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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祖武德九年丙戍岁,是岁秦王即天子位。尽唐太宗贞观六年壬辰岁。首尾七年实事。按《唐书》实史节目。

  细推今古事堪愁,贵贱同归土一丘。汉武玉堂人岂在,石家金谷水空流。光阴自旦还将暮,草木从春又到秋。闲事与时俱不了,且将身暂醉乡游。

  却说叔宝、程知节一班将士,保得秦王回府,房玄龄、长孙无忌等贺曰:“大王知今日之危乎?”世民曰:“非叔宝与诸将持防,决死非命矣。”尉迟敬德曰:“今后尤宜慎之。齐王不害主公,其心未休也。”秦王深识之,遂退入寝室,夜卧不起。盖因鸩毒气盛,冲入五脏故也。早有近臣奏知高祖:“夜来秦王饮酒于太子府中,卧病不起。”高祖惊曰:“朕几日未召秦王,原来遽有疾也。”即差医官诊视回报。医官来秦府,看视秦王脉息,知中酒毒,回奏高祖。高祖心甚疑之,因敕建成曰:“秦王不能饮酒,今后朕无诏命,不许夜聚。”建成得旨,闷闷不悦,与元吉惟思图秦王之计。声息颇扬于外。人惧之,不敢告知。

  秦王病愈,入朝谢恩,上谓世民曰:“首建大谋,平定天下,皆汝之功。吾欲立汝为太子,而汝固辞。且建成立为东宫日久,吾不忍废也。观汝兄弟,似不相容,不可同处。今遣主居洛阳。自陕以东皆属主管。出入仍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汝即日便行,勿再延长安也。”秦王泣曰:“洛阳有行台尚书温大雅镇守,外夷无忧。臣若居此,非所愿也。不可远膝下。”帝曰:“我为天下之主,何地莫非吾臣。汝居洛阳,犹吾在也,何用悲耶?”秦王固辞,不许,乃谢而出。建成、元吉听得秦王将行,相与谋曰:“秦王若至洛阳,不可复制。不如留在长安,则是一匹夫,取之易矣。”乃密遣人以金宝贿赂宫妃,结好侍官封德彝,令谏止之。德彝因讽中台官上封事,言秦王左、右闻陛下有洛阳之命,无不喜跃,观其志趣,若与之行,正如放虎归山,捉禽脱网,恐不复来矣。”高祖沉吟不决。入宫又惑于妃嫔之谄,乃止。

  元吉闻知高祖不著秦王赴洛阳,心中暗喜,来与建成议曰:“略施小计,遂使秦王留长安。可乘皇上有疑,来日太子入朝,奏世民有通夷狄之情,结连诸侯,欲危社稷。皇上若允,则明正其罪。不允,矫诏杀之甚易也。”建成大喜曰:“此计正合吾意。”次日,入奏高祖曰:“秦王世民亲密甚多,往往结连夷寇,欲起谋意。陛下不早图之,恐祸难测也。”高祖怒曰:“秦王豫建起义之谋,未有叛意。今天下已定,宁有异心?汝勿多言,自生衅端也!”建成惶恐而出。近臣报知,秦府中僚佐皆惊惧,不知所出。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等议曰:“今太子、齐王嫌隙已成,一旦祸机窃发,岂惟府朝涂地,实乃社稷之忧也。不如劝大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国家。存亡之机,正在今日。”无忌曰:“公言甚善。然事不宜迟,恐后有变。”即邀众人入见秦王,告以建成谋害之状:“不如乘此行事,国家可定也。”秦王曰:“杜如晦见识深远,尔等且与商议。”因遣人召入问之,如晦亦劝之曰:“管、蔡不诛,朝堂之乱不息。今王若容忍之,则流言之祸日至矣。且王所行社稷计,非为祸阶者乎。”秦王曰:“诸君且退,容吾思之。”众人各出而议论纷纷。

  然建成又以秦王牙爪骁勇,难以动手。与元吉商议,元吉曰:“秦王僚佐,惟尉迟敬德最勇。若得此人降服,其馀不足虑也。今重以金帛结之,诱彼动心,世民无所恃矣。”建成大喜,即遣心腹人刘绪,密将金银器一车结识敬德。刘绪迳来见敬德,送上礼物,告以太子意,言:“君若弃秦王而为彼用,亦不失高爵。聊送些须之物,庶表相见情也。”敬德辞曰:“某因天下离乱,久陷逆地,蒙秦王收录,恩无以报。今于太子无功,岂敢当重赐?若私许,则怀二心。是为弃忠逐利人矣。纵事殿下,亦焉用之哉?”刘绪再欲言,敬德已退入帐中去了。刘绪只得回见太子,告知敬德不肯相从。建成怒曰:“吾先诛此辈,然后除秦王。元吉曰:“敬德一勇之夫,差一有胆量心腹人,当夜越墙入府刺之足矣。”建成曰:“谁人可往?”元吉曰:“弟家有一勇士,自来无姓名。人见其身长力健,以‘万金刚’呼之。著此人藏利刃,取敬德头,如探囊取物耳。”建成大喜,即召万金刚至,赐以酒食,令之来刺敬德。金刚慨然请行。

