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俗录卷五 问俗录鹿港厅 三十九条
卷六
作者:陈盛韶 

问俗录卷六

 鹿港厅       楚南陈盛韶著

  生番

台湾东北为东番为琉球为日本诸国西南为占

城为三佛齐为吕宋为暹罗诸国其俗可考而知

内山生番不知其几百里从不与华通其婚无媒

妁多赘男完配后亦少淫乱娶妻曰牵手去妻曰

放手丧无棺椁埋其尸于卧榻下覆以土石其居

室砌石诛茅以蔽风雨其饮食近界内者渐种五

谷𰥍农器薄种薄收岁有馀粮外多煮芋为食嚼

米为酒以手攫食不用匕箸其服饰女结辫男披

发跣足或翦发散下体无裤前后遮以鹿皮近

界内者或用布二幅上体亦然考廿一史谓琉球

嚼米为酒煮海为盐好斗刃杀山以澎湖为大

小琉球近泉州霁日登鼓山可望见又云琉球

旁有𣅪舍那者在小岛中台湾本四面皆海鸟语鬼形殆

非人类生番怪像则台湾近小琉球内山生番即𣅪舍

那无疑

  通事

番社归化设立通事土目给以辛劳租谷有通事

者通事专政无通事者土目専政所以保养之约

束之今则转为番社累各社口粮多者数千少者

数百皆待通土戳记收租论灶计丁均分乃通土

借钱准𮅕减价短折虚开丁灶给额粮甚至藉

端鲸食致口粮归于乌有社中又有正

有敬神夺标祭祖演戯延师教读厅县差务其费

皆取诸租其租皆折为钱其钱皆通土出纳彼复

藉名冒销以少报多故通土利息最厚然则通土

富乎曰否斥通土必社番公同佥充举通土

必社番公同佥举番愚而弱势不能为必有汉奸

代庖入其中而蛊之执其戳刻取其利番特顶名

见官一年收辛劳谷若干且番仔无信饮一杯酒

即为人佥呈往往丙年佥举丁年佥旋举旋

轮回不息用费俱取诸公租于是社中公田始而

胎借继而典贌终而典卖口粮日乏番社日穷皆

通土为累是惟各社于一切租粟核凖实出实入

数目官为议定社规内存档案外刻石碑不许变

改旧章佥举通事土目必择颇有家资心地明白

不侵公项者当之幷着有家资之畨保充日后侵

欠公项着保结摊赔查有汉人唆讼攒充严法重

办书差亦毋许苛索则番政清番黎可保

  番割

人知台湾海不知山内山生番踝体跣足

荆棘塞道峻岭入云之处举趾如飞见汉人即剌

剌用长剽取其发辫纒于剽钜以记数骷髅于

案灌以酒为敬乃出猎猎不𫉬兽谓骷髅无灵弃

诸秽坑沙里兴之番杀一人即画一横于额故称

王字生番最强其深入不毛进山吊鹿抽藤烧炭

煮碱被杀者终年不可计数亦不控官间有远越

山界杀多人者控诸官官为抚恤不深究日久

亦息生番胡为无故逸出恣杀也沿山一带有学

习番语贸易番地者名曰番割贩铁锅盐布诸货

入市易鹿茸鹿筋鹿脯鹿角出售其利倍蓰生番

引重以番女妻之番不知书结绳计数日久欠账

即思杀之番割惧指为实某所欠引出滋杀取其

头颅去即解结勿索然则生番杀人之故尽由此

乎曰否汉人垦其地议年谷若干负约即出杀

生番嗜酒汉人或与某为仇嘱通番割引醉番出

而剌杀者有之其妆生番披发𡍼面乘夜仇杀

者尚少然则治之奈何曰战守和三策严办番割

禁绝往来复令沿山众族而居联合一气附近屯

丁即作隘丁增以隘粮生番轶出鸣锣击鼓彼自

畏威不敢犯此以守为战也近来民间惟毎年以

烟布盐谷诸物与讲和云尔

  番隘

内山生番嗜杀旧曾拥出为

朝廷命就交界处筑土牛为界丈给隘租数千石

建隘藔选隘丁防守著通事隘丁首统管厥后闽

广人越界垦荒渐渐侵逼番境被其剌杀者无𮅕

然则守隘者勿禁乎曰否界失则隘失昔之土牛

已成腹地离番数十里然则隘租虚糜乎曰否隘

租被汉奸鲸食存者不过十之二然则隘丁绝无

乎曰有农人耕耘收𫉬汉番合力轮流䕶𫟘军工

匠人制料隘丁按日防守旧有隘租者给隘租无

隘租者别筹火食官不为理民未尝不自为理因

无事时疏不及防被其𢦤杀耳勘移隘口添设隘

藔清理隘粮选充隘首稽查隘丁理番厅与县令

之责民命攸关不庸疏忽也

  番社

天下边省不靖起于夷人实起于汉奸台湾初皆

番地厥后漳泉惠潮民至有强占私垦者有典贌

给垦者有垦成绝卖者番止约略收口粮数硕而

番地尽为闽粤所有计通台九十二社田皆失

存者不过万分之一典贌绝卖皆契交价然则

番多金乎曰否番蠢蠢闷闷不知𮅕数不知书记

汉人乘其穷借以钱写田为胎利上生利子过

于母不数年而田准折殆尽且借债不清实数

有止借一千券写十千者债不取借券有

十千尚存十千者田不符文册有典贌一甲额

溢数甲者台湾城市之富户半富于洋𦨣实半富

于洋𦨣之鸦片乡村之富户半富于番地实半富

于番地之溢额甚至欢以酒食诱以嫖赌唆以攒

充通土皆汉奸为毒而番黎受害故台湾闽粤日

盛番日弱日穷然番地例禁典卖官曷勿禁乎小

民困穷时有典卖妻子者官亦不能禁况土地然

则就案追还可乎钱财所系小民不顾身命争之

番实得汉人钱鲸其钱而夺其地于情不顺势亦

不能况番子无信今日公案断归明日私自典卖

者有之惟估其田价归于实在母使伡剥准其限

年赎可也总之以夷治夷因其俗而抚恤则安

如必事事执例过求反致纷纷争讼嚣然不靖

  屯饷

通台大小十二屯千总二把总四外委十二屯丁

四千乾隆五十三年因屯丁出战有功委员丈出

番垦民耕溢额配给田取屯租为屯饷千总毎

年俸薪银百圆把总八十外委六十屯丁每名八

圆厥后屯书佃首表𫟚为奸致屯丁八员止领一

二员外委专司屯饷安肯领结曰屯丁首谓屯目

外委带同领饷藉称书差笔资往来夫价食用开

销使费均有弊窦故拑口不敢言地方官若罔闻

知何也新官到任佃首领戳屯书差点卯司事家

丁不无陋规春秋征饷发串亦有票费久视为厅

自然之利不知其为兵饷是年程紫庭制军因

张逆之过台列善后事宜二十条入奏限理番

同知同地方官按春秋二季二八两月周历各

屯照额放饷予北路九屯由嘉义之柴里屯进萧

垅直抵阿里山水沙连生番社界行二百馀里又

由淡水之武𦛨湾屯转回竹堑屯日北蔴薯旧屯

亦二百馀里自乘便轿备行粮携带一丁一书两

差藉以游览山水访察民情屯丁负佩刀执弓

挟矢而进前与地方官手给额银令其随

领随回并谕以毫无花销屯丁如蜀犬吴牛相顾

惊异喜色相告稽首而退虽属遵奉宪令而官民

相亲即受实惠可知政患不认真耳然则领饷时

无弊乎曰有各社社规不一或通社轮流执腰牌

领饷回社匀分或平日腰牌遗失领饷时通土指

认如考试廪认保一般尚有额丁不足临时通土

雇倩替领随后充补更有屯丁四散生理觅寻不

及托其亲属代领法行之始一一搜求严办番蠢

而弱将视为畏途不敢见官面领不能不从宽含

忍过此以往自宜认真清理出示晓谕屯丁必须

足额领饷必腰牌萧垅蔴薯二屯之屯丁鸟

武艺桓桓奕奕争先恐后胜于绿营十倍故屡奏

肤功此外各屯亦均着屯弁通土挑其上等考校

注册以𢬌补遇差调遣俾归实用

  屯埔

绿营有饷银有月米乾隆五十三年福文襄公仿

照四川屯练之例设立屯兵既给屯饷复清查界

外未垦荒埔𠀋配弁丁千总每员十甲把总毎员

五甲外委每员三甲屯丁毎丁一甲或一甲五六

分以为自耕养瞻例禁私相典贌所以补屯饷之

不足屯饷失额养赡埔地尚可耕而食乎曰否番

社散处埔地皆就沿山一带勘𠀋清出有屯番

数十里百馀里者如嘉属之萧垅屯柴里屯等社

埔地配在彰属之大姑婆沙历巴来等处是也屯

丁何能裹粮负耒弃家往耕然则可租而食乎曰

否当初委员勘𠀋皆草率从事就其荒芜约略指

画不问厥土若何厥田若何迄今有瘠瘦难种垦

不成田者有旋垦旋荒水冲沙压者有逼近生番

不敢垦耕者然则垦熟者可租而食乎曰有凡

台湾田租大率八石租半之给垦埔地多广东

人漳州人皆强梁番仔弱毎田一甲或给租一二

石园一甲给租数斗更或有颗粒俱无者俱云我

自力垦非番所有也不轨之屯弁又私行贌迄

今养赡埔地嘉彰尚存十之三淡水仅存十之一

淡属屯务何败坏至此也曰淡离鹿厅二三百里

经理不及其书差地棍欺番易噬故日侵月削至

此耳然则治之奈何人众则积重难返弊久则

之必以其渐非委员协地方官传附近绅耆再三

晓谕以业有专主令昉照汉地一律纳租着身家

殷实者作保户佃人不短租屯丁不取田如尚不

听则照强占屯田例严法行之惩一儆百其不能

