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古文观止
卷七 六朝 唐文
作者:吴楚材 吴调侯 
1695年
卷八

卷七 六朝 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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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情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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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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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密言、李密、字令伯、犍为武阳人。父早亡、母何氏更适人、密见养于祖母刘氏、以孝闻。侍疾、日夜未尝解带。蜀亡、晋武帝征为太子洗马、诏书累下、郡县逼迫、密上此疏。臣以险衅、夙遭闵凶。险衅、艰难祸罪也。夙、早也。闵、忧也。 ○二句总下。生孩六月、慈父见背。父死。行年四岁、舅夺母志。舅嫁其母、不得守节。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一段、所谓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既无伯叔、终鲜上声、兄弟。门衰祚薄、门户衰微、福祚浅薄。晚有儿息。儿息得之甚晚。外无期功强羌上声、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期、周年服也。功、大功小功也。强近、强为亲近也。童、仆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茕茕、孤独貌。孑、单也。吊、问也。唯形与影、自相吊问也。而刘夙婴疾病、婴、加也。常在床蓐。褥、臣侍汤药、未尝废离。一段、所谓祖母无臣无以终馀年。逮奉圣朝、晋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去声、无主、无人主供养之事。辞不赴命。一次陈情在前。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寻、俄也。拜官曰除。洗马、太子属官。委、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猥、顿也。东宫、太子宫也。陨、落也。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两次陈情在前。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切峻、急切而严峻也。逋、缓也。慢、倨也。 ○连用察臣、举臣、拜臣、除臣、责臣、催臣、文法错落。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州县不从。臣之进退、实为狼狈。狼、前二足长、后二足短。狈、前二足短、后二足长。狼无狈不立、狈无狼不行。若相离、则进退不得。 ○写出进退两难之状、以示不得不再具表陈情之意。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矜怜、养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伪朝、谓蜀汉也。对晋而称、不得不尔。历职郎署。官至尚书郎。本图宦达、不矜名节。言我本谋为官职、非隐逸以名节自矜也。 ○密以蜀臣而坚辞晋命、恐晋疑其以名节自矜、故作此语。今臣亡国贱俘、孚、 ○军所虏获曰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盘桓、不进貌。希冀、谓希望立名节也。 ○此段言己非不欲就职、振起下意。但以刘日薄博、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薄、迫也。日迫西山、喻刘老暮也。奄奄、将绝也。危易落、浅易拔。虑、谋也。言朝不谋至夕之生也。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馀年。母孙二人、更平声、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更、迭也。言二人迭相依以为命。区区、犹勤勤也。废远、谓废养而远离祖母。 ○此段写尽慈孝、使人读之欲涕。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乌鸟反哺其母、言我有此乌鸟之私情、乞毕祖母之养也。 ○数语尤婉曲动人。 ○又连用况臣、且臣、今臣、是臣、文法更圆转。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二州、谓梁州、益州。牧伯、谓荣、逵。言非但人知我辛苦、天地亦知也。愿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卒保馀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魏武子有嬖妾、无子、武子疾、命子颗曰、吾死、嫁之。及困、又曰、杀以殉。颗乃从初言嫁之。后与秦将杜回战、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回踬、为颗所获。中夜梦结草老人曰、予妾父也、报君不杀之心。臣不胜升、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歷敍情事、具從天真寫出、無一字虛言駕飾。晉武覽表、嘉其誠款、賜奴婢二人、使郡縣供祖母奉膳。至性之言、自爾悲惻動人。

兰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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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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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九年、永和、晋穆帝年号。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脍、稽山阴之兰亭、时当暮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郄昙、魏滂及凝之、涣之、元之、献之等、以上巳日、会于兰亭。会稽、今绍兴府。山阴、县名。 ○总叙一笔。修禊系、事也。禊、祓除不详也。三月上巳日、临水洗濯、除去宿垢谓之禊。 ○此句点出所以会之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叙人。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脱平声、映带左右、修、长也。湍、波流潆洄之貌。 ○叙地。引以为流觞曲水。因曲水以泛觞。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折一句、跌入赋诗。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叙事。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叙日。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鱼、信可乐也。叙乐。 ○叙会事至此已毕、下乃发胸中之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承上俯仰二字、推开一步说。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一种人、是倦于涉猎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又一种人、是旷达不拘者。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此两种人、或取或舍、或静或躁。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总是一样得意。及其所之既倦、之、往也。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却又一样兴尽。 ○此只就一时一事论。向之所欣、俛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俛仰之顷、为时甚近。而向之所乐者、已成往事、犹尚感慨系之。 ○申足上文、即逼入死生正意、何等灵快。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人命长短、总归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庄子德充符、仲尼曰、死生亦大矣。 ○至此方入作序正旨。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古人皆兴感于死生之际。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我未尝不临此兴感之文、而为之嗟悼、亦不能自解其所以然。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庄子齐物论、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此一死生之说也。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此齐彭殇之说也。言人莫不兴感于死生寿夭、固知是两说为虚诞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言瞥见吾已杳无踪影、犹如今日之古人杳无踪影也、能不悲乎。 ○一齐收卷、眼疾手快。故列叙时人、叙在会之人。录其所述、录所赋之诗。 ○二句应前群贤少长、赋诗等事。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古今同一兴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后人亦重死生、览我斯文、亦当同我之感。 ○览字、应前每览之览字。文字、应前临文之文字。

通篇著眼在死生二字。只爲當時士大夫、務清談、鮮實效、一死生而齊彭殤、無經濟大略、故觸景興懷、俯仰若有餘痛。但逸少曠達人、故雖蒼涼感歎之中、自有無窮逸趣。

归去来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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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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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去来兮、渊明为彭泽令、是时郡遣督邮至、吏白当束带见之。渊明叹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乃自解印绶。将归田园、作此辞以明志。因而命篇曰归去来、言去彭泽而来至家也。田园将芜、无、胡不归。芜、谓草也。胡、犹何也。 ○自断之词。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心在求禄、则不能自主、反为形体所役。此我自为之、何所惆怅而独为悲乎。 ○自责之词。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前此求禄之事、固不可谏。今乃辞官而归、犹可追改。如人行迷路、犹尚未远、可以早回。方知今日辞官之是、而昨日求禄之非也。 ○自悔之词。 ○一起已写尽归去来之旨。下乃从归至家、逐段细写之。舟摇摇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行舟而归。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熙、微。熹微、光未明也。问前途之远近、而恨晨光之未明、无由见路也。 ○一段离彼。乃瞻衡宇、载欣载奔。衡宇、谓其所居衡门屋宇也。载、则也。欣奔、喜至家而速奔也。僮仆欢迎、稚子候门。稚、小也。 ○一段到此。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蒋诩、幽居开三径、潜亦慕之。言久不行、已就荒芜也。 ○一段有松、有菊、有幼、有室、有酒、有樽、所需裕如。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柯、树枝也。 ○一段室中乐事。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契、时矫首而遐观。田园之中、日日游涉、自成佳趣。流憩、周流而憩息也。矫、举也。 ○一段园中之乐。云无心以出岫、就、鸟倦飞而知还。景同影、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山有穴曰岫。翳翳、渐阴也。盘桓、不进也。 ○一段园中暮景。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烟、求。交游、指当路贵人。驾言、用诗驾言出游句。 ○一段与世永绝。再言归去来者、既归矣又不绝交游、即不如不归之愈也。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亲戚、指乡里故人。有事、谓耕作也。畴、田也。 ○一段插入田事。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邱。巾车、有幕之车。窈窕、长深貌。壑、㵎水也。谓行船以寻之也。崎岖、险也。驾车以涉之也。 ○一段游行所历。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羡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欣欣、春色貌。涓涓、泉流貌。行休、谓昔行而今休也。 ○一段触物兴感。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寓、寄也。委、弃也。言何不委弃常俗之心、任性去留也。遑遑、如有求而不得之意。 ○一段收尽归去来一篇之旨。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帝乡、仙都也。 ○二句言不欲为官、亦不能为仙、唯能如下文所云、得日过日、快然自足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东皋、营田之所。春事起东、故云东也。皋、田也。聊、且也。乘阴阳之化、以同归于尽。乐天知命、夫复何疑。 ○乐夫天命一句、乃归去来辞之根据。

