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卷31
韦孝宽
编辑韦叔裕字孝宽,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世为三辅著姓。祖直善,[2]魏冯翊、扶风二郡守。父旭,武威郡守。建义初,为大行台右丞,加辅国将军、雍州大中正。永安二年,拜右将军、南〈(幽)〉〔豳〕州刺史。[3]时氐贼数为抄窃,旭随机招抚,并即归附。寻卒官。赠司空、冀州刺史,谥曰文惠。
孝宽沉敏和正,涉猎经史。[4]弱冠,属萧宝夤作乱关右,乃诣阙,请为军前驱。朝廷嘉之,即拜统军。随冯翊公长孙承业西征,每战有功。拜国子博士,行华〈(阴)〉〔山〕郡事。[5]属侍中杨侃为大都督,出镇潼关,引孝宽为司马。侃奇其才,以女妻之。永安中,授宣威将军、给事中,寻赐爵山北县男。普泰中,以都督从荆州刺史源子恭镇襄城,[6]以功除〈(浙)〉〔析〕阳郡守。[7]时独孤信为新野郡守,〈(司)〉〔同〕荆州,[8]与孝宽情好款密,政术俱美,荆部吏人,号为联璧。孝武初,以都督镇城。
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宽随军。及克潼关,即授弘农郡守。从擒窦泰,兼左丞,节度宜阳兵马事。仍与独孤信入洛阳城守。复与宇文贵、怡峯应接颍州义徒,破东魏将任祥、尧雄于颍川。孝宽又进平乐口,下豫州,获刺史冯邕。又从战于河桥。时大军不利,边境骚然,乃令孝宽以大将军行宜阳郡事。[9]寻迁南兖州刺史。
是岁,东魏将段琛、尧杰复据宜阳,遣其〈(扬)〉〔阳〕州刺史牛道恒扇诱边民。[10]孝宽深患之,乃遣谍人访获道恒手迹,令善学书者伪作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送于琛营。[11]琛得书,果疑道恒,其所欲经略,皆不见用。孝宽知其离阻,日出奇兵掩袭,[12]擒道恒及琛等,崤、渑遂清。
大统五年,进爵为侯。八年,转晋州刺史,寻移镇玉壁,兼摄南汾州事。先是山胡负险,屡为劫盗,孝宽示以威信,州境肃然。进授大都督。
十二年,齐神武倾山东之众,志图西入,以玉壁冲要,先命攻之。连营数十里,至于城下,乃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当其山处,城上先有两高楼。孝宽更缚木接之,命极高峻,多积战具以御之。齐神武使谓城中曰:“纵尔缚楼至天,我会穿城取尔。”遂于城南凿地道。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昼夜不息。[13]孝宽复掘长堑,要其地道,仍饬战士屯堑。城外每穿至堑,战士即擒杀之。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人有伏地道内者,便下柴火,以皮韛吹之。吹气一冲,[14]咸即灼烂。城外又造攻车,车之所及,莫不摧毁。虽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宽乃缝布为缦,随其所向则张设之。布既悬于空中,其车竟不能坏。城外又缚松于竿,[15]灌油加火,规以烧布,并欲焚楼。孝宽复长作铁钩,利其锋刃,火竿来,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讫,以油灌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并崩坏。孝宽又随崩处竖木栅以捍之,敌不得入。城外尽其攻击之术,孝宽咸拒破之。
神武无如之何,乃遣仓曹参军祖孝征谓曰:“未闻救兵,何不降也?”孝宽报云:“我城池严固,兵食有馀,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适忧尔众有不反之危。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俄而孝征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士,何事相随入汤火中耶。”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邑万户,赏帛万疋。”孝宽手题书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斩高欢者,一依此赏。”孝宽弟子迁,先在山东,又锁至城下,临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士卒莫不感励,人有死难之心。