  却说敬德自思有忤太子,夜尝防有不测。是夜大开外门,自安卧于堂中,左右不设一人。万金刚近二更入其府中,见灯烛微明,堂上并无动静。近前来,见敬德卧于堂中,声息如雷。金刚吃了一惊,不敢动手。良久乃叹曰:“敬德真英雄丈夫也。杀之无益,不如逃走他处,以绝太子之望。”言罢,遂抽身复出,走往他方去了。次日天明,建成与元吉候金刚回报,并不见消息。建成知计不成,乃入奏高祖曰:“秦王所以起谋逆,皆僚佐希图富贵之故。秦府智略之士,可惮者,独房玄龄、杜如晦、程知节、尉迟敬德数人耳。望陛下逐而出之,则秦王之祸自息矣。”高祖允奏,出房玄龄为并州刺史,杜如晦为洛阳安抚使,程知节为康州刺史。齐王复奏曰:“敬德初起据贼,陛下若封之于外,恐与秦王通谋,乞杀之。”高祖收敬德囚下,人报知秦王。秦王即入朝见高祖曰:“臣削平四海,敬德之功居多,陛下何以将杀之?”高祖曰:“人适奏敬德欲谋叛,急图富贵。朕收之,以除其患。”秦王顿首泣曰:“奏陛下者,欲陷臣于死地也。敬德起自贫贱,心如山岳,岂富贵所能移?主上必欲杀之,臣请纳职以赎其罪。”高祖见秦王恳切,遂赦之。众臣退出,裴寂、萧瑀、陈叔达等自相议曰:“朝廷自是有萧墙之忧矣。”裴寂曰:“太子用心险恶,宁能免于祸耶?不出一月,必应也。”言罢,各散去。

  却说秦王至府中,杜如晦、房玄龄各来辞。玄龄曰:“主公之计,宜速为之。太子谄吾等出外,吾亦专候大王信息。若复迟缓,祸在近矣。”秦王曰:“君所言计,吾甚不忍。今且权出居外职,不久亦回。”如晦、玄龄怅怅而别。不移时,程知节入见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皆被太子所剪尽,身何能久?知节宁死君前,以报知遇之恩,不愿去矣。王早决计。”秦王良久乃曰:“容吾再思之。”时世民腹心,惟长孙无忌、将军侯君集、亲将尉迟敬德与其舅高士廉辈在幕下。知节与是数人,日夜劝世民决计。世民犹豫,终夜不寝。乃遣人召李靖、李世𪟝入宫中问之曰:“众人皆劝我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吾计屡日不决。二公试为我熟筹之。”李靖曰:“太子位居东宫,高祖命也。今王之功虽大,是亦臣子职矣。若必为相残计,吾安敢预于是哉!”世𪟝亦劝秦王:“当立法后世,无为天下议也。”世民曰:“二公之言诚确论,吾当遵之。”二李辞出,世民由是甚重二人。

  忽边廷消息报入长安:“突厥大举入塞,潞、朔等州甚紧。高祖集文武商议谁可将兵讨之。建成恐秦王争功,出奏曰:“齐王元吉军马娴熟,陛下召征突厥,必成功也。”高祖召齐王曰:“夷寇犯边,尔部人马前往征讨。唯用心退敌,自有重赏。”元吉奏曰:“突厥之众,锋芒甚锐,长安军士恐未经战阵,难以拒敌。有秦府精兵,不下数万,臣将悉简阅出征,必能剿除胡贼也。”高祖允其请,即下诏将秦府骁勇军士,尽发遣出征,尉迟敬德亦在行伍。建成见世民侍从渐散,心甚欢喜,遣人请元吉来相议曰:“秦王心腹已离,可以行事矣。明日弟辞皇上出征,吾与秦王设饯送行于昆明池。尔吩咐壮士拉杀之。吾遣人佯说上让我以国,而立汝为太弟,共理天下,众人必无疑。君位不由斯而定乎?”元吉曰:“此计大妙。吾来日杀秦王。”建成准备了当。且听下节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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