公罷彭澤令、歸賦此辭、高風逸調、晉宋罕有其比。蓋心無一累、萬象俱空、田園足樂、真有實地受用處、非深于道者不能。

桃花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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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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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太元中、太元、孝武帝年号。武陵人捕鱼为业。武陵、属湖广常德府、旁有桃源县。缘溪行、忘路之远近。便奇。忽逢桃花林。妙在以无意得之。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品平声、纷。缤纷、杂乱貌。 ○写出异境。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渔人亦不凡。林尽水源、便得一山。亦是无意中得。山有小口、髣髴若有光。善于点景。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俗人至此便反矣。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别有一天。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酌、悉如外人。叙山中人物。黄发垂髫、调、并怡然自乐。黄发、老人发白转黄也。髫、小儿垂发。 ○纯然古风。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平声、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妙在渔人全无惊怪。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到山来由。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真是目空古今。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叹惋者、悲外人屡遭世乱也。 ○叙两边问答简括。馀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避世人多情如此。此中人语去声、云、不足为外人道也。叮咛一句、逸韵悠然。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渔人、亦大有心人。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诣、至也。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太守欲问津而不得。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寻、俄也。 ○高士欲问津而不果。后遂无问津者。悠然而住。

桃源人要自與塵俗相去萬里、不必問其爲仙爲隱。靖節當晉衰亂時、超然有高舉之思、故作記以寓志、亦歸去來辭之意也。

五柳先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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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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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不以地传。亦不详其姓字。不以名传。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取号大奇。闲静少言、不慕荣利。一似无所嗜好者、却又好书嗜酒。好读书、不求甚解。是为善于读书者。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盖别有会心处。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是为深得酒趣者。既醉而退、曾不𠫤吝、情去留。适得本来面目。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领得孔、颜乐处。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超然世外。赞曰、黔娄古高士。有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其言兹若人之俦乎。为若人之俦而言。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想见太古风味。

