹谓说等为名臣不亦异乎
  张九龄
  唐子西张曲江画像赞序曰吾南迁至曲江其故老为吾言唐开元中平卢帅张守珪遣偏将安禄山奏事京师张文献公见之大惊密请除之不从未几守珪入朝禄山引兵袭契丹大败所亡失以万计公请以军法诛之又不从后二十年禄山称兵犯顺公之没盖十六年矣明皇在蜀始悔不用公言于是遣使度岭吊祭以旧史验之良然吾尝谓明皇一曰杀三庶人如刈竹苇如剖瓜瓠无毫发顾惜而诛一禄山如拔齿然此何理也方是时唐祚将衰亲疏厚薄之序一切倒置陵夷至于天宝之末人伦天理绝灭败坏故张垍其婿也而先叛永王其子也而又叛太子起兵至灵武则又叛虽微禄山唐祚未必不衰而唐祚之衰自禄山始明皇尝叹公没不复闻忠言正使公存吾知其言不复用矣公平生论事至多而斯言不用尤可痛恨吾欲访其故居而吊其墓识其子孙以求其遗风馀烈时方迁序势有所未暇独得其遗像流涕而赞之曰魏武言典午不可亲而文帝待之坦然不疑也齐王攸言刘渊不可养而晋武宠之确然不移也莫亲于父子莫爱于兄弟一有所蔽则亲爱莫得而夺之况于疏远乎然则公言之不用固其宜也噫先事而言则未信已至而悔则无及前世之败末有不由于斯也可胜道哉可胜痛哉此吾所以见公之像忾然而嗟咨也
  吕温张荆州画赞序曰中书令始兴文献公有唐之鲠亮臣也开元二十二年玄宗春秋高矣谓太平自致颇易天下综核稍怠推纳寖广若君子小人摩肩于朝直声遂寝邪气始胜中兴之业衰焉公于是以生人为身社稷自任抗危言而无所避秉大节而不可夺小必谏大必诤攀帝槛历天阶犯雷霆之威不霁不止日月几蚀却为分明虎而冠之不敢猛视群贤倚赖天下仰息凛凛乎千载之望矣不虞天将启幽蓟之祸俾奸臣乘衅以速致戎诈成䜛胜圣不能保褫我公衮置于侯服身虽远而谏愈切道既塞而诚弥坚忧而不怨终老南国於戏功业见乎变而其变有二在否则通在泰则穷开元初天子新出艰难久愤荒政乐与群下励精致理于是乎有否极之变姚宋坐而乘之举为时要动中上急天光照身宇宙在手势若舟楫相得当洪流而鼓迅风崇朝千里不足怪也开元末天子倦于勤而安其安高视穆清霈然大满于是乎有泰极之变荆州起而扶之举为时害动咈上欲日与䜛党抗行于交㦸之中势若微阳战阴冲密云而吐丹气歘耀而灭又何难乎所痛者逢一时事一圣践其迹执其柄而有可有不可有成有不成况乎差池草茅沉落光耀者复何言哉赞曰唐有栋臣往矣其邈世传遗像以觉后学徳容恢异天骨峻擢波澄东溟日照泰岳具瞻崇崇起敬起忠貌与神会澟然生风气蕴逆鳞色形匪躬当时曲直如在胸中鲲鳞初脱激海以化羊角中颓摩天而下无喜无愠亦如斯画呜呼为臣儆尔夙夜
  孙之翰论九龄乞斩禄山曰人君有忌心则贤者不能立事矣军国之务至大至众一人之志固不能了必藉贤者谋议也贤者谋议多出众人之见非英睿求治之君往往不谅其心或以忤意厌之或以立异恶之奸邪希旨之臣摭疑似之事从而谮毁则人君忌之矣既忌之不惟谋议难合且欲斗一时怒气多方沮之虽理道明白亦不从也贤者为人君所忌如此欲立事得乎九龄以高才直道居辅相之位值明皇倦于政治厌闻谠言方且倚任李林甫奸臣谋议固无以合所奏禄山逆状此先觉独断之论非常人可明其以将校败衄请行军法此有何难明之理况禄山素无贤名又无大功止以勇锐可用今战而败衄则勇锐亦不过人不知以何功徳可赎罪也是明皇以九龄论议坚正多所违忤又听奸邪䜛间又有忌心固不从其言而沮之也噫贤者忠于国而人君忌之谋议之事虽理道明白不从其言在贤者无负于国矣但人君内倚奸臣外养大恶播迁之患归咎何人
  东坡论九龄罢相曰士大夫砥砺名节正色立朝不务雷同以固禄位非独人臣之私义乃天下国家所恃以安者也若名节一衰忠信不闻乱立随之捷如影响西汉之末敢言者惟王章朱云二人章死而云废则公卿持禄保妻子如张禹孔光之流尔故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才盗取神器如反掌唐开元之末大臣守正不回惟张九龄一人九龄既已忤旨罢相明皇不复闻其过以致禄山之乱治乱之机可不慎哉
  周子谅
  范祖禹论杖周子谅于朝堂以弹牛仙客故曰古之杀谏臣者必亡其国明皇亲为之其大乱之兆乎开元之初谏者受赏及其末也而杀之非独于此而异也始诛韦氏抑外戚焚珠玉锦绣诋神仙禁言祥瑞岂不正哉其终也惑女宠极奢侈求长生悦禨祥以一人之身而前后相反如此由有所陷溺其心故也可不戒哉
  柳子厚曰天宝年有以谄谀至相位贤臣放逐公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史臣书之公之死而佞者始畏公议於乎古之得其死者众矣若公之死志匡王国气震奸佞动获其所斯盖得其死者欤公之徳之才洽于传闻卒以不试而独申其节犹能奋百代之上以为世轨第令生于定哀之间则孔子不曰未见刚者出于秦楚之间则汉祖不曰安得猛士而存不及兴王之用没不遭圣人之叹诚立志者之所悼也云云
  张唐英论曰柳宗元有御史周君碣曰有唐正臣周某字某以谏死葬于某所公天宝中有谄谀至相位贤臣放逐公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然不言周君名字及谄谀为相者谁氏贤臣放逐者何人今以唐史质之周君必子谅也谄谀必牛仙客也贤臣必张九龄也林甫荐仙客为宰相张九龄言其不可上不悦罢九龄相位时子谅为御史白于大夫李适之曰仙客不才滥登相位公何得坐观其事适之遽奏之上怒决配子谅于瀼州至蓝田赐死以九龄所荐子谅非其人左迁荆州都督嗟乎九龄以子谅能抗言朝廷之失是不负其职而九龄为能知人尔而明皇悦邪佞之臣反以九龄所荐非其人而逐之如此则后之大臣荐台谏官者当依阿取容喑喑如秋蝉泛泛如浮萍则无患矣何以为朝廷之耳目哉夫植而欲其茂也必时溉之溉而怒长反自伐之必衰之理也明皇之恶子谅乃自求衰之谓乎西幸之祸有所召尔
  郑獬曰唐孰乱之曰林甫也曰是林甫居其成也然则其杀周子谅始乎子谅死言也张九龄直其议亦弃焉于此开元之治乱岐矣于时林甫虽相也有正人梗乎中尚阖吻而伺未能奋其爪牙也及死且弃焉则阚然始怒矣直臣噤口而喑去群邪争途而公进顾谁为忌惮欤呜呼禹曰无若丹朱傲吾视舜不宜及是言也而舜无诛焉则有以发乎众矣故朱云逐则张禹进禹进而王氏擅与汉之乱一迹焉吾故曰其杀周子谅始乎
  陆象先
  张唐英论曰象先为益州长史司马韦枹真諌以宜行罚象先曰理则可矣何必严刑以立威迁河中尹录事白以小吏合杖象先曰此人之情不甚相远必须行杖须从汝始又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始为烦耳但静其源何忧不简噫可谓仁恕长者也求之古人其宓子贱之伦乎两汉以下循吏殆不及也后世为人上者以仁爱而抚民则世谓之柔懦以教化而训俗则世之谓迂阔至有残其民惟恐其不酷反得干才之誉挠其民惟恐其不烦反得治剧之名故近年趋进奔竸者惟务轧其民以进已之身故天下之民日陷网罗之苦耳不闻仁义礼乐之教目不见宽和惠慈之化谓为治之法自古皆然至有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踵凶袭恶填塞牢狱刑诛杀戮岁千万数皆由在上者烦挠而致之噫安得国家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又求象先辈百十人分之四方郡县导民以徳齐民以礼使其有耻且格不烦不挠至简至易尽成循吏之治而使吾人熙熙哉夫以区区曹参而能守盖公一言以清净而镇俗而公卿大夫牧民而不以象先之心为心者真衣冠而劫者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七
  玄宗三
  宇文融王𫟹子由 孙之翰 范祖禹
  李林甫范祖禹 孙之翰  张唐英
  杨国忠范祖禹
  高力士范祖禹
  宇文融王𫟹
  苏子由论宇文融曰开元之初天下始脱中睿之乱玄宗励精政事姚崇宋璟弥缝其阙而补其过庶几贞观之治矣在易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开元之初无妄之世也无妄之为言无一不正之谓也君子之处此也亦全其大正而略其小不正而已盖详其小必废其大古语有之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量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故无妄之六二曰不耕获不菑畬利有攸往其三曰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其五曰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夫必耕而后获必菑而后畬小人之所谓无妄也而君子不然于义可获不必其所耕也于道可畬不必其所菑也然后无所不行今有失牛于此得之者行人也而责得于邑人其意亦以求无妄也而邑人罹其横故无妄之疾虽勿药可也药之其损或有甚于病者开元之初虽号富庶而户口未尝升降监察御史宇文融得其隙而论之请治籍外羡田逃户命摄御史令行括实玄宗喜之朝臣莫敢言其非者唯阳翟尉皇甫憬户部侍郎杨玚以为籍外取税百姓困弊得不偿失而二人皆左迁诸道所括凡得客户八百馀万田亦称是州县希旨多张虚数以正田为羡编户为客岁终籍钱数百万缗其名似是而实失民心浅言之则失在求详深言之则失在贪利时帝方以耳目之奉责得于人行之不疑群臣争为聚敛以迎侈心天宝之乱实始于此吾观近世士大夫多有此病贤者不忍天下有小不平而欲平之小人侥幸其利以为进取之计故天下每每多弊宰相李沆近世之贤相也尝言吾在朝廷十馀年无功可纪唯四方之言利者未尝有一施行特此聊以报国古之善言医者患医之难以为有病不服药常得中医盖良医不可必得愚医举目皆是愚医类皆杀人而不服药者未必死李公之言盖类此也
  孙之翰论帝用聚敛臣王𫟹曰贞观十年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奏银坑事太宗恶其言利遂斥之不令立朝详味当时致治之风尧舜何以加焉天子富有天下惟患徳义之不充不患财用之不足贞观中天子勤劳政治敦尚俭徳非贤者不厚礼非功臣不宠赐内无嬖人専其恩外无奸臣窃其泽所用固有节所敛固不厚但虑贤才未尽用生民未尽泰意常不足尔天子务徳如是此所以言利之臣不能合也天宝之初天子厌倦万几日恣侈逸内有嬖人擅其宠外有奸臣导其欲恩赐寖广用度日増天下常入之物不足以充其费必诛剥生民而后足其欲此所以言利之臣大用于时也故韦坚以漕运宠杨慎矜以聚财进至王𫟹任用则敛剥极矣民以戌死远理旧课诏恩给复广收脚费怨苦之声遍于天下𫟹方以所聚之物谓之羡馀纳于内库以奉天子私费呜呼天子之费岂有私乎天子为生民之主民乃勤力以奉之财赋之入国有常数入既有常用得无节乎故行赏于人必使内外称之曰中也施惠于人必使内外称之曰宜也以是费用岂为私乎今乃恣奢逸广恩赐使嬖宠之家竸为僭侈权幸之辈各极其欲是明皇宠聚敛之臣诛剥天下割肌肤椎骨髓以快奸人女子之心尔快奸人女子之心而取天下之怨欲天下不乱不可得也王𫟹聚敛极矣继以杨国忠用事尤恣无名之取故明皇私费滋广而内库盈积季年之乱复资盗贼之用是明皇宠奸巧之臣穷生民之力则奉私欲终乃为贼费也世之治乱者多谓系之时数今以太宗明皇之事验之太宗勤于政治斥言利之臣而天下自治矣明皇倦于政治宠奸巧之臣而天下自乱矣以此论之治乱果系于时乎后之王者宜鉴于是
  范祖禹论杨国忠告𫟹与弟焊通谋反赐死曰昔荣夷公好専利厉王悦之芮良夫知王室之将卑以为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而或専之其害多矣夫利百物之所生而天地之所以养人也専之必壅壅则所害者多故凡有利必有害利于已必害于人君子不尽利以遗民所以均天地之施也圣王宁损己以益人不损人而益己记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是以兴利之臣鲜不祸败自桑弘羊以来未有令终者也唐世言利始于宇文融融既流死而韦坚杨慎矜王𫟹继起又益甚之极于杨国忠皆身首异处宗族涂地其故何哉壅利而所害者众也天下之怨归之故其恶必复其祸必酷而唐室几亡其后以刘晏之能犹不免况其非道者乎必若公刘之厚民管仲之富国李悝之平籴耿寿昌之常平不为掊克上下皆济则身享其荣后嗣蒙其庆矣吉凶祸福之效如此可不戒哉
  李林甫
  范祖禹论以徐峤奏刑罚几措赐李林甫牛仙客爵国公曰明皇一日杀三子而林甫以刑措受赏䜛谄得志天理灭矣安得久而不乱乎
  孙之翰论曰或问开元二十五年明皇用奸人逐贤相戮直臣杀三子此国事大失人道几丧也有何徳化尚致天下狱讼稀少曰国政善恶皆有后效明皇即位之初厉精政事得姚崇宋璟张九龄之徒继为辅相尽心赞助故徳化被于民间风俗既厚狱讼几息及在位渐久怠于政治虽奸邪乘间而进尚有忠贤任事未能大害于政及罢免贤相専任奸人直臣言事遂遭杀戮三子无辜俱以䜛死其他流贬者不可胜道此固君之大过但恶在于内而未及于民前日为善之效流风未改故狱讼尚稀也林甫自以专任经岁奸迹渐露取天下一善事掠之为功将以掩罪峤辈小人得希其意妄托微物用为灵异上以固主心下以愚民听明皇惑其事从而赏之自此擅威权起大狱奸恶日甚无所不为天宝之乱乃为恶之效也为君为相者勿以目前善迹便为已功当顾己之行事何如尔善恶之事未有不效者也
  范祖禹论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请以寒族吐蕃为将曰林甫巧言似忠明皇故信而不疑然以吐蕃为制将则不必聪明圣知之主而后能知其非也明皇蔽于吞灭四夷欲求一切之功是以林甫得行其计以中其欲人君茍不能以义制欲迷而不复何所不至哉
  孙之翰论林甫平章事曰帝王之命辅相或自知其人或大臣所荐然必名徳有素才能已试者始可协天下之望林甫先图郎官源乾曜薄其无才行不许郎官不可为则其人不贤众所知矣及宇文融引之为党历中丞侍郎无一善绩可称虽为韩休所荐休之言亦未能必信于主但武妃力士内为之助遂至大用尔假如明皇以林甫是韩休所荐休有一时之名其言可信岂不思武妃力士已之嬖宠者也林甫为近臣能使嬖宠者为之言则其人奸佞可知也假如惑嬖宠之言不辨其奸佞林甫既相之后能议何政谋何事况不知学术素无行实有何所长任之也是林甫凡有奏请但迎意希旨以取恩宠尔凡人臣奏请之事若有合于主意须经世济民理道明白始可无疑若事事合于主意是明有所希旨而然也况本因嬖宠所用又奏请之事皆合已意帝王之稍明理道者岂不覆虑其事也况明皇不为不明一日昏惑都无念虑遂使奸臣擅权终乱天下则嬖宠之为患也如此夫帝王荷宗社之重主生灵之命不得贤辅何以兴起治道保固邦国求贤辅无他术必取名徳有素才能已试者可矣若名徳未著才能未彰但取嬖宠之言命之以迎意希旨任之是上忘宗社之重下轻生灵之命欲天下不乱不可得也林甫任用寖久内则起大狱引杨国忠使倚贵妃势以害良善致其权力外则保任蕃将使専节制利其蕃族武人无入相之路养成禄山凶威则天宝之乱林甫之致也噫天子一听嬖宠之言任奸人相国以其迎意希旨而宠之遂起大乱于已罹播迁之苦于民陷死亡之难后之人君得不深戒
  张唐英论林甫置节度曰唐自武徳以来其武臣蕃将虽有大功者未尝委以重权如冯盎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黒齿常令其出于外止居副总管副节度之职其都总管节度大使常择名臣而委之故自武徳至开元已来藩镇之臣未尝有叛如张嘉正王晙张说萧嵩杜暹皆出为节度入为宰相当时经始之虑亦已深矣何则名藩大镇有城池之险有甲兵之彊有土地之广有人民之众有府库之实茍非忠孝之臣忽有不轨之志是故文皇帝始立法制而付之名臣以杜祸乱之端至于天宝李林甫以奸诡狡媚因縁重任恣为氛翳蔽亏日月以已本非儒术文行才望而进虑贤者得进而在已之上欲杜中外名臣出将入相之路乃用高仙芝为四镇节度使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牛仙客为河西节度使皆専大将之任利其不知文字不知典故而无辅政之望故禄山之叛由専范阳大将之任故敢西向欲争天下此皆由林甫启之也
  杨国忠
  范祖禹论国忠诬奏南诏之捷曰管子有言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君门远于万里言壅蔽之为害深也明皇信一国忠丧师二十万而不得知以败为胜其不亡岂不幸哉国忠欺蔽如此而举朝亦无一人敢以实告其君者盖在位者皆小人无一贤也是时明皇享国四十馀年自以为太平有万世之安而不知祸乱将发于朝莫由置相非其人也可不戒哉 又论国忠趣哥舒翰进兵攻禄山曰国忠既激禄山使之速反以信其言又促舒翰出兵潼关恐其为已不利动为身计不顾社稷之患然其所以求全者适足以自族也夫就利避害小人之常也利于已而不利于人则为之害于国而不害于家则为之自以为得计矣而不知害于国则亦害于家不利于人则亦不利于已是以自古小人之败必至于家国俱亡此先王所以戒小人之不可用也明皇以天下安危寄之一相而其人如此安得不倾覆乎
  高力士
  范祖禹论以力士知内侍省并増宦者除三品将军曰自古国家之败未有不由子孙更变祖宗之旧也创业之君其得之也难故其防患也深其虑之也远故其立法也密后世虽有聪明才智之君高出群臣之表然末若祖宗更事之多也夫中人不可假以威权盖近而易以为奸也明皇不戒履霜之渐而轻变太宗之制崇宠宦者増多其员自是以后寖干国政其原一启末流不可复塞唐室之祸基于开元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为人后嗣可不念之哉又论明皇宠任力士使省决章奏曰明皇不监石显之事而宠任力士至使省决章奏以万几之重委之阍寺失君道甚矣其后李林甫杨国忠皆因力士以进迹其祸乱所从来者渐矣传曰存亡在所任人君可不慎其细哉
  石守道论曰明皇在开元初锐意政治登用姚崇宋璟韩休张九龄等为宰相百度修敕彝伦攸叙而开元三十年跻于太平迨高力士用事引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等在内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等居外朝政蠧损治道剥丧纲纪大坏贿赂公行奸臣得以行其谋天子得以肆其欲忠謇戢舌佞邪成群贤人道消万民胥怨安禄山之祸由妃子鼓之于内力士导之于外也噫左右辅弼中外贤才森然满朝谋划泉涌不与议论万几之政进退四海之士䇿虑安危谋惟教化乃引此辈立帷幄之内与论议国政参决机务评品善恶黜陟士类不亦失乎观夫天宝之乱则可为戒也已
  范祖禹论帝语力士朝事付宰相边事付诸将力士因言将相任事曰明皇之言未为失也其失者任非其人也诚使朝事付之相如姚宋边事付之将如王忠嗣夫复何忧哉而以奸宄为贤能巨猾为忠良是以祸乱成而不自知也自林甫时言路塞绝以妄言为实以实言为妖杨国忠知其君之可欺也而欺之公卿大夫百执事之人宴安宠禄谀佞成风大乱将作凡民且能知之而无一人敢言者盖其君子皆去其立于朝者皆小人也高力士帷幄之臣非有深谋远虑心知其事而不忍噤默此非其忠义过人盖朝廷无贤百官失职而至于宦者言天下之事明皇亦可以悟矣而曽不之省以及于乱不亦宜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八
  玄宗四
  姜皎张唐英
  杜甫 李白元稹 东坡 王元之 沈光曽子固元鲁山李华
  张旭昌黎
  孟浩然皮日休
  姜皎
  张唐英论曰明皇宠遇姜皎过厚因縁恩幸为太常卿楚国公复虑天下议其私昵之偏乃虚⿳𣅽大氺 -- 𣊻其功于天下以比霍光程温邓晨朱祐及宋璟上言虑其太盛非久安之道请抑损之乃放归田里其后复起为秘书监因漏禁中语张嘉贞希王守一之旨奏决杖一顿配流钦州嗟乎明皇之于皎君臣终始可谓不全也且始昵之则出入卧内与后妃饮宴击球斗鸡呼为姜王当此之时惟虑其寿之不永福之不隆位之不崇又⿳𣅽大氺 -- 𣊻其功业谓汉魏已来佐命大功无有其比及间隙一开䜛言得入因其漏言卒杖而死之何始终之不一也且既从宋璟之言放之田里宜念光武全南阳故人之道勿复起之可也既起之亦宜保之可也皎亦宜自念非有攻城野战之功因縁私幸遂忝崇显如飘风暴雨无终久之势既归田里宜不起可也既起则亦宜损之可也君臣既不能审虑俱失其分及有过失宜念尝暴其功以比古人但削其官爵放为庶人设有不可宜赐死于家可也奈何鞭笞配流不啻如视犬马何厚薄之殊哉后世有处华腴受宠遇如皎者亦宜念周易大盈之际必受以谦无谓主恩可恃而谗人难入亦保身全家之道有一不慎则祸来若发机尔
  杜甫 李白
  元稹曰余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古人之才有所总萃焉始尧舜时君臣以赓歌相和是后诗人继作历夏商周千馀年仲尼缉拾选拣取其干豫教化之尤者三百篇其馀无闻焉骚人作而怨愤之态繁然犹去风雅日近尚相比拟秦汉已还采诗之官既废天下俗谣民讴歌颂讽赋曲度嬉戏之词亦随时间作至汉武帝赋柏梁诗而七言之体具苏子卿李少卿之徒尤工为五言虽句读文律各异雅郑之音而词意阔远指事言情自非有为而为则文不妄作建安之后天下之士遭罹兵战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故其遒文壮节抑扬怨哀悲离之作尤极于古晋世风槩稍存宋齐之间教失根本士以简慢矫饰相尚文章以风容色泽放旷精清为高盖吟写性灵流连光景之文也意义格力无取焉陵迟至梁陈淫艳刻饰佻巧小碎之极又宋齐之所不取唐兴学官大振历世之文能者互书而又沈宋之流研练精切穏顺声势谓之为律诗由是而后文变之体极焉而又好古者遗近务华者去实效齐梁则不逮于晋魏工乐府则力屈于五言律切则骨格不存闲雅则纎秾莫备至于子美所谓上薄风雅下该沈宋古旁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人之体势而兼昔人之所独専如使仲尼考鍜其旨要尚不知图其多乎哉茍以为能无可不可则诗人已来未有如子美者是时山东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称时人谓之李杜余观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横写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于子美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奋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历其藩翰况堂奥乎
  东坡曰太史公论诗以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以予观之是特识变风变雅耳乌睹诗之正乎昔先王之泽衰然后变风发乎情虽衰而未竭是以犹止于礼义以为贤于无所止者而已矣若夫发于性止于忠孝者其诗岂可同日而语哉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为首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忘君也欤云云
  王元之李太白真赞序曰予尝读谪仙传具得其事始而隐以俟命也中而仕以求用也终而退以全身也又尝读谪仙文微达其旨颂而讽以救时也僻而奥以矫俗也清而丽以见才也而未识谪仙之容可太息矣云云谪仙之形态秀姿清融融春露晓濯金茎谪仙之格骨寒气直泠泠碧江下浸秋石仙眸半瞑醉魄初醒海底骊龙眠涛枕浪仙袂任亸霓裳任斜松颠皓鹤宿月栖霞龙竹自携乌纱不整异貌无疋华姿若生真所谓神仙中人风尘外物者也亦既遂愿能无述乎且夫画充国之形颂而美徳写曼倩之质赞以纪功矧我谪仙之文行哉赞曰仙之来兮峨嵋扄曳素衣兮游紫庭仙之去兮骑长鲸拂霞袖兮归沧溟云涛雪波围蓬瀛是谁仙笔留其形国风缺坏谁继声空有鹤态高亭亭