垦成田及垦成而水冲沙压者奈何台湾隐垦

未报陞科之田甚多惟取而拨换之尔且通台埔

地五千六百九十一甲止分给弁丁五千𮖿六十

九甲尚存埔地六百二十一甲𮖿可以充补然非

言之难行之维难非苦心孤诣慎重民瘼久于其

任者不能矣

  海运

商𦨣通商渔𦨣网鱼实则配运与不配运而

𦨣造报地方官量烙书帆讯取里邻甘结毋许夹

带禁物给以牌照由文武口查过戳方准南北

经商赴台配运官粟渔𦨣造报量烙书篷取结给

单与商𦨣同惟准沿海一带载生理网渔纳课

其远渡重洋至台湾者皆云遭风寄碇行保不出

保结不配官粟然则鹿港商𦨣数百今止五十馀

号奈何曰富商日少𦨣难复去其一贩运失利

配运避累去其一耳曷言乎商贩失利鹿港稻米

所出道光五年前鹿港米贵不过二千馀钱六年

后年谷不登盖藏空虚动贵至三四五千一石贩

运维难且米价甫昻市人即纷纷呈请禁港𦨣停

数月舵工水手火食所费不资曷言配运避累商

𦨣配谷海口兵差用费不过银拾馀员𫝉领取

米谷非和壳秕即短价折蚶两口交𫝉为

费尤巨受累更重然则商𦨣得无变为渔乎曰有

渔𦨣即贩运利薄自来自去最为轻捷商𦨣运载

官谷缓急不能自便渔𦨣虽有寄碇使费较之配

运尚少商𦨣如配运百石三次即须赔银四五百

圆巨富之家本大利大犹堪胜任中下户势必累

至倾尽家资逃散流离欲其不变商为渔得乎然

则兵谷积曷令渔𦨣一律配谷也曰否可择配

不可槪配大者配谷七八十石其𦨣颇少其次不

过三二十石无济于运务而海洋浪迅恐其沉失

行保难保况彼因赔累难当官府限以法令迫使

应差小民身家妻子𫝹重亦惟搁𦨣不行别求生

理耳且即使鹿港五条港渔𦨣概配必得鹿耳门

八里坌四口通行鸡竹堑中港后垅大安各私

口认真押归正口无异不然一口倡配风声所达

捷于响应船户避害趋利出此入彼为渊驱鱼丛

驱爵将海口一空孤守数只商𦨣求运二三万兵

榖不能求为设法雇运亦不能公私交困矣然则

陋规以恤商乎曰否可减不可内地各府

州县兵谷多由蚶江门转运其运费夫价折耗

惟蚶行保是问故每石银圆均有开销且外省

州县盐糟杂税莫不有自然之利而福建甚少

营缉捕购线拏犯动需官赔台湾管口员弁飘洋

过海而来既无𫝉库一切应酬摊捐甲于内地而

民情浮动易起阶倘过于苦累不特官无以办

公而民亦无以养其事长亲上之心故屡议裁商

渔𦨣陋规不行以此是惟三分陋规酌减一分复

由大府严禁不许领谷处和壳秕收谷处刁难

风晒商𦨣即有宾至如归之象倘年岁丰米价

低贱糖油充足买卖疏通来去便捷口员率循旧

例不准借口差事免配兵谷自照额清款无虑积

然则米价高昻商贩失利配运不前奈何曰程

紫庭制军所奏惰征之咎在县短配之咎在厅法

简而严扫尽一切葛藤深得立政大体如果严

县中实谷存不许短价折毎当年底道府

各口额运实数查明造报一次倘有颗粒积欠责

令厅县六月奏销前赶风平浪静雇船运清内地

口员限𦨣到三日内照交代一米二谷定例收𫝉

不准需索留难而平日商船配运使费仍循旧规

则内外均不为难运务疏通或曰洋面风潮最

运𦨣沉溺谁职其咎予曰𦨣身之坚固艔工水手

之谙练皆行保保结行保平日既沾其利焉避其

害一𦨣千石十馀家行保公同保结万一风水不

测无难赔补也

  海禁

例载海𦨣私载硝磺锅铁等禁物出洋无照民人

过台逸犯逃遣入台及不法棍徒充作客头𦨣户

引诱偷渡包揽过台失察员弁处分极重乃法愈

严弊愈生锅铁无地不有而沿海小港偷渡来者

岁难悉数岂民不畏法哉台湾均籍闽粤入版图

者百馀年久成腹地以釜爨以铁耕日用杂物铁

器不少限以禁令寸步难移且两省内地亲族非

尽匪类生计穷乏不能不过台营谋请照费不

能不设法偷渡其势使然也若米谷例禁出洋恐

其接济洋匪例禁出口恐其接济外夷幷无不准

接济邻省明文近因福建内地价昻动酿事端示

禁商贩浙粤汪洋大海风帆不定如贾三倍小人

是识欲其不往亦势所难也淡水金包里大磺山

泉州湖山内北投山有磺窟汤窟嘉彰沿山陈土

墙壁均能煮硝无庸海𦨣夹带然则海禁可弛乎

曰否台湾虽处海外实与浙之日本粤之和兰滇

之交趾有别过于搜求徒利于胥吏无济于公惟

宜随时稽查惩一儆百俾知辑鸟藤牌各色

军器内地漳泉两府已过而不问台民数十年前

不谙鸟今近山一带所在多有宜严禁铁炉不

准铸造铳炮军器取左右邻连坐甘结并于因公

下乡时面谕以军器火药接济匪类罪应斩枭毋

许私藏使民皆畏法而不敢肆硝磺之禁莫善于

四季烧毁磺窟填塞汤窟犯者严办一法然必厅

县认真办理不然海外玩法者多更有土产硝磺

取不尽用不竭实可虑也偷渡之禁但使棍徒猾

贼即问发遣无业游民即拟逐水则良民安业顽

民必裹足不前至台湾米谷南运广东北贩吴越

势必内地歉而台地亦空诚不可不严禁且不可

不精其禁之之法重其禁之之刑惟州县社𫝉久

废常平𫝉久虚不乘此时捐建义𫝉预备平粜恐

积贮空乏官民两病徒沾沾于海上贾人束缚之

驰骤之尚非长治久安之策也

  海防

台湾广不𫉗二百里绵长二千馀里滨海之鹿耳

门鹿仔港八里坌五条港商𦨣辐辏资重不下数

十百万金宜为洋盗所窥伺而劫案颇少何也内

地如深沪獭窟祥芝东石诸犬牙而列藏风避

浪匪𦨣易于出没即浙粤两省南北伺劫多傍内

洋而行兼以海汊四出海物维错匪民领给牌照

托称捕得利为渔失利为盗如惠安县之崇武

有白底䑩同安县之涂高﨑桕头杏林有草鸼

𦨣漳浦县之井尾白沙将军有虎艚𦨣诏安县

之含英村洋尾村陈城墟有租渔𦨣兴泉等府又

有小𦲡缆亦名白水𦨣风帆最迅破浪如飞均带

炮军器多人故劫案多台湾重洋大海小艇难

行海口无多皆有文武员弁巡查匪𦨣不敢入口

且朝夕潮涌鱼鳖稀少海物多贩自澎淡而樟板

奉禁木料极贵澎淡小𦨣亦由泉州买来无渔𦨣

无渔人不谙海道不谙运驶安能出洋为匪故劫

案少然则台湾遂无劫案乎曰有南风柔而浪缓

北风刚而浪劲春夏南风司令内地匪𦨣驶至台

湾洋面行劫南北水师分叚巡哨最为吃𦃂迨七

八月朔风起匪𦨣回掉水师高枕而卧矣然则台

湾本地无匪𦨣乎曰有淡水台府盐𦨣澎湖尖艚

𦨣均傍内海往来有时勾串陆路贼匪同𦨣

但止能行劫小𦨣不敢行劫大𦨣然则此外无

劫乎曰有商𦨣遭风寄碇搁浅口㟁匪类群起搜

其货折其𦨣者控案累累厅县几视为家常矣是

惟洋面失事专责水师勘报迟延专责地方官沿

海口㟁铺户居民官为选立联首认真联甲海边

贼起鸣锣捕毋使他日牵控贻累善良搁浅破

漏之𦨣公议一人保䕶许以大𦨣谢金八十元小

𦨣四十元如有失物惟渠是问则水陆兼防海洋

清至于密墩汛哨𦨣缮器械练水师防海寇

备豫不虞宜未雨绸缪也

  海道

海道之有三门至鹿耳门水程十二更蚶江

至鹿港七更五虎门至八里坌六更更各六十里

云天汪洋方面难识全舵工捧指南针以

信定趋向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交趾北则

飘荡不知所之其一也舟至大洋不遇台风可

以无患受患多在港口如澎湖沟有岩石鹿耳门

左右夹铁板沙五虎门山风闪拂八月后正月前

即难行番挖王功两口不𡩖深其地偏僻海口皆

有沙线拦截舟至港门下碇风帆未收风浪突起

即被沙裂其险二也海中洋有红水沟黑水沟海

水皆碧红黑二色终古不淆而黑水沟险广百

馀里邪长莫溯其源极深无际波涛溁洄舟至此

桅篷俱动其险三也航海者必择船择人并择载

𦨣欲其大欲其坚大则可以御风潮坚则可以

抵砂石舵工水手必谙港道明针路其负载太重

穷极无赖乐祸幸灾者不可不防𦨣大而固舵工

老干载七八分货物其先不必急俟出海𦨣上主政名出

 请登舟乃行其后不可缓𦨣抵港门下碇即雇

小𦨣登㟁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士君子一行

作吏出处进退皆平心任运至于海上往来

行所无事𮈔毫不庸勉强

海风

海洋万里片篷全风力五虎渡八里坌宜西南

风蚶江渡鹿港宜西北风门渡鹿港宜西南风

门渡澎湖鹿耳门宜西风或西北风风之顺也

大而烈者飓甚者为台飓风骤而祸轻台风由北

转东由东转西由西转南四面递至缓而久祸且