神武苦战六旬,伤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发疾。其夜遁去。后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宽功,令殿中尚书长孙绍远、左丞王悦至玉壁劳问,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建忠郡公。
废帝二年,为雍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候,经雨颓毁,每须修之。自孝宽临州,乃勒部内当候处植槐树代之。既免修复,行旅又得庇荫。周文后见,怪问知之,曰:“岂得一州独尔,当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
恭帝元年,以大将军与燕国公于谨伐江陵,平之,以功封穰县公。还,拜尚书右仆射,赐姓宇文氏。〈(二)〉〔三〕年,周文北巡,[16]命孝宽还镇玉壁。周孝闵帝践阼,拜小司徒。明帝初,参麟趾殿学士,考校图籍。
保定初,以孝宽立勋玉壁,遂于玉壁置勋州,仍授勋州刺史。齐人遣使至玉壁,求通互市。晋公护以其相持日久,绝无使命,一日忽来求交易,疑别有故。又以皇姑、皇世母先没在彼,因其请和之际,或可致之。遂令司门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宽详议。孝宽乃于郊盛设供帐,令公正接对使人,兼论皇家亲属在东之意。使者辞色甚悦。[17]时又有汾州胡抄得关东人,孝宽复放东还,并致书一牍,具陈朝廷欲敦邻好。遂以礼送皇姑及护母等。
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动静,朝廷皆先知。时有主帅许盆,孝宽托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东入。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离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断河路。孝宽深患之。而地入于齐,无方诛剪。欲当其要处,置一大城。乃于河西征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姚岳监筑之。岳色惧,以兵少为难。孝宽曰:“计成此城,十日即毕。既去晋州四百馀里,一日创手,二日伪境始知;设令晋州征兵,二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南首,疑有大军,乃停留不进。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所在纵火。齐人谓是军营,遂收兵自固。版筑克就,卒如其言。[18]
四年,进位柱国。时晋公护将东讨,孝宽遣长史辛道宪启陈不可,护不纳。既而大军果不利。后孔城遂陷,宜阳被围。孝宽乃谓其将帅曰:“宜阳一城之地,未能损益。然两国争之,劳师数载。彼多君子,宁乏谋猷。若弃崤东,来图汾北,我之疆界,必见侵扰。今宜于华谷及长秋速筑城,以杜贼志。脱其先我,图之实难。”于是画地形,具陈其状。晋公护令长史叱罗协谓使人曰:“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汾北筑城,遣谁固守?”事遂不行。天和五年,进爵郧国公,增邑通前一万户。
是岁,齐人果解宜阳之围,经略汾北,遂筑城守之。其丞相斛律明月至汾东,请与孝宽相见。明月云:“宜阳小城,久劳战争。今既入彼,欲于汾北取偿,幸勿怪也。”孝宽答曰:“宜阳彼之要冲,汾北我之所弃。我弃彼图,取偿安在?且君辅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调阴阳,抚百姓,焉用极武穷兵,构怨连祸!且沧、瀛大水,千里无烟,复欲使汾、晋之间,横尸暴骨?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人,窃为君不取。”