  东坡曰李太白狂士也又尝失节于永王璘此岂济世之人哉而毕文简公以王佐期之不亦过乎曰士固有大言而无实虚名不适于用者然不可以此料天下之士士以气为主方高力士用事公卿大夫争事之太白使脱靴殿上固曰气盖天下矣使之得志必不肯附权幸以取容其可使从君于昏乎夏侯湛赞东方生云开济明豁包含宏大陵轹卿相嘲哂豪杰笼罩靡前骀藉贵势出不休显贱不忧戚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雄节迈伦高气盖世可谓拔乎其萃游方之外者也吾于太白亦云太白之从永王璘当由迫胁不然璘之狂肆愚陋虽庸人知其必败也太白识郭子仪之为人杰而不能知璘之无成此理之必不然也吾不可以不辨
  沈光曰有唐咸通辛巳岁正月壬午吴兴沈光过任城题李白酒楼夫触彊者䩄缅而不发乘险者帖尔而不进溃毒者隐忍而不能就其鍼砭搏猛者持疑而不能尽其胆勇而复视其彊者弱之险者夷之毒者甘之猛者柔之信乎酒之作于人也如是噫翰林李公太白聪明才韵至今为天下唱者业术匡救天必付之矣致其君如古帝王进其臣如古药石挥直刄以血其邪者推义毂以辇其正者岂凭酒而作也凭酒而作者彊非真勇太白既以峭讦矫时之状不得大用流斥齐鲁眼明耳聪恐贻颠踣故狎弄杯觞沉溺麹糵耳一淫雅目混黒白或酒醒神健视听锐发振笔著纸乃以聪明移于月露风云使之涓洁飞动移于草木禽鱼使之研茂骞掷移于边情闺思使之壮气激人离情溢目移于幽岩邃谷使之辽历物外爽人精魄移于车马弓矢悲愤酣歌使之驰骋决发如睨幽并而失意放怀尽见穷通焉呜呼太白触文之彊乘文之险溃文之毒搏文之猛而作狎弄杯觞沉溺麹糵是真筑其聪翳其明醒则移于赋咏宜乎醉而生醉而死余徐思之使太白疏其聪决其明移于行事强犯时忌其不得醉而死生也当时骨鲠忠赤递有其人收其逸才萃于太白至于齐鲁结创凌云者有限独斯楼也广不逾数席瓦坏椽蠧虽樵儿牧竖过亦指之曰李白常醉于此矣
  曽子固曰李白诗集二十卷旧七百若干篇今九百若干篇者知制诰常山宋敏求字次道之所广也次道既以类广白诗自为序而未考次其作之先后余得其书考其先后而次第之盖白蜀郡人初隐岷山出居湖汉之间南游江淮至楚观云梦云梦许氏者高宗时宰相圉师之家也以女妻白因留云梦者三年去之齐鲁居徂徕山竹溪入吴至长安明皇闻其名召见以为翰林供奉顷之不合去北抵赵魏燕晋西渉岐邠历商于至洛阳游梁最久复之齐鲁南浮淮泗再入吴转涉金陵上秋浦抵寻阳天宝十四载安禄山反明年明皇在蜀永王璘节度东南白时卧庐山璘迫致之璘军败丹阳白奔至宿松坐系寻阳狱宣抚大使崔涣与御史中丞宋若思验治白以为罪薄宜贳而若思军赴河南遂释白囚使谋其军事上书肃宗荐白才可用不报是时白年五十有七矣终以璘事长流夜郎遂泛洞庭上峡江至巫山以赦得释憩岳阳江夏久之复如寻阳过金陵徘徊于历阳宣城二郡其族人阳冰为当涂令白过之以病卒年六十有四是时宝应元年也其始终所更涉如此此白之诗书所自序可考者也云云
  元鲁山
  李华三贤论曰或曰吾读古人之书而求古之人未获嗟夫遐叔谓曰无世无贤人其或世教不至沦于风波虽贤不能自辨况察者未之究乎郑卫方奏正声间发极和无味至文无彩听者不达反以为怪谲之音太师乐工亦失容而止曼都之姿杂于憔悴被缊絮蒙萧艾美丑夷伦自以为陋此二者既病不自明又求者亦昏将剖其善恶在迁政化端风俗则贤不肖异贯而后贤者自明而察者不惑也余兄事元鲁山而友刘萧二功曹此三贤者可谓之达矣或曰愿闻三子之略遐叔曰元之志行当以道纪天下刘之志行当以六经谐人心萧之志行当以中古易今世元齐愚智刘戚一物不得其正萧呼吸折节而获重禄不易一刻之安元之道刘之深萧之志及于夫子之门则达者其流也然各有病元病酒刘病赏物萧病贬恶大亟奖善大重元奉亲孝居丧哀抚孤仁徇朋友之急莅职明于赏罚终身贫而乐天知命焉以为王者作乐崇徳殷荐上帝以配祖考天人之极致也而词章不称是无乐也于是作破阵乐词协商周之颂推是而论则见元之道矣刘名儒史官之家兄弟以学著乃述诗书礼乐春秋为五说条贯源流备今古之变推是而论则见刘之深矣萧以史书为繁尤罪子长不编年陈事而为列传后代因之非典训也将正其失自春秋三家之后非训齐生人不录次序纉修以迄于今志就而殁推是而论则见萧之志矣元据师保之席瞻其形容不俟见而见其仁刘被卿佐之服居宾友之地言理乱根源人伦隐明参乎元精而后见其妙萧若百炼之钢不可屈折当废兴去就之际一生一死之间而后见其大节视听过速欲人人如我志与时多背恒见诟于人取其中节之举是可以为人师矣学广而不遍精其贯穿甚于精者又文方复雅商之至当以律度百代为任古之能者往往不至焉超绝孤厉不可为不知者言也茂挺父为莒丞得罪清河张惟一时佐廉使安成之茂挺初登科自洛至莒道邀使车发词哀乞惟一涕下即日舍之且曰萧赞府生一贤方资天下风教吾由是得罪无憾也夫如是得不谓之孝乎云云
  张旭
  昌黎论旭草书曰荀可以寓其巧智使机应于心不挫于气则神完而守固虽外物至不胶于心尧舜禹汤治天下养叔治射庖丁治牛师旷治音声扁鹊治病僚之于丸秋之于奕伯伦之于酒乐之终身不厌奚暇外慕夫外慕徙业者皆不造其堂不哜其胾者也往时张旭喜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怢怒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
  孟浩然
  皮日休曰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惟李翰林杜工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惟吾乡之孟先生也先生之道遇景入韵不拘奇抉异令龌龊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平大之典若公输氏当巧者也北齐美萧懿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先生有微云澹河汉疏雨滴梧桐乐府美王融残日霁沙屿清风动高泉先生则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谢眺之诗句精者露湿寒塘草月暎清淮流先生则有荷风送香气竹露洗清音此与古人争胜于毫厘也称是者众不可悉类呜呼先生之道复何言邪谓乎贫则天爵于身谓乎死则不朽于文为士之道亦已至矣先生襄阳人也日休襄阳人既慕其名睹其貌盖思文王则嗜昌歜思仲尼则师有若吾于先生见之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九
  玄宗五
  总论玄宗之政温公 孙之翰 东坡 范祖禹石守道
  总论玄宗之政
  温公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俭约如晚节犹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不慎哉 又论安禄山搜捕乐工入洛曰圣人以道徳为丽仁义为乐故虽茅茨土堦恶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养之过以劳民伤财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后患殚耳目之翫穷声技之巧自谓帝王富贵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后无以逾非徒娱已亦以夸人岂知大盗在旁已有窥窬之心卒致銮舆播越生民涂炭乃知人君崇华靡以示人适足为大盗之招也
  孙之翰论袁楚客谏帝娱乐曰开元二年明皇方勤政治用才杰百度修举内外无事实有承平之风听政之暇颇事娱乐以人之常情观之天子当承平之时稍自娱乐何损于事袁楚客上疏引太康之事由余之言为谏此乃贤人见远而虑深也大抵人之情好逸而惮劳志意稍充目前无患鲜有不骄怠者骄怠不已忧患遂至此人事之常势也况万乘之贵为天下所奉又当内外无事恃此自乐骄怠之意必从而生奸人窥其情益求美物作奇巧以奉之心悦意快以宠其人一人宠之则奸人之徒争为之计矣奸人得计时政必坏日复一日乱亡自至此人君好逸之常势也故楚客一窥明皇娱乐之意以太康失道不听五弟所述禽荒色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之戒遂至失国秦穆崇饰宫室由余讥其劳民能改其过乃兴霸业之事上疏言之以止骄逸之渐明皇虽容其言而娱乐不改其意自以大功即位方任贤才致天下无事我娱乐何害哉所以忽其言不听盖明皇才性英豪向在藩邸历知民间事观韦庶人之党势危社稷遂起兵讨之能成大功兹乃感愤而为也及即位励精政事委信贤才以除前日之弊然英豪之性不能纯入于道见时平无事乃以娱乐为意殊不知娱乐寖久志意渐昏奸邪乘间以进自致危乱也但明皇雄材大略虽务娱乐犹倚任贤人以了国事徳泽之广入人甚深故久而致天宝之乱也若中智之主不及明皇材复不能任贤致天下无事如开元时效明皇纵乐不待久而为乱也或曰人主当天下无事之时不可自乐乎曰天下之大政务之广尧舜致治之世尚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㡬戒慎如此后世之治望尧舜远矣一时无事得不慎其微乎然人主听断之暇宴乐以节游幸以时岂不乐乎况天下奉之意无不足何必数从禽广声乐使奸人窥之奉其欲之为乐也后世必法尧舜之君常保俭徳恐有不能或嗜好于物不可有形或倦怠于事不可有迹外或有恩泽之臣权不可假内或有嬖宠之人言不可惑嗜好有形则小人极新美之事曲奉其欲而自有所希矣倦怠有迹则邪臣陈安逸之趣迎导其意而自有所为矣假恩泽者权则党附必众而擅恩威矣惑嬖宠之言则私谒大行而挠政令矣明皇在位岁久四事皆不能慎故起天宝之乱天宝之乱原于是年矣
  东坡论重内轻外之弊曰予谓古者任人无内外轻重之异故虽汉宣之急贤萧望之得君犹更出治民然后大用非独以历试人材亦所以维持四方均内外之势也唐开元天宝间重内轻外当时公卿名臣非以罪责不出守郡虽藩镇帅守自以为不如寺监僚佐故郡县多不得人禄山之乱河北二十四郡一朝降贼独有一真卿而明皇初不识也此重内轻外之弊可以为鉴
  范祖禹论礼遇姚宋林甫曰三公坐而论道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者也故其礼不可不尊其任不可不重自尧舜至三代尊礼辅相诗书著矣汉承秦敝崇君卑臣然犹宰相进见天子御坐为起在舆为下所以体貌大臣而风厉其节也开元初明皇励精政治优礼故老姚宋是师天宝以后宴安骄侈倦求贤俊委政群下彼小人者唯利是就不顾国体巧言令色以求亲昵人主甘之薄于礼厚于情是以林甫得容其奸故人君不体貌大臣则贤者日退而小人日进矣
  石守道论任用杨李曰书云后非贤不乂又曰良臣惟圣则知人君虽有自诚之明上圣之性必由忠贤辅翼然后圣徳日跻而天下长治也古言治者莫尚乎三皇言三皇者莫尚乎黄帝须得六相而后皇道成也古言治者莫尚乎五帝言五帝者莫尚乎尧舜尧须得四岳舜须得十六相而后帝徳盛也古之言治者莫尚乎三王言三王者莫尚乎禹汤文武禹必得益汤必得伊尹文王武王必得周召吕望而后王业大也三王而下言治者莫尚乎汉言汉者莫尚乎高祖高祖必得萧张而后能灭⿳𣅽大氺 -- 𣊻秦而平海内也汉而下言治者莫尚乎唐言唐者莫尚乎太宗太宗必得房魏而后能革乱隋而登太平也故曰人君虽有自诚之明上圣之性必由忠贤辅翼然后圣徳日跻而天下长治矣臣观唐明皇帝为临淄王始得刘幽求等克讨韦庶人以清内难自皇太子即帝位能用崔日用郭元振等遂诛太平公主以除大怼开元初则引姚崇宋璟等为宰相乃致开元三十年太平之功业伟哉侔禹汤而齐文武矣暨天宝初姚崇宋璟既死又斥弃张九龄不用専任李林甫杨国忠于是忠良路塞君子道否奸党并进小人得时明皇一身三处受害林甫国忠蔽其明高力士塞其聪杨贵妃食其心大凡人所待而用者心也耳也目也圣人高拱岩廊之上南面临天下者以心劳乎万机之务而计乎成败也以明视乎九州之远而察乎安危也以聪听乎万方之政而审乎治乱也今明皇心与耳目三者皆废虽有自诚之明上圣之性又安用之哉荒色淫湎惑以䘮志万机旷废而不知朝廷倾乱而不察天下咨怨而不恤社稷将覆而不悟禄山兵起河北陷没而贼据东都犹未之觉干戈将及乘舆乃遽走出延秋门以避锋刃几何不丧身亡国由林甫国忠之启乱也或曰高力士弄权于外杨贵妃用事于内天宝之乱岂独林甫国忠也对曰力士所以得弄权于外杨贵妃所以得用事于内者由林甫国忠为之也高力士自开元初则知内侍省事已承人主恩宠是时姚宋为宰相力士小心供职而已固未敢干政事窃威权及林甫国忠为相皆由力士进达故力士得専恣矣宇文融李适之盖嘉运韦坚杨慎矜王𫟹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皆因附力士并取将相高位専宠恣横威福擅作而君子道消开元初武惠妃顾遇特厚以故王皇后见废而明皇虚中宫二十年専宠惠妃及惠妃薨后庭数千人无可意者后杨贵妃进见至于期岁礼遇才如惠妃然则明皇在开元间非惑于女色而海㝢无事政令和一岂非以姚宋等朝夕左右以忠言鲠论进于君耳使君汲汲行尧舜之道明皇锐意治本惧兹正人饮酒不敢过夕坐朝不敢差晚丝竹不敢数御苑囿不敢频行内虽嬖宠惠妃而外不敢隳慢庶政惠妃虽受君宠而不敢辄窃君权虽有百惠妃又岂能惑明皇之心乱开元之政哉及杨贵妃入宫则林甫国忠为宰相唯以奢侈之务厌君之心佚乐之事荡君之志积敛财货以盈君欲崇饰台榭以请君游累日不视朝无人切谏连宵奏锺鼓无人上言倡优日戏上前妇女朋淫宫内朝政大坏皆林甫国忠为之也噫用姚宋则治用杨李则乱贤臣不可不用也奸人不可不去也崔群尝对宪宗曰安危在出令治乱由所任明皇用姚崇宋璟张九龄韩休李元纮杜暹则治用李林甫杨国忠则乱人皆以天宝十五年禄山自范阳起兵是治乱分时也臣以为开元二十年罢贤相张九龄専任奸臣李林甫治乱自此已分矣用人得失所系非小又穆宗尝谓侍臣曰国家贞观中文皇帝躬帝道治致升平及神龙之间继有内难明皇平定兴复不易而声名最盛历代长久何道而然宰相崔植对曰前代创业之君多起自人间知百姓疾苦初承丕业皆能励精思理太宗文皇帝特禀上圣之姿同符尧舜之道是以贞观一朝四海宁晏有房乔杜如晦魏郑公王珪之属为辅佐股肱君明臣忠事无不理圣贤相遇固宜如此明皇守文继体常经天后艰危开元初得姚崇宋璟委之为政此二人者皆天生俊杰动必推公夙夜孜孜致君于道璟尝手写尚书无逸一篇为图以献明皇置之内殿出入观省咸记在心每叹古人至言后代莫及故任贤戒欲心归冲漠开元之末因无逸图坏始以山水图代之自后既无座右箴规又信奸臣用事天宝之世稍倦于勤王道于斯缺矣陛下既虚心理道亦望以无逸为元龟开元之治天宝之乱则任贤臣与任奸邪得失安危明矣或曰人君深居九重之内朝廷千官百辟比肩而进接武而退何由辨得其贤臣而用之何由辨得其奸邪而去之对曰贤臣与奸邪迥异尔非为难辨也在人君密审而熟察其可见也昭昭矣其好直言君之短者直讦君之失者好忠谋不避死者好补时政之阙者好不从君之欲者好不徇君之私者复为当朝正人之所延誉者为左右小臣之所𧮂毁者为宫掖嫔后之所憎恶者此则贤臣也其好随君之意顺君之旨伺君之色候君之言探君之心徇君之欲好诡随而从众好循默而不言复不为朝廷正人之所延誉者为左右小臣之所引荐者为宫掖嫔后之所称美者此则奸邪也君以此察之贤臣奸邪甚易见也明皇欲罪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张九龄不奉诏李林甫曰此家事何须谋于外人明皇欲加牛仙客实封张九龄奏为不可林甫曰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凡人观之皆以为九龄贤林甫奸而明皇怒九龄不顺已善林甫能承意贬九龄而相林甫此明皇之不察也传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明皇失之致海内罹毒国祚将倾岂止误以千里也任人之际可不察与向使明皇能辨林甫之奸九龄之贤则岂有禄山犯阙之事也千载之下可为龟鉴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九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
  肃宗一
  即位灵武范祖禹
  太上皇范祖禹
  宝应元年四月崔侁奏尼真如登天得镇国宝十三枚以镇国灾甲寅上皇崩丁卯帝崩范祖禹
  去尊号去年号以建子月为岁首范祖禹帝在彭原与张良娣博范祖禹
  上始以官爵赏功而朝士僮仆有衣金紫执役者大将军告身一通才易一醉范祖禹
  帝初与回纥约克京城日金帛子女皆归之至广平王俶等收东京回纥大掠三日范祖禹
  命九节度讨安庆绪不置元帅以鱼朝恩为观军容使九节度之师六十万溃于相州范祖禹
  帝不听李泌先取范阳之谋秦少游
  以六等定陷贼官罪悔诛陈希烈等温公更制乐器东坡
  以李岘论毛若虚鞫狱不实罢相降蜀州刺史孙之翰
  藩镇范祖禹 温公
  李揆张唐英
  李勉范祖禹
  即位灵武
  范祖禹论曰哥舒翰守潼关王思礼请回兵诛杨国忠翰曰此乃翰反非禄山也翰偾军降虏固无足道然其言可为后法肃宗以皇太子讨贼至灵武遂自称帝此乃太子叛父何以讨禄山也唐有天下几三百年由汉以来享国最为长久然三纲不立无父子君臣之义见利而动不顾其亲是以上无教化下无廉耻古之王者必正身齐家以率天下其身不正未有能正人者也唐之父子不正而欲正万事难矣其享国长久亦曰幸哉
  太上皇
  范祖禹论上迎上皇于望贤宫释黄袍尝膳习马执鞚前引曰肃宗以皇太子讨贼遂自立于灵武不由君父之命而有天下是以不孝令也及其迎上皇于望贤宫百姓皆注耳目则辞帝服避驰道屑屑焉为末礼以眩耀于众岂其诚乎况其终也用妇言而保奸谋迁其父于西宫卒以愤郁而殒事亲若此罪莫大焉且临危则取大利居安则谨小节以是为孝亦已悖矣孟子曰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其肃宗之谓乎 又论帝迁上皇西内后感李唐对上皇亦思见陛下之言然畏张后不敢诣西内曰阳失其所以为阳则制于阴刚失其所以为刚则困于柔肃宗不君故制于小人女子不能仇疾而反畏之欲见其父而且不敢其况能保四海乎
  宝应元年四月崔侁奏尼真如登天得镇国宝十三枚以镇国灾甲寅上皇崩丁卯帝崩
  范祖禹论曰昔尧命重黎绝地天通盖恶神人杂揉巫觋矫妄而诬天罔民也后世主昏于上民迷于下黩乱天地无所不有肃宗父子不相信妖由人兴故奸伪得以惑之获宝不一月而二帝崩吉凶之验亦可睹矣 又论李辅国杀张后及越王系兖王僴曰李辅国本飞龙马家皂隶之流肃宗尊宠而任之委之以政授之以兵明皇以忧崩已以骇没张后二王以戮死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此近小人之祸也可不戒哉
  去尊号去年号以建子月为岁首
  范祖禹论曰肃宗信禳祈之小数以为更制改号可以致福而弭祸夫畏鬼神听巫觋者匹妇之愚也以天下之君为之不亦异乎
  帝在彭原与张良娣博
  范祖禹论曰明皇播迁于蜀肃宗越在草莽宗庙焚毁社稷丘墟此痛心尝胆之时也而于军旅之中与妇人嬉戏岂非以位为乐乎肃宗之志不及远矣享国不永此其兆欤
  上始以官爵赏功而朝士僮仆有衣金紫执役者大将军告身一通才易一醉
  范祖禹论曰传曰不轨不物谓之乱政官爵者人君所以驭天下不可以虚名而轻用也君以为贵则人贵之君以为贱则人贱之难得而加于君子则贵矣易得而施之小人则贱矣肃宗欲以茍简成功而滥假名器轻于粪土此乱政之极也唐室之不竞不亦宜乎
  帝初与回纥约克京城日金帛子女皆归之至广平王俶等収东京回纥大掠三日
  范祖禹论曰肃宗欲克复唐室茍求天下之贤而与之共天下之功因民之心以讨暴逆何患乎贼之不灭而唐之人主好结诸蕃以求其援肃宗姑务欲速不为远谋至使回纥纵掠与贼无异其失民也不亦甚乎昔武王伐商亦有微卢彭濮春秋之时姜戎常佐晋征讨皆以中国之师制之使为犄角之助而已至于后世则倚外域以成功与之共事未有不为患者也
  命九节度讨安庆绪不置元帅以鱼朝恩为观军容使九节度之师六十万溃于相州
  范祖禹论曰夙沙卫殿齐师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夫以诸侯之师使阉人殿之犹以为辱况天子之师而使宦者为之主帅乎是辱天下之众也且庆绪穷冦郭李不世出之将也使朝恩节制之犹不免于败则庸人可知矣肃宗初复两京举六十万之众而弃之其不亡亦幸哉
  帝不听李泌先取范阳之谋
  秦少游论曰臣闻有善听无良谋有善谋无利势天下之势善谋之则无不利天下之谋善听之则无不良臣尝以为唐室方镇之患至于百有馀年而不能解者其弊盖始于天宝之际肃宗不用李泌之谋先取范阳而已何则范阳者禄山之巢穴也鸟焚其巢虽有劲翮无所归兽失其穴虽有绝足无所恃其势也禄山帅范阳専三道劲兵不徙者十有四年矣其人视之犹子之于父母也一旦举兵犯顺天下之人以为反贼切齿攘袂惟恐其不灭而范阳之人独以为主引颈企踵惟恐其不兴此所谓家臣不知有国自古小人之常情故郭子仪李光弼自朔方起兵皆欲先图范阳而泌为肃宗言之最悉此盖天下利势乘之不可失者使肃宗能听其计先诏李郭诸将犄角而取范阳贼失巢穴则其众自溃两京可以传檄而定兵亦遂息矣唯其不用泌谋是以庆绪思明相继复起至凶徒逆党久稽天诛则偷为一切之计瓜分河北地以付之此方镇之患所从起也昔之取天下者皆以首事之地为根本故虽困败而能复振高祖之保关中光武之据河内魏武之全兖州是也夫范阳者亦禄山之关中河内兖州也方其陷两京所得禁府珍宝辄以槖駞载归其俗至谓禄山思明为二圣后十七年张弘靖欲惩其事发墓毁棺而众犹不悦以至于乱由是言之天宝之际若非唐之威德在人忠臣义士乃心王室则天下之事可胜言哉柳玭称两京之复泌谋居多其功大于鲁连范蠡若以范阳言之泌之谋不见听者多矣其言王者之师当务万全图久安使无后害又得两京则贼再乱已而果然呜呼使泌之谋尽见听也岂有方镇之患哉
  以六等定陷贼官罪悔诛陈希烈等
  司马温公论曰为人臣者䇿名委质有死无二希烈等或贵为卿相或亲连肺腑于承平之日无一言以规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取容以窃富贵及四海横溃乘天子播越偷生茍活顾恋妻子媚贼称臣为之陈力此屠酤之所羞犬马之不如傥更全其首领复其官爵是谄谀之臣无往而不得计也彼颜杲卿张巡之徒世治则摈斥外方沉抑下僚世乱则委弃孤城虀粉冦手何为善者之不幸而为恶者之幸朝廷待忠义之薄而保奸邪之厚邪至于微贱之臣巡徼之隶谋议不豫号令下变朝闻亲征之诏夕失警跸之所乃复责其不能扈从不亦难乎六等议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更制乐器
  东坡曰唐之初即用隋乐武德九年始诏祖孝孙窦琟等定乐初隋用黄锺一宫惟击七钟其五悬而不击谓之哑钟张文収乃依古断竹为十二律与孝孙等次调五钟叩之而应由是十二钟皆用而肃宗时山东人魏延陵得律图李辅国奏之云太常乐调皆下不合黄锺请悉更制诸钟磬帝以为然乃悉取诸乐器摩剡之二十五日而成然以汉律考之黄锺乃太簇也当时议者以为非是唐用肃宗乐以后政日急民日偷以至于亡以理推之其所谓下者乃中声也悲夫
  以李岘论毛若虚鞫狱不实罢相降蜀州刺史
  孙之翰论曰肃宗逐李岘不惟为内臣所制亦昏暗而然也岘之名徳为时信重作相未逾月论议风采已能耸动中外及论毛若虚奸回致崔伯阳等无罪谴逐此固易明之事一县尉捕杀马坊卒非凶暴之甚安敢行法但李辅国言卒之冤伯阳等数名臣案覆之具得其状独若虚附会辅国亦言其冤肃宗不信伯阳等公正之言但凭若虚奸回之奏此岂非为辅国所制而然尔既为内臣所制枉逐正人贤相辨之复以为累且对侍臣言岘专权逐之远郡犹为宽法是果不能辨事之曲直察臣之枉正岂非昏暗也辅国一阉人以护从微劳宠用过分遂致强横挠乱国法公卿百官承附者众岘既相首论其状辅国寻让位虽出忿意是亦知惧也一阉人方强横天子不能制大臣不敢忤贤者作相首挫其锋若任之岁时必能制其奸恶不至于甚岘方尽心国事无所畏避肃宗以为専权而逐之养成辅国之势卒为大恶噫肃宗中兴之主也以过宠内臣遂昏懦至此惜哉