烈飓风终年六十四起皆缘神诞神而发如正

月初九为玉皇飓三月𫝹三为天后飓之类语本

不经行𦨣者泊舟避之往往或过洋以四八十

月为稳四月少飓八月中秋十月小春天气晴煖

六月飓风九月九降风连月不息舟子所忌鹿耳

门北至鸡笼十九更南至砂马矶头十一更如遇

飓台风烈瞬息千里北则坠于南风炁西则入于

万水朝东皆一去不返危之至官台湾者止知

匪民树旗闽粤分类有不测之祸而不知海上风

浪倾樯沉舟争死生于呼吸其祸不可测例载

烟瘴调三年俸𫉗论陞

朝廷所以体远臣重𮟣疆也台海之视烟瘴有过

之无不及矣是惟大府慎选才守兼裕有体有用

之士相知既真相信亦笃授以海外重任但使三

四年中盗匪迹复无分类械斗即论𮟣俸奏升

则人不视台海为畏途而无五日京兆之见吏治

民风必渐归上理

  道考

古人论治不外教养两端积贮空则失其养而台

湾空于内地之商贩文风衰则失其教而台湾衰

于内地之冒闽人趋利若道考示期漳泉两

府寡行者闻风航海而来其弊俱商诸廪保廪保

借此居奇转以出岁贡为大不利其弊奈何县童

有不赴府者廪保访其名卖与富家子保一人顶

名进府考场又保一人进道考场榜上有名方现

原身覆试其字迹不符奈何府县底卷概行贿换

道考描本童字迹约略相符即似是而非台湾僻

处海外因地制宜本不苛求其文理不通奈何行

文略顺可免斥如大不顺通必倩同榜相助其

姓名不同奈何覆试取定即禀请归宗云某系过

继外舅今沐恩寸进不敢承异姓祧请归宗道

敷教在宽无不批准其县童闻之争控奈何漳泉

人惟利是图不过与以洋银即喜笑得意而去道

考仅此一弊乎曰否廪保知县童不到倩人顶名

与富家子作连号不能连号则倩人进场领卷彼

此换卷至顶替不能连号不能换卷亦不能惟觅

别径而已邓菽原刘次白周云皋为观察使关防

极严诸弊不生先一榜倍取多名招覆扃门面试

拔取皆真才多寒士富家子被含泪而归真读

书人作官断不负初心其科甲出身不认真考试

者必书中少心得无异不曾读书耳然试场诸弊

台湾习染百馀年富家子因此不重修脯延师教

读惟思侥幸弋贫人谋生又势不能学至于府

县书院生童不加笃实工夫月课皆领题归家倩

人代作虚糜膏火学校不振文风日衰善诗文者

多来自内地楚材晋用欲整饬台湾文风仍应重

土著逐冒籍凡例二十年方准出籍台湾减作十年可手顶替查出

照例严办廪生滥保照例斥然后于书院一月

两课关防靣试核取真才复劝以亲师取友讲明

礼教信义日渐月摩士习归于方正彼沐猴而冠

寡廉鲜耻之行不辑自除

  义𫝉

台湾沿海多种番薯花生甘蔗豆麦近山沃衍宜

稻一年耕有五年之食内地福兴漳泉四府山多

田少必藉台米接济吴越粤东米贵海舶亦闻风

贩卖台凤两县由鹿耳门口出嘉义县由五条港

口出彰化县由鹿仔港口出淡水由八里坌口出

皆属正口其他私口小𦨣附载不少如噶吗兰有

竹堑有大安彰化有鳌溪是也年台湾大

率贩运二百馀万石道光五年以前米价每石不

过二千馀六年以后台湾欠收各省水旱频仍海

𦨣贩运日多动辄贵至三四千五六千价贵富

人愈囤积居奇无业游民藉事生风有拦米者曰

予保固地方也有米者曰彼高抬时价也有强

借米者曰宜救济大众不得独食也各处地棍罗

如青蝇逐臭而来纷纷啧啧动集数百人皆

膂力方刚非真𫎇袂辑屦之饿夫也地方官至见

其势众可畏恐滋事端禁囤积议平粜谆谆劝谕

如老妪抚摩孩儿一般而官威不振猖獗益恣将

谓民用重典宜济以猛而杀一人刑一人人不

服转为莠民所借口其祸烈道光六年十二年

之乱其明征也是惟海口平日严禁米运外省价

贵时贩运油糖者不许多载食米则海运之米有

节地方官先于乡市要集建立义𫝉计青黄不接

不过四五十日通计每日需食米若干五十日共

需食米若干折谷若干照数劝捐议定章程价至

四千即开𫝉平粜随将米价买补𫝉谷选廉正殷

户董事司其出纳不经胥吏之手而又临时闻有

𮍲滋事者访讯明确众口佥同申请道镇枭首

示儆则米政之本末修而台湾可无米患

  埤长

台地宜稻漑稻之水皆由东北内山出四通八达

可流五六十里至于海嵎大者谓溪小者谓圳水

堤谓埤水所绝谓水尾水所发谓埤头总其事谓

埤长分其事谓圳长道达沟涂修利堤防是其专

责埤长有二在水源者必内山粤人强鿄者当之

乃能沿溪一带呼应俱灵不致溃决在中坎者地

势高昻水停不流筑埤分水必以田广阔之业

户圳沟多经其地者当之埤长收水租圳长取辛

劳谷均出自佃人故台湾不畏水旱而需水之时

多争水之讼惟在官留心民瘼尽力沟洫急为诣

勘讯结毋使延搁成灾则因民所利而利之道也

  管事

业户抗粮佃户抗租为福建积习漳泉械斗多起

于公田公佃祖孙父子久假不归之租台湾富于

租者专雇一人曰管事其辛资十分取一故民间

租讼颇少然朴实者不能为必强有力而狡者为

之其究至于业户失业管事阴为有在所不免

是惟地方官遇有非水早成灾抗租者追其租取

其田使知物各有主不然姑息穷民而佃户不知

有租业户不知有粮其弊不可胜言矣为政之道

贵得大体以此

  大小租

管荒埔者收大租即内地所谓田骨也垦荒埔者

收小租即内地所谓田皮也大租价极贱小租价

极贵其价贱奈何田租率八石租率四石完纳

正供外所馀无几其佃户止认小租为主人未

尝书立佃据抗纳者多不能拨换佃户故贱也其

价贵奈何田租率二三十石半之书约税契不

完正供佃人立佃据为抗纳升斗听其拨换佃

人敢抗大租不敢抗小租故贵也收大租者称业

户颇尊贵然富者不难清完国课中下业户佃人

欠大租业户欠正即佃人不欠大租业户亦欠

台湾厅县钱粮积欠累累以此是惟就田问

赋税契者即著过户收粮则粮饷清而国课裕

  破业户

缉贼至大𦊅溪差挛得一人问诸其乡曰此非贼

乃破业户曷谓破业户曰其先有田数十甲一

二年来同归于尽而正丁粮尚存故有是名然

则以奢淫败家者乎曰否台地南北绵长八九百

里东抵内山西临巨海横阔不过百数十里山水

涨发水与沙俱近溪田往往一日夜间变为沙

堆决为沟富者贫贫者徙然则正供丁粮例得

曷为空驼虚粮曰官不准即准报而一勘一

详使费维艰故民间相率不报每年催科甚急贿

嘱书差代为拖延尔厥后予因发屯饷至嘉义县

之大武垅穷番蹙额相告曰小番寸土俱无催粮

差终年追索问其故曰前林蔡二逆之番迯入

内山三年不敢归田园尽被汉人占今求其收

割丁粮亦不能予曰此与水冲田园均应改正即

为行文该管官办理因此知厅县之积欠半由于

抗纳半由于虚粮查台地近山一带隐垦最多但

能垦者报垦者报截长补短于国课有赢无

绌而穷民亦不为累至兵之后汉番田固不

可不清查厘正也

  正

台地田计甲毎甲计十一亩有奇完正谷率

三石馀别省皆纳银台独纳谷何也縁红夷据台

之始听民自耕而取其租后执事者因之且台米

谷所产内地兵民仰食于兹故谷为便然则民

间皆完本色谷乎曰否其初完谷厥后正一车

十石完番银二十馀圆官复折银易谷配运内地

此由聚之粮书蛊惑官长谓经费浩繁不折价

浮收无以应用而办公为大不便然而便于官不

便于民不便于民并不便于官何也台出谷不出

银以谷完谷易以谷完银难以谷完银而谷一

石浮以二圆四五角难书差乘民间为难富者

沿戸包收贫者得贿包庇百弊丛生积欠累累迄

今台湾厅县积欠不下数十万而𫝉库空虚以此

不独台湾为然天下正赋之积欠𫝉库之空虚其

弊皆起于变本色为折色贪目前之浮收酿后日

之积欠不便于民不便于官惟便于书差可浩叹

也或曰台湾西南沿海东北沿山僻处之民完谷

负戴道路亦为不便予曰不然台湾海口配运如

鹿耳门鹿仔港八里坌旧皆建有𫝉廪完正供者

近县贮县𫝉近海贮海𫝉内山溪流归海皆有拨

船竹筏达于海口正供完本色则配运皆本色可

济内地之兵糈可平内地之米价至正供变为折

色而各海口𫝉储尽虚饩羊徒存内地米贵买米

配运内地米贱折银配运其弊不可胜言矣闻杨

桂森治彰化自奉俭约幕友修金同寅应酬皆从

不受贿赂不行买业户正供均纳本色略

收斛靣次年青黄不接米价昻贵开𫝉平粜取其

价买易新谷𮟃𫝉毎石可得十之三官收其利民

乐其便至今口𥓓载道志列名宦真治台之典型

  

