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集成 (四库全书本)/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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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古文集成卷四十三   宋 王霆震 编前已集五
  
  王者不治夷狄论东坡
  东莱批统体好前面开说长后正说甚短读之全不觉长短盖后面一句转一句故也大凡骂题先说他好然后骂中间出入意外说戎乃笔力高人处
  郎学士曰出公羊传注公墓志云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多文不工公始具草文义粲然时以为难
  敩斋评曰此篇论春秋不治夷狄其不治者乃所以深治议论尽有味中间铺叙齐晋行事未能纯为中国秦楚行事未能纯为夷狄圣经终抑夷而尊夏者此正可见其用法至详处末又说戎之会公不敢深责其礼文意亦高妙 全篇并东莱批注
  夷狄不可以中国之治治也说大意起头有力譬若禽兽然求其大治必至于大乱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治之以不治者乃所以深治之也锁处有力亦使得体春秋书会戎于潜何休曰王者不治夷狄录戎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也公羊隐二年夫天下之至严而用法之至详者莫如于春秋凡春秋之书公书侯书字书名其君得为诸侯其臣得为大夫者举皆齐晋也书公如葬齐桓公之类是也不然则齐晋之与国也如宋卫陈郑之属皆齐晋相与之国其书州书国书氏书人其君不得为诸侯其臣不得为大夫者举皆秦楚也书州如荆人来聘之类是也不然则秦楚之与国也间架○立二段若无处结便不成文字亦本原毁郎曰如崇如介人如江黄之属皆秦楚相与之国夫齐晋之君所以治其国家拥卫天子而爱养百姓者岂能尽如古法哉散说若不如此散说都无气此等皆是放散错综处盖亦出于诈力而参之以仁义是亦未能纯为中国也此是段中有力处○此二段说得中国所以不与夷狄处秦楚者亦非独贪冒无耻肆行而不顾也盖亦有秉道行义之君焉如秦穆公楚文王之流是秦楚亦未至于纯为夷狄也有力处○意在后齐晋之君不能纯为中国而春秋之所与者常向焉再整顿说起解前去有善则汲汲而书之下字切○如书齐桓召陵之盟晋文城濮之战之类惟恐其不得闻于后世有过则多方而开赦之如齐桓灭项则书师灭项晋文召王则曰王狩之类惟恐其不得为君子秦楚之君未至于纯为夷狄而春秋之所不与者常在焉有善则累而后进如荆之入蔡伐郑则以州称至于来聘则曰荆人焉所谓善累而后进者类此有恶则略而不录以为不足录也见所以不与处○商臣弑其君𫖳止书楚子卒所谓略而不录者类此是非独私于齐晋而偏疾于秦楚也以见中国之不可以一日背而夷狄之不可以一日向也其不纯者足以寄其褒贬则其纯者可知矣统锁冇力○斡前后意此句最得体好斡下意故曰天下之至严而用法之至详者莫如春秋说尽了他又生意夫戎者岂特如秦楚之流入于戎狄而已哉意外一篇好处在此说正意了自此已下一句转一句然而春秋书之曰公会戎于潜公无所贬而戎为可会是独何欤夫戎之不能以会礼会公亦明矣此学者之所以深疑而求其说也㸔上说戎狄全无分解处人皆以为如是重深绝不治处今乃出入意外而说戎如此乃见其笔高人