孝宽参军曲岩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东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岩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树不扶自竖。”令谍人多赍此文,遗之于邺。祖孝征既闻,更润色之,明月竟以此诛。
建德之后,武帝志在平齐。孝宽乃上疏陈三策。其第一策曰:
- 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馀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反,内离外叛,计尽力穷。传不云乎:“雠有衅焉,不可失也。”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其第二策曰:
- 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熬然,不胜其弊。以此而观,覆亡可待。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其第三策曰:
- 窃以大周土宇,跨据关、河,蓄席卷之威,持建瓴之势。太祖受天明命,与物更新,是以二纪之中,大功克举。南清江、汉,西龛巴、蜀,塞表无虞,河右底定。唯彼赵、魏,独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东略。遂使漳、滏游魂,更存馀晷。昔勾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乱,犹烦再举。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人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观衅而动。斯则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书奏,武帝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卫)〉〔伟〕、[19]开府伊娄谦等重币聘齐。尔后遂大举,再驾而定山东,卒如孝宽之策。
孝宽每以年迫悬车,屡请致仕。帝以海内未平,优诏弗许。至是复称疾乞骸骨。帝曰:“往已面申本怀,何烦重请也。”
五年,帝东伐,过幸玉壁。观御敌之所,深叹羡之,移时乃去。孝宽自以习练齐人虚实,请为先驱。帝以玉壁要冲,非孝宽无以镇之,乃不许。及赵王招率兵出稽胡,与大军掎角,乃敕孝宽为行军总管,围守华谷以应接之。孝宽克其四城。武帝平晋州,复令孝宽还旧镇。
及帝凯还,复幸玉壁。从容谓孝宽曰:“世称老人多智,善为军谋。然朕唯共少年,一举平贼。公以为何如?”孝宽对曰:“臣今衰耄,唯有诚心而已。然昔在少壮,亦曾输力先朝,以定关右。”帝大笑曰:“实如公言。”乃诏孝宽随驾还京。拜大司空,出为延州总管,进位上柱国。
大象元年,除徐兖等十一州十五镇诸军事、徐州总管。又为行军元帅,徇地淮南。乃分遣杞公宇文亮攻黄城,郕公梁士彦攻广陵,孝宽率众攻寿阳,并拔之。初孝宽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诚款。然彼五门,尤为险要,陈人若开塘放水,即津济路绝。孝宽遽令分兵据守之。陈刺史吴文育果遣决堰,[20]已无及。于是陈人退走,江北悉平。
军还,至豫州,宇文亮举兵反,潜以数百骑袭孝宽营。时亮圉官茹宽密白其状,[21]孝宽有备。亮不得入,遁走,孝宽追获之。诏以平淮南之功,别封一子滑国公。
及宣帝崩,隋文帝辅政,时尉迟迥先为相州总管,诏孝宽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长义为相州刺史,[22]先令赴邺。孝宽续进,至朝歌,迥遣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孝宽。孝宽留贵与语以察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既到汤阴,逢长义奔还。孝宽兄子魏郡守艺又弃郡南走。孝宽审讦其状,乃驰还。所经桥道,皆令毁撤,驿马悉拥以自随。又勒〈(骑)〉〔驿〕将曰:[23]“蜀公将至,可多备肴酒及刍粟以待之。”迥果遣仪同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驿司供设丰厚,所经之处,皆辄停留,由是不及。
