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钞 (四库全书本)/卷142

卷一百四十一 唐宋八大家文钞 卷一百四十二 卷一百四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四十二
  明 茅坤 撰
  东坡文钞二十六
  
  宸奎阁碑
  㸔议论持大体处
  皇祐中有诏庐山僧怀琏住京师十方净因禅院召对化成殿问佛法大意奏对称旨赐号大觉禅师是时北方之为佛者皆留于名相囿于因果以故士之聪眀超轶者皆鄙其言诋为蛮夷下俚之说琏独指其妙与孔老合者其言文而真其行峻而通故一时士大夫喜从之㳺遇休沐日琏未盥漱而户外之屦满矣仁宗皇帝以天纵之能不由师传自然得道与琏问答亲书颂诗以赐之凡十有七篇至和中上书乞归老山中上曰山即如如体也将安归乎不许治平中再乞坚甚英宗皇帝留之不可赐诏许自便琏既渡江少留于金山西湖遂归老于四明阿育王山广利寺四明之人相与出力建大阁藏所赐颂诗榜之曰宸奎时京师始建宝文阁诏取其副本蔵焉且命岁度僧一人琏归山二十有三年年八十有三臣出守杭州其徒使来告曰宸奎阁未有铭君逮事眧陵而与吾师游最旧其可以辞臣谨按古之人君号知佛者必曰汉明梁武其徒盖尝以借口而绘其像于壁者汉明以察为明而梁武以弱为仁皆缘名失实去佛远甚恭惟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未尝广度僧尼崇侈寺庙干戈斧锧未尝有所私贷而升遐之日天下归仁焉此所谓得佛心法者古今一人而已琏虽以出世法度人而持律严甚上尝赐以龙脑钵盂琏对使者焚之曰吾法以坏色衣以瓦铁食此钵非法使者归奏上嘉叹久之铭曰
  巍巍仁皇体合自然神耀得道非有师传维道人琏逍遥自在禅律并行不相留碍于穆颂诗我既其文惟佛与佛乃识其真咨尔东南山君海王时节来朝以谨其蔵
  上清储祥宫碑
  应制之文非公之至者而其所见与议亦自有典刑
  臣以书命待罪北门记事之成职也然臣愚不知宫之所以废兴与凡材用之所从出敢昧死请乃命有司具其事以诏臣轼始太宗皇帝以圣文神武佐太祖定天下既即位尽以太祖所赐金帛作上清宫朝阳门之内旌兴王之功且为五代兵革之馀遗民赤子请命上帝以至道元年正月宫成民不知劳天下颂之至庆历三年十二月有司不戒于火一夕而烬自是为荆棘瓦砾之场凡三十七年元丰二年二月神宗皇帝始命道士王太初居宫之故地以法箓符水为民禳禬民趋归之稍以其力修复祠宇诏用日者言以宫之所在为国家子孙地乃赐名上清储祥宫且赐度牒与佛庙神祠之遗利为钱一千七百四十七万又以官田十四顷给之刻玉如汉张道陵所用印及所被冠佩剑履以赐太初所以宠之者甚备宫未成者十八而太初卒太皇太后闻之喟然叹曰民不可劳也兵不可役也大司徒钱不可发也而先帝之意不可以不成乃敕禁中供奉之物务从约损斥卖珠玉以巨万计凡所谓以天下养者悉归之储祥积会所赐为钱一万七千六百二十八万而宫乃成内出白金六千三百馀两以为香火瓜华之用召道士刘应真嗣行太初之法命入内供奉官陈衍典领其事起四年之春讫六年之秋为三门两庑中大殿三旁小殿九钟经楼二石坛一建斋殿于东以待临幸筑道馆于西以居其徒凡七百馀间雄丽靖深为天下伟观而民不知有司不与焉呜呼其可谓至徳也已矣臣谨按道家者流本出于黄帝老子其道以清净无为为宗以虚明应物为用以慈俭不争为行合于周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夀之说如是而已自秦汉以来始用方士言乃有飞仙变化之术黄庭大洞之法太上天真木公金母之号延康赤明龙汉开皇之纪天皇太一紫微北极之祀下至于丹药奇技符箓小数皆归于道家学者不能必其有无然臣尝窃论之黄帝老子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修其本而末自应故仁义不施则韶濩之乐不能以降天神忠信不立则射乡之礼不能以致刑措汉兴盖公治黄老而曹参师其言以谓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以此为政天下歌之曰萧何为法顜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静民以宁壹其后文景之治大率依本黄老清心省事薄敛缓狱不言兵而天下富臣观上与太皇太后所以治天下者可谓至矣检身以律物故不怒而威捐利以予民故不藏而富屈已以消兵故不战而胜虚心以观世故不察而明虽黄帝老子其何以加此本既立矣则又恶衣菲食卑宫室陋器用斥其赢馀以成此宫上以终先帝未究之志下以为子孙无疆之福宫成之日民大和会鼔舞讴歌声闻于天天地喜答神祗来格祝史无求福禄自至时万时亿永作神主故曰修其本而末自应岂不然哉臣既书其事皇帝若曰大哉太祖之功太宗之徳神宗之志而圣母成之汝作铭诗而朕书其首曰上清储祥宫碑臣轼拜手稽首献铭曰
  天之苍苍正色非耶其视下也亦若斯耶我作上清储祥之宫无以来之其肯我从元祐之政媚于上下何修何营曰是四者民怀其仁吏服其廉鬼畏其正神予其谦帝既子民维子之视云何事帝而瘠其子允哲文母以公灭私作宫千柱人初不知于皇祖宗在帝左右风马云车从帝来狩阅视新宫察民之言佑我文母及其孝孙孝孙来飨左右耆耉无竞惟人以燕我后多士为祥文母所培我膺受之笃其成材千石之钟万石之簴相以铭诗震于四海