处故曰王者不治夷狄录戎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也夫以戎之不可以化诲怀服也彼其不悍然执兵以与我从事于边鄙固亦幸矣此轻说过便见不治缴结有力结前后意又况知有所谓会者而欲行之是岂不足以深嘉其意乎彼自中国说入夷狄此自夷狄说入中国来不然将深责其礼彼将有所不堪而发其暴怒则其祸大矣见不治治之本意仲尼深忧之故因其来而书之以会曰若是足矣是将以不治深治之也结得尽处一过好由是观之春秋之疾戎狄者非疾纯戎狄也疾夫以中国而流入于戎狄者也关锁上面无此则前散漫○结有力
  匈奴论东莱
  治天下者不可以夷狄之强弱为中国之安危使夷狄之势强耶则吾中国之不可不治也使夷狄之势弱耶则吾中国亦不可不治也吾知治吾中国耳彼夷狄奚有于我哉譬之治家者睦其宗族制其童仆谨其扄𫔎高其垣墙此治家之常法也是法也不为邻之厚而増不为邻之薄而损不为盗贼而设不为无盗贼而废盖是数者之法为吾家而设非为邻里盗贼而设也惟治天下者亦然夫中国之与夷狄其不相为用久矣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北戎为胡门自三危而至于朝鲜所以限戎狄也南戎为越门自岷山而至于瓯闽所以限蛮夷也是中国之与夷狄风俗不同嗜欲不同彼之休戚何豫吾之利害哉是故先王之待夷狄其来不喜其去不怒其欣然而朝觐也特象胥之职尔特行人之职尔礼秋官象胥之职掌蛮夷闽貉戎狄之国使掌传王之言而论说焉以和亲之盛行人之职掌大宾之礼及大客之仪以亲诸侯九州之外谓之蕃国世壹见各以其所贵宝为贽吾心初不为之骄其悍然而侵略也特司马之职尔特士师之职尔夏官大司马之职掌建国之九法以佐王平国秋邦士师职掌国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罚吾心初不为之沮彼方纷然自来自去而治吾中国者亦未尝一日废焉及至后世当夷狄之强则自以为危危则戒戒则治当夷狄之弱则自以为安安则怠怠则乱故夷狄之强弱虽不足为中国之安危而实兆中国之治乱此无他为人君不能自治中国而每以夷狄为轻重也汉自宣帝之前匈奴盛而汉以治自宣帝以后匈奴衰弱而汉以乱观宣帝以前太史之所书曰某年匈奴入云中某年匈奴入上郡某年匈奴入朔方诚艰难多事之时也观宣帝以后太史之所书曰某年斩郅支单于祠郊庙某年呼韩邪单于来朝改元某年单于来朝赦天下诚太平无事之时也有艰难多事之形而天下反治有太平无事之形而天下反乱独何欤多事则勤而修政无事则怠而佚豫此治乱之所以分也吾尝谓汉祚之亡不在于元帝而在于宣帝不生于王莽之强而生于渭桥之谒焉彼匈奴自高帝以来桀骜不宾非祖宗之治不若宣帝特其势自强耳及宣帝之世款塞来王非宣帝之治过于祖宗也特其势自弱耳初无一毫豫于中国而宣帝乃以为功光祖宗张皇其事以震耀于后世元成以下习熟见闻遂以为祖宗之所患者独匈奴今匈奴既服则天下无复多事矣遂盘乐怠傲以至于亡岂非宣帝有以启之耶自古深谋远虑之士多以为无外患则有内忧晋与楚战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曰盍释楚以为外惧乎此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也夫人臣之告其君不能使之悟而徒欲其惧使夷狄敌国常强则君犹警惧敌国之患去则君必骄矣是其说虽足以致今日之惧亦所以启他日之骄得失适相半耳盍若告人君以治内之说彼夷狄敌国之或盛或衰外患之或有或亡皆无豫于吾事惟専意于治内而已如是则吾说可以常行而无弊矣此又进言于君者所当知也