时或劝孝宽,以为洛京虚弱,素无守备,河阳镇防,悉是关东鲜卑,迥若先往据之,则为祸不小。乃入保河阳。河阳城内旧有鲜卑八百人,家并在邺,见孝宽轻来,谋欲应迥。孝宽知之,遂密造东京官司,诈称遣行,分人诣洛阳受赐。既至洛阳,并留不遣。因此离解,其谋不成。
六月,诏发关中兵,以孝宽为元帅东伐。七月,军次河阳。迥所署仪同薛公礼等围逼怀州,孝宽遣兵击破之。进次怀县永〔桥〕城〈(桥)〉之东南。[24]其城既在要冲,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据之。诸将士以此城当路,请先攻取。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今破其大军,此亦何能为也。”于是引军次于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轻骑奔邺。军次于邺西门豹祠之南。迥自出战,又破之。迥穷迫自杀。兵士在小城中者,尽坑于游豫园。诸有未服,皆随机讨之,关东悉平。十月,凯还京师。十一月薨,时年七十二。赠太傅、十二州诸军事、雍州牧。谥曰襄。
孝宽在边多载,屡抗强敌。所有经略,布置之初,人莫之解;见其成事,方乃惊服。虽在军中,笃意文史,政事之馀,每自披阅。末年患眼,犹令学士读而听之。又早丧父母,事兄嫂甚谨。所得俸禄,不入私房。亲族有孤遗者,必加振赡。朝野以此称焉。长子谌年已十岁,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宽辞以兄子世康年长。帝嘉之,遂以妻世康。孝宽有六子,总、寿、霁、津知名。
韦敻
编辑韦敻字敬远。[25]志尚夷简,澹于荣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从事,非其好也,遂谢疾去职。前后十见征辟,皆不应命。属太祖经纶王业,侧席求贤,闻敻养高不仕,虚心敬悦,遣使辟之,备加礼命。虽情谕甚至,而竟不能屈。弥以重之,亦弗之夺也。所居之宅,枕带林泉,敻对翫琴书,萧然自乐。[26]时人号为居士焉。至有慕其闲素者,或载酒从之,敻亦为之尽欢,接对忘倦。
明帝即位,礼敬逾厚。乃为诗以贻之曰:“六爻贞遁世,三辰光少微。颍阳让逾远,沧州去不归。香动秋兰佩,风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聊登平乐观,远望首阳薇。[27]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敻答帝诗,愿时朝谒。帝大悦,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之曰逍遥公。
时晋公护执政,广营第宅。尝召敻至宅,访以政事。敻仰视其堂,徐而叹曰:“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弗亡。”护不悦。有识者以为知言。
陈遣其尚书周弘正来聘,素闻敻名,请与相见。朝廷许之。弘正乃造敻,谈谑盈日,恨相遇之晚。后请敻至宾馆,敻〔不〕时赴。[28]弘正仍赠诗曰:“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其为时所钦挹如此。
武帝尝与敻夜宴,大赐之缣帛,令侍臣数人负以送出。敻唯取一疋,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孝宽为延州总管,敻至州与孝宽相见。将还,孝宽以所乘马及辔勒与敻。敻以其华饰,心弗欲之。笑谓孝宽曰:“昔人不弃遗簪坠履者,恶与之同出,不与同归。吾虽不逮前烈,然舍旧录新,亦非吾志也。”于是乃乘旧马以归。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诏敻辨其优劣。敻以三教虽殊,同归于善,其迹似有深浅,其致理殆无等级。[29]乃著三教序奏之。帝览而称善。时宣帝在东宫,亦遗敻书,并令以帝所乘马迎之,问以立身之道。敻对曰:“传不云乎,俭为德之恭,侈为恶之大。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并圣人之训也,愿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随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宽子总复于幷州战殁。一日之中,凶问俱至。家人相对悲恸,而敻神色自若。谓之曰:“死生命也,去来常事,亦何足悲。”援琴抚之如旧。