  藩镇
  范祖禹论邢延恩请刘展为淮南都统因除之展知谋以宋州兵赴镇陷润昇等十馀州曰邢延恩一言而朝廷失信藩臣背叛江淮数千里罹涂炭之患甚矣小人之交乱四国也肃宗不明有以来䜛慝之口岂特一延恩之罪哉 又论裴茙受密敇袭来瑱瑱击擒茙送京师赐死曰肃宗信䜛黜陟不明以藩镇为饵欲诱反侧之臣故刘展叛于前来瑱乱于后皆朝廷易置不以其道故也且瑱未失臣节而行裴茙篡夺之谋使茙克瑱而代其位不若瑱跋扈之为愈也夫藩臣倔彊阻兵得一贤相足以制之肃宗谋及宦者得无乱乎
  司马温公论平卢节度使王元志卒李怀玉杀元志子推侯希逸为节度上令中使就授旄节曰夫民生有欲无主则乱是故圣人制礼以治之自天子诸侯至于卿大夫庶人尊卑有分大小有伦若纲条之相维臂指之相使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其在周易上天下泽履象曰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此之谓也凡人君所以能有其臣民者以八柄存乎已也茍或舍之则彼此之势均何以使其下哉肃宗遭唐中衰幸而复国是宜正上下之礼以纲纪四方而偷取一时之安不思永久之患彼命将帅统藩维国之大事也乃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无问贤不肖惟其所欲与者则授之自是之后积习为常君臣循守以为得䇿谓之姑息乃至偏禆士卒杀逐主帅亦不治其罪因以其位任授之然则爵禄废置杀生予夺皆不出于上而出于下乱之生也庸有极乎且夫有国家者赏善而诛恶故为善者劝为恶者惩彼为人下而杀逐其上恶孰大焉乃使之拥旄秉钺师长一方是赏之也赏以劝恶恶其何所不至乎书云远乃猷诗云猷之未远是用大諌孔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天下之政而专事姑息其忧患可胜校乎由是为下者常盻盻焉伺其上茍得间则攻而发之为上者常惴惴焉畏其下茍得间则掩而屠之争务先发以逞其志非有相保养为俱利久存之计也如是而求天下之安其可得乎迹其厉阶肇于此矣盖古者治军必本于礼故晋文公城濮之战见其师少长有礼知其可用今唐治军而不顾礼使士卒得以陵偏禆偏禆得以陵将帅则将帅之陵天子自然之势也由是祸乱继起兵革不息民坠涂炭无所控诉凡二百馀年及大宋受命后太祖始制军法使以阶级相承小有违犯咸伏斧锧是以上下有序令行禁止四征不庭无思不服宇内乂安兆民允殖以迄于今皆由治军以礼故也岂非诒谋之远哉
  李揆
  张唐英论曰李揆与吕𬤇同相肃宗𬤇才居揆之上及𬤇以事出守荆南而政誉甚美再入为相密遣直省官往江陵求𬤇之事𬤇乃奏之揆贬袁州刺史噫揆欲陷𬤇乃自陷也且执大政于岩廊之上当思所以辅翼人主之道以泽天下而不误苍生不以喜怒私国家之法不以亲仇坏朝廷之公贤有仇必擢㧞而用之不肖而亲者必摈斥而去之庶几上不负于君下不愧于人而反恶其有美政而恐得用欲求其瑕阴肆倾陷此岂有心于天下哉盖笔札之士非廊庙之器其始进也不考其实如南郭先生之徒及得位而不知所以为大臣之道而恃居中制外有临高走丸之易而欲害外臣岂不愧于古之祁奚哉真怀腐而欲香入水而求不濡之人也噫身为大臣而父事中人李辅国而复嫉害正人其后元载用事而置之散地卒至流落盖亦有所召也
  李勉
  范祖禹论弹管崇嗣朝仪不肃曰昔赵襄子有晋阳之难群臣皆懈惟高共不敢失礼及襄子行赏以共为先肃宗之在朔方唐室危如缀旒李勉不以王路夷险易其心不以君父在草莽而废其职事君若此可谓忠正之士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一
  肃宗二
  房琯东坡 范祖禹 桞子厚 张唐英李光弼孙之翰 范祖禹 子由
  张巡许远李翰 昌黎 柳子厚
  韦应物白乐天
  房琯
  东坡论陈涛斜之败曰房次律败于陈涛斜杀四万人悲哉古之言兵者或取通典通典虽杜佑所集然其出于刘秩陈涛之败秩有力焉次律云曵洛河虽多安能敌我刘秩挟区区之辨以待曳洛河踈矣范祖禹曰房琯有高志虚名而无实才肃宗既疏之而犹以为将帅倚其能成克复之功是不知其臣也琯以䜛见疏而犹以讨贼为己任是不量其君也君不知其臣臣不量其君而欲成天下之务未之闻也且肃宗任琯而琯任刘秩君臣不知人如此夫安得不败乎
  柳子厚相国房公徳铭之阴曰天子之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诸侯之入为王卿士亦曰公有土封其臣称之曰公尊其道而师之称曰公楚之僭凡为县者皆曰公古之人通谓年之长老曰公故言三公若周公召公王者之后若宋公为王卿士若卫武公虢文公郑桓公其臣称之则列国皆然师之尊若太公楚之为县者若叶公白公年之长老若毛公涪公而大臣罕能以姓配公者虽近有之然不能著也唐之大臣以姓配公最著者曰房公相玄宗有劳于蜀人咸服其节相肃宗作训于岐人咸尊其道惟正直慈爱以成于德用是进退所居而事理辨所去而人哀号理远人远人不胜其怀为文士赵郡李华铭公之德故不克立今刺史太原王涯嘉公之道犹存乎人人不忘公之道为之刻石且曰州之南有亭曰需宴亭公之为也人之思也乃増饰栋宇即而立焉州人大悦咸会陨涕言曰昔公以周召之德微子之仁有土封以为卿士道为三公德为国师年为元老尝为县县怀其化至于州州濡其泽凡公子孙罔不戴慕盛德之词文而不刻刺史数十莫克兴起乃卒归于王公王公尝以机密匡天子于禁中遵公之道刺于我邦承公之理又能尊公之德起遗文以昭前烈则其入为卿士三公也孰曰不宜吾惧其去我也遽愿书于铭之阴用永表于邦之良政
  张唐英论曰议者谓贺兰进明不出兵以救睢阳致贼将尹子奇攻陷其城执杀张巡姚訚南霁云许远皆进明所致也今观其本末则非进明之罪乃房琯之罪也何以明之且琯与进明有隙除为岭南节度及辞之日具言为琯所排肃宗改授河南节度兼御史大夫守临淮琯恶进明之戾于已也乃除许叔冀为进明都知兵马使兼御史大夫使权位与进明相敌而不可度制及南霁云来乞兵进明惧叔冀相袭不敢分兵以援之遂致睢阳之陷呜呼身为国相当天下横流奔溃之际不能进贤授能推至公以拯天下之难蜂虿其心求释已憾以亚相之爵假于凶竖俾伺正人而毒之卒致睢阳不救忠义被害一郡之民肝血涂地非琯致之而孰致之耶夫燕雀巢于一室子母相哺姁姁然自以为安也灶突火焚不知托迹无地其琯之谓也当是时上皇在蜀天子在灵武虽幽闺妇女草野童竖虽无知识必亦忿然思刷国耻而琯为执政大臣曾不是思务为小人阴险之行是姁姁自安也彼诚何心哉而杜甫区区尚谓其大臣之子能自树立盖徒慕其风流虚名如王衍何晏而不考其实尔噫此辈真地饼尔岂有益于天下哉
  李光弼
  孙之翰论李光弼斩崔众曰将帅専阃外之事不行法不尚威固难立功然行法尚威止以制服部下将士使之一禀命令尽力于事也若天子遣使于军中有所违犯亦与部将为比而戮之则置朝廷于何地况灵武初基大乱未定为将帅者固当尽忠义之心尊奉王室以起盛大之势尚虑威灵未振安得为强横之态以轻朝廷也崔众奉诏交兵骄慢将帅此虽有罪奈奉朝命何不论奏其状乞行国法于时天子方倚任将帅必无不从之理天子从而行法则将帅尊朝廷威三军二事俱得矣何至忿其无礼遽行军法朝廷召任其人坚拒所命至言宣敕则斩中丞拜宰相则斩宰相此彊横之态甚矣且如穰苴为将于战国之世斩监军以立威者盖苴起卑下未为将士信服故请君之宠臣监军因其有犯而行法用此立威以济国事非谓已有所忿也光弼授将帅之任功效已著威名已高不待戮众而三军信服矣况众为御史奉朝命交兵又非监军之比以骄慢戮之是因忿而行法至有斩宰相之言岂非强横之态也将帅之臣遇朝廷微弱强横自恣此固跋扈者常态耳光弼忠贤不当如是盖暗于大体忿而不思也光弼将帅之材杰出于时平贼之功高于诸将晚年为谗邪所间大节微亏盖不能去彊横之态也可不惜哉
  又论史思明降光弼使乌承恩杀恩明不克思明复叛曰李光弼谋史思明事何其不度事机不顾国体之甚也思明为禄山逆党罪不容诛但能从耿仁智忠义之言以范阳一道归于朝廷虽险诈之心未可全信已能斩庆绪之党表效顺之节天子命为节帅封之王爵恩宠方厚未见复叛之迹何遽遣人图之也若以叛逆之罪险诈之情必不可留亦须国威兵力足以制服其人赫然命使诛之示天下去恶之法何至方降恩命且遣人为之副介使潜结部将图之此岂国体也况河北残冦尚未平定叛逆之党方观国之恩信厚薄为向背之计思明既以归顺被宠命书始降随而图之使叛者决其计矣此又岂事机也遂致思明复叛大乱两河毒生民败王师凶势之盛数年始平由兹失策矣噫光弼贤将谋有如是之失后之谋国事者得不深虑之
  范祖禹论曰王者所以威服海内惟其有信与义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自立于乡党况人主而为不信天下其谁从之肃宗既纳史思明之降加以爵命于时未有逆乱之节也李光弼为国元帅职在御侮知其有不臣之志终为背叛言于君而备之可也待其发而诛之可也乃使传诏之臣阴与其党为盗贼之计不亦辱王命乎若事之捷则反侧之人谁不怀惧事之不捷适足以长乱非所以弭乱也既失信于已降之虏又归罪于死事之臣欲以服天下奸雄之心岂不难哉
  子由论李郭优劣曰雄杰好乱之士可服以天下之大义而不可掩以匹夫之小数何者彼其心甘为理屈而不肯屈人以其智幸而掩之得其志其后必大乱凶悖放恣而后快其志乃已此不可不慎也汉高帝茍一时之便伪游云梦而执韩信虽能执信而信之反心自此始矣当此时高才志士亦有轻其君之心故英布贯高之乱继踵而起此非服英雄之道也李光弼提孤军与安史健卒百斗百胜其治军行兵风采出郭子仪之右而当时诸将皆望风服子仪如敬君父而光弼之在彭城诸将已不为使子仪能使回纥谓为父而思明乃上书请诛光弼大抵光弼之实不如子仪之名子仪安坐而有馀光弼驰骋而不足云云
  张巡许远
  李翰表曰圣主褒死难之士育死事之孤或亲推轜车或追建封邑厚死以慰生抚存以答亡然后君臣之义贯以生死激劝之道著于存亡君所以不遗于臣臣所以不背其君臣节于是乎立伏见张巡生于昌时少习儒训属安逆谋乱凶虐滔天挺身下位忠勇奋发率乌合之众当渔阳之馀贼时窃据洛阳控引幽朔驱其猛锐吞噬河南巡前守雍丘溃其心腹及鲁炅以十万之师弃甲于宛叶哥舒以天下之众败绩于潼关两宫出居万国波荡贼遂僭盗神器鸱峙两京南临汉江西逼岐雍群师迁延而不进列郡望风而出奔而巡独守孤城不为之却贼乃绕出巡后议图江淮巡退军睢阳扼其咽领前后拒守自春徂冬大战数十小战数百以少击众以弱制彊出奇无穷制胜如神杀其凶丑凡九十馀万贼所以不敢越睢阳而取江淮江淮所以保全者巡之力也城孤粮尽外救不至犹奋羸起病摧锋陷坚俾三军之士啖肤而食知死不叛及城陷见执终无挠词顾叱凶徒精贯白日虽古之忠烈何以加焉而议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臣切痛之今臣敢取十伦以议巡过以塞众口臣闻人禀教以立身刑原情而定罪故事有亏教则人道不列刑有非罪则王法不加忠者臣之教恕者法之情今巡握节而死非亏教也析骸而爨非本情也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咎繇之典容过者刑故大易之戒遏恶扬善为国之体录用弃瑕今众议巡罪是废君臣之教绌忠义之节不以功掩过不以刑恕情善遏恶扬录瑕弃用非所以奖人伦明劝戒也且安逆背徳人鬼所仇朝廷衣冠沐恩累代大臣将相从逆比肩而巡朝廷不登坐宴不与不阶一伍之众不假一节之权威肃义旅奋身死节此巡之忠大矣贼势凭凌连兵百万巡以数千之众横而制之若无巡则无睢阳无睢阳则无江淮贼若因江淮之资兵弥广财弥积根结盘据西向以拒王师虽终于殱夷而旷日持久国家以六师震其西巡以坚垒扼其东故陜鄢一战而犬羊北走王师因之而势胜声势才接而城陷此天意使巡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师师至而巡死也此巡之功大矣古者列国诸侯或相侵伐犹有分灾救患之义况诸将同受国恩奉辞伐罪乎巡所以固守者非惟攘独克之志亦以恃诸军之救救不至而食尽食既尽而及人乖其本图非其素志则巡之情可求矣设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计捐数百之众以全天下臣犹曰功过相掩况非其素志乎在周典之三宥其一曰宥过失故语巡之忠则可以敦世教议巡之功则可以系中兴原巡之情则可以宥过失昔夫子制春秋明褒贬齐侯将封禅略而不书晋文公召王河阳书而讳之盖以匡戴之功大可以掩僭禅之过也今巡仓皇之罪轻于僭禅兴复之功重于匡戴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圣人之训昭然可征臣故谓巡者足可以为训矣云云昌黎曰李翰所为张巡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巡上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悟之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而犹守死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处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而其徒俱死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耶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茍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羸之馀虽欲去必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擅彊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云云
  柳子厚论南霁云曰急病让夷义之先图国忘死贞之大利合而动乃市贾之相求恩加而感则报施之常道睢阳所以不阶王命横绝凶威超千祀而挺生奋百代而特立者也时惟南公天与拳勇神资机智艺穷百中豪出千人不遇兴词郁尨眉之都尉数奇见惜挫猿臂之将军天宝末冦剧凭陵隳突河华天旋亏斗极之位地圯积狐狸之穴亲贤在庭子骏陈谟以佐命元老用武夷甫委师而劝进惟公与南阳张公巡高阳许公远义气悬合𬣙谋大同誓鸠武旅以遏横溃裂裳而千里来应左袒而一呼皆至柱厉不知而死难狼瞫见黜而奔师忠谋朗然万夫齐力公以推让且专奋击为马军兵马使出战则群校固强入守而百雉齐固初据雍丘谓非要害将保江淮之臣庶通南北之奏复㧞我义类扼于睢阳前后捕斩要遮凶气连沮汉兵已绝守疏勒而弥坚北骑虽彊顿旴𣅿而不进贼徒乃弃疾于我悉众合围技虽穷于九攻志益专于三板偪阳悬布之劲汧城凿穴之奇息意牵羊羞郑师之大临甘心易子鄙宋臣之病告诸侯环顾而莫救国命阻绝而无归以有尽之疲人敌无已之彊冦公乃跃马溃围驰出万众抵贺兰进明乞师进明乃张乐侑食以好聘待之公曰弊邑父子相食而君辱以燕礼独何心欤乃自噬其指曰啖此足矣遂恸哭而返即死孤城首碎秦庭终懵无衣之赋身离楚野徒伤带剑之辞至德二载十月城陷遇害无傅燮之叹息有周苛之慷慨闻义能徙果其初心烈士抗词痛臧洪之同日直臣致愤惜蔡恭于累旬於戏睢阳之事不惟以能死为勇善守为功所以出奇以耻敌立慬以怒冦俾其専力于东南而去备于西北力专则坚城必陷备去则天讨可行是故即城陷之辰为克敌之日世徒知力保于江淮而不知功靖乎丑逆论者或未之思欤
  韦应物
  白乐天曰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颇近规讽其五言诗又高雅闲澹自成一家之体今之秉笔者谁能及之然当苏州在时人亦未甚爱重必待身后然后贵之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二
  代宗
  大历中秋霖损稼渭南令刘澡阿附度支韩滉称县境苖独不损范祖禹
  颜真卿降峡州别驾孙之翰
  藩镇仆固怀恩附 范祖禹 孙之翰
  宦官石守道
  杨绾范祖禹
  元载范祖禹 孙之翰 石守道
  李光弼张唐英
  常衮温公
  总论代宗之政子由
  大历中秋霖损稼渭南令刘澡阿附度支韩滉称县境苖独不损
  范祖禹曰代宗责县令职在字人无恤隐之心而阿党权势黜之当矣韩滉掌邦计之臣敢为靣欺乃置而不问是刑罚止行于卑贱而不行于贵近也蒋镇以諌官受委覆实而共为奸罔人主卒受其欺廷臣亦无敢言此二臣者岂非以其君虽欲恤民而卒归于好利受佞可以蒙蔽故敢行诈而无所忌惮也是以虽有仁心而民不被其泽天下愈受其弊由赏罚不平听任不明故也且在县令与御史则始疑而察之在户部与諌官则始疑而终信之其为欺一也明于疏远而眩于贵近是朝廷无公道也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若代宗者其何责焉
  颜真卿降峡州别驾
  孙之翰曰君之逐臣也或自见其过或为人所言自见其过必无忌心可矣为人所言尤在观其状察其情也颜真卿之立朝论议风节时无伦比元载作相方引用私党恶人之言遂请百官言事必先谘宰相而后上闻真卿极论其事以为蔽塞言路过于林甫国忠时中外传布称真卿言为当故载深衘之因真卿摄祭太庙以祭器不修言于朝诬以诽谤而逐之且祭器不修众所共见况系有司之事言之岂为诽谤也代宗虽非英睿之君亦非昏主真卿之贤非不知也载怨真卿之情非不察也何不能辨其事而逐真卿岂非以载方擅权不能违其意尔代宗行事素尚宽厚且容宰相擅权而逐贤臣则尚宽之为害也如此夫君之为国也必有驾驭大臣之术有主张贤人之力然后大臣不敢擅权贤人得以立事矣代宗不通是道故元载积恶真卿不容于朝大历之政法度弛废由此类也
  藩镇
  范祖禹论仆固怀恩恐史朝义平宠衰奏以降将薛嵩田承嗣等分帅河北曰仆固怀恩既平河北而除恶不绝其本复留贼党以邀后功亦由任蕃人为制将故也唐失河北实由此始使郭李为将其肯遗国患乎
  孙之翰怀恩留贼将分帅河北论曰怀恩留贼将之降者分帅河北以为已援此固不忠之罪然观其情有所惮而为之也肃宗宠信内臣为将帅之患郭子仪讨平大乱収复二京元勲厚徳天下瞻望不与鱼朝恩相叶为其䜛间遂罢兵权李光弼战贼尽力动有奇功材谋忠勇冠于诸将亦为朝恩所挠致有败衄怀恩前从子仪知其事后事光弼惮其严不附遂与朝恩叶议以败其功又施其计矣以郭李之功不能固其权任况他帅乎又观代宗即位之始程元振辈用事于内甚于朝恩来瑱居将相之任一不从元振请托无罪被杀此怀恩所以不肯尽忠也若以怀恩止虑贼平宠衰他无所惮则其父子力战不逾年平定剧贼一门之内死王事者四十馀人此岂欲养贼乎何其已平大盗而存其馀孽是有所惮而然也人君任用将帅使之尽忠有常道矣驾驭之术赏罚之典固不可失其机会能不容权幸之人间其恩沮其谋使内无所惮外无所挠天下有事则当大任而无他忧天下无事则荷宠数而不觉衰能尽是道则尽忠者众矣肃宗代宗宠内臣过厚待将帅不至致怀恩怀贰自为身谋狡计一生河北非天子所有范祖禹论怀恩叛上自愧信不及人致功臣颠越厚遇怀恩母并恐李光弼成嫌隙亦加厚遇曰传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代宗之责已也厚其待人也恕而诚不能感物何哉赏罚无章而善恶不明上下之情不通䜛巧得行于其间故也是以有功者不自保无罪者恐见诛以恩加人而人不亲以信示人而人益疑纪纲坏乱恩威不立为唐世姑息之主由不得其道也 又论以公主妻田承嗣子承嗣益骄曰齐景公涕出而女于吴以为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齐与吴皆列国也后世且犹羞之代宗德不足以柔服刑不足以御奸以天子之尊而以女许嫁叛臣之子茍欲姑息而又以纳侮君道卑替亦已甚矣此公卿大臣之耻也
  孙之翰李宝臣为马承倩所辱复叛论曰天子遣使方镇所以礼将帅恩军民察事机也非谨厚有识之人恶可充其任况方镇承朝廷姑息养成跋扈之势久矣一日有奉诏立功者遣使抚劳尤在择人天子但信任内臣不择而使之可乎河北自天宝末为贼所据至宝应年始平之寻为怀恩留贼将之降者李宝臣田承嗣辈分帅诸镇远拥彊兵署将吏擅其土地不贡不觐交相亲结势不可破凡十馀年间朝廷止以目前未叛为安固不能制驭也大历十年田承嗣叛会李宝臣与之有隙表请讨之代宗遂命出师宝臣果能与李正已破承嗣之众擒其将归之京师是仇怨已深功效已著此天赐之机便将使唐统制河北也于是时朝廷当选贤明公勤之臣使劳其师恩其军以厚礼安之以正言论之则前日桀黠之心必尽变今日已有成效必尽力使乘胜破灭承嗣魏博自归朝廷命贤帅守之宝臣正已自以有功于国各荷恩奖欲不效顺不可得茍复跋扈必有一先动者别帅讨之尤易为力焉岂非天使唐统制河北之机便也何乃使中官刘清潭劳赐将士所至高会不时进发故恩赏失时已沮三军之气矣又遣中官马承倩宣劳宝臣尤是贪愚之人不知廉耻不识事宜宝臣遗之百缣承倩诟詈掷于道中宝臣惭怒复与承嗣相结正已窥之亦不尽力于是玩养承嗣朝廷终不能制数年河北叛乱遂成横流之势是由不选中使所致也则天子任使内臣非材效已著行实已彰为中外所信者恶可用哉
  范祖禹曰齐寺人貂漏师于多鱼夙沙卫杀马以塞道而殖绰郭最见获皆以宦寺败国丧师承倩一怒宝臣而诸镇解体巨猾逋诛终唐之世不能取魏其为害也过于寺人貂夙沙卫远矣
  宦官
  石守道论曰明皇以宠任高力士遂启禄山之乱天宝之祸肃宗﨑岖危难亲被矢石赖元臣勲将克复两京而国祚复兴大宝不去故乃推功于李辅国使此阉腐之馀辄弄权柄朝纲隳坏忠贤道梗代宗即位为人主而敢凌蔑其怙权恃势骄恣如此代宗岂无英武能忍受侮辱者盖权在于彼而不在于已也噫人君所以南靣而治天下不下堂而朝诸侯御六服偶合之众持兆人生死之柄者以其权在手也今权在辅国虽代宗英武其能制之乎故但忍之而已犹赖代宗渊深有谋始外示优容而内思有以去其权乃虚加尚父以尊宠之而渐罢之兵柄既失盗入其室而首臂俱去无权胡能为也是知人君所重者权也固不可以假于人则万乘之尊匹夫尔戒哉又曰代宗为李辅国凌蔑几至不臣盖以其方握兵柄权在其手不能制也幸而夺其权辅国不敢骄悖乃复以兵柄授于元振则宜乎致吐蕃之犯阙乘舆之奔窜也且自安禄山反后藩臣稍稍不顺非以长䇿远驭信赏明罚则无以宾服之矣而来瑱当时贤帅有功国家裴冕本朝元臣立绩无毫发之罪纎介之过元振诬捃其狱皆使诛窜夫赏有功旌有徳惧人不知劝今贤臣勲帅无罪而被诛天下不得不离心诸侯不得不解体吐蕃犯阙诸道之师不至谁之过与由元振一怒也吁元振一怒致万乘仓皇京师陷覆可嗟矣夫可为深戒
  杨绾
  范祖禹论绾上疏官进士明经之弊请举孝廉曰自三代以后取士之法不本于乡里学校至唐而其弊极矣惟杨绾贡举之议最为近古可行而卒为庸人沮止况先王所以致治之具欲举而措之天下不亦难乎 又论绾为相郭子仪减乐黎干省驺从崔宽彻第舍曰上之化下如风靡草也杨绾以清名俭徳为相而天下从之如此况人君能正己以先海内其有不率者乎是以先王必正其心修其身而天下自治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此之谓也
  元载
  范祖禹论载忌李泌帝匿于江西曰代宗以万乘之主不能庇一臣而匿之于远藩既相元载知其不可则退之而已矣乃欲稔其恶而诛之且载方见任而与泌密约除载然则人臣谁敢自保皆非人君之道此天下所以多乱也