淵明以彭澤令辭歸。後劉裕移晉祚、恥不復仕、號五柳先生。此傳乃自述其生平之行也。瀟灑澹逸、一片神行之文。

北山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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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稚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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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锺山之英、草堂之灵、驰烟驿路、勒移山庭。钟山、即北山也、其南有草堂寺。英灵、皆言其神也。驿、传也。勒、刻也。谓山之英灵、驱驰烟雾、刻移文于山庭也。 ○起便点出北山移文四字大意。萧子显齐书云、孔稚珪、字徳璋、会稽人也。钟山、在北郡、其先周彦伦隐于此。后应诏出为海盐令。秩满入京、复经此山。孔生乃皆山灵之意移之、使不许再至、故云北山移文。夫以耿介拔俗之标、潇洒出尘之想。志超尘俗。铎、白雪以方洁、干青云而直上、度、比也。干、触也。 ○行极清高。吾方知之矣。此等隐者、吾正知为必不可得矣。若其亭亭物表、皎皎霞外、芥千金而不盼、屣万乘其如脱。亭亭、高耸貌。皎皎、洁白貌。芥、草也。盼、顾也。屣、草履。言视千金万乘、如草芥脱屣也。闻凤吹于洛浦、周灵王太子晋、吹笙作凤鸣、游于伊洛之间。值薪歌于延濑、赖、 ○苏门先生、游于延濑、见一人采薪。谓之曰、子以此终乎。采薪人曰、吾闻圣人无怀、以道德为心、何怪乎而为哀也。遂为歌二章而去。固亦有焉。此等隐者、世亦有之。岂期终始参差、苍黄反复。泪翟子之悲、恸朱公之哭。参差、不一也。反复、不定也。翟、墨翟。朱、杨朱。墨子见素丝而泣之、为其可以黄可以黑。杨子见歧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士无一定之志、不能免二人之悲哭。乍回迹以心染、或先贞而后黩、乍、暂也。回、避也。暂避迹山林、而心犹染于俗也。黩、垢也。何其谬哉。谬、诳也。此等隐者、何其欺诳人世、一至此哉。 ○已上泛论夫隐者、有此三等、尚未说到周颙。呜呼、尚生不存、仲氏既往。山阿寂寥、千载谁赏。尚生、尚子平也。仲氏、仲长统也。范晔后汉书曰、尚子平隐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仲长统性俶傥、默语无常。每州郡命召、辄称疾不就。言无此二人、使山阿空虚、千载已来、无人赏乐。 ○承上起下、感慨情深。世有周子、周颙、字彦伦、汝南人。 ○入题。儁俗之士、儁俗、俗中之儁士也。既文既博、亦玄亦史。玄、谓庄老之道。史、谓文多质少。然而学遁东鲁、习隐南郭。东鲁、谓颜阖也。鲁君闻颜阖得道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颜阖对曰、恐听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矣。南郭、谓南郭子綦也。隐几而坐、仰天嗒然、似丧其偶。言颙无本性、但学习此二人之隐遁也。窃吹草堂、滥巾北岳。窃、盗也。吹、皆用吹竽之吹。齐宣王好竽、必三百齐吹。南郭先生不竽者、而吹三百人之中、以吹竽食禄。齐王薨、后王曰、寡人好竽、欲一一吹之、南郭乃逃。滥、僭也。巾、隐者之服。北岳、即北山也。言颙盗居草堂、僭服幅巾。诱我松桂、欺我云壑。虽假容于江皋、乃缨情于好爵。皋、泽也。缨、系也。好爵、谓人爵也。 ○以上总写、以下分作两截写。其始至也、颙始至北山时。将欲排巢父、甫、蜡、许由、傲百氏、蔑王侯。排、推也。拉、折也。巢父许由、隐者之最也。百氏、百家诸子也。风情张去声、日、霜气横秋。或叹幽人长往、或怨王孙不游。张、大也。横、盖也。幽人王孙、隐者之称。慕其长往故叹之、疾其不游故怨之。谈空空于释部、核劾、玄玄于道流。颙汎涉百家、长于佛理、著三宗论、兼善老易。空空、以空明空也。释部、佛经也。核、考也。玄玄、玄之又玄也。道流、谓老子也。务光何足比、涓子不能俦。务光、夏时人。汤得天下、已而让光。光不受而逃。涓子、齐人也。好饵术、隐于宕山。 ○以上写颙初志如此。是前一截人。及其鸣驺入谷、鹤书赴陇。鸣驺、载诏书车马也。鹤书、即诏书。在汉谓之尺一简。髣髴鹤头、故有其称。形驰魄散、志变神动。尔乃眉轩席次、袂耸筵上。焚芰忌、制而裂荷衣、抗尘容而走俗状。轩、举也。举眉、谓喜也。次、侧也。袂、衣袖也。袂耸、谓举臂也。芰制荷衣、隐者之服。言制芰荷以为衣、互文也。今皆焚裂之。抗、举也。走、骋也。风云凄其带愤、石泉咽烟入声、而下怆。望林峦而有失、顾草木而如丧。凄怆愤咽、皆怨怒貌。言此等虽无情、见山人去、亦如有丧失而怨怒也。至其纽金章、绾墨绶、跨属城之雄、冠去声、百里之首。张英风于海甸、驰妙誉于浙右。纽、繋也。绾、贯也。金章、铜章也。铜章墨绶、县令之章饰也。跨、越也。管州之城为属城县、大率百里、言越众城而为县宰之称首也。英风妙誉、皆美声也。海甸、浙右、所理邑近海、而在浙江之右也。道帙长摈、法筵久埋。敲扑諠嚣犯其虑、牒诉倥孔、总、装其怀。帙、书衣也。摈、弃也。法筵、讲席也。埋、藏也。敲扑、谓打人声也。牒、文牒也。诉、诉告也。倥偬、繁偪貌。言道书讲席、永弃埋而听讼也。琴歌既断、酒赋无续。常绸缪于结课、每纷纶于折狱。琴歌酒赋、皆逸人之务。今已断绝无续也。绸缪、亲近也。结课、考第也。纷纶、众多貌。笼张赵于往图、架卓鲁于前录。希踪三辅豪、驰声九州牧。汉张敞赵广汉俱为京兆尹、有名望。鲁恭卓茂、咸善为令。笼、架、谓包举也。三辅、谓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希踪、希仿贤豪踪迹也。牧、九州牧长。驰声、谓皆得闻其声名也。 ○以上写颙继志如此。是后一截人。使其高霞孤映、明月独举。青松落荫、白云谁侣。磵㵎、户摧绝无与归、石径荒凉徒延伫。言霞月徒举映、无人赏玩、松荫零落、白云无与为偶。礀、水磵也。摧绝、破坏也。荒凉、芜秽也。延伫、远望也。言不复更归、徒为延望也。至于还飙标、入幕、写雾出楹。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飙、风也。写、吐也。楹、柱也。蕙、香草、山人葺以为帐。因山言之、故托猿鹤以寄惊怨也。昔闻投簪逸海岸、今见解兰缚尘缨。投簪、谓疏广也。投、弃也。汉疏广、弃官而归东海。幽人佩兰、故云解兰。缚、繋也。尘缨、世事也。于是南岳献嘲、爪平声、北陇腾笑。列壑争讥、攒峯竦诮。慨游子之我欺、悲无人以赴吊。南岳、谓南山也。嘲、调也。陇、亦山也。腾、起也。攒、蔟聚也。竦、上也。诮、讥也。言皆讥笑此山、初容此人也。游子、谓颙也。吊、问也。言山为颙所欺、而无人来问也。故其林惭无尽、涧愧不歇。秋桂遣风、春萝罢月。骋西山之逸议、驰东皋之素谒。萝、女萝也。施于松柏。风月所以滋松桂之美、今既无人、故遣罢之。西山、谓首阳山。逸议、隐逸之议也。皋、泽也。素谒、谓以情素相告也。驰骋、宣布也。谓宣布于人、使尽知之也。 ○以上言其遗羞山灵、所以丑之也。今又促装下邑、浪栧异、上京。虽情投于魏阙、或假步于山扃。𬳶、 ○下邑、谓海盐也。浪、鼓也。栧、楫也。上京、建康也。言海盐秩满、催促行装、驾舟赴京、以迁官也。魏阙、朝廷也。扃、山门也。言颙情实在朝廷、而又欲假迹再游北山也。岂可使芳杜厚颜、薜备、例、蒙耻。碧岭再辱、丹崖重滓。子、尘游躅逐、于蕙路、污渌六、池以洗耳。芳、杜、薜、荔、皆香草。躅、踪迹也。渌、水清也。言岂可使芳草怀愧耻以相见、崖岭再被滓秽。更以俗尘点我蕙草之路、污浊我洗耳之地乎。宜扃岫幌、恍、掩云关、敛轻雾、藏鸣湍。脱平声、截来辕于谷口、杜妄辔于郊端。扃、闭也。岫幌、山窗也。云关、谓以云为关键也。敛藏雾湍、使无见闻也。来辕妄辔、谓颙之车乘也。谷口郊瑞、山之外也。恐其亲近、故截断杜绝之。于是丛条瞋嗔、胆、叠颖怒魄。或飞柯以折轮、乍低枝而扫迹。请回俗士驾、为君谢逋客。条、木枝也。颖、草穗也。言条穗嗔怒、而击折颙之车轮、扫去其迹也。俗土逋客、谓颙也。谢、绝。逋、逃也。 ○以上言其不许再至、所以绝之也。

假山靈作檄、設想已奇。而篇中無語不新、有字必雋。層層敲入、愈入愈精。真覺泉石蒙羞、林壑增穢。讀之令人賞心留盼、不能已也。

谏太宗十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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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

主页面:谏太宗十思疏

  臣闻求木之长掌、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浚、深也。 ○三句起下一句。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伏一思字、此句是一篇主意。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又伏一思字。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便作跌宕、文极有致。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神器、帝位也。不念居安思危、又伏一思字。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反缴足上文。凡昔元首、承天景命。元首、君也。景、明也。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上疏本意专为此。岂取之易、守之难乎。顿挫。盖在殷忧、始、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终、则纵情以傲物。人情大抵如此。竭诚、则胡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董、督也。 ○正与德义相反。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茍免、谓茍免刑罚。 ○畏威而不怀德、国何以安。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民犹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可畏之甚也。 ○从上居安思危句、反复开谕逼出十思。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牧、养也。易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老子曰、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满而不溢。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易曰、王用三驱、谓天子不合围、开一面之网也。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以上十思、所谓积其德义者以此。总此十思、宏兹九得。思则十有九得。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思尽于己、力因乎人。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怀仁必服。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善于用思、然后可以无思、妙。

通篇只重一思字、却要從德義上看出。世主何嘗不勞神苦思、但所思不在德義、則反不如不用思者之爲得也。魏公十思之論、剴切深厚、可與三代謨誥並傳。

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曌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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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宾王