买官发例价一石七钱所以实𫝉储备凶荒也

台湾厅县买不由大府奏明给札民亦受命如

响不敢抗买谷一石折洋银一圆岂台民醇而急

公哉非也通台丈量之始东北靠山西南边海多

未丈及其中间丈量者亦草率完事书差借此舞

弊隐匿田额业户买田一甲止完正供一甲其实

溢额甚多溢甲之田即带买谷若干石官民私

相授受有条不紊从无有告发者然则台湾富在

官乎曰否五厅四县出息淡水为上台湾县次之

台防鹿港噶吗囒三厅凤嘉彰三县又次之澎湖

斯下矣台地之下当内地之上而缉匪拏贼

购线悬赏非钱不行幕友修金同寅应酬皆加内

地数倍但使清操自励贿赂不行买一次官民

相安成地方自然之利必办理有法以养

廉方可免于累𫝉库

  螟儿

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血脉相贯斯性情相属慈孝

出于性者先天也率于教者后天也父子为人之

大伦非可苟而台湾张丙之股首蔡武扬在

逃其亲友冀卖其头重赏劝之曰势不能逃

脱曷勿挺身出尚不作大哥随厉声曰汝卖我

乎可与我两百洋银买一棺材又买一螟儿使后

人知蔡武扬有子则予出与之即欣然就擒何至

死不变如此盖台民无子者买异姓为子虽富家

大族亦继异姓为嗣谓螟蛉儿不父其父谓他人

父不子其子谓他人子情意离伦常澌灭从此

而起惟守令平日三令五申听讼时复照异姓不

宗例断之此风庶可稍回

  婊妹

台湾民多𩻴旷淫风流行匪特城市为然穷乡曲

巷无地不有名曰婊妹跟官长随戍台班兵商船

出海郊行贾人内渡携带女眷自诩于人业

家实皆婊妹随走腰中铜钱被搜洗干止留两

捍鸦片烟管相依为命顾此均属包与裯烟花

生理耳其弹琴唱曲风流人间者有之乎曰有闻

昔年府中迎春各官皆朝服妇女竞往观竹舍中

有丽人一顾而去目逆而送问之名曰双喜色伎

俱佳乃千百中之一也时春酒唱和有竹舍茅篱

㸔了了衣香人影去匆匆之句传诵一时淫风日

恣则习俗日坏流民日多驱逐伎娼为守令遏淫

一法台湾驱之不可胜驱矣惟就案惩治使无着

妇女皆有所归可也

  奶了头

使女曰了鬟闽人曰了头乳姆曰奶娘闽人曰奶

妈台湾别有奶了头使女未嫁未学养子奶汨汨

然出讳莫如深曷为乎炫玉求售自诩为奶了头

也使女终其身主人不嫁卖不𬋩束听其野合不

以私胎为嫌生女或致之死生男或所私者抱去

不则主人仍育为奴于是了头有奶乳哺四雇别

其名贵其值曰奶了头人无贵贱得天之理与气

羞恶之心情欲之感则一嫁不及时淫奔炽而羞

耻丧人道类于禽兽守令者风俗之表率必谆谆

教诫使及时嫁卖不听即惩以重刑匪特敝俗可

而息闺中怨气转酿为太和未尝非积善馀庆

之一端

  赘老公

孀妇招夫养女招婿曰赘内地皆然台湾妇人称

夫曰老公而赘老公最弱以顺为正降心相从有

妇道焉更有卖奸者不得而赘一男自诩谓有

夫之妇其实不过奉鸦片铺枕席使令而

第之私惟过屠门而大嚼一言龃龉即行逐出盖

赘男如妇而此如婢焉夫为妻纲人伦之首夫

纲不礼教隳而风俗坏盗贼匪民之生多由于

此为治者听讼时必讲明夫义妇从之理泼悍之

妇重为惩不但为赘男吐气而惧内风息使人

知有夫妇一伦倘群视为民俗之固然无足怪是

不揣其本也

  头家

台湾富者极富贫者极贫与海内迥别全台田地

大半归于富户商贾生理之外其次无田佃耕而

食其次无佃雇工而食其下扛挑而食又其下包

娼窝赌贩鸦片为而食富户日头家上者

数百万金中者百万金数十万金之富户所在多

有富户不重读诗书讲礼义惟自官幕至长随无

不往来交好佐杂寡行者恒结为兄弟钻营考试

说合讼案以此虎吓穷民霸占田业敢怒不敢言

故历来匪民为多起于拦米谷头家城市之

富户倚官借兵自卫乡间之富户见贼强贿通

贼党摆饭敛钱见其败即为义首起义民皆其故

智古人均田之法使贫富各相安所以弭于未

然治台湾者以除盗贼为要而富人睦姻任恤之

道亦不可不讲于平日

  贼友

天下岂有家富巨万尚与贼友者台湾富户往往

结交贼匪欢以酒食资以银钱并使子弟从习鸟

带刀出入非真清浊不分也匪党猖獗结巨盗

为羽翼使人皆耳而目之日某与某相好则官差

不敢惊小贼不敢扰而众吠喙息此小人苟且保

全身家之计岂知日后酿成巨案致受骈诛者在

此是惟良莠分明王法森严则富人以官为依倚

保甲法行守望相助则富人以乡党为庇䕶二者

俱没民无所措手足矣

  盗薮

台湾之难治在贼而五厅四县凤山嘉义彰化之

多三县之贼无地不有而凤山之黄梨山番

市藔水底邦藔嘉义之店仔口萆蔴虎尾溪三

块厝吧蕉哖彰化之西螺北投大里溪牛骂头

为盗薮盗贼生于饥寒三县民独穷乎曰否沿海

贼多赤贫沿山贼间有产业贫而贼不过为

为劫杀有产业而贼则为树旗为分类结交地棍

习于𠒋恶无所不为治之者严刑极法所以塞其

流筹出经费就四乡广设义学选择品学优师

儒以教育之兴孝举廉褒崇节义讲明礼让以鼓

舞作新之所以清其源盖省沿海沿边之民往

往顽梗不化动酿事端不及中土者非其气禀独

异皆学校不兴教化不及此天下大局也

  逃人

命案凶手盗案劫贼冒犯死罪身带短刀逃入内

山不则藉漳泉广东同乡强族为庇护差拏

逃匿深结党多猖獗滋自知必死乐祸幸

灾一闻某庄滋事即起而应之凤山之杨良斌许

尚嘉义之张丙詹通皆是也是惟选总理立

信赏必罚以捆送者重赏窝藏者连坐复暗中

营购线不动声色以拘之有犯必𫉬即使不

𫉬亦必驱逐远逸母使滋蔓则王法行而根消

  大哥

边海之难治闽粤为最闽粤之难治漳泉惠潮为

最四府犷悍无赖之徒内地不能容渡台湾与

土著匪类结为一气窝娼包赌械闘劫不知有

官刑一旦乘𮍲伙党分股肆出为从者曰旗

倡者曰股头股头群尊谓大哥其人无勇无谋树

大旗乘四轿乌合之众勉强听号令实皆为劫𫝉

殷户得财计耳大兵开炮各鸟兽散线民觅

拏卖大哥者价值数千金赴案时大言不惭直认

不讳有互争者谓彼不过旗脚不配作大哥我乃

其人也坐囚车解京观者如堵墙无赖子弟捧送

且羡慕之谓真不愧为大哥何愍不畏死若

是盖其气𮊸𠒋悍平日复惑于水浒传诸小说竞

以大哥为荣如果文武员弁协力缉捕真以除莠

安良为心凶人为不善为日不足何难先事发觉

早为剪除哉

  树旗

台湾民有求索于富户不得则大书富户姓名树

谋逆旗于其门首倘官不为伸理转就旗中人搜

拏使富户倾家资而后释则造树旗者反逍

事外此种恶𮊸至久不改惟查实后仍着富户访

悉造树旗购线拏获奏办枭示则不缉自除古

人忧之诗所谓君子如怒遄沮 也

  总理

经理各谓董事统理数谓总理皆有厅县亲

笔花押官戳得以红呈禀事不遵状式一县官戳

不下数百而总理尤尊官临乡迎于道左公馆谒

见分庭抗礼抵掌谈民间事其中有头戴金顶者

何也曰总理能办事某镇道给也有煌煌然戴六

品砗磲顶者何也曰总理能招义勇御贼某总督

某将军给也除贡监生员外一县顶戴又不下数

十人盖久矣流品混淆清浊不分矣乡愚皆耳而

目之震而惊之变黑白武断乡曲假公济私皆

总理也弭盗安良非其所能不然嘉义之守令

遇害其时店仔口一带贼仅六七十人何无一总

理出而䕶卫官长者乎然则台地遂无正总理耶

曰有不过百中之一彼亦薄总理不为官给以戳

勉受之而考周官闾胥掌𦪗挞比长禁奇邪台

湾厅县管辖寥廓事务殷繁总理之设诚治台之

要法然必地方官正本清源以服之听言观行以

择之赏善罚恶以制之则正人必出官正于上总

理持正经理于下匪类无所容身矣

  线民

凶暴漏网则官法不行良民不能自安故缉捕逃

人为刑政切要州县之缉捕曰差武弁之缉捕曰

兵台湾兵差之外养有线民其费不赀其赏最重

逆犯巨盗议价数千金馀亦数百金非线民私有

也台之犯身皆带刀令人难近台之民惟利是图

见钱眼开虽犯人至亲但使奇货可居即卖其头

颅扬扬而去线民密访其人饵以所利而与之谋

十二年张丙之有钱无不𫉬之犯皆此妙用也

其旗贼党无关𦂳要线民乃不用财而手擒耳

然则线民可恃乎曰否律书所谓购线者谓其人

党羽众多否则藏匿幽深人迹罕到必就其地觅

一线为引使兵差得以入而从事如线之引针然

故日线外间固不知其为线也今官弁皆指而重

之谓线民线民即诩诩然自负曰我某衙门线民

也乡市亦群耳而目之曰渠某衙门线民也如是

而能守己安分公尔忘私者几人哉遇事生风恐