  孙之翰论上厌元载以李栖筠为御史大夫曰天子择宰相患不能知其人故所用或不贤贤者或不用代宗于元载知其不贤也于李栖筠知其贤也知不贤而久用之知贤而不大用何哉大历六年代宗察载奸贪故任栖筠为御史大夫使制之自是数年栖筠虽尽公忠之节而载奸贪日甚卒不能制盖宰相任天下事大夫主风宪权固不侔况载内结幸臣外树奸党使栖筠贰相守道寡援尚虑未胜一风宪职诚难制之也代宗既知贤与不贤胡不罢载而相栖筠何至使忧愤而终也必以载有内外之助未易可罢则内外之党知能惑人主始为之助代宗知载奸贪既已不惑其党安能为助设不能助夫何惮而不罢之也至十二年发载罪诛之既诛之欲加其党者诛又何难哉岂非稔载之恶俟其极而去之也殊不思稔其恶数年间乱国事害生民多矣盖代宗优柔之主虽能察载为恶之迹而断之不早遂使奸臣大害于国贤者忧愤而终惜哉
  范祖禹曰代宗知元载之恶欲罢其相位一言而已可也谁敢不从且载所以方命专政者挟君以为重也君去之则失其所恃何恶之能为乃立党自助以便其相视之如敌国主势不已卑乎
  石守道论曰宰相之任上则调和阴阳下则抚安黎庶内以平章百姓外以镇抚四夷国家之爵赏刑罚所由关也天下之政教化令所由出也轩阶之下论道徳而佐一人朝廷之上执陶钧而宰万物其任岂轻哉国家之治乱天下之安危常必由之固不可易其人也唐虞之皋䕫稷契汤之伊尹伊陟高宗之傅说周之太颠闳夭周召太公汉之萧张平勃唐太宗之房杜明皇之姚宋宪宗之裴度皆任得其人故至于今法唐虞之隆推汤周之治称汉唐之盛也茍舍是而任之必致倾危故后世宰相非人而覆亡接踵噫任宰相之事必有宰相之才不求其人但以年高久次或柔弱易制或佞邪谄进或结托外戚或附丽中人便使居具瞻之地处论道之职奸邪者则树权作福鬻官卖法以乱天下软弱者则承违顺旨循默不言以固恩宠大则危社稷小则隳纪纲宰相之任何可轻授也元载巧邪𡣳佞庸近凡鄙结托阉臣李辅国遂为宰相故奸邪朋附而为之用忠贤摈斥而不得进纲纪隳坏政令颓弛贪猥盈满贿赂公行海内怨嗟朝廷危殆犹赖代宗聪明早察其奸克行诛戮不然几何不丧国也宰相之任岂可忽哉戒之戒之
  李光弼
  张唐英曰光弼平安史有大功于社稷古之名将无以加之然非纯臣也何以明之广徳初吐蕃冦京师诏发兵赴难光弼与中人程元振鱼朝恩不协迁延不至此不忠也十月代宗幸陜避冦实倚光弼为外援乃除东都留守以观去就光弼辞以久待诏敕不至乃归徐州欲取江淮租赋以自给此有二志也光弼母在河中诏屡存问又令郭子仪轝其母以归京师以弟光进为渭北节度代光弼终以鱼程之故不入朝而死于徐州大不孝也且吐蕃寇于京师天子出居于外当此之时若以天下为忧不以一身之祸为虑奔赴行在扫清国难然后密疏于上请诛二竖不为难也若度二竖不可遽除则功成之后退归私第以养老母况代宗宽仁必察曲直未必遂有不测之祸何至疑惑不以忠节自全坐视国难仍拒朝命遂为自安之计哉忠嗣曰假如明主见责岂失一金吾羽林而归宿卫其次岂失一黔中上佐又鱼朝恩遣人发郭子仪父墓子仪入朝中外甚忧子仪乃入言臣久在军中不禁兵士残人坟墓多矣此臣不忠不孝所致朝廷乃安以忠嗣子仪而观光弼则光弼之议浅矣昔贯泽之会威公有忧天下之心不召而至者数国葵丘之会骄而自矜叛者九国惜乎光弼无忧天下之心也其后部曲皆不奉约束此由已致之也若乃代宗猜忌有所屈辱愚恐光弼非唐臣也宽仁之主尚使不萌跋扈之节光弼之幸也
  常衮
  司马温公论衮乞停赐御馔并欲辞堂厨曰君子耻食浮于人衮之辞禄廉耻存焉与夫固位贪禄者不犹愈乎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如衮者亦未可以深讥也
  总论代宗之政
  子由论曰予尝论代宗唐之庸主也而承安史坏乱之后百度草创事出一切人情震揺易以生变此非常才所能定而代宗承之又尝一为吐蕃所惊跳奔于陜然国遂以定不及其身者何也余考代宗行事有类英主者二焉诚率是道而充之其身安而国定盖无足怪何也容大功之臣背之而不疑外无姑息之迹也仆固怀恩李光弼二人之功著怀恩之恃恩犯上自敌以下谁能忍之而代宗不与之较优容包纳卒待其自毙岂不曰与之较力则彼骄兵也与之较理则彼逆臣也其乘气而凶悖盖其衰乃可图也是其料怀恩于目中矣李光弼身兼将相功无与二而幸陜之役坚坐不应此其意非持两端则高卧以观变也而代宗之恩终始不衰岂不曰以光弼而伤之天下其谓我何彼之不赴吾急吾不问则已问之则必讨彼非束手受死者而吾谁使敌之哉代宗之待二臣如是天下不谓之姑息者理宜尔也徳宗之于怀光则姑息之迹不可胜揜矣人有当其意则用之众怒不与则必杀之其用其杀莫或能间之者焉始用元载委已听之载恶已甚诛之不疑宠鱼朝恩几危郭子仪然其横也则杀之程元振之宠固矣柳伉一言而逐之易如反掌卒弃不用元载之狱问目皆从中出则是平日载虽擅权于外而代宗居中无不知也去三大奸如杀犬羊中外不惊上下厌伏观此则昏且孱者不能为也是二者英主之所难而代宗有焉所以能保国而安身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二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三
  徳宗一
  省贡献罢乐工诏勿上祥瑞出宫女等中外皆悦淄青军士曰明主岀吾属犹反乎范祖禹
  薛邕张渉以赃得罪宦官武将借口毁文臣帝心始疑范祖禹
  帝不委任臣下陆贽言用人之法范祖禹上不任宰相惟信裴延龄韦渠牟韦执谊李实等范祖禹
  蒋乂諌张茂宗起复尚主不从范祖禹
  赋税征敛范祖禹 温公
  陆贽谏遥制军机范祖禹
  关中饥馑兵民皆痩黑范祖禹
  责御史段平仲张唐英
  东宫范祖禹
  宦官范祖禹
  藩镇范祖禹
  李希烈杜牧 李翺
  朱滔范祖禹
  朱泚范祖禹 张唐英
  吐蕃孙之翰
  省贡献罢乐工诏勿上祥瑞出宫女等中外皆悦淄青军士曰明主出吾属犹反乎
  范祖禹曰徳宗即位之初思致太平知天下厌代宗之政涤其烦秽决其底滞四海之内闻风震栗以为不世出之主也不数年而致大乱何哉烛理不明而所任非人求欲速之功役其独智而不本于人情故也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其徳宗之谓乎
  薛邕张涉以赃得罪宦官武将借口毁文臣帝心始疑范祖禹曰德宗之不明岂足与有为哉二臣以赃败而疑天下之士皆贪何其信小人之深而待君子之浅也舜不以朝有四凶而不举元凯周不以家有管蔡而不封懿亲夫以失于一人而不取于众是以噎而废食也已则不明不能求贤卒委宦者以为腹心乃疑朝士皆不可倚仗不自知其蔽也
  帝不委任臣下陆贽言用人之法
  范祖禹曰昔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孔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夫为政不先有司则君代臣职矣不赦小过则下无全人矣不举贤才则小人进矣失此三者以为季氏宰且不可而况为天下乎自尧舜以来未有不由此三者而治盖君人之常道也徳宗反之亦足为后世戒哉
  上不任宰相惟信裴延龄韦渠牟韦执谊李实等范祖禹曰徳宗悦人之从已而恶人之违已故守正之士难入辩给之士易亲贞元之间虽忠邪贤佞杂处于朝而君子常厄穷小人常得志韦渠牟之徒在左右王叔文之党事东宫唐之小人于是为多其不遽至于亡非不幸也 又论宰相不敢私第见客曰易曰巽而耳目聪明言人君养贤之故也诗曰周爰咨询言人臣事君之职也德宗禁锢宰相而使之其宰相亦涂其耳目以容身保位国之治乱民之休戚若不闻见焉自古以来未有聋瞽其大臣而可以为国者也夫疑之则勿任任之则勿疑置相者当择之于未用之前而不当疑之于既用之后未有可托天下而不保其不欺君者也然而人君多悦人之从已其未用也轻信之既用也过防之是以上下相蒙而政愈乱也
  蒋乂谏张茂宗起复尚主不从
  范祖禹曰朝廷者礼义之所出也而以丧昏废先王之轨使四方何观焉德宗即位之初动必循礼而其终如此心无所主故也委巷鄙慝之礼法之所当禁也乃引以为比茍欲拒谏不亦惑乎
  赋税征敛
  范祖禹论杨炎作两税外率一钱者以枉法论曰立法者其始未尝不廉而终于贪出令者其始未尝不戒而终于废法令者人君为之而与天下共守之者也茍朝廷自不守其法则天下其谁守之德宗之政名廉而实贪故其令始戒而终废其初禁暴非不严也而刻剥之令纷然继出天下不胜其弊盖法虽备具而意常诛求人君用意出于法外天下之吏奉朝廷之意而不奉其法逆意有罪奉法无功是以法虽存而常为无用之文也 又论借商人钱曰人君用天下之力取天下之财征伐不庭以一海内所以保民也而兵革既起未尝不自虐其民暴敛之害甚于寇盗冦盗害民之命而暴敛失民之心害民命者君得而治之失民心者则不可得而复收也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借商之事可见矣议者必曰不有小害不得大治不有小残不得大功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是以人主甘心焉而卒致大乱此不可以不戒也 又论陈少㳺奏増税钱及盐价曰少㳺重敛加赋以媚上求宠此民贼也德宗推其法于天下而以宰相赏之是以官吏承风竞为刻剥民不胜困以至大乱夫以天官而赏民贼安得无颠覆之祸乎 又论初税间架除陌钱曰易剥之六四曰剥床以肤凶夫床者肤之所依也剥床不已必侵于肤君者民之所戴也剥民不已必害于君故象曰切近灾也徳宗有平一海内之志而求欲速之功不务养民而先用武军食不足则暴征横敛以继之民愁兵怨激而成乱自古不固邦本而攻战不息者必有意外之患此后王之深戒也 又论陆贽奏请两税以布帛为额不计钱数曰泉货所以权物之轻重流于天下则为用积于府库不为利也何以知其然耶榖帛出于民而官不可为也钱出于官而民不可为也取其所有与其所无则上下皆济矣是故以谷帛为赋则民不得不耕织以奉公上此驱之于农桑也如不取其所有而与其所无则民之所有弃之必贱矣官之所无收之必贵矣谷帛轻则民为之者少钱重则物甚贱者多是以利壅于上民困于下至于田野荒杼柚空由取其所无故也然则以钱为赋官岂得其利乎为法者必使民去末而反本则富国之道也 又论帝自兴元还尤専意聚敛藩镇州县以进奉求恩曰古之人君或多难以兴国或因乱以启霸盖险阻艰难忧患备尝则知民之疾苦事之愆失困而后发其智惧而后惩其心故能有为也徳宗还自兴元不知其贪以取亡而惟货之求愈务聚敛政吏骈恶纪纲大坏徳之不进而其心谬戾亦甚矣哉
  司马温公论上畋新店入民赵光奇家问百姓乐乎对曰不乐上命复其家曰甚矣唐徳宗之难寤也自古所患者人君之泽壅而不下达小民之情郁而不上通故君勤恤于上而民不怀民愁怨于下而君不知以至于离叛危亡凡以此也徳宗幸以游猎得至民家值光奇敢言而知民疾苦此乃千载之一遇也固当按有司之废格诏书残虐下民横増赋敛盗取公财及左右谄䛕日称民间丰乐者而诛之然后洗心易虑一新其政屏浮饰废虚文谨号令敦诚信察真伪辨忠邪矜困穷伸冤滞则太平之业可致矣释此不为乃复光奇之家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又安得人人自言于天子而戸戸复其徭赋乎
  范祖禹论长安平府库尚馀蓄曰德宗欲刬灭藩镇故聚天下之财因师出为名而多殖货利以为人主可欺天下而莫之知也夫匹夫犹不可以家之有无欺其邻里况人主内有馀富而可以不足欺天下乎得财而失民将谁与守矣其失国宜哉而向之所积反为盗资货悖而出犹不能竭先王不以利为利而以义为利盖以此也
  陆贽谏遥制军机
  范祖禹曰易师之六五曰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六五为师之主制师之命者也长子人之帅也故行师则吉弟子听于人者也故虽贞而凶然则师之道在择人而委任之不可以牵制也而人君常欲权出于己或不欲功归于人将在外而以君命制之兵从中御未有能成功者也 又曰明君用人而不自用故恭已而成功多疑之君自用而不用人故劳心而败事自古征伐或胜或不胜多由于此二者矣传曰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且戒事在边而人主自将行兵于千里之外决䇿于九重之中虽有方叔召虎之臣不得自便此非敌国之所败乃人主自败其师也
  关中饥馑兵民皆痩黑
  范祖禹曰老子曰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气伤天地阴阳之和致水旱之灾夫以兵除残如人以毒药攻疾疾去而人伤亦甚矣其血气必久而后复或终身遂衰一失其养则易以死亡不若未病之完也先王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有天下者可不务哉
  责御史段平仲
  张唐英曰徳宗以雄才英气慕汉中宗为治专总威福临制中外宰臣备员承受章奏而天下之政多所壅隔时监察御史段平仲磊落忠义常言曰若得一召见必大有开悟后与陈归奉使回奏事毕欲有所建白上知其意问之声色俱厉杂以他语平仲错愕不得言因误称名上叱出之坐是废七年噫徳宗于此乎失君人之体矣夫君人之威逾于雷霆重于万钧臣子之命微如鸿毛轻如一缕君人者优柔以容之温怡以接之虑其畏惧而不敢言嫌疑而不尽情而况临之以严厉之色责之以丛杂之言而欲来直言通下情其可得哉胡不少假以颜色试听所奏而能明社稷之安危究邦家之兴替悉生民之利病审刑政之得失一言兴邦转祸为福奈何震威以惧之哉以是知兴元之厄兴元之幸亦由上下之情不通而有以召之也昔程名振奏事词色不屈文皇帝曰房乔在朕左右见朕嗔人未尝不失色今名振敢如此亦奇士也乃优而任之徳宗之量岂不愧于文皇哉礼曰声色之化民末也诗曰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恭惟艺祖优宠直言未尝抑挫太宗诏内外臣僚忽欲靣对便御阁门司引见真宗之时有比为桀纣者辅臣请罪其指斥真宗曰但问事之曲直不须责此仁宗即位已来其台谏之臣侍从之列嘉谋谠论日夕陈之于前未尝不温颜访问故能四十年天下太平夷夏安靖前视徳宗之器一何隘哉
  东宫
  范祖禹论王伾王叔文侍东宫荐人阴结党与曰古之教太子者必选天下之贤使与之共处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其后嗣犹或不能成徳而小人之依徳宗不能选贤以辅导东宫而惟使技艺博奕之人入侍岂不愚其子乎夫有十金之产者必欲其子守之有一命之爵者必欲其子继之此常人之情也而况天下至大祖业至重可不求贤以傅其子而愚之乎诗曰其谁知之盖亦勿思昔之人君疑贤者导其子之为非而不疑于小人因之不教其子者亦不思而已矣 又论帝疾卫次公等定嗣继曰昔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凭玉几以训之以元子付之大臣王崩太保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当是时太子在内特出而迎之所以显之于众也然则古之立君者惟恐众之不睹事之不显也何则天子者天下之共主也故当与天下之人戴而君之未有窃取诸宫中而立之出于宦寺妇人之手而可以正天下者也先王于其即位也必以礼正其始于其将殁也亦以礼正其终顾命之书所以为万世帝王之法也至于后世之君以富有天下为心惟恐失之大利所在天理灭焉故父子相疑以终事为讳以后嗣为忌是以继承之际鲜有能正其体者也顺宗为太子二十馀年既有壮子一旦病不能言而徳宗亦寖疾弥留中外隔绝大臣不得闻知徳宗既崩宦者犹有他议或太子㓜弱储位未定几何而不变乱也唐之人主惟太宗每求天下之忠贤而托以㓜孤高宗以下无足道者徳宗在位岁久最为猜忌及其将殁不能召宰相而属以社稷储君废置系于宦者次公等特以草诏得至禁中遂沮其谋不然几有赵高之事后之人主岂可不法三代而以唐为永鉴哉
  宦官
  范祖禹论帝杖邵光超中使不敢受赂曰代宗宠宦者而纵之受赂虽为蠧政其害未大也徳宗矫其失而深惩之岂不明哉然其终也举不信群臣惟宦者之从至委以禁兵持天下之柄而授之其后人主废置出于其手则其为害又甚于代宗何其明于知父之失而暗于知己之非乎昔者明王欲改其先君之过者殆不然故夫徳宗即位之初凡深矫代宗之政者愚人以为喜而哲人以为忧盖出于一时之锐而无忠信诚悫之心以守之未有不甚之者也 又论窦文场典神䇿军始令宦官分典禁旅曰徳宗为唐室造祸之主此宗社覆亡之本也臣是以著之又论窦霍势倾中外清要或出其中曰自是宦者始专国矣外则藩镇内则台省而多出其门则其易置天子不难矣刑赏国之大柄也其可以假人乎 又论宦者议军事争论纷然莫能决曰自古宦者豫军政未有不败国丧师者而唐为甚后世亦可以鉴矣犹循覆车之轨岂非有疑于将帅而以宦者为可信乎则莫若慎择将帅委任而勿疑之善也且将帅忠贤则不必监之茍非其人将不顾其父母妻子何有于宦者乎臣见其为害未见其有益也 又论宫市彊夺取人物曰诗云惠此京师以绥四国孔子曰近者悦远者来京师者诸夏根本天子之所与共守者也而徳宗残之如此然则远者何所望乎当是时刻剥遍天下而京师甚焉惟其委任宦官是以弊政至于如此其极也 又论薛盈珍诬奏姚南仲帝为贬幕僚马少微曰徳宗信宦者而疑群臣故不分枉直不辨是非而其心常与宦者如一踈群臣而外之虽有实言人杀身以明之终不信也至于宦者则妄言必听之以为言若出诸己也故其为害如木之有蠧人之有膏肓之疾蠧深则木不可攻疾久则与身为一必俱亡而后已原其祸由人主与之为一故也可为深戒
  藩镇
  范祖禹论陆贽谏李万荣为节度不从曰自肃宗以来藩镇之将有杀逐其主帅者因而授之徳宗之世姑息尤甚此教天下以篡也夫以下犯上以臣逐君此为国者所深恶圣主之法必诛而无赦者也不惟不讨而又赏之使天下皆无君岂得不偪天子乎礼曰政不正则君位危为国者必严上下之等明少长之序使不相陵越者盖君欲自安也唐之人主坏法乱纪无政刑矣其何以为天下乎 又论李说忌李景略使窦文场荐守丰州曰徳宗以姑息藩镇为事然必自选参佐以副之者犹欲出于己也而藩臣得以计去之宦者得以术使之终不由己惟其茍简多畏无法以自守也夫以一人之虑其可胜左右之欺乎 又论李说薨严绶以进奉知名为河东司马曰昔魏献子为晋国之政其县大夫皆以贤举梗阳人欲纳货其臣遽谏而辞之徳宗举藩镇之臣乃以货利虽为天下之主不如列国之大夫也 又论于𬱖有据汉南志帝无如之何曰徳宗初有削平藩镇之志其明断似刚其不畏似勇然非实能刚勇也夫刚有血气之刚有志气之刚夫勇有匹夫之勇有天下之勇此二者不可不察也始盛而终衰壮锐而老消此血气之刚也其静也正其动也健此志气之刚也血气之刚可得而挫也志气之刚不可得而挫也不度其可而为之不虑其后而发之此匹夫之勇也居之以德行之以义此天下之勇也匹夫之勇可得而怯也天下之勇不可得而怯也是故至刚与大勇人君不可不养也徳宗之初欲有为者血气之刚匹夫之勇也其出之也易则其屈也必深其发之也轻则其挫也必亡是以其终怯畏如此之甚也 又论韩全义至长安窦文场掩其败迹曰诗曰不侮鳏寡不畏彊御惟有常徳者能之徳宗急于文吏缓于武夫凡有土地甲兵者皆畏缩而不敢治难乎有常徳哉又论李长荣薨帝遣中使以诏授本军但军士所附者即授节度曰藩镇不顺未必人情之所欲也由朝廷御失其道而不能服其心是以致乱三军之士岂不恶夫上下之相陵犯欲得天子之帅而事之哉废置爵赏人主之柄也徳宗不有而推以与人失其所以为君矣岂非不能与贤人图事而至此乎
  李希烈
  杜牧论刘冒薛愿曰建中初年李希烈自蔡陷汴驱兵东下将收江淮宁陵守将刘昌以兵三千拒之希烈众且十倍攻之三月韩晋公三千强弩涉水夜入宁陵弩矢至希烈帐前希烈曰复益吴弩宁陵不可取也解围归汴后数月希烈骁将翟耀以锐兵大败于淮阳城下希烈且蹙弃汴归蔡后司徒刘公立佐见昌问曰尔以孤城用一当九凡百日间何以能守昌泣曰以负心能守之耳昌令陴者曰内顾者斩昌孤甥张俊守西隅未尝内顾捽而斩之军士有死志故能坚守因伏地流涕司徒刘公亦泣抚昌背曰国家必以富贵尔天宝末淮阳太守薛愿睢阳太守许远真源县令张巡等共守二城其于穷蹙事相差埒睢阳陷贼淮阳能守故巡远名悬而愿事不传昌之守宁陵近比之于淮阳故良臣之名不如忠臣孙武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斯是也
  杜牧之窦烈女传曰烈女姓窦氏小字桂娘父良建中初为汴州戸曹掾桂娘美颜色读书甚有文李希烈破汴州使甲士至良门取桂娘以去将出门顾其父曰慎无戚必能灭贼使大人取富贵于天子桂娘既以才色在希烈侧复能巧曲取信凡希烈之密虽妻子不知者悉皆得闻希烈归蔡州桂娘谓希烈曰忠而勇一军莫如陈先奇其妻窦氏先奇宠且信之愿得相往来以姊妹叙齿因徐说之使坚先奇之心希烈然之桂娘因以姊事先奇妻尝间曰为贼凶残不道迟晚必败姊宜早图遗种之地先奇妻然之兴元元年四月希烈暴死其子不发丧欲尽诛老将校以卑少者代之计未决有献含桃者桂娘白希烈子请分遗先奇妻且示无事于外因为蜡帛书曰前日已死殡在后堂欲诛大臣须自为计以朱染帛丸如含桃先奇发丸见之言于薛育育曰两日希烈称疾但怪乐曲杂发昼夜不绝此乃有诛未定示暇于外事审矣明日先奇薛育各以所部噪于牙门请见希烈希烈子迫出拜曰愿去伪号一如李纳时正己死纳代为帅先奇曰尔父悖逆天子有命因斩希烈及妻子函其首以献暴尸于市后两月吴少诚杀先奇知桂娘谋因亦杀之请试论之希烈负桂娘者但劫之耳希烈僭而桂娘妃复宠信之于女子心始终希烈可也此诚知所就逆顺轻重之理明也能得希烈权也姊先奇妻智也终能灭贼不顾其私烈也六尺男子有禄位者当希烈叛与之上下者众矣岂才力不足邪盖义理茍至虽一女子可以有成云云
  李翺杨烈妇传曰建中四年希烈陷汴州既又将盗陈州分其兵数千人抵项城县盖将掠其土用俘累其男女以会于陈州县令李偘不知所为其妻杨氏曰君县令也冦至当守力不足死焉职也君如逃则谁守偘曰兵与财皆无将若何杨氏曰如不守县为贼所得矣仓廪皆其积也府库皆其财也百姓皆其战士也国家何有夺贼之财而食其食重赏以合死士其必济于是召书吏百姓于庭杨氏言曰县令诚主也虽然岁满罢去非若吏人百姓然吏人百姓邑人也坟墓存焉宜相与致死以守其节忍失其贞而为贼之人邪众皆泣许之乃殉曰以瓦石中贼者与之千金以刀矢兵刃之物中贼者与之万钱得数百人偘率之以乘城杨氏亲为之爨以食之无长少必周而均偘使与贼言曰项城父老义不为贼矣皆悉力守死得吾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无为也贼皆笑有蜚箭集于偘偘伤而归杨氏责之曰君不在则人谁肯固矣与其死于城不犹愈于家乎偘遂忍之复登陴项城小邑也无长㦸劲弩高城深沟之固贼气吞焉率其徒将从超城而下有以弱弓射者中其帅堕马其帅希烈之婿也贼失势遂相与散走项城之人无伤焉
  朱滔
  范祖禹论滔救田恱至束鹿士卒不从乃斩二百馀人引兵而南曰民皆有常性饥食渇饮以养其父母妻子而终其天年此人情之所欲也岂乐为叛而沈其族哉然自古治少而乱多由上失其道而民不知所从故奸雄得以诡其众而用之也天宝以后幽蓟为反逆之区天子视之无异敌国然朱滔劫其民如此不得已而后从之亦足见其本非好乱也君人者可以省己而修政矣诗序曰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先王不以罪四夷而以咎中国反求诸己自修而已矣人君茍行仁政使民亲其长爱其上驱之为乱莫肯从也奸雄岂得而诈之哉
  朱泚泾原