  伪临朝武氏者、武则天、名曌。太宗时、召入为才人。高宗为太子、入侍、悦之。太宗崩、高宗即位。武氏为尼、引纳后宫、拜为昭仪。寻废王皇后、立武氏为皇后。政事皆决焉。高宗崩、中宗即位。武氏临朝、废中宗为庐陵王。性非和顺、本性不良。地实寒微。出身微贱。昔充太宗下陈、下陈、下列也。谓为才人。曾以更耕、衣入侍。尝以更衣之便得幸。忌、乎晚节、秽乱春宫。洎、及也。晚节、晚年也。秽乱、言其淫也。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削发为尼、掩其为太宗才人之迹、以图高宗后宫之嬖幸。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入宫便怀嫉妒、而舒展蛾眉、不肯让人。巧于用谗、王皇后为其所害。是其狐媚之才、偏能惑高宗之听。践元后于翚挥、翟、翚翟、雉羽也。雉之交有时、守死而不犯分、妇德所宜。故后之车服、皆画翚翟之形。王皇后废、武氏践元后之位。陷吾君于聚麀。攸、 ○吾君、谓高宗也。聚、犹共也。兽之牝者曰麀。曲礼、夫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加以虺毁、亦、为心、豺狼成性。虺蜴、毒虫也。近狎邪僻、残害忠良。邪僻、指李义府、许敬宗等。忠良、指褚遂良、长孙无忌等。杀姊屠兄、弑君鸩朕去声、母。姊、韩国夫人。兄、惟良。君母未闻。鸩、毒鸟、以其毛沥酒、饮之则杀人。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神器、帝位也。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中宗、君之爱子、废为庐陵王、而幽之于别所。诸武用事、悉委之以重任。 ○以上数武氏之罪。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霍子孟、霍光也、辅幼主以存汉。朱虚侯、刘章也、诛诸吕以安刘。 ○二句隐然讥责朝臣。同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汉成帝后赵飞燕、于后宫有子者皆杀之。故有燕啄皇孙之谣。龙漦时、帝后、识夏庭之遽衰。漦、龙所吐涎沫、龙之精气也。夏后藏龙漦于庭、传及殷周、莫之发。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入于王府。府之童女遭之而生女、怪弃于市、因入于褒。周幽王伐褒、褒人献之、即褒姒也。幽王嬖之、遂至亡国。是周之衰乱、于夏庭而已伏之矣。 ○四句言唐不久将灭。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敬业、唐大臣徐世𪟝之孙也。𪟝、赐姓李。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微子过殷故墟、悲之、作麦秀之歌。一云箕子所作。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汉袁安、以外戚专权、言及国事、每喑呜流涕。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以上述兴师之故。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以言乎马、则铁骑万千以成群。以言乎车、则玉轴远近以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粟多。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兵众。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班马之声动、而凛然若北风起。悬剑之气冲、而焕然若南斗平。荫、去声、则山岳崩颓、叱咤嗏去声、则风云变色。喑呜、怀怒气。叱咤、发怒声。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以上写兵威之盛。公等或居汉地、异姓。或叶同协、周亲。同姓。或膺重寄于话言、分封于外。或受顾命于宣室。受托于朝。 ○二句合同异姓。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裒、之土未干、干、六尺之孤何托。一掬曰抔。土、指坟墓也。土未干、谓高宗葬未久也。六尺孤、指中宗言。倘能转祸为福、转武氏之祸而为福。送往事居。往、谓高宗。居、谓中宗。共立勤王之勋、事居。无废大君之命。送往。凡诸爵赏、同指山河。爵赏有功、共指山河以为信。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谓进退不果、徘徊于两途之间。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禹致群臣于会稽、防风氏后至、禹戮之。 ○以上励共事之人。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试观今日之域中、毕竟是谁家之天下、言将来必归唐也。 ○结语峭劲。