吓取财滋扰民间所不免矣是惟知人善任信赏

必罚则兵差自效指臂之用不得而用线民不

过密之一法而官长一嚬一笑即为招摇所由

起登𭐀拜将岂可施于细人哉

  叛产

叛产者何其人谋反𫉬罪子孙缘坐取其田

宅入官始未曾清丈丈亦约量大数而后日垦

日宽一甲额滋数甲一亩额溢数亩官租仍照原

额每石折银壹圆三角报折银六钱有奇报销

归台湾府征收府离县远难于催科专其予夺总

其催纳别立一势豪为佃首佃首以原额租归官

以溢额租肥己佃人换田契苛索规礼不从即

取田换佃敢怒而不敢言故台地有屯饷佃首屯

埔佃首惟叛产佃首利最厚台湾府莅任通台佃

首换戳其陋规颇钜实皆众佃集腋而出然则曷

乎曰否善居官者贵而能贫而台湾之官不可

贫台湾府不可贫台地远重洋海外顽民树

旗分类越数年而一见兵马未动粮饷先运县库

不敷支应则取诸府库府库不敷支应则取诸藩

库海洋风帆潮信两相违动经数月惟府县财

不患贫兵不患寡文武协心可以随时惩办不然

而无米炊妇畏首畏尾早为外间所窥伺势甚可

虑十四年彰化民林昆播滋事刘次白观察请

张韵斋镇宪同周涧东太守带饷累万兵数千星

夜赶赴风声所到速于置股头诸人相率投首

其明征矣故府中盐课叛产两项陋规非太守之

私槖实全台之积贮不能

  戍兵

屯兵胜于戍兵而漳泉两府戍兵胜于上七府

盖番性劲不知瞻前顾后戍兵多狡计兔脱是

屯兵胜于戍兵也台湾多漳泉民漳泉兵至非姻

族即同乡土音相对声气相通其上者操练暇日

仍业工商其次或开小典或重利放债即违禁非

法𫉬利倍蓰者靡所不为每月饷米钱四五千皆

作枉尺寻资本一旦从军出𢧐勇者率其平日

械闘争先之气可以破敌怯者迅脱号挂混入贼

军潜身而逃上府兵至同乡绝少言语不通生理

为艰不过支月饷食口粮而已且平时负戴无力

奔走不前疲软甚遇敌畏葸不寒而栗开口一

声不问而知为老将俗称兵谓老将束缚受戮道光十二

年张丙之兵死无𮅕而上府戍兵被害惨以

此总之台湾无事上府帮贴雇替之弊多毎以穷

兵来以穷兵去下府帮贴雇替之弊少毎以趋利

来以𫉬利归台湾有事懋官者多漳泉兵舆尸者

多上府兵此漳泉两府戍兵胜于上七府也夫用

兵之道相其天时辨其地理审其风土人情而后

可用以战台湾戍兵一万二千馀三年换班愚见

以十分计之用漳泉兵十之五台湾土著兵十之

二福兴福宁十之二延建汀邵十之一或曰树旗

分类皆漳泉民用其兵恐党奈何予曰不然兵

视其所驭抚之以恩威之以法得其所驭疏者皆

亲失其所驭合者皆离台湾十四起逆案未闻漳

泉兵不用下府劲强之兵而用上府怯弱之兵

非策也或曰台湾籍兵掳聚赌滋事皆漳泉兵

兵众恐其不靖奈何予曰马之蹄啮者善走制其

蹄啮而用其善走则弃短用长乃能得力明末西

土流民古人用之遂有同泽同仇一片忠勇之气

可知兵视其所用耳至于台湾有即起义民马

提军曾文溪之战首列义兵次列屯兵一战而捷

平日以土著数千人归伍操练山川道里皆所熟

习无事用以捕贼有事用以御敌购线拏犯皆其

所长何必另雇义民骑驴驴乎且粗率不驯之

民驭以兵法则内收一土著之民外少一土著之

贼即以土著之兵管束土著之贼防微杜渐奸细

易查以矛䧟盾为所长福兴福寕之兵习于醇

谨延建汀邵之兵长于官音惟择其勇敢强有力

者兵在精不在多使随将弁左右按期操习听

䕶卫巡查办理公务而

  水师

先是台湾换班兵内渡商船苦之船欲放洋固为

留难船方停泊固为催促抚剑疾视不准多儎货

物商船给火食外毎兵贴银若干乃𫉬安静带

兵末弁平日猫鼠同眠即涕泣而道众兵若罔闻

知程紫庭制军访其弊奏明坐哨船不坐商船商

人举手加额曰海船苏矣予曰利在商船者小从

此水师之港道不能不熟驾驶不能不谙桅舵船

身不能不固而水师可用

  军工厂

水师巡洋之船谓哨监修者台湾道也其藤麻发

厅县采买其钉铁桐油由内地买其桅𪳁樟木

由内山买于是各城市有藤户曰奉宪藤也

非军工厂藤谓私藤不敢卖有小厂户曰奉宪发

卖馀铁也非军工厂铁谓禁铁不敢用有军工匠

首曰奉宪料也非军工厂采买之木谓偷透非

军工厂雇修之匠谓私修住鹿耳门巡查者名海

马住北路海口巡查者名料差皆所以严海禁查

奸细备不虞也而巡差之利在船规匠首之利在

厂户之利在铁价伦用非其人利之所在弊

即因之然则曷乎曰否查台湾道例修哨船大

船月限一只小船月限二只其价领诸司库大半

不敷书差办公不能不藉兹贴补以山泽有馀之

军需不足之用取者尚近于义与者向近于

忠倘舍此而剥削府县𫝉库则为患滋大再不然

而杯水盟心半尘不染官清于上丁胥染指于下

小民未沾实惠犹是饭从脊梁上过是惟率循旧

规严禁滋扰以防流弊乃持平之道也

罗汉

王制游民有禁周官闲民无常职有罚诚谓劳则

善心生逸则淫心生也台湾一种无田宅无妻子

不士不𭆒不工不贾不负戴道路俗指为罗汉

赌摸械斗树旗靡所不为曷言乎罗汉也谓

其单身游食四方随处结党且衫裤不全赤

生也大市村不下数百人小市村不下数十人台

湾之难治在此是惟清时另造闲民一册着总

理族长严谨约束分授执事俾勿闲游其不率教

者禀官逐水内渡然总理族长难得其人认真清

难得其人不然何以嘉义彰化清甫退

众匪𮍲梦梦不觉然则如之何而可清之役

仍惟贤令尹素与民相亲善恶分明情伪周知而

后随时随处留心清理知明处当非委员一时所

能造册绘图纸上空谭况委员到县如入汪洋

大海不知其津涯且清之法不如联甲清庄者

实指其人之不善使无所容总理之邪者不肯为

总理之正而无势者又不能为惟选立联首奉行

联甲以小村联大村以远村附近村同心缉捕保

固乡邻则各之正气盛邪气衰罗汉势难为

匪必改邪归正否则公同禀逐内渡为政之道以

官治民难以民治民易联甲法行民自清理固易

易也况联甲不分漳泉不分闽粤可以息分类之

祸予于建阳县行之而效今鹿港街行之亦效真

孔荃豁观察治闽之良剂欤或曰前治诏安何以

不行联甲子曰不然下府之民患其合合则械斗

多台湾之民患其分分则焚多民情之分

合不可不审矣

  分类械斗

闽粤分类之祸皆起于匪人其始小有不平一闽

人出众闽人从之一粤人出众粤人和之不过交

界处掳禁争狠而闽粤头家即通信于同乡备豫

不虞于是台南械斗传闻淡北遂有一日千里之

势匪人乘此拨为风谣鼓动全台闽人曰粤人至

矣粤人曰闽人至矣结党成群塞隘门严竹围道

路不通纷纷搬徙匪人即乘此焚其庐舍其家

资哭声遍野火光烛天互相闘斗肝涂地文武

营调停两面猖獗滋凤山淡南粤人众闽人

寡馀皆闽人众粤人寡然则粤人受害乎曰否粤

人诡而和沿山聚处知其众寡不敌不分邪正一

气连络闽人蠢而戾罗汉逞志生事有家室者

多观望不前故闽粤分类闽人往往大败且闽人

习于蛮横动酿阶粤人明于利害不拒捕不𢦤

官闽人为叛民粤人即出为义民保䕶官长卫守

城池匪人又乘此假公济私肆横报遇闽人不

问其从贼与否杀其人焚其室劫其财曰予杀反

贼不计其为闽人也台湾滋事有起于分类而变

为叛逆者有始于叛逆而变为分类者官畏其叛

逆谓祸在官民畏其分类谓祸在民百馀年来官

民之不安以此是惟地方官平日于交界处着闽

粤人各选有家产有才干有声望之总理遇两有

𮍲即出为理处倘成讼端即为酌情度势分

断平𠃔彼此输成分类即迅速营弹押

小者严谕各总理头家调和散大者一面御之

以兵使匪人畏威而不敢肆一面严办总理头家

治以徇纵之罪使约束匪人畏法而不敢则遏

其流之道也

  家常便饭

台湾禀报贼数十猛明火执破门入

室捆殴杀伤搜劫无遗千手雷同盗难分真伪

难辨例应星夜勘实究虚坐台湾厅县惟批发

差票了案甚至拘𫉬一贼讯不承认报病放去惟

劫杀致命乃诣勘办理予初至叱异之问诸久于

幕者曰台湾若而案乃家常便饭也其中亦大半

不实勘必报报必开参𫉬犯乃免𫉬犯岂易易哉

会营购线毎犯几需畨银百圆如军流发遣木笼

夫价长盘纒过海船钱道府书吏笔资看监差

费一名又需百圆如严办十名破二千金矣𫝉

累谁职其咎然履霜坚冰养痈贻患台地百

馀年来十四起逆案之股首旗及闽粤分类焚

之匪徒皆遗孽于此夫恶莠苗台之标症也

除莠安良台之良医也通计内地渡台之匪民一

年不下数百人台地漏网之匪民一年不下数百

人习染之匪民一年又不下数百人十年之内匪