  范祖禹论泚僭号樊系撰册文既成仰药曰司马迁有言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使樊系能拒朱泚不作册文而死岂不为忠臣乎而文成乃死是亦为逆而已矣惜哉其为忠与逆在于作与不作而已系之不敢拒泚不过畏死而怯耳而卒不免于死其愚岂不甚哉能死而不能拒泚此特臧获婢妾之引决者耳非能勇也士有不幸而身处危乱者其亦视此以为戒哉 又论朱泚引兵逼兴元曰徳宗以饥羸之卒守一县之地而当朱泚十万之师备御俱竭危不容喘所恃者人心未去也卒能克复宗社不失旧物而况以天下之大亿兆之众守之以道徳用之以仁义其谁能敌之故人君茍得民心则不在地之广狭兵之众寡王天下犹反掌也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岂不信哉 又论泾原兵救襄城至浐水以宴犒薄作乱还趋京城曰昔秦逐匈奴戌五岭而陈胜起大泽隋伐突厥征高丽而杨元感乱黎阳自古攻战不已倾国以外向者必召内患民疲而本揺故也襄城之危徳宗以为至忧故竭天下之力以救之而不知大盗之覆都邑譬之欲除疡疥而疾溃于腹心欲救四支而祸发于头目兵革既起天下之变其可胜虑乎 又论泾原兵叛召禁兵无一人至者上自出幸兴元曰周公作立政以戒成王自左右常伯至于缀衣虎贲皆选忠良而勿以憸人是时齐侯吕伋掌天子之兵故康王之立太保命仲桓南宫毛取二干戈虎贲百人以逆之周家以为天子心膂爪牙者太公之子也其发之也以宰相之命二诸侯往焉慎重如此王室其可乱乎晋悼公使弁纠御戎荀宾为右使训诸御知义群驺知礼故可用也至汉之时宿卫者犹以忠力之臣与公卿之子盖古之遗法也夫以天子之尊必使诸侯与天下之贤者共捍卫之训其徒旅使知礼义不如是不足以为固也后世茍简人君多疑宁与小人而不与君子徳宗之世所任尤非其人至于变起京邑而无一卒之卫其后惩前之失委之宦者而其祸愈深夫聚天下不义之人使执利器而环天子之居不以付之忠贤臣是以知后世人主之不尊国家之无法也
  张唐英论王翃召朱泚之乱曰徳宗建中四年诏泾原节度姚令言率兵五万讨希烈京兆尹王翃犒军唯以粝食菜馔军士皆怒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为国家死于患难不能得一顿饱食国家琼林大盈府库宝货堆积不取之如何为活遂倒戈入京师徳宗惶恐幸兴元世之议者但以朱泚之叛而不知召泚者翃也且朝廷大臣及后妃权势之家将相台阁之臣其皂隶臧获非有毛发之功彼皆厌膏粱而曵纨绮彼三军之士暑不得就清凉之䕃寒不得附暖燠之所荷戈被甲出入行阵当无事之际亦须以恩信而责以功效况当扰攘之际故宜先以重赏以死其心又以重罚以尽其力而翃惜一饭之费流四海之祸卒使狂荡窃发污辱庙社渎乱神器腥秽天地祸害生灵非翃召之而孰召之耶昔弦高犒师而郑国除患鲁人酒薄而邯郸致围翃以茧栗之质不知国家致远之道而惜毫毛之利岂能知此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四
  徳宗二
  崔祐甫温公
  卢杞范祖禹 孙之翰 石守道
  陆贽范祖禹 权徳舆
  李泌范祖禹 温公
  萧复范祖禹
  姜公辅范祖禹
  杨炎孙之翰
  裴延龄范祖禹
  崔善正 李锜范祖禹 张唐英
  李晟东坡 范祖禹 孙之翰
  崔祐甫
  司马温公论为相未二百日除官八百人曰臣闻用人者无亲疏新故之殊惟贤不肖之为察其人未必贤也以亲故而取之固非公也茍贤矣以亲故而舍之亦非公也夫天下之贤固非一人所能尽也若必待素识熟其才行而用之所遗亦多矣古之为相者则不然举之以众取之以公众曰贤矣已虽不知其详姑用之待其无功然后退之有功则进之所举得其人则赏之非人则罚之皆众人所共然也已不置毫发之私于其间茍推是心以行之又何遗贤旷官之足病哉
  卢杞
  范祖禹论崔祐甫卢杞曰徳宗性本猜克故小人易入用崔祐甫则治用卢杞则乱祐甫辅之以宽大固益其徳矣杞辅之以严刻则合其性焉由其本猜克故也当其即政之始励精求治犹能任贤一为小人之所指导而终身不复使祐甫用于贞元之后亦岂得行其志哉 又论杞为相引裴延龄为学士曰君子与小人莫不引其类而聚于朝人君得一贤者而相之为相者举其类而进之后之进者亦举其类继之者莫非贤也其国未尝无人焉则是得一贤而百姓被其徳泽者数十年而未已也其任小人也岂特一时之患哉亦举其类而进之后之进者亦举其类继之者莫非小人也是以任一不肖而天下被其灾害者亦数十年而未已焉徳宗既相卢杞而杞复引延龄以自助则其国政可知矣卢杞相于建中之初而延龄用于贞元之后是始终之以小人也故徳宗之世贤人君子常厄穷而道不得行由小人之彚进不已也人君置相可不慎哉 又论卢杞保朱泚必不反曰人君如欲知其臣听其言而以事验之则忠邪贤不肖可得而见矣姜公辅䇿朱泚必反萧复言凤翔必乱见几知变何其明也卢杞以百口保泚请遣大臣宣慰而吴溆没于贼又误援军兴元益危宰相谋国乖刺如此则其人可知也兴元之守实公辅与复是赖徳宗虽以为相不旋踵而踈斥之杞几亡社稷至死而犹以为贤自古论祸难而不悟鲜有如徳宗者也 又论帝迫众议不得已贬杞新州司马曰徳宗之性与小人合与君子殊故其去小人也难远君子也易忠正之士一言忤意则终身摈斥卢杞裴延龄之徒至死而念之不衰迫于危亡不得已然后去之君子则于其不可去而逐之矣夫贤之与佞正之与邪听其所言观其所行亦足以知之矣徳宗反而易之岂恶治而欲乱哉盖其性与小人合也孙之翰论杞奸邪曰李勉以卢杞奸邪天下皆知独徳宗不知所以为奸邪此勉知其一未知其二杞奸邪惑主固有其术其始未必能辨也及以大罪贬窜徳宗复念之此由性所合尔盖徳宗性忌卢杞性险人臣希主所忌之意而行其险计此固易合也当李怀光赴难兴元杞惧言己之罪故沮其朝见致怀光怨望以叛徳宗悟其事已逐杞矣悟其事是辨其奸邪也既辨而复念之盖当危难则不敢徇己之情复有过失惧臣下不尽力于平贼也贼既平复归京师又欲肆己所为顾朝廷之臣未有如杞能希其意者故念之念之必将用之岂非性有所合也赖忠贤之徒力谏其事杞复早死不然杞必再用用则天下再乱矣后之人君性忌者得不戒之
  石守道论曰尝读唐史见徳宗信任卢杞知大奸有似乎忠大佞有似乎贤深心厚貌外不可知巧邪善谄君不能察使览袁高之奏谏官之踈虽幽厉之蒙蔽桓灵之昏暗犹将有以发寤而徳宗曾不少释其惑待遇益厚盖有以左道蒙其君也结君之心已深也固君之宠已坚也至杞死而天下为之快徳宗思之不已者信其大奸大佞有似乎忠贤而能蔽君聪明至于宗社崎危而莫之悟也海内怨嗟而莫之觉也任人之际可不察与观其行括率税间架算除陌敛天下之怨贾祸于国家拒怀光之朝茍一身之安遗忧于宗社千载之下人犹愤惋请观卢杞之邪徳宗之蔽塞可为后世之鉴矣
  陆贽
  范祖禹论贽上书论将兵并关中形势财利曰贤者之知国如良医之知疾察其形色视其脉理而识死生之变不待其颠仆而后以为病也陆䞇论用兵之乱如蓍龟之先见何其智哉夫岂如瞽史之知天道乎亦观其事而知之也非独如䞇之贤者能知之意天下之凡民亦必有知之者惟人君不觉也天下之患在于人莫敢言而君不得知言之而不听则末如之何也必乱而已矣 又论䞇上䟽劝帝从谏帝谓其失在推诚曰徳宗播迁几于亡国不能反求诸己而以为失在推诚既过而不改又谏而不从乃疑臣下之扬其恶而掠其美因不复以听纳为事甚矣其无人君之德也陆贽之言曲尽其情者其听从曾无一二愚故剟其大略以见徳宗之性与其行事以为戒哉 又论上与䞇谋事人谓内相上行止必与之俱曰徳宗于危乱之中斯须不可无䞇及其用裴延龄之谮则弃之如脱屣然于所厚如此宜其无所不薄也诗曰将恐将惧惟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其徳宗之谓矣 又论䞇上䟽谏上疑山北来者为窥觇欲拘之曰徳宗好察而不明是以致乱而不自知其非陆贽欲正其心术故必原其祸之所起而极论之使之惩既往之失防未然之悔也诗曰犹之未远是用大谏陆贽有焉 又论䞇谏帝下诏访裹头内人曰徳宗不能虚已以纳谏虽勉从陆贽之言不降诏而遣使是闭其门而由戸出也人君茍不能强于为善谏之为益也少哉 又论贽谏帝不可对赵憬论政事曰凡此皆徳宗心术之蔽也故萧复谏之于前陆贽论之于后而终不改盖自以为得驭下之术而不知失为上之道是以愈疑而愈暗也 又论裴延龄赵憬谮陆贽罢相曰人君欲闻外事岂不有贤者可任以为耳目乎徳宗知延龄诞妄而信之是自蔽耳目也其惑亦甚矣夫奸臣之立于朝非独狡佞足以惑其君心必有大臣之不忠者附益而封植之故不可去也延龄之亲宠陆贽之废黜赵憬实为之助憬之罪大矣必若治之以春秋之法憬其为诛首欤
  权德舆曰尝读贾谊书观其经制人文铺陈帝业术亦至矣待之宣室恨得后时遇亦深矣然竟不能达四聪而尽其善排群议而试厥谋道之难行亦已久矣东阳绛灌何代无之嘻一薰一莸善恶不能同其器方凿圆枘良工无以措巧心所以治世少而乱世多大雅衰而正声寝汉道未融既失之于贾傅吾唐不幸复摈弃于陆公公之秉笔内署也㩁古扬今雄文藻思敷之为文诰伸之为典谟俾𤡑狡向风懦夫增气则有制诰集一十卷览公之作则知公之为文也润色之馀论思献纳军国利害巨细必陈则有奏草七卷览公之奏则知公为臣也其在相位也推贤与能举直措枉将斡璿衡而掲日月清氛沴而平泰阶敷其道也与伊说争衡考其文也与典谟接轸则有中书奏议七卷览公之奏议则知公之事君也古人以士之遇也其要有四焉才位时命也仲尼有才而无位其道不行贾生有时而无命终于一恸唯公才不谓不长位不谓不高逢时而不尽其道非命欤裴氏之子焉能使公不遇哉说者又以房魏姚宋逢时遇主克致清平陆君亦获幸时君而不能与房魏争列盖道未至也应之曰道虽自我宏之在人蜚蝗竟天农稷不能善稼奔车覆辙丘轲亦废规行若使四君与公易时而相则一否一臧未可知也而致君不及贞观开元者盖时不幸也岂公不幸哉以为其道未至不亦诬乎
  李泌
  范祖禹论帝使李泌分主职事泌对宰相之职不可分曰古之王者惟任一相以治天下唐虞有百揆夏商官可知也周之冡宰实总六卿自司徒以下分职以听焉诏王废置者宰也是以治出于一政有所统相得其职君得其道恭己无为而治盖以此也后世多疑于人宰相之职分而不一君以为权在于己臣亦以为政在于君国之治乱民之休戚无所任责故贤者不得行其所学不肖者得以茍容于其间由官不正任不专也其有功烈见于世称为贤相者必其得君之专任职之久言行计从出于一人者也古者名与实称而后事成功立焉后世不能正名而其实必合于古然后能有成功如欲稽古以建官必以一相统天下始可以言治矣 又论上欲废太子泌諌止之曰李泌善处父子兄弟之间故能以其直诚正言感悟人主卒使父子如初可谓忠矣谄䛕之人助君之决者必曰家事非他人所预陷君于恶率由此言泌以为天子以四海为家则莫非家事以君之子为己任其知相之职业哉 又论泌言君相造命曰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自君臣而言之为君尽君道为臣尽臣道此穷理也理穷则性尽性尽则至于命矣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夫顺受其正者人事也人事极矣而后可以言命故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立岩墙之下而死者人之所取也非天之所为也顺其道而死者天之所为非人之所取也故曰命若夫建中之乱有以取之乎无以取之乎若无以取之则不穷兵不暴敛不相卢杞而致乱乃可谓命也若有以取之而曰命岂异于纣乎夫为人君不知相之奸邪不省己之阙失而归之术者之言以为命宜其德之不建政之不修也李泌之论不亦正乎司马温公论元友直运钱帛二十五万泌悉输之大盈库上犹有宣索曰王者以天下为家天下之财皆其有也阜天下之财以养天下之民已必豫焉或乃更为私藏此匹夫之鄙志也古人有言曰贫不学俭夫多财者奢欲之所自来也李泌欲弭徳宗之欲而丰其私财财丰则欲滋矣财不称欲能无求乎是犹启其门而禁其出也虽徳宗之多僻亦泌所以相之者非其道故也
  萧复
  范祖禹论上以复轻已使宣慰淮南陆贽言复去就帝竟不复辨曰德宗恶正直而保奸邪故亲卢杞疏萧复嫌隙既开无事而疑陆贽之言盖欲救其心术而执疑耻过不欲辨明宁蓄诸心晻昧不决而已此谗贼之所由入也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葘乐其所以亡者其徳宗之谓矣 又论复谓李勉卢翰在相位不可不与共议政事遂罢相曰萧复欲黜陈少游赏韦皋此朝廷之公议也德宗茍以为然在于一言使宰相行之而已何疑于李勉卢翰而独与从一为密耶且既以为相而不待之以诚则踈远之臣其可信者几希矣夫如是忠臣贤者岂得尽其心乎
  姜公辅
  范祖禹论公辅以谏厚葬唐安公主罢相曰人君置相必求天下之贤盖欲闻其忠言嘉谋以交修其所不逮也书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徳而后宰相与谏诤之臣分其所职人君得失相不豫焉必责之諌臣此谄䛕之人持禄保位之计非贤者之职业也姜公辅一谏徳宗而徳宗以为非所宜论卒废黜之不明之君岂知所任相哉
  杨炎
  孙之翰论曰杨炎为宰相论内库之弊使财赋一归有司言租庸之害定两税以便天下才力颇称其位矣及建议复陵阳渠不从严郢之言以起民怨城原州不纳段秀实之计以致兵叛何其自欺功业也宰相之任固在尽其才力以当国事茍谋议未至安得不从人之善也况浚渠之事严郢引内园植稻之费以明之利害甚显何故不从其言也原州之议秀实请俟农隙兴功是使众安而事立又何故不纳其计也不惟不从不纳且仇其人矣盖炎自恃才力方持大权不欲天下之人一违其议故树威如此殊不思宰相之议系天下利害必在于是尔未至于是有违之者安得不从也能从于善人称贤矣已有贤名则何损于才力何害于大权乎兹至公之道也炎虽有才而心不公故不能成就功业卒至祸败后之为相者戒之 又论贬崖州司马赐死曰炎怀元载私恩仇刘晏害之此固大罪若正名诛之宜矣然炎之害晏本出私恶徳宗杀炎又非公法始炎诬晏言尝托附独孤妃欲立韩王德宗不察虚实便以晏不利于已至遣使先杀晏后诏以忠州叛罪之此君与相俱以私怨心杀害勲贤仍诬其罪用掩己过是上欺于天下欺于人中外冤惜固不能已炎惧人言之多奏遣腹心使于四方言杀晏之事本由君怒以解己罪徳宗闻之又恶杀勲贤之事在已乃怒炎有意诛之若下诏述己听谗杀贤之过深自咎责雪晏之枉优加赠典正炎之罪肆诸市朝犹可戒己失道明国常宪使奸险者知惧忠愤者快心反擢用卢杞奸恶甚于炎乃加炎他罪杀之又岂公法也为君为相逞怨如是相欲无祸君欲不危难矣
  裴延龄
  范祖禹论别置四库虚张名数以惑上曰自古聚敛兴利之臣非有生财之术皆移东于西指虚为实徒张官吏置簿书以罔惑人主取功赏而已由明皇至于徳宗其事不谋而同盖兴利必用小人小人莫不为欺故其所行者由一律也
  崔善正 李锜
  范祖禹论崔善正言锜不法上械送锜锜坑杀之曰徳宗本恶崔善正直言故使李锜甘心焉善正之死非特以告锜也钳天下之口而长奸臣之威实徳宗杀之是朝廷杀谏者非锜杀告者也
  张唐英论曰浙西布衣崔善正上封事言李锜反德宗械善正以赐锜俾坑杀噫善正一布衣也茹藜藿则有八珍之甘处蓬荜则有藻棁之乐非食国家之禄有忧国家之心盖以虑肉食者失于庙堂而黎民抱骸于草莽故越数千里至京师一言者言锜之叛为徳宗计者宜念古人之戒欲入泽者问牧童欲入水者问渔师以其知之审也宜先遣一诏使巡行江浙察锜之志有无叛上之谋察善正之言审与不审然后以善正付法未为晚也何至闭聪遏明械之以赐锜使忠义之士死于无辜以箝天下直臣之口哉为锜之计者已既有不臣之迹致善正谏言朝廷释然不以为信则宜翻然悔过纳土归朝亦不失一节度使彼善正者虽发己之恶宜宽而恕之上章于朝请徳宗任用之以来天下直言之士则可谓善补过矣徳宗既褊急而以善正赐之李锜又不悔过从而杀之至宪宗之初锜果叛则善正不为狂妄宜下诏旌赏爵其子孙可也而天子与公卿大夫卒不议及于此善正可谓生死无一人知者可哀也哉
  李晟
  东坡李西平画赞曰以吾观西平王提孤军自比方赴行在走怀光斩朱泚如反掌及其后帅凤翔与陇右瞰河隍兵益振谋既臧终不能取寻常堕贼计困平凉卒罢兵仆三将谁之咎在庙堂斩马剑诛延赏为菹醢不足偿览遗像涕泗滂
  范祖禹论以张延赏罢晟兵柄晟谓与吐蕃盟事可忧曰人君于其所不当疑而疑之则于其所不可信而信之矣此必然之理也李晟有复唐室之大功又再败吐蕃社稷是赖而徳宗猜忌使勲贤忧惧不保朝夕至于谗邪之诡计吐蕃之甘言则推诚而信之不疑一旦罢晟兵柄中外莫不解体行张延赏之私意中尚结赞之阴谋忠贤至计确不可入而奸臣敌国得以欺卖由其心术颠倒见善不明故也延赏以私憾败国殄民刑孰大焉徳宗曽不致诘使之得保首领死牖下幸矣
  孙之翰论李晟论张延赏曰初徳宗用延赏相旧史言晟与延赏不协表论其过故改授仆射初观其事似晟恃功挟怨以沮延赏及详其本末乃晟忠于徳宗非恃功挟怨也晟虽一代元勲位任崇极常慕魏郑公为人思致君如贞观之治事有当言犯而无隐至徳宗用延赏相表论其过者知延赏非宰相器也但徳宗注意延赏必欲大用乃谕晟与之释憾会刘佐韩滉入朝以徳宗意劝晟表荐延赏不得已言之此又见晟不敢恃功固拒君意为强臣之态也延赏既相为徳宗宠待言无不从齐映居相位虽无显赫事业荐贤颇称纯直延赏与不足逐之远郡怒晟不解以谗言罢其兵权又忌柳浑忠直挤之罢相本嫉晟社稷大功欲用刘佐李抱真辈收河陇以高之遂建议减官收俸钱以助军既罢晟兵权抱真辈不平遂辞边任又减官诏下众言不便延赏复请量留员数以解谤议作相数月锐意报怨举事轻脱如此此固非宰相器则晟之表论其过岂非忠于徳宗也但徳宗好任奸人必使延赏作相尚以早卒未能大害天下然时政乱矣或曰李晟言张延赏不可大用于主诚忠矣然将帅方成大功领兵权进退宰相可乎答曰将帅贤如晟名徳为天下信服如晟者见天子命相非其人言之可矣不及晟者言之则为强横之臣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四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五
  德宗三
  阳城昌黎 柳子厚 范祖禹
  颜真卿范祖禹 曾子固 六一 子由段秀实柳子厚
  陆长源郑通诚乐天 张唐英
  高愍女李翺
  何蕃昌黎
  陆参李翺
  总论德宗之政范祖禹
  阳城
  昌黎谏臣论曰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问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㡬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之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禄秩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唯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也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则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帯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心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馀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悯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柳子厚阳公遗爱碣曰四年五月皇帝以银印赤绂即隐所起阳公为谏议大夫后七年廷诤恳至累日不解帝尤嘉异迁为国子司业旌直优贤道光师儒又四年九月己巳出拜道州刺史太学生鲁郡李偿庐江何蕃等百六十人投业奔走稽首阙下叫阍吁天愿乞复旧朝廷重更其事如己巳诏翌日会徒北向如初行至延禧门公使追夺其章遮道愿罢遂不果献生徒嗷嗷顾盼徘徊昔公之来仁风扇扬暴慠革面柔懦有立听闻嘉言乐甚钟鼓瞻仰德宇高逾嵩岱及公当职施政示人准程良士勇善伪夫去饰惰者益勤诞者益恭沉酗腆酒斥逐郊遂违亲三岁罢退乡党令未及下乞归就养者二十馀人礼顺克彰孝弟以兴则又讲贯经籍俾逹奥义简习孝秀俾极儒业冠屦裳衣由公而严进退揖让由公而仪公征甚遐吾党谁师遂相与咨度署吏布告诸儒愿立贞珉侔高状明乃访于学古之士纪公名字垂宪于后云云 又与太学诸生书曰始朝廷用谏议大夫阳公为司业诸生陶煦醇懿熙然大洽于兹四祀而已已诏出为道州仆时通籍光范门就职书府闻之悒然不喜非特为诸生戚戚也乃仆亦失其师表而莫有所矜式焉既而署吏有傅致诏草者仆得观之盖主上知阳公甚熟嘉美显宠勤至备厚乃知欲烦阳公宣风裔土覃布美化于黎献也遂宽然少喜如获慰荐于天子休命然而退自感悼幸生明圣不讳之代不能布露所蓄论列大体闻于下执事冀少见采取而还阳公之南也翌日闻诸生爱慕阳公之德教不忍其去顿首西阙下恳悃至愿乞留如故者百数十人辄用抚手喜甚震抃不宁不意古道复形于今仆尝读李元礼嵇叔夜传观其言太学生徒仰阙赴诉者仆谓讫千百年不可睹闻乃今日闻而睹之诚诸生见赐甚盛於戏阳公有博厚恢弘之德能并容善伪来者不拒曩闻有狂惑小生依托门下或乃飞文陈愚丑行无赖而论者以为言谓阳公过于纳污无人师之道是大不然仲尼吾党狂狷南郭献讥曾参徒七十二人致祸负刍孟轲馆齐从者窃屦彼一圣两贤人继为大儒然犹不免如之何其拒人也俞扁之门不拒病夫绳墨之侧不拒枉材理固然也范祖禹论阳城救陆䞇欲坏裴延龄麻曰韩愈作诤臣论当城未有言之时也世之论者或祖袭愈之馀意讥城以在职久而不言及陆䞇之贬而后发向若䞇不贬则无所成其名矣岂得遂默而已乎臣以为不然扬雄曰或问贤曰为人所不能城有待而为者也遏裴延龄为相救陆贽将死此人所不能非贤孰能之一奋其忠名震四方终身废放死而无憾自古处士之有益于国如城者鲜矣后世犹责之无已其不成人之美亦甚矣
  颜真卿
  范祖禹论卢杞使真卿使希烈被杀曰关播荐李元平卢杞陷颜真卿宰相之所好恶如此其事暴于天下非难见也而德宗不知惟其不好直而好佞所以蔽也相非其人欲不乱其可得乎
  曾子固颜鲁公祠堂记曰初公以忤杨国忠斥为平原太守䇿安禄山必反为之备禄山既举兵公与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后贼之不能直窥潼关以公与杲卿挠其势也在肃宗时数正言宰相不悦斥去之又为御史唐旻所谮连辄斥李辅国迁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请问起居又辄斥代宗时与元载争论是非载欲有所壅蔽公极论之又辄斥杨炎卢杞既相德宗益恶公所为连斥之尤不满意李希烈陷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惭其言后卒缢公以死是时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宝之际久不见兵禄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动公独以区区平原遂折其锋四方闻之争奋而起唐卒以振者公为之倡也当公之开土门同日归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馀万由此观之茍顺且诚天下从之矣自此至公没垂三十年小人继续任政天下日入于弊大盗既起天子辄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观望能居其间一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于再三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盖未有也若至于起且仆至于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则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学问文章往往杂于神仙浮图之说不皆合于理及其奋然自立能至于此者盖天性然也故公之能处其死不足以观公之大何则及至于势穷义有不得不死虽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欤惟历忤大奸颠跌撼顿至于七八而始终不以死生祸福为秋毫顾虑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足以观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乱不同而士之去就亦异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时彼各有义夫既自比于古之任者矣乃欲眷顾回隐以终于世其可乎故孔子恶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杀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谓仁者欤