敻又雅好名义,虚襟善诱。虽耕夫牧竖有一介可称者,皆接引之。特与族人处玄及安定梁旷为放逸之友。少爱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录数十万言。晚年虚静,唯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制述,咸削其稿,故文笔多并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预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蘧蒢束体,王孙以布囊绕尸,二贤高达,非庸才能继。吾死之日,可敛旧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尸,牛车载柩,坟高四尺,圹深一丈。其馀烦杂,悉无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弥烦,吾不能顿绝汝辈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荐素蔬,勿设牲牢。亲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为受。吾常恐临终恍惚,故以此言预戒汝辈。瞑目之日,勿违吾志也。”
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七。武帝遣使祭,赙赗有加。其丧制葬礼,诸子等并遵其遗戒。子世康。
梁士彦
编辑梁士彦字相如,[30]安定乌氏人也。少任侠,好读兵书,颇涉经史。周武帝将平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除为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齐人甚惮之。
后以熊州刺史从武帝拔晋州,进位大将军,除晋州刺史。及帝还,齐后主亲攻围之,楼堞皆尽,短兵相接。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猛齐奋,号声动天,无不一当百。齐兵少却,乃令妻及军人子女昼夜修城,[31]三日而就。武帝大军亦至,[32]齐师围解。士彦见帝,捋帝须泣,帝亦为之流涕。时帝欲班师,士彦叩马谏,帝从之。执其手曰:“朕有晋州,为平齐之基,宜善守之。”及齐平,封郕国公,位上柱国、[33]雍州总管。[34]宣帝即位,除徐州总管。与乌丸轨禽陈将吴明彻、裴忌于吕梁,[35]略定淮南地。
隋文帝作相,转亳州总管。尉迟迥反,为行军总管,及韦孝宽击之。令家僮梁默等为前锋,士彦继之,所当皆破。
及迥平,除相州刺史。深见忌,乃代还京师。闲居无事,恃功怀怨,与宇文忻、刘昉等谋反。将率僮仆,候上享庙之际以发机。复欲于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阳关,塞河阳路,劫调布为牟甲,募盗贼为战士。其甥裴通知而奏之。帝未发其事,授晋州刺史,欲观其志。士彦欣然谓昉等曰:“天也!”又请仪同薛摩儿为长史,帝从之。后与公卿朝谒,帝令执士彦、忻、昉等于行间。诘之状,犹不伏,捕薛摩儿至,对之。摩儿具论始末,云第二子刚垂泣苦谏,第三子叔谐曰“作猛兽须成班”。士彦失色,顾曰:“汝杀我!”于是伏诛。年七十二。
有子五人。操字孟德,位上开府、义乡县公,早卒。刚字永固,位大将军、[36]通政县公、泾州刺史。以谏父获免,徙瓜州。叔谐坐士彦诛。
梁默者,士彦之苍头也,骁武绝人。士彦每从征伐,常与默陷阵。仕周,位开府。开皇末,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征突厥,进位大将军。又从平杨谅,授柱国。大业五年,从炀帝征吐谷浑,力战死之。赠光禄大夫。