民盈万聚蚊成雷势不能容𮍲起祸端官民互相

残杀多者盈万少者数千皆必然之势也孔子云

不教而杀谓之虐与其久而殱旃曷若递年问军

问流问遣之罔不生生乎查积匪猾贼𠒋恶棍徒

例由台湾府审转台湾道过堂𭀚发是惟请大府

接到部咨时即交臬宪由快递发台湾道由道中

即给咨起则内地一切用费可免道府书差饭

食银监饭口粮银鹿耳门渡船银木笼锁扣红衣

裤银或由台湾府库筹款生息或由五厅四县𠣓

摊均经府中核减节制给发不许多索至𠣓摊适

均之法台湾府为上淡水厅次之台湾县次之台

防鹿港噶吗囒三厅凤嘉彰三县次之澎湖厅又

次之更着地方官各就沿海浮复及近山私垦田

勘𠀋科租详明贮库积为缉匪经费按犯照例

报销则上下不畏累然后限各厅县遇有积匪

猾贼𠒋恶棍徒案发星速会营诣勘缉拏讯明照

例严办重者镇道就地正法其次按例𭀚发其次

剌字逐水交原籍地方官取家长约束甘结通详

存案倘再偷渡过台即加倍问发幷治家长以约

束不严之罪大府年终取台湾厅县营汛缉捕册

视其缉匪之多寡以观勤惰即以拟定陞降则文

武员弁皆勉励于缉捕稂莠既除嘉禾日植而台

地久安


生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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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东北为东番、为琉球、为日本诸国,西南为占城、为三佛齐、为吕宋、为暹罗诸国,其俗可考而知。内山生番,不知其几百里,从不与华通。其婚无媒妁,多赘男。完配后亦少淫乱。娶妻曰牵手,去妻曰放手。丧无棺椁,埋其尸于卧榻下,覆以土石。其居室,砌石诛茅,以蔽风雨。其饮食,近界内者渐种五谷,𰥍农器,薄种薄收,岁有馀粮。外多煮芋为食,嚼米为酒。以手攫食,不用匕箸。其服饰,女结辫,男披发跣足,或翦发散。下体无裤,前后遮以鹿皮。近界内者,或用布二幅,上体亦然。考廿一史,谓琉球嚼米为酒,煮海为盐,好斗刃杀。山以澎湖为大即今澎湖。小琉球近泉州,霁日登鼓山可望见。又云琉球旁有𣅪舍那者,在小岛中台湾本四面皆海。鸟语鬼形,殆非人类生番怪像。则台湾近小琉球,内山生番即𣅪舍那无疑。

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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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社归化设立通事、土目,给以辛劳租谷。有通事者,通事专政;无通事者,土目専政,所以保养之、约束之,今则转为番社累。各社口粮多者数千,少者数百,皆待通、土戳记。收租论灶,计丁均分,乃通、土借钱准𮅕、减价短折、虚开丁灶、给额粮,甚至借端鲸食,致口粮归于乌有。社中又有正,有买,有敬神夺标、祭祖演戯、延师教读、厅县差务,其费皆取诸租。其租皆折为钱,其钱皆通、土出纳,彼复藉名冒销,以少报多,故通、土利息最厚。然则通、土富乎?曰:否。斥通、土,必社番公同佥;充举通、土必社番公同佥举。番愚而弱,势不能为,必有汉奸代庖,入其中而蛊之,执其戳刻取其利,番特顶名见官,一年收辛劳谷若干。且番仔无信,饮一杯酒即为人佥呈。往往丙年佥举,丁年佥,旋举旋,轮回不息,用费俱取诸公租。于是社中公田,始而胎借,继而典贌,终而典卖。口粮日乏,番社日穷,皆通、土为累。是惟各社于一切租粟核凖实出实入数目,官为议定社规,内存档案,外刻石碑,不许变改旧章。佥举通事、土目,必择颇有家资,心地明白,不侵公项者当之,幷着有家资之畨保充。日后侵欠公项,着保结摊赔。查有汉人唆讼攒充,严法重办,书差亦毋许苛索,则番政清,番黎可保。

番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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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台湾海,不知山,内山生番踝体跣足,荆棘塞道、峻岭入云之处,举趾如飞。见汉人即剌,剌用长剽,取其发辫纒于剽钜以记数。骷髅于案,灌以酒为敬,乃出猎。猎不𫉬兽,谓骷髅无灵,弃诸秽坑。沙里兴之番,杀一人即画一横于额,故称王字生番,最强。其深入不毛,进山吊鹿抽藤,烧炭煮碱,被杀者终年不可计数,亦不控官。间有远越山界杀多人者,控诸官,官为抚恤不深究,日久亦息。生番胡为无故逸出恣杀也?沿山一带,有学习番语、贸易番地者,名曰番割。贩铁锅、盐、布诸货,入市易鹿茸、鹿筋、鹿脯、鹿角出售,其利倍蓰,生番引重,以番女妻之。番不知书,结绳计数,日久欠账,即思杀之。番割惧,指为实某所欠,引出滋杀,取其头颅去,即解结勿索。然则生番杀人之故尽由此乎?曰:否。汉人垦其地,议年谷若干,负约即出杀。生番嗜酒,汉人或与某为仇,嘱通番割,引醉番出而剌杀者有之,其妆生番,披发𡍼面,乘夜仇杀者尚少。然则治之奈何?曰:战、守、和三策。严办番割,禁绝往来。复令沿山众族而居,联合一气。附近屯丁即作隘丁,增以隘粮。生番轶出,鸣锣击鼓,彼自畏威不敢犯,此以守为战也,近来民间,惟毎年以烟、布、盐、谷诸物与讲和云尔。

番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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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山生番嗜杀,旧曾拥出为。朝廷命就交界处筑土牛为界,丈给隘租数千石。建隘藔,选隘丁防守,著通事、隘丁首统管。厥后闽、广人越界垦荒,渐渐侵逼番境,被其剌杀者无𮅕。然则守隘者勿禁乎?曰:否。界失则隘失,昔之土牛已成腹地,离番数十里。然则隘租虚糜乎?曰:否。隘租被汉奸鲸食,存者不过十之二。然则隘丁绝无乎?曰:有。农人耕耘收𫉬,汉番合力轮流䕶𫟘。军工匠人制料,隘丁按日防守。旧有隘租者给隘租,无隘租者别筹火食。官不为理,民未尝不自为理。因无事时疏不及防,被其𢦤杀耳。勘移隘口,添设隘藔,清理隘粮,选充隘首,稽查隘丁,理番厅与县令之责,民命攸关不庸疏忽也。

番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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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边省不靖,起于夷人,实起于汉奸。台湾初皆番地,厥后漳、泉、惠、潮民至,有强占私垦者,有典贌给垦者,有垦成绝卖者。番止约略收口粮数硕,而番地尽为闽、粤所有。计通台九十二社,田皆失,存者不过万分之一。典贌绝卖,皆契交价。然则番多金乎?曰:否。番蠢蠢闷闷,不知𮅕数,不知书记,汉人乘其穷借以钱,写田为胎,利上生利,子过于母,不数年而田准折殆尽。且借债不清实数,有止借一千,券写十千者。债不取借券,有十千,尚存十千者。田不符文册,有典贌一甲,额溢数甲者。台湾城市之富户,半富于洋𦨣,实半富于洋𦨣之鸦片。乡村之富户,半富于番地,实半富于番地之溢额。甚至欢以酒食,诱以嫖赌,唆以攒充通、土,皆汉奸为毒而番黎受害,故台湾闽、粤日盛,番日弱日穷。然番地例禁典卖,官曷勿禁乎?小民困穷,时有典卖妻子者,官亦不能禁,况土地。然则就案追还可乎?钱财所系,小民不顾身命争之。番实得汉人钱,鲸其钱而夺其地,于情不顺,势亦不能。况番子无信,今日公案断归,明日私自典卖者有之。惟估其田价归于实在,母使伡剥,准其限年赎可也。总之,以夷治夷,因其俗而抚恤则安。如必事事执例过求,反致纷纷争讼,嚣然不靖。