  六一跋麻姑坛记曰麻姑坛记颜真卿撰并书颜公忠义之节皎如日月其为人尊严刚劲象其笔画而不免惑于神仙之说释老之为斯民患也深矣唐子西曰仁之胜不仁久矣然有时乎不胜而反为所陷焉者命也史臣论公晚节偃蹇为奸臣所挤见陨贼手是未必然公孙丞相以仲舒相胶西梁冀以张纲守广陵李逢吉以韩愈使镇州而卢杞以公使希烈其用意正相类尔然于数君子者皆不能有所伤而公独不免于虎口由是观之士之成败存亡岂不有命耶而小人轩然自以为得计不亦谬乎
  段秀实
  柳子厚与昌黎书致段太尉逸事曰太尉大节古固无有然人以为偶一奋遂名无穷今大不然太尉自有难在军中其处心未尝亏侧其莅事无一不可纪会在下名未达以故不闻非直以一时取笏为谅也
  陆长源郑通诚
  乐天哀二良曰丞相陇西公出镇于汴州军司马御史大夫陆长源实左右之二年而军用宁司空南阳公作藩于徐州军副使祠部员外郎郑通诚实先后之三年而民用康暨十五年春陇西薨浃辰而师乱大夫以直道及祸十六年夏南阳薨翌日而难作员外以危行遇害惜乎大夫人之望也员外国之良也咸克洁于身俭于家勤于邦又申之以言行文学智谋政事故其历要官参剧务如刀剑发硎割而无滞如钟磬在悬动而有声识者以为异时登天子股肱耳目之任必能经德秉哲绍复陇西南阳之事业以藩辅王家呜呼善人宜将锺奕叶之庆而不免及身之祸天乎报施之朕何其昧欤昔诗人有黄鸟之章以哀三良不得其死今斯文亦以哀二良其篇云伊大化之无形兮浩浩而茫茫中有祸身兮若机之张梁之乱兮陆受其毒徐之难兮郑罹其殃惟善人兮邦之纪纲邦之瘁兮而人先亡谓天之恶下民兮胡为生此忠良谓天之爱下民兮胡为生此豺狼我欲阶冥冥问苍苍苍苍之不可问兮俾我心之䀌伤悲夫而今而后吾知夫天难谌而命靡常
  张唐英论陆长源曰尝观韩子汴州乱诗及白氏哀二良文言陆长源人之望也以直道受祸今睹其临事之迹则长源乃自贻伊戚也始朝廷徙董晋为宣武军节度使长源自汝州刺史为晋行军司马然资性轻佻言语骄傲务酷其刑以威骄兵及晋死而长源为留后藩镇旧例凡有大变皆厚赏三军或以此论之长源曰我不同河北贼以钱物买健儿旌节又不给布帛但高其盐直以折之兵士人得盐一二斤而已又从事杨仪孟叔度浮薄不检常戏入军营玩弄妇女自称孟郎三军怨怒遂执长源并杨孟杀之噫是不知机也譬之良医治疾也病有万变药亦万变若病变而药不变则寿民者皆为殇子矣故贤智之士见机以成天下之务通变以立天下之功故身亦全名亦立国家之事亦济而长源徒执匹夫介讦之节非有通变之才不知适道论有不合权不能委顺其辞卒陷屠戮所谓病变而药不变矣孟子曰盆成括小有才而不知君子之大道卒死于齐赵政曰大雅先人福之所聚小智自私藏怨之府若长源者其亦小智自私之谓乎
  高愍女
  李翺高愍女碑曰愍女姓高妹妹名也生七岁当建中二年父彦昭以濮阳归天子前此者有质妹妹与其母兄者使彦昭守濮阳及彦昭以城归妹妹与其母兄皆死其母李氏也将死怜妹妹之㓜无辜请独免其死而以为婢众皆许之妹妹不欲曰生而受辱不如死母兄皆不免何独生为其母与兄将被刑咸拜于四方妹妹独曰我家为忠宗族诛夷四方神祗尚何知问其父所在之方西向哭再拜遂就死明年太常谥之曰愍当此之时天下之为父母者莫不欲愍女之为子也天下之为夫者莫不欲愍女之为室家也天下之为女与妻者闻之莫不欲愍女之行在身也昔者曹娥思父即自沉于江狱吏呼囚章女悲号思唁其兄作诗载驰缇萦上书丐除肉刑彼四女者或孝或智或义或仁噫此愍女厥生七年天生其知四女不备向遂推而布之于天下其谁不从而化焉虽有逆女必改行虽有悍妻必易心赏一女而天下劝亦王化之大端也
  何蕃
  昌黎太学何蕃传曰蕃淮南人父母俱全初入太学岁率一归父母止之其后间一二岁乃一归又止之不归者五岁矣蕃纯孝人也闵亲之老不自克一日揖诸生归养于和州诸生不能止乃闭蕃空舍中于是太学六馆之士百馀人又以蕃之义行言于司业阳先生城请谕留蕃于是太学阙祭酒会阳先生出道州不果留欧阳生詹言曰蕃仁勇人也或者曰蕃居太学诸生不为非义葬死者之无归哀其孤而字焉惠之大小必以力复斯其所谓仁欤蕃之力不任其体其貌不任其心吾不知其勇也欧阳生詹曰朱泚之乱太学诸生举将从之来请起蕃蕃正色叱之六馆之士不从乱兹非其勇欤惜乎蕃之居下其可以施之于人者不流也譬之水其为泽不为川乎川者高泽者卑高者流卑者止是故蕃之仁义充诸心行诸太学积者多施者不遐也天将雨水气上无择于川泽涧谿之高下然则泽之道是亦有施乎抑有待于彼者欤故凡贫贱之士必有待然后能有所立独何蕃欤吾是以言之无亦使其无传焉
  陆参字公佐
  李翺陆歙州述曰凡人之所不能穷者必推之于天天之注膏雨也人之心以为生旱苖然也雨与苖运相违或雨于海于山旱苖不得仰其泽惟人也亦然天之生俊贤也人之心以为拯憔悴之人然也贤者与憔悴之人时不合或死于野或得其位而道不能行憔悴之人不得被其惠膏雨之降也适然唯贤者之生于时也亦然运相合旱苖仰其泽憔悴之人赖其力傅说甘盘尹吉甫管夷吾之类也时弗合膏雨降虽终日贤哲生虽比肩旱苖之不救百姓之弗赖颜子子思孟轲董仲舒之类也故贤哲之生自有时百姓之赖其力亦天也呜呼公佐之官虽列于朝虽刺于州其出入始二年道之不行与居于田时弗差也公佐之贤虽日闻也其徳行亦未必昭昭然闻于天子公佐是以不得其职出刺一州又短命道病而死矣天下之人未蒙其徳固宜然也则天之生君也授之以救人之道不授之以救人之位如膏雨之或雨于海或降于山旱苖之不沐其泽者均也故君之不得其位以行其道者命也其亦不足于心者邪得是道者穷居于野非所屈冠冕而相天下非所伸其何有不足于心者邪
  总论德宗之政
  范祖禹曰唐历世二十历年三百徳宗享国二十有六年不为不久矣以其时君考之秕政尤多而大弊有三一曰姑息藩镇二曰委任宦者三曰聚敛货财本夫志大而才小心褊而意忌不能推诚御物尊贤使能以为果敢聪明足以成天下之务初欲削平僭叛刬灭藩镇一有兴元之乱而心陨胆破惴畏姑息惟恐生事既猜防臣下则専任宦者思其穷窘则聚敛掊克益甚于初矣自古治愈久而政愈弊年弥进而德弥退鲜有如徳宗者惟不知其过也是以藩镇强而王室弱宦者専而国命危贪政多而民心离唐室之亡卒以是三者其所从来者渐矣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六
  顺宗
  王叔文以杜佑掌财赋而已副之范祖禹贾耽郑珣瑜相次归卧范祖禹
  刘禹锡东坡
  董侹刘禹锡
  宪宗一
  宪宗求听谏争范祖禹
  于𬱖劝峻刑上曰欲使朕失人心耳范祖禹上不以平蔡郓事付史范祖禹
  以张弘靖为河东节度范祖禹
  罢郑𬘡相李藩范祖禹
  罢权德舆相范祖禹
  宪宗任相孙之翰
  帝暴崩宫中范祖禹 石守道
  宦官范祖禹
  藩镇范祖禹 温公
  淮西昌黎
  王叔文以杜佑掌财赋而已副之
  范祖禹论曰易曰咸其股执其随往吝象曰咸其股亦不处也志在随人所执下也春秋传曰凡师能左右之曰以皆言制于人而无所能为也杜佑以旧相不耻与小人共事而为之用其可贱也
  贾耽郑珣瑜相次归卧
  范祖禹论曰孔子曰行已有耻可谓士矣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耻之于人大矣贾耽郑珣瑜当小人用事而为相碌碌无补知其不可引疾而去能知耻矣方之杜佑高郢岂不有间哉
  刘禹锡
  东坡论禹锡文过曰禹锡既败为书自解言王叔文实工言治道能以口辩移人既得用所施为人不以为当太上久疾宰臣及用事者不得对宫掖事秘建桓立顺功归贵臣由是及贬后汉宦者传论云孙珵定立顺之功曹腾参建桓之䇿腾与梁冀比舍清河而立蠡吾此汉之所以亡也与广陵王监国事岂可同日而语哉禹锡乃敢以为比以此知小人之为奸虽已败犹不悛也其可复置之要地乎
  董侹
  刘禹锡曰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景工于诗者能之风雅体变而兴同古今调殊而理一达诗者能之工生于才达生于明工者还相为用而后诗道备矣云云诗者其文章之蕴邪义得而言丧故微而难能境生于象外故精而寡和千里之谬不容秋毫非有的然之姿可使戸晓必俟知者然后鼓行于时自建安距永明已还词人比肩唱和相发有以朔风零雨高视天下虫噪鸟鸣蔚在史䇿国朝因之粲然复兴由篇章以跻贵仕者相踵而起兵兴已还右武尚功公卿大夫以忧济为任不暇器人于文什之间故其风寝息乐府协律不能足新词以度曲夜讽之职寂寥无纪则董生之贫卧于裔土也其不得于时者欤其不试故艺者欤
  宪宗求听谏争
  范祖禹论上谓宰相事有违宜卿当谏论曰宪宗以太宗纳谏厉其群臣其有意于贞观之治乎夫能自防如此庶可以寡过矣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徳宪宗有焉 又论上责宰相当力谏曰人君患不从谏人臣患不纳忠人君唯不从谏也是以君子日踈小人日亲君子立人之朝岂以踈而遂易其心哉有官守者不失其职有言责者不失其言君从之亦谏也君不从之亦谏也谏而不入则去之臣之义也君恶正直而说谄䛕然而未尝杀一正士戮一谏者也而其臣怀禄畏罪而不言则曰君不能从此孟子所谓贼其君者也宪宗之责宰相其以未尽人臣之义乎又论上诘李綘久不谏曰宪宗可谓能自克矣书
  曰仆臣正厥后克圣夫能求谏如此岂非亲正直之益乎说命曰后克圣臣不命其承茍能恱而从之又责以求之何患乎臣之不谏也
  于𬱖劝峻刑上曰欲使朕失人心耳
  范祖禹曰守位以仁不闻以威有罪而刑之曰天讨先王岂敢轻重于其心哉故书曰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言刑在人而不在已所以为无私也然则人君患无德不患无威人臣劝之以峻刑是纳君于恶也孔子曰不知言无以知人宪宗惩于𬱖之奸谋其可谓知言矣夫如是邪说何自而入哉
  上不以平蔡郓事付史
  范祖禹曰宪宗劳而不伐有功而不矜此大禹之德也岂不贤哉其行已如此而不能胜其骄侈之心卒任小人以隳盛业何其拨乱之易而守成之难邪盖危则惧惧则善心生安则泰泰则逸心生是以天下既平而祸患常生于所忽也
  以张弘靖为河东节度
  范祖禹论弘靖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帝不从遂求罢明年以为节度曰张弘靖言不失职进退以礼有大臣之体矣其后卒舍恒冀并力淮西如其所虑宪宗虽得之于裴度而失之于弘靖岂未之思乎
  罢郑𬘡相李藩
  范祖禹曰宪宗以循默罢郑𬘡以忠直相李藩责任如此可谓正矣其中兴唐室不亦宜乎
  罢权德舆相
  范祖禹曰德舆依违中立无所适从自以为得固位之术矣且于同列犹不敢忤而况于君乎茍无所发明则焉用相矣宪宗黜之足以厉其臣下岂不明哉
  宪宗任相
  孙之翰论曰古人谓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此非通论夫天下安固注意于相天下危亦当注意于相相得人将自出矣今观唐事大可验德宗建中中以两河乱锐意平定时得马燧李抱真李晟辈数名将任之竟不能平魏博淄青之乱反致大变者相不得人也相者卢杞也无大公至忠之心无经营处置之才虽有名将故不能成功也宪宗自即位有兴复大业之志首得杜黄裳陈安危之本启其机断继得武元衡裴垍李绛裴度谋议国事数贤皆大忠至明之人故能选任将帅平定寇乱六十年叛涣之地复为王土四方之人再见太平光采者相得其人也则所谓天下危亦当注意于相相得人将自出矣非其验欤或曰建中叛者李希烈田恱朱滔等皆剧贼非元和中刘辟李锜卢从史王承宗吴元济李师道之比也故马燧辈不能平希烈等数贼高崇文辈能平辟等数叛臣也此由贼之彊弱将之用力难易又何系于相之事焉答曰希烈等虽剧贼过于辟等然马燧抱真李晟之为将亦过于高崇文李光颜李愬之徒也以是论之将才贼势正等尔但前日之将不能成功后日之将能成功者实系于相尔建中元和之事难以䟽举今举一二事最显者证之马燧辈败田悦于洹水悦奔魏州城中败卒无三二千人皆夷伤未起日夕俟降燧辈若乘胜进兵获田悦收魏博反掌间尔时河北剧贼惟恱悦既平李纳势弱望风当降况朱滔等未叛河北无事矣河北无事河南一希烈凶贼既无党援何能为哉但燧与抱真不和迁延不进致悦婴城固守且诱朱滔等同叛遂成横流之势盖燧窥朝廷之事卢杞所为险薄专报怨仇必无公平之法以御于外故少所畏惮敢乘私忿之心不了国事也杜黄裳荐高崇文使讨刘辟崇文固尽心军事黄裳尚虑未得成功以其所惮之人制之使人谕之曰若不尽力当用刘澭代之黄裳为宰相已荐用名将复以能者制之崇文不得不速于立功也裴度请督战淮西诸将闻之益用命知度必能赏功罚罪也以此证之天下安危系于相岂不彰彰乎然相之贤非天子之明不能任也又见宪宗之明能任贤相则徳宗以政柄付于奸人何如主哉元和之治建中之乱后之君天下者深鉴之
  帝暴崩宫中
  范祖禹曰宪宗伐叛讨逆荡平河南唐室威令赫然复张而变生于左右近习身陷大祸由任相非其人故也可不为深戒哉 又论曰陈洪志弑宪宗而穆宗不讨贼故旧史于宪宗之崩疑以传疑其后文宗谋诛宦者本讨元和之乱宣宗追怨穆宗以为豫谋穷治逆党诛之殆尽其子孙皆以为弑则无疑矣臣故正其事曰为陈洪志所弑
  石守道论曰天宝之后唐室失御中官内握兵权各擅威福诸侯外据土㝢罕有臣顺宪宗皇帝英威神圣聪明睿武初斩刘辟后平淮蔡遂定东夏威德远畅华夷畏服圣功卓然神人柔格信乎中兴之圣主矣然不能鉴祖宗之失革中官之弊而溺于近狎亲任阉寺终于弑戮惜哉
  宦官
  范祖禹论上以李拭请吐突承璀讨王承宗上以拭奸黜之曰宪宗以李拭逢迎其意谓之奸臣可谓明矣知拭之不可用岂不知承璀之不可将哉而必将承璀是不能以公灭私以义胜欲也夫不知其非而为之其过小知其非而为之其过大己为不正则邪之招也君人之道可不慎其在己者哉 又论以吐突承璀为招讨使曰宪宗以中官为大将此乱政也然其群臣皆以为不可彊谏而力争者相属于朝此则治世之事也亦足以见其贤臣之多矣天下之祸莫大于人君过举而下莫敢言如皆莫敢言则至于亡而不自知也 又论谭忠说田季安谓以中人为将乃天子自为谋将夸服臣下曰朝廷伐叛讨逆以一四方此天下之公义也必与天下贤者共为之克以天下不克以天下天子无私焉宪宗欲自有其功故任中人不任将相是天子与臣下争功也何其不广哉夫天下之功在用人而不自用用伊尹者汤之功用传说者高宗之功用十乱者武王之功用周公者成王之功未闻独用家臣而后功由己出也宪宗一将承璀而天下之人皆见其情知其将以夸服臣下人君之动可不慎哉
  藩镇
  范祖禹论杜黄裳对帝请以法度裁藩镇曰藩镇之乱异于诸侯诸侯自上古以来有之皆圣贤之后王者不得而灭绝也王畿不过千里其外皆以封国故王者不勤于德则诸侯强大其理势然也唐之藩镇皆起于盗贼其始也天子封殖之又从而姑息之至于不可制人主自取之也宪宗一裁以法而莫不畏威犹反掌之易天下治乱岂有不由君相者哉 又论以内库钱百五十万缗赐魏博军士曰宪宗不爱府库之积以慰魏博三军之心可谓知所取与能用善谋矣其德厚如此犹不过于一传而复失之虽穆宗御失其道亦由人心不固而王泽易竭也况不怀之以德而临之以兵其能有之十年乎 又论上以爱女妻于𬱖之子𬱖遂入朝曰天子之于天下其为政必可继也宪宗不爱一女以悦于𬱖天下藩镇焉得人人而悦之古之王者所与为婚姻而嫁以女者必先圣之后不然则甥舅之国也𬱖方命不朝而天子以女妻其子不亦替乎 又论李绛言河北诸镇不同浙西剑南未易取曰人君之患在狃于一胜而欲事所难不知敌之强弱坚脆而轻用其武一战不克丧威长冦征伐不息或起内患德宗兴元之乱是也夫根深则难抜疾固则难攻乱日浅者治之亦易乱日久者除之亦难先王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其为之有本末图之有先后是以无欲速轻举之悔也又论四年方平淮西曰人君之御天下其失之甚易其取之甚难以宪宗之明断将相之忠贤竭天下之兵力以伐三州四年而后克其难如此则人君岂可不兢兢业业慎其所以守之者哉 又论横海节度乌重㣧奏罢镇将令刺史领兵曰后世郡县古之诸侯也委之以土地人民而不与之兵是以匹夫而守一州也天下有变则城郭不守而朝廷无藩篱之固何异于无郡县乎是故为法者必关盛衰焉使一县之众必由于令一郡之众必由于守守之权归于按察按察之权归于天子则天下如网纲之相维臂指之相使矣唐自中叶郡置镇兵主将有擅兵之势而刺史无専城之任是以郡县愈弱藩镇愈强横海一帅制之得宜而数世顺命况天下处之皆得其道何危乱之有哉
  温公论沂州军乱王弁杀王遂而曹华屠军卒千二百人曰春秋书楚子䖍诱蔡侯般杀之于申彼列国也孔子犹深贬之恶其诱讨也况为天子而诱匹夫乎王遂以聚敛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乱王弁庸夫乘衅窃发茍沂帅得人戮之易于犬豕耳何必以天子诏书为诱人之饵乎且作乱者五人耳乃使曹华设诈屠千馀人不亦滥乎然则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将帅将帅何以令其士卒上下盻盻如冦仇聚处得间则相鱼肉惟先发者为雄耳祸乱何时而弭哉惜夫宪宗削平僭乱几致太平其美业所以不终由茍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淮西
  昌黎平淮西碑曰唐承天命遂臣万方孰居近土袭盗以狂往在玄宗崇极而圯河北悍骄河南附起四圣不宥屡兴师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妇织不裳输之以车为卒赐粮外多失朝旷不岳狩百隶怠官事亡其旧帝时继位顾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斩吴蜀旋取山东魏将首义六州降从淮蔡不顺自以为彊提兵叫讙欲事故常始命讨之遂连奸邻阴遣刺客来贼相臣方战未利内惊京师群臣上言莫若惠来帝为不闻与神为谋乃相同德以讫天诛乃敕颜㣧愬武古通咸统于宏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万其师大军北乘厥数倍之常兵时曲军士蠢蠢既剪凌云蔡卒大窘胜之邵陵郾城来降自夏入秋复屯相望兵顿不励告功不时帝哀征夫命相往釐士饱而歌马腾于槽试之新城贼遇败逃尽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师跃入道无留者额额蔡城其疆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顺俟帝有恩言相度来宣诛止其魁释其下人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人妇女迎门笑语蔡人告饥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赐以缯布始时蔡人禁不往来今相从戏里门夜开始时蔡人进战退戮今旰而起左飧右粥为之择人以收馀惫选吏赐牛教而不税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觉羞前之为蔡人有言天子明圣不顺族诛顺保性命汝不吾信视此蔡方孰为不顺往斧其吭凡叛有数声势相倚吾强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长而父而兄奔走偕来同我太平淮蔡为乱天子伐之既伐而饥天子活之始议伐蔡卿士莫随既伐四年小大并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断乃成既定淮蔡四夷毕来遂开明堂坐以治之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七
  宪宗二
  李绛范祖禹
  裴度范祖禹 孙之翰
  杜黄裳范祖禹
  裴垍范祖禹
  崔群范祖禹
  韦丹杜牧
  白居易东坡 子由 元稹
  柳宗元荆公 东坡 昌黎
  李贺杜牧
  刘轲白乐天
  李绛
  范祖禹论上以久旱降德音绛与白居易言乞令实惠及人曰古之救灾必施舍己责逮鳏寡赈乏绝至汉之时恤民者犹赐之田租后世人君惟赦有罪及有爵而已德泽不加于百姓也绛居易以为欲令实惠及民无如减其租税使宪宗诏令不为空文贤人之谋岂不信哉 又论上畏绛谏罢猎曰书曰自成汤至于帝乙成王畏相其称中宗曰严恭寅畏太王王季曰克自抑畏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夫为人君动必有所畏此盛德也不然以一人肆于民上其何所不至哉宪宗畏直臣之谏而不敢盘于游畋其可谓贤矣 又论李绛罢复以吐突承璀为中尉曰李绛可谓大臣矣不与承璀并立于朝故其言足以信于君行足以信于民可则进不可则退使其君用舍以义而不以利不如是何以为国之重哉
  裴度
  范祖禹论度以蔡卒为牙兵蔡人始知有生民之乐曰裴度伐叛以刑柔服以德使百姓晓然知贼之为暴而唐之为仁故能变犷戾之俗为驩虞之民其后取淄青如反掌不惟乘胜用兵之易盖人心先服故也岂非待物以诚之效欤
  孙之翰论用裴度相曰前代已来天子有兴治平乱之志而或功不成事不立者明断不至也以天子之尊有明断之才何功不成何事不立然当兴治平乱之时必究事机详利害任贤者去时弊数者之类君不能独讨必谋于臣谋于臣未必尽贤不尽贤必有异同之论若辨之不至则惑其事而不行或行之一奸人沮议则半道而止矣此无他明断不至也宪宗用裴度为宰相使平冦乱可谓明断至矣宪宗以河北藩臣窃据之地不奉朝命久矣方有平定之志吴元济于河南近镇擅袭凶父之位且放兵四劫遂命将讨之镇郓二贼同恶相援乞赦元济之罪宪宗不许但委武元衡经画其事又得裴度赞其大计镇郓贼乘凶忿之心恣行逆计至遣其党于都下窃发以害元衡及伤裴度中外惶骇日虞不测献计者请罢裴度官以安贼心宪宗大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计得行朝纲何以振举朕用度一人足以破贼此真英主之言明断之才也夫能知裴度之贤必能破贼明之至也京师凶贼窃发杀害宰相不能挠用兵之计断之至也宜乎不数年诛除宿盗平定两河尽复高祖太宗之土宇非明断之才何以至此用兵固难事加六十年叛涣之地朝廷恬于姑息矣一日决计征讨止由明断遂果有功若军国之事不至如此之难者天子以明断行之岂有不成乎 又论罢度相曰宪宗用数贤相故能平治天下然数相中裴度功尤大者惜乎已成大功方在兴修治具固太平之业遽为奸人所挤罢去相位何宪宗前日用度之明后罢度之昏也当淮西之叛镇郓连谋变起都城宰辅被害时不用度贼势莫遏天下乱矣宪宗既以明断用度度得尽其才谋经营国事故朝政日修国威日振平淮西服镇州收淄青四方欣欣再见平世度之大功如是若久任之贞观之治可复也但宪宗以世难渐平有侈乐之态奸人皇甫镈本以聚敛佞媚进用至为宰相度极陈镈奸恶之状一不听纳镈自知公议不容益以狡计固宠会内库出陈朽物付度支镈以善价买之用给边军致将士大怒焚其所赐度又言之镈于人主前引足指靴为坚物此真奴仆之态宪宗宠奴仆之人不顾忠贤之奏竟以镈言罢度相位何昏暗至此盖宪宗中智可上可下之主也中智之主当患难则能用忠贤及无事则必悦奸佞用忠贤所以济己之事悦奸佞且以奉己之欲故前日用度其明在中智之上惧患难之大也后日宠镈其昏在中智之下见世道之平也又素宠内臣吐突承璀方用事镈以厚赂结之内外胶固奸计日行故度可罢而镈不可不宠也度既罢镈欲専养君以自固恩势宪宗方荡然自得谓天下无事惟虑年寿之不永侈乐之不极镈进方士以长生惑之加宦官众多日益亲宠数月为金丹所误忿怒不常宦官遂起逆谋矣前日用贤能平天下后日宠奸不能保其身以宪宗中智之主功业已成威福甚盛一日昏惑尚取大祸后之人主功业威福不逮者得不为戒哉