起寫武氏之罪不容誅、此寫起兵之事不可緩、末則示之以大義、動之以刑賞。雄文勁采、足以狀軍聲、而作義勇、宜則天見檄而歎其才也。

滕王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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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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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江西、南昌府、号为洪都。星分翼轸、翼轸、二星、在楚之分野。地接衡庐。衡山峙立于西南、庐山近联于北境。襟三江而带五湖、三江、荆江在荆州、淞江在苏州、浙江在杭州。此据其上、如衣之襟焉。五湖、太湖在苏州、鄱阳湖在饶州、青草湖在岳州、丹阳湖在润州、洞庭湖在鄂州。此据其中、如带之束焉。控蛮荆而引瓯越。荆楚本南蛮之区、此则控扼之。闽越连东瓯之境、此则接引之。 ○首叙地形之雄。物华天宝、物之光华、乃天之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丰城有二剑、曰干将、曰莫邪。其龙文光彩、直上射牛斗。人杰地灵、人之英杰、由地之灵。徐孺下陈蕃之榻。徐穉、字孺子、洪州高士也。陈蕃为豫章太守、特设一榻以待之。 ○此序人物之异。雄州雾列、雄州、谓大郡。如雾之浮列于上。 ○承星分四句。俊彩星驰。俊彩、谓人物、如星之奔驰于前。 ○承物华四句。台隍枕去声、夷夏之交、台、亭台。隍、城下。以首据物曰枕。夷、谓正南荆楚之地。夏、谓东南扬州之域。 ○再承星分四句。宾主尽东南之美。时宴于此阁之宾主、尽东南人物之美。 ○再承物华四句、随起下文。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时阎伯屿为洪州牧、即都督也。棨戟、有衣之戟。遥远而临于洪州。 ○主。宇文新州之懿范、襜谄平声、帷暂驻。宇文钧、新除沣州牧、道经于此。襜帷、盖坐车马者。蔽前曰襜、在旁曰帷。 ○宾。十旬休暇、胜友如云。以宾主交欢日久言。千里逢迎、高朋满座。以宾朋来自远方言。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蛟气之腾、光焰夺目。凤毛之起、文彩耀空。喻才华也。词宗、谓词章之宗也。光辉之发闪、如紫电。浩气之凝凛、若清霜。喻节操也。武库、言无所不有。孟学士、王将军、是会中显客。家君作宰、路出名区。童子何知、躬逢胜饯。勃父名福畤、为交阯令。勃往省焉、道经洪州。童子、勃自称。 ○此段述宾主之美。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只二句、已写尽九月之景。俨骖𬴂于上路、俨、望也。骖𬴂、马行不止也。行马于道路之上、谓宾客所来之途也。访风景于崇阿。崇阿、高陵也。采访风景于高陵、谓沿途揽胜也。临帝子之长洲、帝子、谓滕王也。建阁长洲之上。临、谓至其所也。得仙人之旧馆。仙人旧馆、称滕王阁也。得、谓登其上也。 ○此段叙到阁之由。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阁之当山、但见层叠峯峦、耸其翠色、上出于重重霄汉之上。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阁之映水、飞舞莫定、影若流丹、下临于江上无地之处。鹤汀厅、凫渚、穷岛屿序、之萦回。汀、水际平地。渚、小洲也。海中山曰岛。山在水曰屿。鹤聚于汀、凫宿于渚、已穷尽水中岛屿萦曲回环之处。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江神祠宇、以桂为殿庭、以兰为宫阙。前后分列、如冈峦之体势。 ○此段言阁在山水之闲、乃近景也。披绣闼、俯雕甍。萌、 ○披、开也。门屏曰闼、屋栋曰甍。山原旷其盈视、山原之深旷者、足以极吾之所视。川泽盱吁、其骇瞩。竹、 ○盱、张目也。瞩、视之甚也。川泽如目之张、而有以骇吾之所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闾阎、里中门也。扑地、谓排列于地也。鸣钟列鼎而食、尽大家也。歌、咸上声、迷津、青雀黄龙之轴。舸、大船。舰、战船。迷塞水津、皆彩画青雀黄龙于船轴之上。虹销雨霁、彩彻云衢。虹气已销、雨开新霁、而光彩映彻于云衢之闲。落霞与孤鹜务、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自天而下、孤鹜自下而上、故曰齐飞。秋水碧而连天、长天空而映水、故曰一色。 ○警句。自使伯屿心服。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彭蠡、鄱阳湖也。衡阳、衡山之南有回雁峯、雁不过此。渔唱不到、彭蠡不穷、雁声不到、衡阳不断、总言其极多耳。 ○此段言阁极山水之外、乃远景也。遥吟俯畅、逸兴遄飞。遄、速也。爽籁赖、发而清风生、凡孔窍机括皆曰籁、秋晚之爽气、发于万籁之鸣、故清风飒飒而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纤、细也。女乐之细歌。凝止于侍宴之侧、而白云为之遏留。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意其用淇澳绿竹事、以嘉有德。陶渊明为彭泽令、尝置酒召客。此美座中之有德而善饮者。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邺、曹魏所兴之地。曹植诗、朱华冒绿池。临川、今抚州。王羲之善书、尝为临川内史。此美座中之有文而善书者。四美具、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难并。贤主、嘉宾。 ○此段叙宴会之人、歌饮文词、无所不妙。穷睇第、勉、于中天、睇、小视。眄、邪视。穷、极观览于中天之际。 ○起天高地迥句。极娱游于暇日。极尽娱乐嬉游于闲暇之日。 ○起兴尽悲来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迥、寥远也。 ○二句收拾上文胜景。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二句引起下文命运。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望天子长安之处于日下、指苏州吴会之在于云闲。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地缺东南、势极于南、而南溟最深。天倾西北、柱高于北、而北辰亦远。 ○四句起关山四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失路、喻不得志也。萍、浮生水上、随风漂流。故人称邂逅相遇、曰萍水相逢。 ○四句言在会者、多属他乡失志之人、能不感慨系之。下乃承此意细写之。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怀思君门、而不可得见。欲如贾谊奉宣室之问、不知又在何年。呜呼、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冯唐、汉人、白首为郎。文帝辇过郞署、与论将帅、拜为车骑都尉。李广难封、汉李广、武帝时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为飞虎将军。以数奇、不得封侯。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绛灌屈贾谊、谪为长沙王太傅。非无汉文帝之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佞臣毁梁鸿、逐之于北海。岂无魏武帝之明时。 ○此段言怀才而际时者、皆失志如此。后之悲失志者、亦可因之以自慰。所赖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懽。广州一水、谓之贪泉。饮此水者、廉士亦贪。吴隐之诗、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身当困穷、如鱼处涸辙之内、而犹懽悦。北海虽赊、奢、扶摇可接。赊、远也。扶摇、风势也。庄子、北海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东隅、日出处。桑榆、谓晚也。汉光武劳冯异诏、始虽垂翅回溪、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孟尝高洁、空怀报国之心。孟尝、字伯周、汉顺帝时、为合浦太守。性行高洁、不见陞擢、故云空怀。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晋、阮籍、率意独驾、车迹所穷、辄痛哭而返。是猖狂也、吾辈岂可效之。 ○此段言士虽遭时命之穷、正当因之以自励。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方说到自己。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去声、 ○曲礼二十曰弱冠。南越与汉和亲、终军年二十馀、自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勃谓无路请缨于朝、比终军弱冠之年。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汉班超、尝为人书记、意不屑、投笔有封侯万里之志。宋宗悫、叔父问所志、悫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后果为将军。勃谓有志于投笔、景慕宗悫破浪之长风。 ○自负不凡。舍簪笏于百龄、奉晨昏于万里。舍去簪笏、于百年富贵之途。奉父晨昏定省之礼、于万里之外、言往交阯省父。非谢家之宝树、谢玄为叔父安所器。曰、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欲使其佳。玄曰、如芝兰玉树、欲使生于庭阶耳。接孟氏之芳邻。孟母三迁、为子择邻。言己幸与诸贤相接。他日趋庭、叨陪鲤对。异日到交阯侍受父教、叨陪孔鲤趋庭之对。今晨捧袂、喜托龙门。汉李膺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勃谓今日捧袂而进、喜托姓名于阎公之门、亦若龙门也。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杨得意曾荐司马相如、后相如遂显。勃言不逢杨得意之荐、但诵相如凌云之赋、而自惜其不遇耳。锺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伯牙鼓琴、志在流水。钟子期曰、洋洋若江河。勃谓既遇阎公之知音、即呈所为文、又何愧焉。 ○此段自叙以省父过此、得与宴会、不敢辞作序之意。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兰亭、王羲之宴集之地、今已往矣。梓泽坵墟。梓泽、石崇金谷园。今已荒废而为坵墟。临别赠言、幸承恩于伟饯。序系勃作、故曰临别赠言。既承阎公之恩于伟饯矣。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登高阁而作赋、勃诚不能、是有望于在会之群公也。 ○勃居末座、而僭作序、故以逊词作结。得体。敢竭鄙诚、恭疏短引。结作序。一言均赋、四韵俱成。勃先申一言、以均此意而赋之。而八句四韵俱成矣。 ○起作诗。滕王高阁临江渚、阁耸而依江。佩玉鸣鸾罢歌舞。宴罢而佩玉鸣鸾之歌舞亦罢。画栋朝飞南浦云、朝看画栋、俨若飞南浦之云。朱帘暮卷西山雨。暮收朱帘、宛若卷西山之雨。闲云潭影日悠悠、云映深潭、日悠悠而自在。物换星移几度秋。物象之改换、星宿之推移。此阁至今、凡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伤今思古。槛外长江空自流。伤其物是而人非也。 ○序词藻丽、诗意淡远、非是诗不能称是序。

唐高祖子元嬰、爲洪州刺史、建此閣。後封滕王、故曰滕王閣。咸淳二年、閻伯嶼爲洪州牧、重修。九月九日、宴賓僚于閣。欲誇其婿吳子章才、令宿構序。時王勃省父、此馬當、去南昌七百里。夢水神告曰、助風一帆。達旦、遂抵南昌與宴。閻請衆賓序、至勃、不辭。閻恚甚、密令吏、得句卽報。至落霞二句、歎曰、此天才也。想其當日對客揮毫、珍詞繡句、層見疊出、洵是奇才。