  通篇以私钱为案以为民祈福为帜此等应制文不得不如此
  广州资福寺罗汉阁碑
  长公作禅林悟景千年以来绝调
  众生以爱故入生死由于爱境有逆有顺而生喜怒造种种业展转六趣至千万劫本所从来唯有一爱更无馀病佛大医王对病为药唯有一舍更无馀药常以此药而治此病如水救火应手当灭云何众生不灭此病是导师过非众生咎何以故众生所爱无过身体父母有疾割肉刺血初无难色若复邻人从其求乞一爪一发终不可得有二导师其一清净不入诸相能知众生生死之本能使众生了然见知不生不死出轮回处是处安乐堪永依怙无异父母支体可舍而况财物其一导师以有为心行有为法纵不求利即自求名譬如邻人求乞爪发终不可得而况肌肉以此观之爱吝不舍是导师过设如有人无故取米投坑阱中见者皆恨若以此米施诸鸟雀见者皆喜鸟雀无知受我此施何异坑阱而人自然有喜有愠如使导师有心有为则此施者与弃何异以此观之爱吝不舍非众生咎四方之民皆由勤苦而得衣食所得毫末其苦无量独此南越岭海之民贸迁重宝坐获富乐得之也易享之也愧是故其人以愧故舍海道幽险死生之间曽不容发而况飘堕罗刹鬼国呼号神天佛菩萨僧以脱须㬰当此之时身非已有而况财物实同粪土是故其人以惧故舍愧惧二法助发善心是故越人轻施乐舍甲于四方东莞古邑资福禅寺有老比丘祖堂其名未尝戒也而律自严未尝求也而人自施人之施堂如物在衡损益铢黍了然觉知堂之受施如水涵影虽千万过无一留者堂以是故创作五百大阿罗汉严净宝阁涌地千柱浮空三成壮丽之极实冠南越东坡居士见闻随喜而说偈言
  五百大士栖此城南珠大贝皆东倾众心回春柏再荣铁林东莱阁乃成宝骨未到先通灵赤蛇白璧珠夜明三十袭吉谁敢争层檐飞空俯日星海波不揺飓无声大风徐来韵流铃一洗瘴雾冰雪清人无南北夀且宁
  潮州韩文公庙碑
  予览此文不是昌黎本色前后议论多漫然然苏长公生平气格独存故录之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矣故申吕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鏄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徳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而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恱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讙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词曰
  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㳺咸池略扶桑草木依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翺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景不可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疑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鲛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于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表忠观碑
  通篇以疏为序事之文绝是史迁风旨
  熙宁十年十月戊子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知杭州军州事臣抃言故吴越国王钱氏坟庙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孙之坟在钱塘者二十有六在临安者十有一皆芜废不治父老过之有流涕者谨按故武肃王镠始以乡兵破走黄巢名闻江淮复以八都兵讨刘汉宏并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于杭及昌以越叛则诛昌而并越尽有浙东西之地传其子文穆王元瓘至其孙忠显王仁佐遂破李景兵取福州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大出兵攻景以迎周世宗之师其后卒以国入觐三世四王与五代相终始天下大乱豪杰蜂起方是时以数州之地盗名字者不可胜数既覆其族延及于无辜之民罔有孑遗而吴越地方千里带甲十万铸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