  范祖禹论度表皇甫镈奸并谏帝建升平业十已八九何自隳坏曰人君赏一人而天下莫不劝罚一人而天下莫不惧岂其力足以胜亿兆之众哉处之中理而能服其心也用一不肖而四方莫不解体杀一无罪而百姓莫不怨怒岂必人人而害之哉处之不中理而不能服其心也茍能服其心则治天下如运之掌何征而不克何为而不成裴度可谓知言矣其所以启告人主岂不得其要乎
  杜黄裳
  范祖禹论黄裳对宪宗以王者选贤而委任不宜亲细事曰鼂错有言曰五帝神圣其臣莫能及故自亲事错之学本刑名之言也岂足以知帝王之道哉然而后世或稽其说以䛕人主至使为上者行有司之事宰相失职天下不治由其臣不学之过也夫人君任一相一相举贤才贤者各引其类岂不易而有成功乎是故上不可代其下下不可勤其上若为上而行有司之事岂独治天下不可为也一县亦不可为也奚独一县也一家亦不可为也黄裳之相宪宗其知所先务哉
  裴垍
  范祖禹论宪宗任相矫德宗弊垍亦竭诚辅佐赏谏官曰古之贤相不惟以谏争为己任又引天下之贤者使之谏其君此爱君之至者也佞相不惟谄谀其主又恶人之谏恐其为己不利此贼君之大者也人主欲知相之贤佞曷不以此观之乎若垍者可谓忠于事君而不负相之职任矣
  崔群
  范祖禹论群对帝以玄宗罢张九龄相李林甫为治乱之分曰天下治乱系于用人明皇之政昭然可睹矣崔群以退张九龄任李林甫为治乱之所分岂徒有激而云哉其可谓至言矣圣人复起不能易也
  韦丹
  杜牧武阳公遗爱碑曰皇帝召丞相延英便殿讲议政事及于循吏且称元和中兴之盛言理人者谁居第一丞相墀言臣尝守土江西目睹观察使韦丹有大功徳被于八州殁四十年稚老歌思如丹尚存丞相敏中丞相植皆曰臣知丹之为理所至人思江西之政熟于听闻乃命守臣纥于众上丹公功状联大中三年正月二十日诏书授史臣尚书司勲员外郎杜牧曰汝为丹序而铭之以美大其事臣某伏念天宝建中艰难之馀根于河北枝蔓于齐鲁梁蔡辟为章句书生以蜀叛锜为宗室老臣以吴叛其他高下其目跂而欲飞者往往皆是宪宗皇帝高听古议广谏益圣任贤使能考校法度号令未出威先雷霆十有四年擒殛凶狠方行四海罔不率伏当是时凡五征兵解而复合仅八周岁天下晏然不告劳苦实以守土多循良吏而丹居第一周召伯治人于陜西召穆公有武功于宣王时仲尼采甘棠江汉之诗弦而歌之列于风雅班固叙汉宣帝中兴名臣言治人者亦首述黄霸龚遂次将相下今下明诏刻丹治效令得与元和功臣彰中兴得人之盛悬于无穷用古道也
  白居易
  东坡论乐天不欲讨蔡曰吴元济以蔡叛犯许汝以惊东都此岂不可讨者也当时议者欲置之固为非䇿然不得武裴公二杰事亦未易办也白乐天岂庸人哉然其议论亦以欲置之者其诗有海图屏风者可见其意且注云时方讨淮蔡作吾是以知仁人君子之于兵盖不欲轻用如此淮蔡且欲以徳怀况欲弊所恃以勤无用乎悲夫此未易与世士说也子由曰乐天少年知读佛书习禅定既渉世履忧患胸中了然照诸幻之空也故其还朝为从官小不合即舍去分司东洛优㳺终老盖唐世士大夫达者如乐天寡矣然处世不幸在牛李党中观其平生端而不倚非有所附丽者盖势有所至而不能已耳会昌之初李徳裕用事乐天适以七十遂求致仕不一二年而殁嗟夫文饶尚不能置一乐天于分司中耶然乐天每闲冷衰病发于咏叹辄以公卿投荒缪死不获其终者自解予亦鄙之至其闻文饶谪朱崖三绝句刻核尤甚乐天虽陋盖不至此也且乐天死于会昌之初而文饶之窜在会昌末年此决非乐天之诗岂乐天之徒浅陋不学者附益之邪乐天之贤当为辨之
  元稹论乐天之文章曰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长乐天之长可以为多矣夫以讽谕之诗长于激闲适之诗长于遣感伤之诗长于切五字律诗百言而上长于赡五字七字百言而下长于情赋赞箴戒之类长于富碑记叙事制诰长于实启奏表状长于直书檄词䇿剖判长于尽总而言之不亦多乎哉
  柳宗元
  王荆公读柳宗元传曰余观八司马皆天下之奇才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士大夫欲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无所用于世往往能自强以求列于后世而其名卒不废焉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吾多见其初而已要其终能母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耳复何议于彼哉东坡曰柳宗元敢为诞妄居之不疑吕温为道州衡州及死二州之人哭之逾月客舟之道于永者必呱呱然虽子产不至此温何以得之其称温之弟恭亦贤豪绝人者又云恭之妻裴延龄女也孰有士君子肯为裴延龄婿者乎宗元与伾叔文交盖亦不羞于延龄姻也恭为延龄婿不见于史宜表而出之 又答钱济明书曰向示非国语之论意素不然之但未暇为书耳所视甚善柳子之学大率以礼乐为虚噐以天人为不相知所云虽多皆此类耳此所谓小人无忌惮者君正之大善至于时令断刑四维正符之类皆非是云云
  昌黎曰子厚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䟽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征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视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异类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少愧矣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李贺
  杜牧论贺文章曰元和中韩吏部亦颇道其歌诗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陊殿梗莽丘陇不足为其恨怨悲愁也鲸呿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盖骚之苖裔理虽不及辞或过之骚有感怨刺怼言及君臣理乱时有以激发人意乃贺所为无得有是贺能探寻前事所以深叹恨今古未尝经道者如金铜仙人辞汉歌补梁庾肩吾宫体谣求取情状离绝远去笔墨畦迳间亦殊不能知之贺生二十七年死矣世皆曰使贺且未死少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
  刘轲
  白乐天曰庐山自陶谢洎十八贤已还儒风绵绵相续不绝贞元初有符载杨衡辈隐焉亦出为文人今其读书属文结草庐于岩谷间者犹一二十人即其中秀出者有彭城人刘轲轲开卷慕孟轲为人秉笔慕扬雄司马迁为文故著翼论三卷豢龙子十卷杂文百馀萹而圣人之旨作者之风虽未臻极往往而得云云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八
  宪宗三
  韩愈沈颜 石介 范文正公 李汉柳子厚 东坡 少㳺 皮日休
  李翺
  孟郊 张籍 李翺昌黎 六一
  欧阳詹昌黎 曾子固
  韩愈
  沈颜登华旨曰尝读李肇国史谱云韩文公登华岳之巅顾视其险绝恐栗度不可下乃发狂恸哭而欲缒遗书为诀且讥好奇之过也如是沈子曰吁是不谕文公之旨邪夫仲尼之悲麟悲不在麟也墨翟之泣丝泣不在丝也且阮籍纵车于途途穷辄恸岂始虑不至耶盖假事讽时致意于此尔前贤后贤道岂相远文公愤趣荣贪位者之若陟悬崖险不能止俾至身危踣蹶然后叹不知税驾之所焉可及矣悲夫文公之旨微沈子几晦乎
  石介辨谤曰介读青州刘槩韩吏部传论曰宪宗迎佛骨群臣无敢言者独吏部言之去南荒八千里此岂利于身利于道也槩于此知吏部之功也曰潮阳之湫鳄鱼为害潮人患之吏部至则投文以逐之一夕尽去鳄鱼厥性暴戾无识犹感其化而去焉使吏部立岩廊辅元首施其道而化天下之暴戾无识复有如鳄鱼者乎必无也鳄鱼可化况于人乎槩于此知吏部之道也曰史臣谓排释老于道未大不知大其道者复何也槩于此知吏部之尊也曰讳辨其旨不独为贺有激于时尔凡人怠于敦孝而亟于避讳甚无取也槩于此知吏部之孝也曰鲧无德于民犹有灵于晋国宗元有徳于民岂无灵于罗池者乎吏部碑之何所不可槩于此知吏部之是也曰平蔡碑非不善也信一妇人而磨之焉知实录不类蔡碑槩于此知吏部之受诬也
  范文正公曰予观尧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变代无穷乎惟抑末扬本去郑复雅左右圣人之道者难之近则唐贞元元和之间韩退之主盟于文而古道最盛懿僖以降寖及五代其体薄弱
  李汉曰文者贯道之器也不深于道有至焉者不也易繇爻象春秋书事诗咏歌书礼剔其伪皆深矣乎秦汉以前其气浑然迨乎司马迁相如董生扬雄刘向之徒尤所谓杰然者也至后汉曹魏气象萎薾司马氏已来规范荡析谓易已下为古文剽掠僣窃为工耳文与道蓁塞固然莫知也先生生于大历戊申幼孤随兄播迁韶岭兄卒鞠于嫂氏辛勤来归自知读书为文日记数千百言比壮经书通念晓析酷排释氏诸史百子搜抉无隐汗澜卓踔奫沄澄深诡然而蛟龙翔蔚然而虎凤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洁周情孔思千态万状卒泽于道徳仁义炳如也洞视万古愍恻当世遂大拯頺风教人自为时人始而惊中而笑且排先生益坚终而翕然随以定呜呼先生于文摧陷廓清之功比于武事可谓雄伟不常者矣柳子厚韩愈毛颕传后曰自吾居夷不与中州人通书有来南者时言韩愈为毛颕传不能举其辞而独大笑以为怪而吾久不克见杨子诲之来始持其书索而读之若捕龙蛇搏虎豹急与之角而力不敢暇信韩子之怪于文也世之模拟窜窃取青媲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而以为辞者之读之也其大笑固宜且世人笑之也不以其俳乎而俳又非圣人之所弃者诗曰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太史公书有滑稽列传皆取乎有益于世者也故学者终日讨说答问呻吟习复应对进退掬溜播洒则罢惫而废乱故有息焉游焉之说不学操缦不能安弦有所拘者有所纵也太羮玄酒体节之荐味之至者而又设以奇异小虫水草楂梨橘柚苦醎酸辛虽蜇吻裂鼻缩舌涩齿而咸有笃好之者文王之昌蒲菹屈到之芰曾晳之羊枣然后尽天下之奇味以足于口独文异乎韩子之为也亦将弛焉而不为虐欤息焉㳺焉而有所纵欤尽六艺之奇味以足其口欤而不若是则韩子之辞若壅大川焉其必决而放诸陆不可以不陈也且凡古今是非六艺百家大细穿穴用而不遗者毛颕之功也韩子穷古书好斯文嘉颖之能尽其意故奋而为之传以发其郁积而学者得之励其有益于世欤是其言也固与异世者语而贪常嗜琐者犹呫呫然动其喙彼亦劳甚矣乎 又论曰退之所为者司马迁扬雄迁于退之固相上下若雄者如太玄法言及四愁赋退之独未作耳使作之加恢奇至他文过扬雄远甚雄之遣言措意颇短局滞涩不若退之猖狂恣睢肆意有所作云云
  东坡曰韩愈亦近世豪杰之士如原道中言语虽有疵病然自孟子之后能将许大见识寻求古人自亦难得观其断曰孟子醇乎醇荀扬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若不是他有见识岂千馀年后便断得如此分明如扬雄言老子谓之道徳则有取焉尔至于槌提仁义绝灭礼乐为无取若以老子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圣人不起为救时反本之言为无取尚可恕如老子言失道而后德失徳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则不识道已不成言语却言其言道徳则有取扬子亦目不见道此其与韩愈相去远矣 又论曰欧阳文忠公尝谓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一篇而已余亦以谓唐无文章惟韩退之送李愿归盘谷序一篇而已平生愿效此作一篇毎执笔辄罢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独步 又论曰圣人之道有趋其名而好之者有安其实而乐之者珠玑象犀天下莫不好奔走悉力争斗夺取其好之不可谓不至也然不知其所以好之之实至于粟米蔬肉桑麻布帛天下之人内之于口而知其所以为美被之于身而知其所以为安此非有所役乎其名也韩愈之于圣人之道盖亦知好其名矣而未能乐其实何者其为论甚高其待孔子孟轲甚尊而拒杨墨佛老甚严此其用力亦不可谓不至也然其论至于理而不精支离荡佚往往自叛其说而不知昔者宰我子贡有若更称其师以为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之盛虽尧舜之贤亦所不及其尊道好学亦已至矣然而君子不以为贵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之污而已矣若夫颜渊岂亦云尔哉盖亦曰夫子循循焉善诱人由此观之圣人之道果不在于张而大之也韩愈者知好其名而未能乐其实者也愈之原人曰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地者山川草木之主也人者飞潜动植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为主之道矣是故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夫圣人之所为异乎墨者以其有别焉耳今愈之言曰一视而同仁则是以待人之道待夫万物是爱无差等之说也而可乎教之使有能化之使有知是待人之仁也不薄其礼而致其情不责其去而厚其来是待外国之仁也杀之以时而用之有节是待禽兽之仁也若之何其一之儒墨之相戾不啻若胡越而其疑似之间相去不能以发宜乎愈之以为一也孔子曰汎爱众而亲仁仁者之为亲则是孔子不兼爱也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神不可知而祭者之心以为如其存焉则是孔子不明鬼也儒者之患患在于论性以为喜怒哀乐皆出于情而非性之所有夫有喜有怒而后有仁义有哀有乐而后有礼乐以为仁义礼乐皆出于情而非性则是相率而为老子之婴儿也嗟夫君子之为学知其人之所长而不知其蔽岂可谓善学者耶又论曰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矣故申吕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徳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而小人学道则易使也云云
  秦少游论曰先王之时一道徳同风俗士大夫无意于为文故六艺之文事词相称始终本末如出一人之手后世道术为天下裂士大夫始有意于为文故自周衰以来作者班班相望而起奋其私知各自名家总而论之未有如韩愈者也何则夫所谓文者有论理之文有论事之文有叙事之文有托词之文有成体之文探道徳之理述性命之情发天人之奥明死生之变此论理之文如列御冦庄周之所作是也别白黒阴阳要其归宿决其嫌疑此论事之文如苏秦张仪之所作是也考同异次旧闻不虚美不隐恶人以为实录此叙事之文如司马迁班固之作是也原本山川极命草木比物属事骇耳目变心意此托词之文如屈原宋玉之作是也钩列庄之微挟苏张之辩摭班固之实猎宋屈之英本之以诗书折之以孔氏此成体之文韩愈之所作是也盖前之作者多矣而莫有备于愈后之作者亦多矣而无以加于愈故曰总而论之未有如韩愈者也然则列庄苏张班马屈宋之流其学术才气皆出于愈之文犹杜子美之于诗实积众家之长适当其时而已昔苏武李陵之诗长于高妙曹植刘公干之诗长于豪逸陶⿰氵⿳⿰天天一日 -- 潜阮籍之诗长于冲澹谢灵运鲍照之诗长于峻洁徐陵庾信之诗长于𧁑丽于是杜子美者穷高妙之格极豪逸之气包冲澹之趣兼峻洁之姿备𧁑丽之态而诸家之作所不及焉然不集诸家之长杜氏亦不能独至于斯也岂非适当其时故耶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恵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呜呼杜氏韩氏亦集诗文之大成者欤
  皮日休请韩文公配享书曰於戏圣人之道不过乎求用用于生前则一时可知也用于死后则百世可知也故孔子之封赏自汉至隋其爵不过乎公侯至于吾唐乃策王号七十子之爵命自汉至隋或卿大夫至于吾唐乃封公侯曾参之孝道动天地感鬼神自汉至隋不过乎诸子至于吾唐乃旌入十哲噫天地久否忽泰则平日月久昏忽开则明雷霆久息忽震则惊云雾久郁忽廓则清仲尼之道否于周秦而昏于汉魏息于晋宋而郁于陈隋遇于吾唐万世之愤一朝而释傥死者可作其志可知也今有人身行圣人道口吐圣人言行如颜闵文若游夏死不得配食于夫子之侧吾又不知尊先圣之道也夫孟子荀卿翼传孔道以至于文中子文中子之末降及贞观开元其传者醨其继者浅或引刑名以为文或援从横以为理或作词赋以为雅文中子之道旷百祀而得室授者惟昌黎文公公之文蹴杨墨于不毛之地蹂释老于无人之境故得孔道危然而自正夫今之文人千百祀之作释其卷观其词无不禆造化补时政系公之力也公之文曰仆自度若世无孔子仆不当在弟子之列设使公生孔子之世公未必不在四科焉国家以二十一贤者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胜毛公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康成伏子慎何休王肃王辅嗣杜元凯范甯代用其书垂于国胄并配享于孔圣庙堂者其为典礼也大矣美矣茍以代用其书得不以释圣人之辞笺圣人之义哉况有身行其道口传其文吾唐以来一人而已不得在二十一贤之列则未闻乎典礼为备伏请命有司定其配享之位则自兹已后天下以文化未必不由夫是也
  李翺祭文曰呜呼孔氏云远杨朱恣行孟轲拒之乃坏于佛佛教混华异学魁宏兄尝辩之孔道益明建武以还文卑质丧气萎体败剽剥不让俪花斗叶颠倒相上及兄之为思动鬼神拨去其华得其本根开合怪骇驱涛涌云包刘越嬴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后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兄之仕宦罔辞于难疏奏辄斥去而复还昇黜不改正言亟闻云云老耼言夀死而不亡兄名之垂星斗之光我撰兄行下于太常声殚天地谁云不长
  孟郊张籍李翺
  昌黎曰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有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乐也者郁于中而泄于外者也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鸣者也维天之于时也亦然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是故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四时之相推𢼠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于人也亦然人声之精者为言文辞之于言又其精也尤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其在于唐虞咎陶禹其善鸣者也而假以鸣䕫弗能以文辞鸣又自假于韶以鸣夏之时五子以其歌鸣伊尹鸣殷周公鸣周凡载于诗书六艺皆鸣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鸣之其声大而远传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其弗信矣乎其末也庄周以其荒唐之辞鸣于楚楚大国也其亡也以屈原鸣臧孙辰孟轲荀卿以道鸣者也杨朱墨翟管夷吾晏婴老耼申不害韩非慎到田骈邹衍尸佼孙武张仪苏秦之属皆以其术鸣秦之兴李斯鸣之汉之时司马迁相如扬雄最其善鸣者也其下魏晋氏鸣者不及于古然亦未尝绝也就其善鸣者其声清以浮其节数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天将丑其徳莫之顾邪何为乎不鸣其善鸣者也唐之有天下陈子昂苏源明元结李白杜甫李观皆以其所能鸣其存而在下者孟郊东野始以其诗鸣其高出晋魏不懈而及于古其他浸淫乎汉氏矣从吾游者李翺张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鸣信善鸣矣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耶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耶三子者之命悬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云云
  六一论李翺文曰予始读其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耳智者议其性当复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翺特穷时愤世无荐已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翺为秦汉间好事行义之一豪隽亦善谕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不已复读不自休恨翺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翺时与翺上下其论也况廼翺一时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而无时尔推是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翺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翺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然翺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忧之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予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翺忧者又皆贱远与翺无异其馀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欧阳詹