  和戎论止斋
  后世之师不可以三代用也非三代之不可用也后世之不能三代也昔汤之于葛伯大王之于狄人尝卑而下之矣然皆出于睦邻之诚心而非所以饵敌故惟商周而后可以为之未能商周而袭其迹则将自毙以资冦何者惟有得天下之道而无取天下之心者可以无事于术而听其自尔也汉之高帝自惟其无商周之徳也故其图天下一出于术欲离之故合之欲夺之故予之虽其道异乎汤武然世之善论者未始不多其自知之明而审其所处也方其群雄竞驰蹑足而争赴者亡秦氏也周章百万之师战于麾下以婴其锋而已虀粉于章邯之手沛公诚勇者讵能径入之哉故为之舒迟容与阴以利㗖秦将及秦将一欲连和而峣关之战已合矣高帝之入秦也和也项氏手裂土宇错建诸侯之国其绵壤千里为楚汉轻重者无出齐右也故虏魏豹蹙陈馀帝皆付之韩信而无忧独念夫田齐之强桀猾变诈未易以力斗乃遣郦生说之食其之说一谐而淮阴之众俄集于历下则高帝之下齐也亦和也至其身以屡衄之卒抗雷轰焱至之楚转战五年弃官军而狐窜者屡矣帝之意知夫汉之不楚敌也而惟和可以骄之荥阳之围尝请和于楚矣而羽不听盖有范増者在而帝之计未行也汉之四年也羽以兵少食尽自申鸿沟之约当是时籍志衰矣汉得天下之半若可以气要而威制之也而方懽然与之略无难色帝岂忘羽者耶东兵未反国而垓下之追曵踵而至史臣以为良平之谋不知夫高帝之蓄于数年者盖至此始获逞也高帝所以灭项者抑又以和也呜呼而今而后知夫豪杰有志之主其所以有就于天下者未可以小廉曲谨论也高帝之仆劲敌而俱以和市之使帝不忍食区区之言负信谊于天下则大事去矣安能基四百年之业哉故夫高帝之深持不校之形以陷敌人于术中者君子皆不之罪盖其图天下者重而负人者轻故也后之豪杰有志之主能三代则三代若犹未也得如汉高亦足矣
  易敌论止斋
  国虽小不可以无人侮之也以无人侮人之国者是易敌也夫易敌者兵家之深忌而天下之至危道也古之人亦有犯兵家之深忌而涉乎天下之至危以济者矣而不可以常韩信之将兵楚汉无与侣者矣而犹有难于其人其击魏也必知其不将周叔而将柏直始以婴孩视之及其破赵亦幸夫李左车之计不行而后喜夫以区区之赵魏而有二子者为淮阴之所难使二子而用则信之得志未可知也呜呼天下岂有无人之国哉吾观贾谊之谋匈奴欲以五饵㗖之而不知中行说之教其君者正欲其绝汉物赵涉之说条侯自以为从天而下之计而吴有田禄伯者其计适侔于涉唐太宗揣高丽之上䇿而刘卢之䇿果合于太宗则夫诡思奇虑之士靡国无之用兵者挟已之长而短人其危也哉知彼而不知已此兵法之所殆也虽然轻敌者败重敌者无成功何者傲之固不可畏之亦不可过甚也将之用兵必畏其有人则亦何往而可善料敌者亦以其势揆之不怯其强而怯其弱不忧其胜而忧其败盖惟强者易忽而胜者易骄弱者常危而败者常戒也骄与忽之心胜则贤者之谋不入一危而戒则屈已以下人必有出而扶持之者矣蹇叔之言不用于秦师方兴之日伍员之谏不行于夫差屡胜之后至于秦师压境则郑伯仓皇求计于之武会稽之耻句践属心于种蠡无他强弱胜负之势使然也君子之料敌必于此乎卜之故夫穷冦不之迫而立丧埀亡之国必宽而假之者盖恐夫急攻疾取所以深其虑合其交而使之自为计也呜呼守即墨而田单奋入郢而申包胥哭此燕吴之所以反大败于齐楚也悲夫
  知敌论林光朝