屯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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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台大小十二屯,千总二、把总四、外委十二、屯丁四千。乾隆五十三年,因屯丁出战有功,委员丈出番垦民耕溢额,配给田,取屯租为屯饷,千总毎年俸薪银百圆,把总八十,外委六十,屯丁每名八圆。厥后屯书佃首,表𫟚为奸,致屯丁八员止领一二员。外委专司屯饷,安肯领结?曰:屯丁首谓屯目,外委带同领饷,藉称书差笔资往来,夫价食用、开销使费,均有弊窦,故拑口不敢言。地方官若罔闻知,何也?新官到任,佃首领戳,屯书差点卯,司事家丁,不无陋规。春秋征饷发串,亦有票费,久视为厅自然之利,不知其为兵饷。是年程紫庭制军,因张逆之过台,列善后事宜二十条入奏,限理番同知同地方官,按春秋二季二八两月,周历各屯,照额放饷。予北路九屯,由嘉义之柴里屯,进萧垅,直抵阿里山、水沙连生番社界,行二百馀里。又由淡水之武𦛨湾屯,转回竹堑屯、日北、蔴薯旧屯,亦二百馀里。自乘便轿,备行粮,携带一丁、一书、两差,藉以游览山水,访察民情。屯丁负、佩刀、执弓、挟矢而进,前。与地方官手给额银,令其随领随回,并谕以毫无花销,屯丁如蜀犬吴牛,相顾惊异,喜色相告,稽首而退,虽属遵奉宪令,而官民相亲即受实惠,可知政患不认真耳。然则领饷时无弊乎?曰:有。各社社规不一。或通社轮流执腰牌领饷,回社匀分。或平日腰牌遗失,领饷时通、土指认,如考试廪认保一般。尚有额丁不足,临时通、土雇倩替领,随后充补。更有屯丁四散生理,觅寻不及,托其亲属代领。法行之始,一一搜求严办。番蠢而弱,将视为畏途,不敢见官面领,不能不从宽含忍。过此以往,自宜认真清理,出示晓谕,屯丁必须足额,领饷必腰牌。萧垅、蔴薯二屯之屯丁,鸟武艺,桓桓奕奕,争先恐后,胜于绿营十倍,故屡奏肤功。此外各屯亦均着屯弁、通、土挑其上等考校注册,以𢬌补,遇差调遣,俾归实用。

屯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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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营有饷银,有月米。乾隆五十三年,福文襄公仿照四川屯练之例,设立屯兵。既给屯饷,复清查界外未垦荒埔,𠀋配弁丁。千总每员十甲,把总毎员五甲,外委每员三甲,屯丁毎丁一甲或一甲五六分,以为自耕养瞻。例禁私相典贌,所以补屯饷之不足。屯饷失额,养赡埔地尚可耕而食乎?曰:否。番社散处,埔地皆就沿山一带勘𠀋清出,有屯番数十里、百馀里者,如嘉属之萧垅屯、柴里屯等社,埔地配在彰属之大姑婆、沙历巴来等处是也。屯丁何能裹粮负耒,弃家往耕。然则可租而食乎?曰:否。当初委员勘𠀋皆草率从事,就其荒芜,约略指画,不问厥土若何,厥田若何。迄今有瘠瘦难种,垦不成田者;有旋垦旋荒,水冲沙压者;有逼近生番,不敢垦耕者。然则垦熟者,可租而食乎?曰:有。凡台湾田租大率八石,租半之。给垦埔地多广东人、漳州人,皆强梁,番仔弱,毎田一甲或给租一二石,园一甲给租数斗,更或有颗粒俱无者。俱云:我自力垦,非番所有也。不轨之屯弁又私行贌,迄今养赡埔地,嘉、彰尚存十之三,淡水仅存十之一。淡属屯务何败坏至此也?曰:淡离鹿厅二三百里,经理不及,其书差、地棍欺番易噬,故日侵月削至此耳。然则治之奈何?人众则积重难返,弊久则之必以其渐,非委员协地方官传附近绅耆,再三晓谕以业有专主,令昉照汉地一律纳租,着身家殷实者作保户,佃人不短租,屯丁不取田。如尚不听,则照强占屯田例严法行之,惩一儆百。其不能垦成田及垦成而水冲沙压者奈何?台湾隐垦未报陞科之田甚多,惟取而拨换之尔。且通台埔地五千六百九十一甲,止分给弁丁五千𮖿六十九甲,尚存埔地六百二十一甲𮖿,可以充补。然非言之难,行之维难,非苦心孤诣,慎重民瘼,久于其任者不能矣。

海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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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𦨣通商,渔𦨣网鱼,实则配运与不配运而。商𦨣造报地方官,量烙书帆,讯取里邻甘结,毋许夹带禁物,给以牌照,由文武口查过戳,方准南北经商。赴台配运官粟,渔𦨣造报,量烙书篷,取结给单,与商𦨣同。惟准沿海一带,载生理,网渔纳课。其远渡重洋至台湾者,皆云遭风寄碇,行保不出保结,不配官粟。然则鹿港商𦨣数百,今止五十馀号奈何?曰:富商日少,𦨣难复,去其一。贩运失利,配运避累,去其一耳,曷言乎商贩失利?鹿港稻米所出,道光五年前,鹿港米贵不过二千馀钱,六年后,年谷不登,盖藏空虚,动贵至三、四、五千一石。贩运维难,且米价甫昻,市人即纷纷呈请禁港。𦨣停数月,舵工水手火食所费不资,曷言配运避累?商𦨣配谷海口,兵差用费不过银拾馀员。𫝉领取米谷,非和壳秕,即短价折。蚶、两口交𫝉为费尤巨,受累更重。然则商𦨣得无变为渔乎?曰:有。渔𦨣即贩运利薄,自来自去最为轻捷。商𦨣运载官谷,缓急不能自便。渔𦨣虽有寄碇使费,较之配运尚少,商𦨣如配运百石,三次即须赔银四五百圆。巨富之家本大利大,犹堪胜任,中下户势必累至倾尽家资,逃散流离,欲其不变商为渔得乎?然则兵谷积,曷令渔𦨣一律配谷也?曰:否。可择配,不可槪配。大者配谷七、八十石,其𦨣颇少。其次不过三、二十石,无济于运务,而海洋浪迅,恐其沉失。行保难保,况彼因赔累难当,官府限以法令,迫使应差,小民身家妻子𫝹重,亦惟搁𦨣不行,别求生理耳。且即使鹿港、五条港渔𦨣概配,必得鹿耳门、八里坌四口通行。鸡、竹堑、中港、后垅、大安各私口认真押归,正口无异。不然一口倡配,风声所达,捷于响应,船户避害趋利,出此入彼,为渊驱鱼、丛驱爵,将海口一空,孤守数只商𦨣,求运二三万兵谷不能,求为设法雇运亦不能,公私交困矣。然则曷陋规以恤商乎?曰:否。可减不可。内地各府州县兵谷,多由蚶江、门转运,其运费、夫价、折耗,惟蚶、行保是问,故每石银圆均有开销。且外省州县盐糟杂税,莫不有自然之利,而福建甚少。营缉捕、购线、拏犯,动需官赔。台湾管口员弁,飘洋过海而来,既无𫝉库,一切应酬摊捐,甲于内地。而民情浮动,易起阶,倘过于苦累,不特官无以办公,而民亦无以养其事长亲上之心,故屡议裁商渔𦨣陋规不行以此,是惟三分陋规酌减一分,复由大府严禁,不许领谷处和壳秕,收谷处刁难风晒。商𦨣即有宾至如归之象,倘年岁丰,米价低贱,糖油充足,买卖疏通,来去便捷,口员率循旧例,不准借口差事免配兵谷,自照额清款,无虑积。然则米价高昻,商贩失利,配运不前,奈何?曰:程紫庭制军所奏惰征之咎在县,短配之咎在厅,法简而严,扫尽一切葛藤,深得立政大体。如果严县中实谷存,不许短价折。毎当年底,道府各口额运实数查明,造报一次。倘有颗粒积欠,责令厅县,六月奏销前,赶风平浪静,雇船运清。内地口员,限𦨣到三日内,照交代一米二谷定例收𫝉,不准需索留难,而平日商船配运使费,仍循旧规。则内外均不为难,运务疏通。或曰洋面风潮最,运𦨣沉溺,谁职其咎?予曰:𦨣身之坚固,艔工水手之谙练,皆行保保结。行保平日既沾其利,焉避其害?一𦨣千石,十馀家行保公同保结,万一风水不测,无难赔补也。