  昌黎曰欧阳詹世居闽越自詹已上皆为闽越官至州佐县令者累累有焉闽越地肥衍有山泉禽鱼之乐虽有长材秀民通文书吏事与上国齿者未尝肯出仕今上初故宰相常衮为福建诸州观察使治其地衮以文词进有名于时又作大官临莅其民乡县小民有能诵书作文辞者衮亲与之为客主之礼观游䜩飨必召与之时未几皆化翕然詹于时独秀出衮加敬爱诸生皆推服闽越之人举进士繇詹始建中贞元间余就食江南未接人事往往闻詹名闾巷间詹之称于江南也久贞元三年余年十九始至京师举进士闻詹名尤甚八年春遂与詹文辞同考试登第始相识自后詹归闽中余或在京师他处不见詹久者惟詹归闽中时为然其他时与詹离率不历岁移时则必合合必两忘其所趋久然后去故余与詹相知为深詹事父母尽孝道于妻子仁于朋友义以诚气醇以方容貌嶷嶷然其燕私善谑以和其文章切深喜往复善自道读其书知其于慈孝最隆也十五年冬余以徐州从事朝正于京师詹为国子监四门助教将率其徒伏阙下举余为博士会詹有狱不果上观其心有益于余将忘其身之贱而为之也呜呼詹今其死矣詹闽越人也父母老矣舍朝夕之养以来京师其心将以有得而归为父母荣也虽其父母之心亦皆然詹亲在侧虽无离忧其志不乐也詹在京师虽有离忧其志乐也若詹者所谓以志养志者欤詹虽未得位其声名流于人人其徳行信于朋友虽詹与其父母皆可无憾也云云
  曾子固曰韩愈作欧阳詹哀辞其序曰读其书知其于仁孝最隆也余观其出门怀归等赋思曰愈之所称岂谓此耶又观其陶器铭驽骥诗等则悲生之志焉至栈道铭观其铸金蒸云之论至珍祥论观其反复讽谕则又知生之尤魁怪于文而其材果奇也最后观其明诚论卒曰知之者知之委之者知之知生于此甚自负其说三四观之而其说皆不出于旧生卒无已见者不知生于此何其自大也则又思余舅氏吴君尝论斥生之所谓尹喜自明诚而长生公孙弘自明诚而为卿张子房自明诚而辅刘公孙鞅自明诚而佐嬴之者为非是明诚之非为长生为卿非尹喜公孙子房商君之所能至其理较然舅氏之论无疑矣此于生为一失于舅氏非其意所极也与生材高下如何故不可知其可知者舅氏之从事于明诚可谓知所守矣不溺而趋于为长生为卿为子房之谲商君之刻薄可必也则其材亦诚卓然可畏者也惜乎死矣不得见其施之于行事而其论与其集今皆亡使其有补于生与后世者独余知之而世不得尽知也云云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八
<史部,史评类,历代名贤确论>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九
  穆宗
  复失河北孙之翰 范祖禹 张唐英
  朋党范祖禹
  裴度范祖禹
  张弘靖张唐英
  张平叔东坡
  敬宗
  宦官刘克明弑帝孙之翰 范祖禹
  裴度范祖禹
  韦处厚孙之翰 刘禹锡
  复失河北
  孙之翰论曰长庆失河北穆宗昏主崔植杜元颖辈常材皆不足议迹其本由宪宗失之也元和十年宪宗用裴度相至十四年两河平定天下藩镇无一跋扈之臣时方治平宪宗遂有骄逸之意以奸人皇甫鏄相逐度出镇宪宗既逐度穆宗正得用崔植杜元颖辈矣逐贤相而任常才欲天下无事不可得所以复失河北也一贤者相凡四年平定天下数常才相不二年河北复乱所谓天下安危系于相事岂不明乎或曰宪宗用裴度相虽能平定两河然镇之受代在萧俛段文昌崔植作相之时幽之纳土在元颖作相之后二镇虽复失之本亦由数相得之何关度事耶答曰裴度初得幽镇虽在植辈作相之时然本由裴度能定两河致国威大振镇州睹诸贼伏诛无所援助纳徳棣质爱子朝夕忧惧不敢保首领镇既惧幽自慑伏矣致国威如是非度而谁植辈相穆宗得镇得幽乘其时尔有何施为乎亦犹李林甫牛仙客初相明皇尚致天下狱讼稀少也况萧俛文昌建消兵之议先已失䇿则植辈常才可知也兼不止失幽镇魏博亦为贼臣所获矣若宪宗既平天下深念安危之本不纵骄逸不任奸人使度久于其位经制国事以固大业穆宗虽中常之主顾大勲徳为辅必不至荒僻奸邪恩幸之人惮宰相刚正必不敢肆其所为藩镇之臣惧宰相威略必不敢跋扈若是天下岂有事乎宪宗既已逐去贤相穆宗为君仅及中智数常才相之众邪幸惑之朝政不修法度弛废藩臣何所惮而不乱也长庆君相之事不足议其本宪宗夫之也
  范祖禹曰宪宗平河南开魏博由宰相得其人也穆宗拱手而得幽镇不唯不能有而并魏博失之由宰相非其才也其得之也以相其失之也以相相者治乱之所系岂不重欤
  张唐英曰穆宗时范阳节度刘总入朝请分所献之地以幽营涿为一道请张弘靖处之瀛汉为一道卢士政主之平妫檀为一道薛苹主之又籍军中裨校宿将如朱克融辈荐之阙下兾朝廷擢用以激厉燕蓟之俗而宰臣崔植杜元颕无经国谋略不从其请惟瀛汉置观察使馀皆俾弘靖统领之又朱克融辈日诣中书求官不能得日夕丐食于人及克融随弘靖归镇既怨朝廷不用又弘靖制驭无术克融遂因弘靖与王庭凑连衡为叛既诏遣将出征又毎军置中官监军选骁勇以自卫遣羸弱以御敌王师十五万不能当克融等一万皆由左右牵制所致也且宪宗任用才智宵衣旰食焦劳十数年方得河朔地及刘总又纳地归国是贤人君子有为之时也宜用总策及任克融辈以视藩镇然后选用英才经营天下澄世之所不能澄裁世之所不能裁而乃硁硁自固因循茍且优游岁月幸须㬰之安而不为久远计复稔天下之祸谁使然哉且克融本凶暴之馀宜以好爵羁致之若不用则当除去之奈何既不能用又不能去使其在京师则衣食不给求食于人彼岂无怨愤之心哉譬之养虎当饱其肉食剪其爪牙则无咥人之患若使其有爪牙以自雄复饿且饥岂得不攫人而噬之哉故谓复失河朔非克融遽能为之也崔杜二相失之也所谓规规守文之士不能意外行事其二相之谓乎以此知济天下者须英豪伟杰之才尔章句书生谁能了国家事哉 又论萧俛段文昌献消兵之议曰兵者威武之目圣人以是除天下之恶兴天下之善其不可去之者久矣穆宗承章武恢复之后志在偃革宰臣段文昌萧俛因献消兵之术密诏天下之兵毎百人限八人逃亡逃亡者入山林薮泽聚为冦盗𧊵屯蚁聚鹗飞隼搏所至村落悉遭毒螫生民于是渐无憀矣及朱克融王廷凑之乱其逃亡之兵多归之朝廷议讨二贼召新兵皆市井乌合累为贼所败而威沮气丧不复有师伍之势于是河朔之地复为贼所有噫章武以雄睿之姿中兴唐室驱驾豪英选任将帅区区然二十馀年方定两河之寇其勤劳宵旰固已至矣而萧段二子谬于一言遂复失之是时国家所费亿万之财而不得河朔斗粟尺帛可谓差之毫厘而失之千里也夫二子者必欲去冗兵省调度则三代两汉已来固有制度在方册可考而行若未能及此则可选其老耄疾病者俾之为农其他骁锐勇敢熟于战阵者自可有养以备征伐何必立为定制百人限八人逃亡若以当时禁卫言之有兵二十万毎百人限八人逃亡是天下有一万六千人逃亡为冦矣此岂不为天下患哉其后至宣宗已后所在寇盗充斥石顺起于湖南毛约起于江南康全起于歙州至于恭定乾符之际王郢王仙芝尚君长毕鹞子全缴山一文黑李摩云刘汉宏李重霸之徒侵陷岭浙骚绎青徐以至襄汉悉被其毒其中多有逃亡之兵为之声影其祸皆胎于消兵之谋也
  朋党
  范祖禹论李徳裕李宗闵始为朋党曰昔汉之党锢始于甘陵二部相讥而成于太学诸生相誉海内涂炭二十馀年唐之朋党始于牛僧孺李宗闵对策而成于钱徽之贬皆自小以至大因私以害公凡群臣有党由主听不明君子小人杂进于朝不分邪正忠谗以黜陟之而听其自相倾轧以养成之也是以穆宗以后权移于下朝无公政士无公论爵赏僭滥刑罚放纷士之附会者不入于牛则入于李不忧国家之不治而惟恐其党之不进也与夫三君八俊厉名节立廉耻以抗权邪者斯为下矣何则汉之党尚风节故政乱于上而俗清于下及其亡也人犹畏义而有不为唐之党趋势利势穷利尽而止故其衰季士无操行不足称也为国家者可不防其渐哉
  裴度
  范祖禹论度言元稹魏弘简奸蠧以谓朝中奸臣存则逆贼纵除无益曰昔周宣王任贤使能吉父征伐于外而王之所与处者张仲孝友也夫使文武之臣征伐而左右前后得贞良之士善其君心则谗言不至而忠谋见用此所以能成功也茍使憸邪之人从中制之则虽吉父无以成其功宣王能复文武之业以致中兴者内顺治而外威严也穆宗庸昏奸谄在侧裴度欲先正其本而后治其末图其大而后忧其小此辅相之职业也而其君多僻卒无成功盖自古命将出帅而小人沮之于内未有能克胜者也可不为深戒哉
  张弘靖
  张唐英论曰弘靖之帅范阳也朝廷以其嘉贞之孙延赏之子三世为相委以重柄譬如取婴儿而投之河谓其父善泅也弘靖亦以世胄之贵偃然自尊以夸耀燕俗不能与下同其甘苦复以安史之乱皆自范阳欲革其俗乃发禄山之墓用毁辱燕人复纵从事韦雍张宗厚辈酣肆夜饮呵责士为反虏尝曰天下无事汝辈挽得两石弓不如识一丁字于是其下皆怨克融乘人心之二遂囚弘靖杀韦雍张宗厚又击杀义士张彻皆弘靖为之也夫以狸而致䑕不可致之是不以致之之道致之也腥致蝇而蝇毕至以致之之道致之也且弘靖欲革燕俗则宜以仁厚革彼凶残宜以纯约革彼奢僭宜旌忠良革彼不轨宜执礼法革彼逾轶然后又召燕之父老百姓及三军之士告以朝廷恩信为善者有赏为恶者有罚其次劝之以孝悌督之以耕战谨身节用务宁其人而先斵墓以求革风俗岂革之之道哉彼克融者既在部伍亦宜推赤心以置之腹中与说利害祸福曰汝能信顺效忠朝廷自有爵赏他日无虑不富贵彼非木石其肯不顺信哉设自顾不能则乞朝廷别除贤者以安反侧而弘靖曾不虑及于此乃恣其僚属酣酩骂辱彼焉得不相从而唱难哉然则克融非囚弘靖乃弘靖自囚也而尚不蒙显戮贬守抚州穆宗真有恩于弘靖也
  张平叔
  东坡曰乐天作张平叔户部侍郎判度支制词云与吾坐而决事丞相以下不过四五而主计之臣在焉以此知唐制主计盖坐而论事也不知四五人者悉何人平叔议盐法至为刻剥事见退之集乐天制词亦云计能析秋毫吏畏如夏日度其人必小人也
  宦官刘克明弑帝
  孙之翰论昭愍弑曰昭愍年十六即位非上智之性不无童心然能纳韦处厚忠言辨李逢吉奸党知裴度大贤而召之复相从李程之谏辍土木之役得李徳裕所奏令罢进缭绫听裴度陈论止东都巡幸复数视朝勤于听政以是观之本非荒暗之主若忠贤久于辅导亦庶几汉昭之比也但为内臣惑乱极其荒僻而崩原其事迹不止昭愍之过乃近世积习之患也何以验之观内臣仇士良致仕教其党曰今日与诸君言久远计天子莫教闲闲则读书读书则重文臣重文臣则广纳规谏减翫好省游幸如此则吾辈恩泽渐薄权力不重诸君但常以球猎声乐惑之㳺幸之所极奢侈尽奇技使一处盛于一处如此则天子不暇观书不亲万机不知外事吾辈恩泽权力永无踈间观士良之言则内臣奸巧者惑乱人主之术尽见矣内臣以此术惑之在位岁久功业之君如宪宗者不能免况冲年之君即位之初乎虽忠贤之臣辅导于外间数日一见率不过数刻接对退则穷日夜内臣奸巧者诱惑之矣以忠贤间日数刻接对所言者多逆意之事奸巧内臣穷日夜惑乱所言者多徇欲之事在冲年之君中人之性何事为胜哉此内臣所以惑乱昭愍之甚也既至于甚冲年之性喜怒无定矣内臣又恨其怒而责罚及虑他祸乃行弑逆之谋七年之间弑逆再矣后之人君观是事得不懔懔
  范祖禹曰周公作无逸曰在昔商王中宗享国七十有五年高宗五十有九年祖甲三十有三年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夫人君在位之浅深享寿之多少系其治之逸勤徳之厚薄不可不知也
  裴度
  范祖禹论上不信李逢吉之党毁度复以为相曰孔子言卫灵公无道而不丧曰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言其国犹有人也敬宗狂童足以取亡而能不惑奸言复相裴度虽其身不免而社稷有主天下未乱由得一相故也贤人所系岂不重哉 又论刘克明弑敬宗立绛王悟王守澄诛之立文宗以裴度摄冡宰曰裴度位为上相安危所系君弑而不讨贼君立而不豫谋宫闱有变而外庭不知惟宦者所立则奉以为君耳且二日之间而三易君主废置皆由宦者不关宰相则安用大臣矣唐之纲纪于是大坏以度之勲徳处之犹如此而况不贤者乎
  韦处厚
  孙之翰论处厚乞相裴度曰韦处厚不顾李逢吉凶威而斥其党不念裴度旧隙而言其贤此公忠之性过人而益之以至明也当昭愍即位以童年方倚大臣大臣逢吉奸凶人也欺天子幼弱大树朋党専报私怨有所贬远者百僚贺于中书以明快意其奸凶气艶至此矣在朝之人孰敢犯之者处厚一侍臣孤直自立任郎官日尝为裴度因事贬官逢吉于度亦所深怨也处厚犯权臣之威称其所怨复不念己之隙力言其贤盖以逢吉所为乃凶狂之态我公直无过何畏彼哉度尝逐我未知我之善也河北之乱非度之才谋不能平定当天子忧愤之时度方为逢吉所抑不得大用我近臣也安得以所隙而不言贤哉是公忠之性过人而益之以至明也夫公忠则専计国事而不为身谋至明则深辨事理之归处厚尽是道宜乎位至宰辅才业名徳重于天下
  刘禹锡曰公未为近臣已前所著赞论记述铭志皆文士之词也以才丽为主自入为学士至宰相以往所执皆经纶制置财成润色之词也以识度为宗观其发徳音福生人沛然如时雨畏元老谕功臣穆然如景风命相之册和而庄命将之诰昭而毅荐贤能其气似孔文举论经学其博似刘子骏发十难以摧言利者其辨似管夷吾噫逢时得君奋智谋以取高位而令名随之岂不伟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十
  文宗一
  谋废太子李徳裕
  徳裕请宗室散处方州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范祖禹
  帝愿处无过东坡
  宦官范祖禹 石守道
  朋党孙之翰 温公 张唐英
  谋废太子
  李徳裕论曰余开成中作镇淮服闻东宫为人所诬天子赫然大怒召宰臣及公卿大僚议于内殿其时谏者佥曰太子幼年思虑未至亦曰太子之年足以改过往复移时大略不出于此夫明主可以理夺其要在于闻所未闻昔千秋上书言子弄父兵罪当笞耳武帝一言而寤盖以简而当理魏太祖尝谓诸子曰吾必不用左右之言以理汝曹何者使左右君子也必不离人父子之间使左右小人必言不可用其时无人以此言寤主因问主上太子之过得于何人言之者与太子恩爱厚薄何如哉文宗聪明睿智闻之必寤寤之后太子必安以余揣之不三数月则父子如初矣盖以父子之爱发于天性言之必当易寤况一子乎是以汉高睹四皓上夀悲歌鸿鹄宣帝以玄成退让令传淮阳元帝闻史丹称器人于丝竹默然而笑皆屈己舍爱可不谓之天性哉惜哉文宗竟不得一闻是言岂太子之命也欤
  徳裕请宗室散处方州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范祖禹曰昔三代之王分封同姓布于天下夏商天命虽改而杞宋之祀与周并传其子孙历千百岁不可而灭绝也后世人主疑其骨肉宁为他人侮之惟恐同姓取之禁锢宗室甚于缧囚其国未亡而剪落枝叶以蹙其本故自魏晋以后一姓有天下远者百馀年近者数十年而苗裔湮灭祀奠无主由其疑忌骨肉故也有唐之后五代之际已无闻焉者其祖宗之所致欤
  帝愿处无过
  东坡论上访郑公后得魏謩曰观唐文宗览贞观事而思魏郑公之后亦有意于善治矣虽然唐室凌迟未易兴起非高才伟人无足以图之而信训注之狂谋几陨宗社良可叹已至于奖魏謩之极谏愿处于无过之地亦贤君之用心也
  宦官
  范祖禹论上语周墀以受制于家奴乃不如赧献曰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文宗欲立非常之功为高世之主发而不中危辱如此自取之也岂不可哀哉 又论上自甘露事忽忽不乐曰文宗欲除宦官之偪以清宫闱正纪纲有其志而无其才暗于知人是以取败虽恭俭宽厚勤于庶政以其时君较之身无过行而主威益削国命益微愤懑忧郁至于没世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其文宗之谓乎 又论与李训郑注谋诛宦官不克曰文宗愤宦官之弑逆欲除其偪当择贤相而任之朝廷既清纪纲既正赏罚之柄出于人主执其元恶付之有司正典刑而已乃与训注为诡谲之计欲用甲兵于陛城之间不以有罪无罪皆夷灭之召外寇以攻内寇是以一败涂地社稷几亡非徒无益而愈重祸盖自古不用君子而用小人以去小人未有不害及国家者也石守道曰中官党盛自天宝后迄于大和百数十年矣历肃宗代宗徳宗宪穆六世矣其根柢固矣其巢穴深矣岂可容易动摇哉故申锡谋未发而受诛李训计未行而被害虽文宗英武亦无如之何易曰履霜坚冰至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来者渐矣防其始戒其渐奸党不能长也文宗区区积乱之后志欲去群邪端治本清奸人辟政道而守澄之党已盛矣如何哉可为叹息矣
  朋党
  孙之翰辨朋党论曰人君恶臣下朋党者以其树私而背公欺聪明窃威福乱国政也朋党为患如是不可不防然在辨之精尔辨若不精君子为小人所陷矣盖君子小人各有其徒君子之徒以道合小人之徒以利合以道合者思济其功此同心于国事非朋党也以利合者思济其欲此同心于私计乃朋党也二者混淆并进非明君曷能辨之君不能辨则君子为小人所胜必矣盖君子之徒见义则果意以进诚其言直其道不能曲防非意之事小人窥之惧君子道行则不便于已取疑似之形谗之于君而君子被谗又耻自辨但守道自信而已小人之徒则不然见利则诡计以进巧其言曲其道复弥缝其隙用心无所不至但胜于人便于己险薄邪佞皆可为所以多胜于君子也情状如是非君之明曷能辨也前代之君辨者少而不辨者多其事不能疏举直以唐之四事论之君至明则人不能诬人以朋党君虽明为情所惑则不能察小人之朋党辨君子之不党君虽明而弱虽辨君子小人之徒不能制其朋党君明不足虽察其朋党而不能辨其情之轻重贞观中萧瑀谓房乔辈数大臣相党尝独奏云此等相与执权有同胶漆陛下不细谙知但未反尔太宗谓瑀曰为人君者须驾驭英才推心待士卿言不亦甚乎何至如此时房乔辈同心国事知无不为瑀虽非小人但以性刚躁复多猜惑妄言乔辈朋党太宗英明方辨其事不然数贤何以免责不惟不免其责无以尽其才谋助成治平之业矣此所谓君至明则人不能诬人以朋党也元和末裴度崔群同相度以勲徳群以仁贤为天下瞻望及皇甫鏄以聚敛进复结幸臣取相位中外大以为非度群累言镈邪险之状宪宗反疑度群朋党宠镈愈甚至谓度等曰人臣事君但力行善事自致公望何乃好树朋党度对曰君子小人未有无徒者君子之徒则同心同徳小人之徒是为朋党帝曰他人之言亦与卿言相似岂易辨之夫以度群之大贤视镈之邪党如鸾凰之于蚊䖟人人可见而宪宗惑之盖方务侈乐恶忠而喜佞也观初用度群之意非为不明一日昏惑至此此所谓君虽明为情所惑则不能察小人之朋党辨君子之不党也昭愍即位其相李逢吉大树朋党明报仇怨排裴度逐李绅欺君冲年略无所惮赖韦处厚不顾凶险气焰言度之大贤雪绅之非辜昭愍深信处厚之忠许度复相悯绅贬逐然不能罪逢吉之奸党此所谓君虽明而弱虽辨君子小人之徒不能制其朋党也至文宗辨徳裕宗闵之党大恶之观二李之过似均然情之轻重有异矣亦在辨之也宗闵辈元和中对贤良䇿深诋时病时李吉甫作相怒所言薄其恩命故宗闵辈憾焉后宗闵得用必排徳裕及其相与者徳裕得用亦排宗闵相与者故交怨不解其过似均矣但徳裕未相在穆宗昭愍朝论事忠直有补于时所历方镇大著政效又裴度尝荐之作相为宗闵辈所沮而罢遂领剑南虽因监军王践言入言维州事文宗召徳裕归朝遂命为相本由功名用也及秉政群邪不悦竟为奸人李训郑注所谮引宗闵代之宗闵未相绝无功效著闻任侍郎日结女学士宋若宪枢密杨承和求作相以此得之及其出镇也又由注训复用此徳裕之贤与宗闵不侔矣又徳裕所与者多才徳之人几乎不党但刚彊之性好胜于人所怨者不忘所与者必进以此不免朋党之累然比宗闵奸人则情轻矣文宗但以徳裕宗闵各有朋党深嫉之不能辨其情之轻重明已不至矣又听注训所诬朝之善士多目为二李之党而逐之此所谓君明不足虽察其朋党而不能辨其情之轻重也夫太宗之明为人君者当法之宪宗之惑为人君者当戒之昭愍之弱为人君者当深思之深思之术尤在尽心焉且有臣言于君曰某人朋党也若其人道未信功未明君当诘之曰朋党有何状言者必曰相援而欺君也君又当诘之曰所欺何事害于国病于人图于利其状明白此朋党无疑大则罪之小则疏之宜矣若言者不能陈害人图利之状此乃诬人朋党大则罪之小则疏之宜矣又或言者陈似是之状未甚明白者当审其人与言者位不相逼乎素无仇怨乎何人以公议进何人以权幸用何人论议有补于国何人才行有称于时复参验他臣而究其本末则言者与被言之人是非辨矣人君能尽是道岂有臣下朋党之事或曰何以尽是道答曰在明与公或曰中智之主性有所蔽明与公安得至也答曰不听左右之偏言则明矣不以悦意亲之忤意疏之则公矣能戒是事明与公庶乎可至也
  温公论上谓去朋党难曰夫君子小人不相容犹冰炭之不可同器而处也故君子得位则斥小人小人得势则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进贤退不肖其处心也公其指事也实小人誉其所好毁其所恶其处心也私其处事也诬公且实者谓之正直私且诬者谓之朋党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徳而叙位量能而授官有功者赏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则朋党何自而生哉彼昏主则不然明不能烛强不能断邪正并进毁誉交至取舍不在于已威福下移于人于是谗慝得志而朋党之议兴矣夫木腐而蠧生酰酸而蚋聚故朝廷有朋党则人主当自咎而不当以咎群臣也文宗茍患群臣之朋党何不察其所毁誉者为实为诬所进退者为贤为不肖其心为公为私其人为君子为小人茍实也贤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当进之诬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弃其言又当刑之如是虽使之为朋党孰敢哉释是不为乃怨群臣之难治是犹不种不芸而怨田之芜也朝中之党且不能去况河北贼乎 又论黄介夫作坏唐论五篇以为坏唐者非巢温与阉竖乃李宗闵李徳裕朋党之弊也是诚得其本矣虽然介夫知其一未知其二彼盗贼之兴由阉竖阉竖之横由辅相则信然矣噫辅相树立私党更相排压而不能正者又谁咎哉夫朋党之患不专在唐自古有之以尧之明共工驩兜相荐于朝舜臣尧既流共工又放驩兜除其邪党然后四门穆穆百工咸熙仲虺数夏之恶曰简贤附势实繁有徒武王数商之恶曰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是则治乱之世未尝无朋党尧聪明故能别白善恶而徳业昌明桀纣昏乱故不能区处是非而邦家覆亡由是言之兴亡不在朋党而在昏明矣洪范皇极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周公戒成王曰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绝是以舜诛禹父而禹为舜佐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周公放蔡叔而封蔡仲公之至也夫宗闵徳裕虽为朋党由文宗实使之文宗尝曰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殊不知群臣为朋党谁之过也由是观之坏唐者文宗之不明宗闵徳裕不足专罪也
  张唐英论曰文宗用李宗闵为宰相宗闵引牛僧孺同知政事尽逐去李徳裕之党及徳裕再相出宗闵以为兴元节度宗闵结驸马沈羲女学士宋若宪枢密杨承和而再求辅政会中人王守澄荐李训郑注而徳裕恶其憸巧训注居中用事复相宗闵而出徳裕是时朋党交炽两相倾轧绌逐朝士无有虚日文宗尝叹曰去河北贼甚易去此党实难嗟乎文宗于此失政刑矣夫为天下之君治乱兴亡唯在择宰相而已宰相得其人则天下受其赐宰相非其人则天下受其祸进退任用系于君上察其贤不贤耳夫君子小人各有朋党以君子者为宰相则抱君子之道者皆以党而进于朝矣以小人为宰相则怀小人之才者亦以党而进于朝矣君子进则国体重而纪纲正小人进则国体轻而纪纲乱君人者欲知君子小人之分则察其器宇观其议论验其行事审其措置茍有益于国家有利于生民不私于身不贪其权使内外百官各得其职上下庶务各有其序是可任以大臣之事也茍反于此是不可任以大臣之事也今小人之党日夕进见交乱于左右尚不能去之而曰去河北贼甚易此徒言耳尝谓文宗有嫉恶之志而无嫉恶之断何以言之文宗尝自为诗曰辇路生春草上林花满枝此盖知小人浮艳者当路而滋蔓矣然终不能奋独见之明刬除群妖以彊国体徒呜咽悒郁于禁中此非有其志而无其断耶

  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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