于天下然终不失臣节贡献相望于道是以其民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鼓之声相闻至于今不废其有德于斯民甚厚皇宋受命四方僣乱以次削平而蜀江南负其崄远兵至城下力屈势穷然后束手而河东刘氏百战守死以抗王师积骸为城酾血为池竭天下之力仅乃克之独吴越不待告命封府库籍郡县请吏于朝视去其国如去传舍其有功于朝廷甚大昔窦融以河西归汉光武诏右扶风修理其父祖坟茔祠以太牢今钱氏功徳殆过于融而未及百年坟庙不治行道伤嗟甚非所以劝奨忠臣慰答民心之义也臣愿以龙山废佛祠曰妙因院者为观使钱氏之孙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凡坟庙之在钱塘者以付自然其在临安者以付其县之净土寺僧曰道微岁各度其徒一人使世掌之籍其地之所入以时修其祠字封殖其草木有不治者县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几永终不坠以称朝廷待钱氏之意臣抃昧死以闻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赐名曰表忠观铭曰
  天目之山苕水出焉龙飞凤舞萃于临安笃生异人绝类离群奋挺大呼从者如云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强弩射潮江海为东杀宏诛昌奄有吴越金劵玉册虎符龙节大城其居包络山川左江右湖控引岛蛮岁时归休以燕父老晔如神人玉带裘马四十一年寅畏小心厥篚相望大贝南金五朝昏乱罔堪托国三王相承以待有徳既获所归弗谋弗咨先王之志我维行之天胙忠孝世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孙千亿帝谓守臣治其祠坟毋俾樵牧愧其后昆龙山之阳岿焉新宫匪私于钱唯以劝忠非忠无君非孝无亲凡百有位视此刻文
  司马温公神道碑
  间按苏氏兄弟议论文章自西汉以来当为天仙独于叙事处不得太史公法门余故于两公所为诸神道碑行状等文不多录
  此碑记乃公应制者较公所为司马公状似不能尽所欲言然行文特略矣
  上即位之三年朝廷清眀百揆时叙民安其生风俗一变异时薄夫鄙人皆洗心易徳务为忠厚人人自重耻言人过中国无事四夷稽首请命惟西羌夏人叛服不常怀毒自疑数入为冦上命诸将按兵不战示以形势不数月生致大首领鬼章青宜结阙下夏人十数万冦泾原至镇戎城下五日无所得一夕遁去而西羌兀征声延以其族万人来降黄河始决曹村既筑灵平复决小吴横流五年朔方骚然而今岁之秋积雨弥月河不大溢及冬水入地益深有北流赴海复禹旧迹之势凡上所欲不求而获而其所恶不麾而去天下晓然知天意与上合庶几复见至治之成家给人足刑措不用如咸平景徳间也或以问臣轼上与太皇太后安所施设而及此臣轼对曰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今二圣躬信顺以先天下而用司马公以致天下士应是三徳矣且以臣观之公仁人也天相之矣何以知其然也曰公以文章名于世而以忠义自结人主朝廷知之可也四方之人何自知之士大夫知之可也农商走卒何自知之中国知之可也九夷八蛮何自知之方其退居于洛眇然如颜子之在陋巷累然如屈原之在陂泽其与民相㤀也久矣而名震天下如雷霆如河汉如家至而日见之闻其名者虽愚无知如妇人孺子勇悍难化如军伍夷狄以至于奸邪小人虽恶其害已仇而疾之者莫不敛衽变色咨嗟太息或至于流涕也元丰之末臣自登州入朝过八州以至京师民知其与公善也所在数千人聚而号呼于马首曰寄谢司马丞相慎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百姓如是者盖千馀里不绝至京师闻士大夫言公初入朝民拥其马至不得行卫士见公擎跽流涕者不可胜数公惧而归洛辽人夏人遣使入朝与吾使至外域者皆必问公起居而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毋生事开边隙其后公薨京师之民罢市而往吊粥衣以致奠巷哭以过车者盖以千万数上命户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䕶其䘮归葬赡等既还皆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亲四方来会葬者盖数万人而岭南封州父老相率致祭且作佛事以荐公者其词尤哀炷芗于手顶以送公葬者凡百馀人而画像以祠公者天下皆是也此岂人力也哉天相之也匹夫而能动天亦必有道矣非至诚一徳其孰能使之记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矣书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又曰徳惟一动罔不吉徳二三动罔不凶或以千金与人而人不喜或以一言使人而人死之者诚与不诚故也稽天之潦不能终朝而一