- ↑ 卷三十一 按此卷缺,后人以北史补,韦敻、梁士彦两传疑本是附传。
- ↑ 祖直善 诸本“善”都作“喜”。殿本当是据北史卷六四韦孝宽传改。
- ↑ 拜右将军南〈(幽)〉〔豳〕州刺史 张森楷云:“‘幽’当作‘豳’,据下之‘氐贼抄窃’,氐不得在幽州也。”按南豳州不见魏书地形志,但见于卷五八杨播附弟椿传、卷五九萧宝夤传,知魏末有此州。杨氏隋志考证卷一有考。张说是,今据改。
- ↑ 涉猎经史 通志卷一五七韦孝宽传,下有“年十五,便有壮志,善筹算,识者称之”十四字,不见北史,可能是传本北史脱去,也可能是周书原文。
- ↑ 行华〈(阴)〉〔山〕郡事 宋本和北史本传“阴”作“山”。按魏书卷一0六下地形志下华州华山郡领华阴县,华阴不是郡名。今据改。
- ↑ 从荆州刺史源子恭镇襄城 北史本传“襄”作“穰”。按荆州治穰城〈魏书卷一0六下地形志下〉,疑作“穰”是,但襄城也属荆州,分兵出镇,也有可能,今不改。
- ↑ 以功除〈(浙)〉〔析〕阳郡守 宋本“浙”作“析”。二张皆以为“浙”字误。张元济云:“析阳郡属析州,见魏书地形志〈卷一0六下〉。”按张说是,今据改。
- ↑ 时独孤信为新野郡守〈(司)〉〔同〕荆州 宋本、汲本、局本“司”作“同”。殿本考证云:“北史云‘同隶荆州’,‘司’字疑‘同’字之讹,并脱一‘隶’字。”按‘司’字不可通,今据改。
- ↑ 乃令孝宽以大将军行宜阳郡事 北史本传“大”作“本”。按孝宽这时名位尚低,似不能即授大将军,疑当作“本”。
- ↑ 遣其〈(扬)〉〔阳〕州刺史牛道恒扇诱边民 通鉴卷一五八〈四九0一页〉“扬”作“阳”。按阳州治宜阳〈见魏书卷一0六中地形志中〉。本传上云“段琛、尧杰复据宜阳”,下云“擒道恒及琛等,崤渑遂清”,则道恒当是阳州刺史,此作“扬州”误。孝宽虽迁南兖州刺史,实仍在宜阳附近。今据改。
- ↑ 还令谍人送于琛营 通典卷一五一、通鉴卷一五八〈四九0一页〉、通志卷一五七韦孝宽传“送于”作“遗之于”。按“遗之”是假作遗失,使段琛信以为真,文义较长。
- ↑ 日出奇兵掩袭 北史本传、通典卷一五一“日”作“因”,较长。
- ↑ 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昼夜不息 册府明本卷四00〈四七五五页〉“攻具”上有“积”字,较长。但册府宋本及北史皆无此字,或明本以意补。通典卷一六一“起土山”下无“攻具”二字,有“且作且攻”四字,疑周书韦孝宽传原本当同通典。
- ↑ 吹气一冲 北史本传和册府卷四00〈四七五五页〉、通典卷一六一“吹”都作“火”,较长。
- ↑ 城外又缚松于竿 殿本考证云:“通鉴〈卷一五九,四九四二页〉作‘缚松麻于竿’。按下文有‘松麻俱落’句,知此脱一‘麻’字,北史亦脱。”按通典卷一六一“松”下也有“麻”字。疑周书原文有此字。
- ↑ 〈(二)〉〔三〕年周文北巡 宋本和北史“二”作“三”。按卷二文帝纪下北巡在魏恭帝三年,今据改。
- ↑ 使者辞色甚悦 通志本传作“于是使者忻然,辞色甚悦”。按通志多据北史,此传却有多出的辞句,可能是传本北史脱去,也可能是周书原文。
- ↑ 汾州之北〈至〉卒如其言 御览卷四四九〈二0六六页〉所引和今本颇异,转录如左: 武帝保定元年。汾晋之北,离石之南,悉是羌胡。而地居齐境,抄掠我东鄙。朝庭患之。韦孝宽乃于要害,欲置大城,以扼其吭。兴役十万,甲士百人,遣姚岳监之。岳有难色,谓孝宽曰:“国家每于境外筑城,未尝不动大众。今深入胡境,密迩齐师,以兵百骑,何以御役!”孝宽曰:“事有万途,兵非一势,君但受成规,无所忧也。计筑城十日即毕。今齐君征兵,三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如期而至界首。疑有伏军,不敢进迫。其夕,岳令缘汾傍山,处处举火。齐人谓有大军,因示自固。犹豫之间,土功已毕。齐师遂退。 按此段文字颇多溢出于今本周书之外,如姚岳谓孝宽语三十一字即今本所无,但也有字句为今本有而御览无者。有的还是比较重要的话,如“既去晋州四百馀里,一日创手,二日敌境始知”,无此二语计算日期便少了二天。御览这一段必出于周书原本,但也多删削,还有讹脱。如“生胡”作“羌胡”就显然是错的。御览这段虽然可以推测为出于原本周书,但是否直接采自周书,还未能断言。因为册府卷四一0〈四八七三页〉叙孝宽筑城事便已和北史及今本周书孝宽传完全相同了。