与韩荆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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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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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韩朝宗当玄宗时、为荆州刺史、人皆景慕之。故太白上书以自荐。 ○欲赞韩荆州、却借天下谈士之言、排宕而出之、便与谀美者异。岂不以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汉李膺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谓之登龙门。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龙蟠凤逸、谓士之俊秀者。皆欲奉谒荆州、收美名、定声价也。 ○此段叙荆州平日能得士。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之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平原君食客三千。毛遂、平原君客也。颖、锥柄。平原君谓毛遂曰、夫士之处世、譬若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早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 ○借毛遂落到自己。言己在群士中、为尤异者。起下自叙。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干、犯也。抵、触也。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身虽小而志实大。皆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气义见许于王公大人。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此平昔所怀、安敢不尽告于荆州。 ○此段叙自己平日能见重于诸侯卿相。起下愿识荆州。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颂荆州四句。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凡士人见公卿、长揖不拜。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桓温北征鲜卑、命袁宏倚马作露布文、手不辍笔、俄成七纸。妙绝。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司文章之命脉、察人物之重轻。一经品题、便作佳士。应上一登龙门二句。而今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言使己得见所长于荆州之前、犹致身于青云之上。故曰激昂青云。 ○此段正写己愿识荆州、却绝不作一分寒乞态、殊觉豪气逼人。昔王子师东汉人。为豫州、未下车、即辟辟、荀慈明、即荀爽。既下车、又辟孔文举。即孔融。山涛晋人。作冀州、甄真、拔三十馀人、或为侍中尚书、先代所美。子师、山涛、皆能接引后进。为先代人之所称美。 ○前人已有其事。而君侯亦一荐严协律、入为秘书郎。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欣、许莹之徒、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白每观其衔恩抚躬、忠义奋发。荆州能接引后进、为当时人之所鼓舞。 ○荆州亦有其事。白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诸贤之腹中、所以不归他人、而愿委身国士。委、托也。国士、谓荆州。言其才德为当今第一人、所谓国士无双也。倘急难有用、敢效微躯。亦当奋发其忠义、以报国士知遇之恩。 ○此段誉荆州有荐人之美、所以动其荐己之心。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谟猷筹画、安能自矜。不敢强己所短。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正欲献己所长。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雕虫技、谓作诗赋之类。若赐观刍荛、请给纸笔、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既以文自荐、却又不即自献其文。先请给纸笔书人、何等身分。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青萍、剑名。结绿、玉名。薛烛善相剑、卞和善识玉。 ○仍拈价字作结、关应甚紧。幸推下流、大开奖饰、唯君侯图之。

本是欲以文章求知于荊州、却先將荊州人品、極力擡高、以見國士之出不偶、知己之遇當急。至于自述處、文氣騷逸、詞調豪雄、到底不作寒酸求乞態。自是青蓮本色。

春夜宴桃李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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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逆旅、客舍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懽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古诗云、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点夜字。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烟景、春景也。大块、天地也。触目春景、皆天地之文章。 ○点春字。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时园中桃李盛开、太白与诸兄弟、共宴于其中。 ○是设宴本意。群季俊秀、皆为惠连、群季、谓诸弟也。谢灵运之弟曰惠连。 ○美诸弟之才。吾人咏歌、独惭康乐。谢灵运封康乐侯。 ○谦自己之拙。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二句、确是春夜宴桃李园。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石崇宴客于金谷园、赋诗不成者、罚三觞。 ○末数语、写一觞一咏之乐、与世俗浪游者迥别。

發端數語、已見瀟灑風塵之外。而轉落層次、語無泛設、幽懷逸趣、辭短韻長。讀之增人許多情思。

吊古战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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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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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乎平沙无垠、银、炯、不见人。垠、崖际也。敻、远也。言边塞之闲、浩浩乎皆平沙无崖、又远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萦带、萦绕如带也。纠纷、杂乱也。言举目惟有山水也。黯兮惨悴、风悲日曛。黯、深惨色。曛、无光也。蓬断草枯、凛若霜晨。蓬草尽枯断、终日如霜落之晨。鸟飞不下、兽铤挺、亡群。铤、疾走貌。 ○先将空场写出愁惨气象。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福、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述亭长言、倍加愁惨。常覆三军四字、是一篇之纲。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总吊一笔、只用伤心哉三字、便愁惨无极。吾闻夫齐魏徭戌、荆韩召募。徭、役也。戍、守边卒也。召募、以财招兵也。万里奔走、连年暴仆、露。奔走既遥、暴露又久。沙草晨牧、河冰夜渡。晨则牧马、夜则渡河。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辟、臆谁诉。腷臆、意不泄也。 ○此是写三军初合未覆时、就秦汉之先说起。秦汉而还、多事四夷。中州耗斁、妒、无世无之。耗、损也。斁、败也。 ○总言秦汉以来、事战场之苦。古称戎夏、不抗王师。自古天子以文教安天下、外戎中夏、不敢抗拒王者之师、以王师用正也。文教失宣、武臣用奇。不用正而用奇。奇兵有异于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因此多杀伤之惨。呜呼噫嘻、吾想夫北风振漠、胡兵伺便。漠、沙漠之地。伺、侦候也。北风振漠之时、边防易于疏虞、敌兵常伏、而伺察其便。主将骄敌、期门受战。期门、军卫之门。主将轻敌、遂临期门以受战。野竖旄旗、川回组练。组、组甲。漆甲成组文。练、练袍、皆战备也。法重心骇、威尊命贱。八字、尤极酸楚。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主客合围而相击、则金鼓互喧、山川亦为之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析、分也。声之震也、足以分江河。势之崩也、不异于雷电。 ○此是写初战未覆时。至若穷阴凝闭、凛冽海隅。凛冽、寒气严也。积雪没胫、形去声、坚冰在须。鸷鸟休巢、征马踟池、蹰。休巢、休于巢中不出也。踟蹰、行不进貌。言皆畏寒也。情、旷、无温、堕指裂肤。缯、帛也。纩、绵也。当此苦寒、天假强胡。凭陵杀气、以相剪屠。加写苦寒、更自凄惨。径截辎重、横攻士卒。辎重、载衣物车。都尉新降、将军覆没。尸填巨港讲、之岸、血满长城之窟。坤入声、 ○窟、孔穴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升、言哉。此是写三军正覆时。鼓衰兮力尽、矢竭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蹙、迫也。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骨暴沙砾。力、 ○砾、小石。 ○此重写三军欲覆未覆时。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昔、 ○淅淅、声肃也。魂魄结兮天沉沉、沉沉、昏暗也。鬼神聚兮云幂幂。密、 ○幂幂、阴惨也。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此则写三军已覆之后也。吾闻之、牧用赵卒、大破林胡。开地千里、遁逃匈奴。李牧、赵良将。 ○叹赵。汉倾天下、财殚力痡、敷、任人而已、其在多乎。痡、病也。汉虽倾动天下、而财尽力病、因思守边之将、在得人、不在多也。 ○怨汉。周逐猃险、狁、允、北至太原。既城朔方、全师而还。旋、饮至策勋、和乐且闲。穆穆棣棣、君臣之间。猃狁、北狄也。朔方、北荒之地。饮至、归而告至于庙而饮也。穆穆、幽深和敬之貌。棣棣、威仪闲习之貌。 ○叹周。秦起长城、竟海为关。荼毒生灵、万里朱殷。烟、 ○殷、赤黑色。朱、血色。血色久则殷。 ○怨秦。汉击匈奴、虽得阴山。枕骸遍野、功不补患。怨汉。 ○看他叠叠只怨秦汉、即近代不言可知。苍苍蒸民、苍苍、天也。蒸、众也。言天生众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死于战者有何罪。其存其没、家莫闻知。父母兄弟妻子、不得而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渊、心目、寝寐见之。悁悁、忧忿也。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夷、 ○布奠而哭望、不知其死所也。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又从家中写出酸楚。必有凶年、人其流离。老子云、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不但死者可伤、生者亦可虑也。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总结秦汉近代。为之奈何、守狩、在四夷。虽有宣文教、施仁义以行王道、使戎夏为一、而四夷各为天子守土、则无事于战矣。 ○结出一篇主意。