线之溜可以达石者一与不一故也诚而一古之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而况公乎故臣论公之徳至于感人心动天地巍巍如此而蔽之以二言曰诚曰一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陜州夏县洓水乡子孙因家焉曽祖讳政以五代衰乱不仕赠太子太保祖讳炫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终于耀州富平县令赠太子太傅考讳池宝元庆历间名臣终于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赠太师温国公曽祖妣薛氏祖妣皇甫氏妣聂氏皆封温国太夫人公始以进士甲科事仁宗皇帝至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始发大议乞立宗子为后以安宗庙宰相韩琦等因其言遂定大计事英宗皇帝为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论陜西刺义勇为民患及内侍任守忠奸蠧乞斩以谢天下守忠竟以谴死又论濮安懿王当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天下韪之事神宗皇帝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降公极论其不可纳后必为边患已而果然劝帝不受尊号遂为万世法及王安石为相始行青苗助役农田水利谓之新法公首言其害以身争之当时士大夫不附安石言新法不便者皆倚公为重帝以公为枢密副使公以言不行不受命乃以为端眀殿学士出知永兴军遂以留司御史台及提举崇福宫退居于洛十有五年及上即位太皇太后摄政起公为门下侍郎迁正议大夫遂迁左仆射公首更诏书以开言路分别邪正进退其甚者十馀人旋罢保甲保马市易及诸道新行盐铁茶法最后遂罢助役青苗方议取士择守令监司以养民期于富而教之凛凛乎向至治矣而公卧病以元祐元年九月丙辰朔薨于位享年六十八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时方祀眀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䘮哭之哀甚辍视朝赠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谥曰文正官其亲属十人公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孙二人植桓皆承奉郎以元祐二年正月辛酉葬于陜之夏县涑水南原之晁村上以御篆表其墓道曰忠清粹徳之碑而其文以命臣轼臣盖尝为公行状而端眀殿学士范镇取以志其墓矣故其详不复再见而独论其大槩议者徒见上与太皇太后进公之速用公之尽而不知神宗皇帝知公之深也自士庶人至于卿大夫相与为宾师朋友道足以相信而权不足以相休戚然犹同巳则亲之异已则疏之未有闻过而喜受诲而不怒者也而况于君臣之间乎方熙宁中朝廷政事与公所言无一不相违者书数十上皆尽言不讳盖自敌以下所不能堪而先帝安受之非特不怒而已乃欲以为左右辅弼之臣至为叙其所著书读之于迩英阁不深知公而能如是乎二圣之知公也知之于既同而先帝之知公也知之于方异故臣以先帝为难昔齐神武皇帝寝疾告其子世宗曰侯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诸将皆莫能敌惟慕容绍宗可以制之我故不贵留以遗汝而唐太宗亦谓高宗汝于李𪟝无恩我今责出之汝当授以仆射乃出𪟝为叠州都督夫齐神武唐太宗虽未足以比隆先帝而绍宗与𪟝亦非公之流然古之人君所以为其子孙长计远虑者类皆如此宁其身不受知人之名而使其子孙专享得贤之利先帝知公如此而卒不尽用安知其意不出于此乎臣既书其事乃拜手稽首而作诗曰
  于皇上帝子惠我民孰堪顾天惟圣与仁圣子受命如尧之初神母诏之匪亟匪徐圣神无心孰左右之民自择相我兴授之其相维何太师温公公来自西一马二童万人环之如渇赴泉孰不见公莫如我先二圣㤀已惟公是式公亦无我惟民是度民曰乐哉既相司马尔贾于途我耕于野士曰时哉既用君实我后子先时不可失公如麟凤不鸷不搏羽毛毕朝雄狡率服为政一年疾病半之功则多矣百年之思知公于异识公于微匪公之思神考是怀天子万年四夷来同荐于清庙神考之功
  神宗之知长公亦深而不及用观长公于二圣之撤金莲烛送归翰院时所云则得之矣此长公所以于此独感慨呜咽而尽所云也唐荆川曰长江一泻万里而波澜曲折自有妍姿真文人之豪也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四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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