  以兵饵敌此最䇿之下者也而郑楚以此获胜何哉盖必先知夫敌人之情伪而后可用者也茍或敌人之情伪我有所不知我之诡谋敌之谍者或得以知则其谋不可用而其兵不可胜也北戎之贪郑人知之因其贪而饵之以兵彼惟贪是视也讵知吾有三覆之谋耶吴人之轻楚人知之因其轻而诱之以师彼惟轻是视也讵知吾有三覆之谋耶故贪则饵之轻则诱之不贪不轻而后两敌之势等吾于此亦有术以待之名曰审机彼之大臣相疑也吾则多出间谍以惑之彼之将臣失权也吾则虚示谗谤以扰之帐下之情变则敌酋可袭水旱之祸亟则边民可诱未有可胜之机则拱以待一旦之变已有可胜之势则阴以鼔三军之心如是而久之以岁月持之以谨重勿以少挫而伤吾之气勿以少胜而骄吾之气勿以无功而堕吾之气勿以老师而忧吾之气气既充实兵既持静而后可以观敌人之变若是而不全胜者吾未之信也
  武备论止斋
  人有常言曰兵者治世之所讳也治世之士不言兵治世之民不执兵变刀为犊变剑为牛变矛㦸为锄耰变营垒为畎亩凡鸟占云祲金版六韬之书皆束之高阁使天下不复知有兵之名然后足为至治之极呜呼何其不思之甚邪治世虽未尝好战也亦未尝忘战也虽未尝用兵也亦未尝去兵也先王于太平至治之世严师徒肃号令谨阅习所以销患于无形保治于无极曷尝以兵为讳哉且虞周之时为治邪为乱邪虽甚愚者知其为至治也舜当至治之时固可以忘战而去兵矣然典谟所书在内则明射侯以为教养之术在外则奋武卫以为备御之防汲汲然惟恐兵之未练固未闻其以兵为讳也武王之时为治邪为乱邪虽甚愚者亦知其为至治也武王当至治之时固可以忘战而去兵矣然司马所掌于春于夏则有振旅苃舍之名于秋于冬则有治兵大阅之法汲汲然惟恐兵之未练固不闻其以兵为讳也舜之备既具固可以鼓琴而咏南风之诗武王之备既具固可以建櫜而奏戢戈之颂人见其鼓琴之逸而不知其为备如此之劳也遂以为舜之治尽于鼓琴人见其建櫜之易而不知其为备如此之难也遂以为武王之治尽于建櫜使鼓琴可以尽舜之治则房琯之惑董廷兰何为有陈涛之败邪使建櫜而可以尽武王之治则始皇之铸金人十二何为有胜广之乱邪鼓琴一也舜则可以琯则不可者有备无备之分耳建櫜一也武王则可以始皇则不可者有备无备之分耳房琯不善学舜者也始皇不善学武王者也论至于是孰谓练兵严备非太平之先务也愚故曰兵者非治世之所讳者也大抵销兵不足以销兵惟治兵乃可以销兵偃武不足以偃武惟讲武乃可以偃武人徒见文帝之结和比邻烟火万里以为偃武之功也殊不知文帝所以致此者以有细柳棘门之备而已人徒见章帝之儒馆献歌戎亭虚堠以为偃武之功也殊不知章帝所以致此者以有金城戍边之备而已人徒见太宗之四夷冠带胡越一家以为偃武之功也殊不知太宗所以致此者以有殿廷习射之备而已晋武帝当平吴之后可谓治矣恃其治而撤去州郡之备终致五胡之乱岂非忘战之害乎元宗当开元之后可谓治矣恃其治而撤去中国之备终致禄山之乱岂非忘战之害乎徳宗当兴元之后可谓治矣恃其治而撤去河朔之备终致藩镇之乱岂非忘战之害乎由是观之销兵乃所以召兵阅武乃所以偃武其理甚明无足疑者然则人君当无事之时其可不为先事之备乎抑尝谓众人之所轻乃明君之所重众人之所后乃明君之所先凡开阖操纵之权固非常情之能窥测也何以知之以光武之事知之当用兵之际众人之所重者骑射也所轻者诗书也光武乃投戈讲艺息马论道于战马扰攘之中而笃仁义礼乐之用轻人之所重重人之所轻非有先物之几孰能与于此乎当偃兵之际众人之所先者文事也所后者武备也光武乃疏筑亭障修明烽燧于宴安闲暇之中而严守御捍防之备后众人之所先先众人之所后非有先物之几孰能与于此乎天下方尚武吾独示之以文天下方尚文吾独抗之以武一弛一张与时推移彼见其胜敌谓之勇见其治国谓之柔是皆刻舟胶柱而求其迹者也乌足以知光武







  古文集成卷四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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