通篇只是極寫亭長口中、常覆三軍一語。所以常覆三軍、因多事四夷故也。遂將秦漢至近代、上下數千百年、反反覆覆、寫得愁慘悲哀、不堪再誦。

陋室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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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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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以山水引起陋室。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有吾德之馨香、可以忘室之陋。苔痕上堦绿、草色入帘青。室中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室中人。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室中事。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明居南阳草庐。子云居西蜀、有玄亭。 ○引证陋室。孔子云、何陋之有。应德馨结。

陋室之可銘、在德之馨、不在室之陋也。惟有德者居之、則陋室之中、觸目皆成佳趣。末以何陋結之、饒有逸韻。

阿房宫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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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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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燕、赵、韩、魏、齐、楚灭而海内一统。蜀山木尽、而阿房始成。 ○起四语、只十二字。便将始皇混一已后、纵心溢志写尽。真突兀可喜。覆压三百馀里、广。隔离天日。仅与天日相隔离。 ○高。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骊山在北、咸阳在西。自骊山北结屋、曲折而至西、直赴咸阳殿为大宫。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二川、渭川、樊川也。溶溶、安流也。 ○此段总写其大、下乃细写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廊腰曲折、如缯缦之回环。檐牙尖耸、如禽鸟之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或楼或阁、各因地势而环抱其间。屋心聚处如钩、屋角相凑若斗。盘盘焉、囷囷屈平声、焉、蜂房水涡、窝、触、不知其几千万落。盘盘、周回也。囷囷、屈曲也。远望天井、如蜂之房。水溜天井中为涡、即瓦沟也。矗、高起貌。落、檐滴也。 ○此段写宫中楼阁之多。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有长桥卧水波上、疑是为龙。然龙必有云、今无云、知非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自殿下直抵南山之巅、架木为复道、若空中行。朱碧相照、疑是为虹。然虹必待霁、今不霁、知非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言长桥复道、无从辨高低西东也。 ○此段写桥梁道路之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临台而歌、则响为之暖、如春光之融和。舞殿冷袖、风雨凄凄。舞罢闲散、则袖为之冷、如风雨之凄凉。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言非一日暖、一日冷、或一宫暖、一宫冷也、只一日一宫、其气候之变如此。 ○此段写宫殿歌舞之盛。妃嫔贫、孕、嫱、戕、 ○自皇后而下、为妃为嫔。又其次、则为媵为嫱。 ○六国宫妃。王子皇孙、六国公族。辞楼下殿、辞六王之楼、下六王之殿。连上声、来于秦。驾人以行曰辇。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早以声歌、夜以丝弦、转而为秦皇之宫人。 ○六句承上写歌舞、接下写美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疑其星、言镜之多。绿云扰扰、梳晓鬟还、也。疑其云、言鬟之多。渭流涨腻、弃脂水也。言脂之多。烟斜雾横、焚椒兰也。言香之多。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辘辘、车声。言车之多。比上增一句、参差。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缦、宽心也。天子车驾所至曰幸。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始皇在位三十六年。言终其身、而不得一见也。 ○此段写宫中美人之多。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收藏、经营、精英、指下金玉等言。 ○横写六国珍奇。几世几年、取掠其人、倚叠如山。六国历久取掠于人、故多积如山。 ○竖写六国珍奇。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闲。六国一旦不能自保其所有、尽输于秦。鼎铛撑、玉石、金块珠砾、力、 ○铛、釜属。砾、小石。谓视鼎如铛、玉如石、金如块、珠如砾也。弃掷逦里、迤、以、 ○弃掷、言其多、不能尽庋阁于几席也。逦迤、连接也、言弃掷不止一处也。秦人视之、亦不甚惜。言不惟秦皇、即秦民亦侈甚也。 ○此段写宫中珍奇之多。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人情不甚相远。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邻、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凤、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讴、哑、鸦、多于市人之言语。总上极写。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独夫、指秦皇。 ○写秦止此。戍卒叫、陈涉乃戍卒、一呼而人响应。函谷举、汉高入函谷关。楚人一炬、项羽烧秦宫室。可怜焦土。一篇无数壮丽、只以四字了之。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断六国。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断秦。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痛惜六国。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止二世而亡。 ○痛惜秦。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言尽而意无穷。

前幅極寫阿房之瑰麗、不是羨慕其奢華、正以見驕橫斂怨之至、而民不堪命也、便伏有不愛六國之人意在。所以一炬之後、迴視向來瑰麗、亦復何有。以下因盡情痛悼之、爲隋廣叔寶等人炯戒、尤有關治體。不若上林子虛、徒逢君之過也。

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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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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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下二句、俱指仁义说。 ○起四语、具四法。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所谓道德云者、仁义而已。故以仁义为定名、道德为虚位。道德之实非虚、而道德之位则虚也。故道有君子小人、如易言、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类。而德有凶有吉。如易言、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之类。此所以谓之虚位也。老子之小仁义、老子、大道废、有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见小、是老子病源。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忙中著此数语、如落叶惊湍、大有致趣。彼以煦煦许、为仁、孑孑为义、其小之也则宜。煦煦、小惠貌。孑孑、孤立貌。老子错认仁义、故以为小。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谓德也。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又、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老子不知有仁义、并错认道德。凡吾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德云者、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老子平日谈道德、乃欲离却仁义、一味自虚无上去。曾不知道德自仁义中出、故据此辟之、已括尽全篇之意。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秦李斯、请吏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而天下敢有收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黄老于汉、黄老、黄帝、老子也。汉曹参始荐盖公能言黄老、文帝宗之。自是相传学道众矣。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后汉明帝夜梦金人飞行殿庭。以问于朝、而傅毅以佛对。帝遣使往天竺、得佛经及释迦像。自后佛法遍中夏焉。此特南举晋梁、北举魏隋也。其言道德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杨、墨、佛、老虽并点、只重佛老一边。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入于杨、墨、佛、老者、必出于圣人之学。主异端者、必以圣人为奴。附异端者、必以圣人为迂也。 ○此处说人从异端。衍此六句、方顿挫。噫、后之人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孰从而听之。冷语收上。下又翻出佛老两段作波澜。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老者、佛者、谓治老佛之道者。如孟子所谓墨者是也。为孔子者、习闻其说、乐其诞而自小也、亦曰吾师亦尝师之云尔。为、治也。言治孔子之道者、喜佛老之怪诞、而自以儒道为小、而愿附之。不惟举之于其口、而又笔之于其书。笔之于书、如庄子天运篇、孔子见老子而语仁义。老子曰、仁义憯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孔子归、三日不谈之类也。噫、后之人虽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其孰从而求之。重上一段作小束、宕甚。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怪之欲闻。端、始也。末、终也。佛老之说甚怪、而人好之。故反足以胜吾道。 ○数语是文章之要领。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一、今之教者处其三。添了佛老二种。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农、工、贾三句、紧顶上古今四句、总言佛老之害。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有此句、下面许多功用、便少不得。古之时、人之害多矣。害、指下文虫、蛇、禽、兽、饥、寒、颠、病等语。有圣人者立、然后教之以相生相养之道。见得天地间不可无圣人之道、有功于人、非佛老可及。为之君、为之师。书、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驱其虫蛇禽兽而处之中土。寒然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然后为之宫室。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为之医药以济其夭死、为之葬埋祭祀以长其恩爱、为之礼以次其先后、为之乐以宣其湮因、郁、为之政以率其怠倦、为之刑以锄其强梗。相欺也、为之符玺斗斛权衡以信之。相夺也、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防。连用十七个为之字、起伏顿挫、如层峯叠岚、如惊波巨浪。自不觉其重复。盖句法善转换也。 ○说出圣人许多实功、正见佛老之谬、全在下清净寂灭四字。今其言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其言指老氏之书。呜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用反语束上文圣人治天下。许多条理、一句可以唤醒。何也、无羽毛鳞介以居寒热也、无爪牙以争食也。言人不若禽兽之有羽毛鳞介爪牙、必待圣人衣食之。若无圣人、岂能至今有人类乎。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则失其所以为臣。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诛。提出君臣民三项、一正一反、以形佛老之无父无君。今其法曰、必弃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相养之道、其法、指佛老之教。而、汝也。以求其所谓清净寂灭者。老言清净、佛言寂灭、此佛老之反于圣人处。呜呼、其亦幸而出于三代之后、不见黜于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于三代之前、不见正于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著此感慨一段、味便深长、文便鼓宕。帝之与王、其号虽殊、其所以为圣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饮而饥食、其事虽殊、其所以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为太古之无事。此老庄之语。是亦责冬之裘者曰、曷不为葛之之易也。责饥之食者曰、曷不为饮之之易也。突入譬喻、破其清净、无为之说。传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佛老托于无为、大学功在有为、二字尽折其谬。今也欲治其心、佛老亦治心之学。而外天下国家、灭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此佛老之无为。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诗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今也、举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几何其不胥而为夷也。极言佛老之祸天下、所以深恶而痛绝之。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紧接。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宾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夫所谓至此一段、收拾前文、生发后文、绝妙章法。是故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是故生则得其情、死则尽其常。郊焉而天神假、格、庙焉而人鬼飨。曰、斯道也、何道也。问语作态。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应非吾所谓道一段。是原道结穴。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轲之死一句、承上极有力。一篇精神在此。荀与杨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荀卿、名况。赵人。尝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汉、杨雄、字子云、所撰有法言十三卷。 ○故云孟子之后不得其传。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为臣、故其说长。事行、谓得位以行道。说长、谓立言以明道也。 ○重下二句、是原道本意。然则如之何而可也、完矣、又一转。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佛老之道、不塞不止。圣人之道、不流不行。人其人、僧道俱令还俗。火其书、绝其惑人之说。庐其居、寺观改作民房。明先王之道以道同导、之。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也。以无佛老之害、故穷民皆得其所养。其亦庶乎其可也。两可字呼应作结、言有尽而意无穷。