- ↑ 淮南公元〈(卫)〉〔伟〕 张森楷云:“淮南公自有传〈卷三八〉,作元伟。”按张说是,今据改。参卷六校记第一条。
- ↑ 陈刺史吴文育果遣决堰 宋本和北史本传“育”作“立”。
- ↑ 时亮圉官茹宽密白其状 北史本传和周书卷一0邵惠公颢附孙亮传、通鉴卷一七四〈五四0五页〉“圉”作“国”。
- ↑ 叱列长义 “义”原作“文”。按卷八静帝纪宋本、汲本、局本“文”作“义”,是,今迳改。参卷八校记第一二条。
- ↑ 又勒〈(骑)〉〔驿〕将曰 宋本和北史本传、册府卷三六五〈四三四二页〉“骑”作“驿”。隋书卷四七韦世康附弟艺传作“复谓驿司曰”。按驿将是主驿之将,亦即“驿司”。作“骑”误,今据改。
- ↑ 怀县永〔桥〕城〈(桥)〉 宋本和北史本传、册府卷三五五〈四二一九页〉、通鉴卷一七四〈五四二一页〉都作“永桥城”。按“永桥”是镇名。北史卷六二尉迟迥传称“永桥镇将纥豆陵惠以城降迥”。殿本误倒,今乙正。
- ↑ 韦敻字敬远 御览卷四0八〈一八八五页〉“敬”作“弘”,卷五0五〈二三0六页〉仍作“敬”。按韦敻是孝宽兄,见隋书卷四七韦世康传、北史卷六四韦孝宽传。今在孝宽传末既没有提出“兄敻”,在敻传虽提到孝宽,也没有说是敻弟。传一开头就是“韦敻字敬远”,似乎与孝宽毫不相干。张森楷云:“敻传不当与孝宽同列。据本书王雄、王谦、于谨、于翼各自为传之例推之,则原文断不如此乱也。据此传文全同北史,盖是后人取北史补者。”按韦敻如独传,其人与孝宽不类,也不宜同在一卷。疑本附孝宽传。补此卷者抄北史孝宽传到“孝宽有六子,总、寿、霁、津知名”而止。“孝宽兄敻”一句在这附见的四子事迹后,隔了三百多字,就顾不得抄上。接著抄敻传又妄加“韦”字。这样就变成独传的形式。后人写目录也就变成“韦敻”而不是在孝宽下小字写“兄敻”,沿误至今。
- ↑ 萧然自乐 宋本和北史卷六四韦孝宽附兄敻传“乐”作“逸”。张元济以为“乐”字误。按“乐”亦通,今不改。
- ↑ 远望首阳薇 诸本和北史本传、册府卷九七〈一一六一页〉“远”都作“遥”,疑殿本误。按周书、北史、册府录此诗互有异同,但皆无关文义,不再列举。
- ↑ 敻〔不〕时赴 局本和北史本传“时”上有“不”字,局本当从北史补。册府卷八八二〈一0四四八页〉、御览卷四0八〈一八八五页〉作“未赴”,无“时”字。按文义应有“不”或“未”字,今从局本补“不”字。
- ↑ 其致理殆无等级 宋本和北史百衲本“殆”作“如”。宋本册府卷八四0作“加”,亦“如”字之讹,明本册府改作“若”。
- ↑ 梁士彦 按士彦在周无多事迹,死于隋代。此传以北史补,下半叙入隋后为隋文诛死事,不该阑入周书。疑士彦亦是附传,因与孝宽同平相州,故连类而及。补者全取北史,其人始末备见,目录遂升为独传。
- ↑ 乃令妻及军人子女 隋书卷四0、北史卷七三梁士彦传、册府卷四00〈四七五六页〉“妻”下都有“妾”字〈册府无“及”字〉,疑周书脱“妾”字。
- ↑ 武帝大军亦至 宋本、南本和北史本传“大”作“六”。按隋书本传作“帝率六军亦至”,北史此传全采隋书,周书又以北史补,作“六”是。百衲本修作“大”,误。
- ↑ 及齐平封郕国公位上柱国 卷八静帝纪称士彦进上柱国在大象二年〈五八0年〉十二月。这里置于平齐之后,宣帝即位前,则当是建德六年至宣政元年间〈五七七-五七八年〉。按建德五年士彦守晋州时位上开府、大将军〈见卷六武帝纪〉,平齐后封公,进位“柱国”,正相当。这里当衍“上”字。然隋书、北史皆同,或原文已误。
- ↑ 雍州总管 隋书、北史本传“总管”作“主簿”。按雍州是京都所在,周代置牧。任雍州牧者照例是皇室亲贵。平齐前后任雍州牧者是赵王招,宣政元年〈五七八年〉陈王纯继任〈并见卷六武帝纪〉。这些亲贵实际并不管事,宇文招又屡次出征,疑管事的实为主簿。正如亲贵出任总管,往往以长史主持府事一样。这样的主簿、长史地位与一般的主簿、长史不同。士彦当是雍州主簿,补周书者疑其身分不合,故改作“总管”,实误。
- ↑ 宣帝即位除徐州总管与乌丸轨禽陈将吴明彻裴忌于吕梁 按梁士彦在建德六年〈五七七年〉已任徐州总管,吴明彻攻吕梁,也在这年。王轨败陈军,擒吴明彻在宣政元年〈五七八年〉三月。武帝死在这年六月〈并见卷六武帝纪〉。卷四0王轨传〈王轨即乌丸轨〉称败陈军后,“高祖嘉之,进位柱国,仍拜徐州总管”。其事在武帝死前甚明。疑隋书衍“宣帝即位”四字,北史、周书并承其误。
- ↑ 刚字永固位大将军 隋书本传作“上大将军”,北史脱“上”字,故周书亦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