孔孟沒、大道廢、異端熾。千有餘年、而後得原道之書辭而闢之、理則布帛菽粟、氣則山走海飛、發先儒所未發、爲後學之階梯、是大有功名教之文。

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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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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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此孔子所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之意。 ○二语是一篇之柱。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申上文作两对、是双关起法。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此三段语意、俱本孟子舜何人、予何人一段来。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只转说。一说便见波澜。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应一句。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从上段能字、生出善字。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顺势衍足上意。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亦转说。一说又作波澜。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应一句。 ○已上写古之君子作两扇、是宾。今之君子则不然。一句折入。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亦作双关起法。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应一句。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应一句。 ○已上写今之君子、作两扇、是主。亦只就能善二字、翻弄成文、妙。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己也。文极滔滔莽莽、有一泻千里之势。不意从此闲忽作一小束、何等便捷。是文章中深于开合之法者。虽然、急转。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怠忌二字、切中今人病痛。下文只说忌者、而怠者自可知、惟怠故忌也。 ○方说到本题、此为毁之根也。吾尝试之矣。又作一飏、生下二比。尝试语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总撇上三句。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良士一段、是主中之宾。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总撇上三句。强者必说悦、于言、懦者必说于色矣。非良士一段、是主中之主。 ○两意形出忌字、以原毁者之情、委婉曲折、词采若画。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原毁篇、到末才露出毁字。大都详与廉、毁之枝叶。怠与忌、毁之本根。不必说毁、而毁意自见。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慨然有馀思。

全用重周、輕約、詳廉、怠忌八字立說。然其中只以一忌字、原出毀者之情。局法亦奇。若他人作此、則不免露爪張牙、多作讎憤語矣。

获麟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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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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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之为灵昭昭也。麟、麕身、牛尾、马蹄、一角、毛虫之长、王者之瑞也。 ○先立一句、灵字伏德字。咏于诗、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诗、麟之趾。春秋、鲁哀公十三年、西狩获麟。传记百家、谓史传所记、及诸子百家也。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瑞、正见其昭昭处。 ○一转。然麟之为物、不畜于家、不恒有于天下、其为形也不类、非若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则虽有麟、不可知其为麟也。知其为祥、不可知其为麟、所以为灵。 ○二转。角者吾知其为牛、鬣猎、者吾知其为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既不可知其为麟、则谓麟为不祥之物、亦无足怪。 ○三转。虽然、麟之出、必有圣人在乎位、麟为圣人出也。帝王之世、麟在郊薮。圣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为不祥也。麟必待有知麟之圣人而后出、麟固无有谓其不祥者。 ○四转。又曰、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以德句、正与为灵昭昭句相应。德字、即灵字之意。惟德故灵也。若麟之出、不待圣人、则谓之不祥也亦宜。若出非其时、则失其所以为麟矣、何祥之有。 ○五转。 ○上不祥、是天下不知麟也、非麟之咎也。此不祥、真麟之罪也、非天下之咎也。

此解與論龍論馬、皆退之自喻。有爲之言、非有所指實也。文僅一百八十餘字、凡五轉、如游龍、如轆轤、變化不窮、真奇文也。

杂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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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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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嘘气、虚口出气也。云为龙之所自有、故弗能灵于龙。 ○一节、言龙之灵。轻。下急转。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薄博、日月、伏光景、影、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骨、陵谷、云亦灵怪矣哉。茫洋云水之气、极乎穹苍、日月为之掩蔽、光影为之伏藏、雷电为之震动、其变化风雨、则水遍乎下土、陵谷为之汩没、云亦灵怪极矣。 ○二节、言云之灵。重。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三节、申言龙之灵。轻。下急转。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四节、申言云之灵。重。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云为龙之嘘气、故曰自为。 ○五节、言龙能为云、若无龙、则亦无云矣。轻。易曰、云从龙。易、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既曰龙、云从之矣。六节、言龙必有云。若无云、则亦非龙矣。重。

此篇以龍喻聖君、雲喻賢臣。言賢臣固不可無聖君、而聖君尤不可無賢君。寫得婉委曲折、作六節轉換。一句一換、一轉一意。若無而又有、若絕而又生、變變奇奇、可謂筆端有神。

杂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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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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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有伯乐、洛、然后有千里马。伯乐、秦穆公时人、姓孙、名阳、善相马。此以伯乐喻知己、以千里马喻贤士。 ○一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二叹。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辨平声、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骈、并也。 ○三叹。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嗣、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拗一笔。安求其能千里也。四叹。 ○千里二字、凡七唱、感慨悲婉。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五叹、总结。

此篇以馬取喻、謂英雄豪傑、必遇知己者、尊之以高爵、養之以厚祿、任之以重權、斯可展布其材。否則英雄豪傑、亦已埋沒多矣。而但謂之天下無才、然耶否耶、甚矣、知遇之難其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