海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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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载:海𦨣私载硝磺、锅铁等禁物出洋,无照民人过台,逸犯逃遣入台,及不法棍徒充作客头,𦨣户引诱偷渡、包揽过台,失察员弁处分极重。乃法愈严弊愈生,锅铁无地不有,而沿海小港偷渡来者,岁难悉数,岂民不畏法哉?台湾均籍闽、粤,入版图者百馀年,久成腹地,以釜爨,以铁耕,日用杂物,铁器不少,限以禁令,寸步难移。且两省内地亲族,非尽匪类,生计穷乏,不能不过台营谋。请照费,不能不设法偷渡,其势使然也。若米谷例禁出洋,恐其接济洋匪,例禁出口,恐其接济外夷,幷无不准接济邻省明文。近因福建内地价昻,动酿事端,示禁商贩。浙、粤汪洋大海,风帆不定,如贾三倍,小人是识,欲其不往,亦势所难也。淡水金包里大磺山、泉州湖山、内北投山有磺窟、汤窟。嘉、彰沿山,陈土墙壁,均能煮硝,无庸海𦨣夹带,然则海禁可弛乎?曰:否。台湾虽处海外,实与浙之日本、粤之和兰、滇之交趾有别,过于搜求,徒利于胥吏,无济于公。惟宜随时稽查,惩一儆百,俾知辑。鸟、藤牌、各色军器,内地漳、泉两府已过而不问。台民数十年前不谙鸟,今近山一带所在多有,宜严禁铁炉,不准铸造铳炮军器,取左右邻连坐甘结,并于因公下乡时面谕:以军器火药接济匪类,罪应斩枭,毋许私藏。使民皆畏法,而不敢肆硝磺之禁,莫善于四季烧毁磺窟、填塞汤窟、犯者严办一法。然必厅县认真办理,不然,海外玩法者多;更有土产硝磺,取不尽用不竭,实可虑也。偷渡之禁,但使棍徒、猾贼即问发遣,无业游民即拟逐水,则良民安业,顽民必裹足不前。至台湾米谷南运广东,北贩吴、越,势必内地歉而台地亦空,诚不可不严禁,且不可不精其禁之之法,重其禁之之刑。惟州县社𫝉久废,常平𫝉久虚,不乘此时捐建义𫝉,预备平粜,恐积贮空乏,官民两病。徒沾沾于海上,贾人束缚之、驰骤之,尚非长治久安之策也。

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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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广不𫉗二百里,绵长二千馀里。滨海之鹿耳门、鹿仔港、八里坌、五条港,商𦨣辐辏,资重不下数十百万金,宜为洋盗所窥伺,而劫案颇少,何也?内地如深沪、獭窟、祥芝、东石诸,犬牙而列,藏风避浪,匪𦨣易于出没。即浙、粤两省,南北伺劫,多傍内洋而行,兼以海汊四出,海物维错,匪民领给牌照,托称捕,得利为渔,失利为盗。如惠安县之崇武有白底䑩;同安县之涂、高﨑、桕头、杏林有草鸼𦨣,漳浦县之井尾、白沙、将军有虎艚𦨣,诏安县之含英村、洋尾村、陈城墟有租渔𦨣,兴、泉等府又有小𦲡缆,亦名白水𦨣。风帆最迅,破浪如飞,均带炮军器多人,故劫案多。台湾重洋大海,小艇难行,海口无多,皆有文武员弁巡查,匪𦨣不敢入口,且朝夕潮涌,鱼鳖稀少。海物多贩自澎、淡,而樟板奉禁,木料极贵。澎、淡小𦨣,亦由泉州买来。无渔𦨣,无渔人,不谙海道,不谙运驶,安能出洋为匪?故劫案少,然则台湾遂无劫案乎?曰:有。南风柔而浪缓,北风刚而浪劲。春夏南风司令,内地匪𦨣驶至台湾洋面行劫,南北水师分叚巡哨,最为吃𦃂。迨七八月朔风起,匪𦨣回掉,水师高枕而卧矣。然则台湾本地无匪𦨣乎?曰:有。淡水、台府盐𦨣,澎湖尖艚𦨣,均傍内海往来,有时勾串陆路贼匪同𦨣夺,但止能行劫小𦨣,不敢行劫大𦨣,然则此外无劫乎?曰:有商𦨣遭风寄碇,搁浅口㟁,匪类群起搜其货折其𦨣者。控案累累,厅县几视为家常矣。是惟洋面失事,专责水师。勘报迟延,专责地方官。沿海口㟁铺户居民,官为选立联首,认真联甲,海边贼起,鸣锣捕,毋使他日牵控,贻累善良。搁浅破漏之𦨣,公议一人保䕶,许以大𦨣谢金八十元、小𦨣四十元,如有失物,惟渠是问,则水陆兼防,海洋清。至于密墩汛、哨𦨣、缮器械、练水师、防海寇,备豫不虞,宜未雨绸缪也。

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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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道之有三:门至鹿耳门水程十二更,蚶江至鹿港七更,五虎门至八里坌六更。更各六十里。云天汪洋,方面难识,全舵工捧指南针以风信定趋向。子午稍错,南犯吕宋或暹罗、交趾,北则飘荡不知所之,其一也;舟至大洋,不遇台风可以无患。受患多在港口,如澎湖沟有岩石,鹿耳门左右夹铁板沙,五虎门山风闪拂,八月后正月前即难行。番挖、王功两口不𡩖深,其地偏僻,海口皆有沙线拦截,舟至港门下碇,风帆未收,风浪突起,即被沙裂,其险二也;海中洋有红水沟、黑水沟,海水皆碧,红黑二色终古不淆。而黑水沟险,广百馀里,邪长,莫溯其源,极深无际,波涛溁洄,舟至此桅篷俱动,其险三也。航海者必择船择人,并择载𦨣,欲其大欲其坚,大则可以御风潮,坚则可以抵砂石。舵工水手,必谙港道、明针路。其负载太重,穷极无赖,乐祸幸灾者,不可不防。𦨣大而固,舵工老干,载七八分货物,其先不必急,俟出海𦨣上主政名出海,请登舟乃行;其后不可缓,𦨣抵港门下碇,即雇小𦨣登㟁。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士君子一行作吏,出处进退,皆平心任运。至于海上往来,宜行所无事,𮈔毫不庸勉强。

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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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万里,片篷全风力。五虎渡八里坌宜西南风,蚶江渡鹿港宜西北风,门渡鹿港宜西南风,门渡澎湖、鹿耳门宜西风或西北风,风之顺也。大而烈者飓,甚者为台。飓风骤而祸轻,台风由北转东,由东转西,由西转南,四面递至,缓而久,祸且烈。飓风终年六十四起,皆缘神诞、神而发,如正月初九为玉皇飓,三月𫝹三为天后飓之类。语本不经,行𦨣者泊舟避之,往往或。过洋以四、八、十月为稳,四月少飓,八月中秋,十月小春,天气晴煖。六月飓风,九月九降风,连月不息,舟子所忌。鹿耳门北至鸡笼十九更,南至砂马矶头十一更,如遇飓、台风烈,瞬息千里,北则坠于南风炁,西则入于万水朝东,皆一去不返,危之至。官台湾者,止知匪民树旗、闽粤分类有不测之祸,而不知海上风浪,倾樯沉舟,争死生于呼吸,其祸不可测。例载:烟瘴调,三年俸𫉗论陞。朝廷所以体远臣,重𮟣疆也。台海之视烟瘴,有过之无不及矣。是惟大府慎选才守兼裕、有体有用之士,相知既真,相信亦笃,授以海外重任。但使三、四年中,盗匪迹,复无分类械斗,即论𮟣俸奏升。则人不视台海为畏途,而无五日京兆之见,吏治民风必渐归上理。

道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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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论治,不外教养两端,积贮空则失其养,而台湾空于内地之商贩;文风衰则失其教,而台湾衰于内地之冒。闽人趋利若,道考示期,漳、泉两府寡行者,闻风航海而来。其弊俱商诸廪保,廪保借此居奇,转以出岁贡为大不利。其弊奈何?县童有不赴府者,廪保访其名,卖与富家子,保一人顶名进府考场,又保一人进道考场。榜上有名,方现原身。覆试其字迹不符奈何?府县底卷概行贿换道考描本,童字迹约略相符,即似是而非。台湾僻处海外,因地制宜,本不苛求。其文理不通奈何?行文略顺,可免斥。如大不顺通,必倩同榜相助。其姓名不同奈何?覆试取定,即禀请归宗,云某系过继外舅,今沐恩寸进,不敢承异姓祧,请归宗。道敷教在宽,无不批准。其县童闻之,争控奈何?漳、泉人惟利是图,不过与以洋银,即喜笑得意而去。道考仅此一弊乎?曰:否。廪保知县童不到,倩人顶名与富家子作连号,不能连号,则倩人进场领卷,彼此换卷。至顶替不能,连号不能,换卷亦不能,惟觅别径而已。邓菽原、刘次白、周云皋为观察使,关防极严,诸弊不生。先一榜倍取多名,招覆扃门面试,拔取皆真才,多寒士。富家子被,含泪而归。真读书人作官,断不负初心。其科甲出身,不认真考试者,必书中少心得,无异不曾读书耳。然试场诸弊,台湾习染百馀年,富家子因此不重修脯,延师教读,惟思侥幸弋,贫人谋生又势不能学。至于府县书院生童,不加笃实工夫,月课皆领题归家倩人代作,虚糜膏火。学校不振,文风日衰。善诗文者多来自内地,楚材晋用。欲整饬台湾文风,仍应重土著,逐冒籍凡例:二十年方准出籍台湾减作十年可手顶替,查出照例严办,廪生滥保,照例斥。然后于书院一月两课,关防靣试,核取真才。复劝以亲师取友,讲明礼教信义。日渐月摩,士习归于方正,彼沐猴而冠、寡廉鲜耻之行,不辑自除。

义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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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沿海多种番薯、花生、甘蔗、豆麦,近山沃衍宜稻,一年耕有五年之食。内地福、兴、漳、泉四府山多田少,必藉台米接济。吴、越、粤东米贵,海舶亦闻风贩卖。台、凤两县由鹿耳门口出,嘉义县由五条港口出,彰化县由鹿仔港口出,淡水由八里坌口出,皆属正口。其他私口,小𦨣附载不少,如噶吗兰有苏、竹堑有大安、彰化有鳌溪是也。年,台湾大率贩运二百馀万石。道光五年以前,米价每石不过二千馀,六年以后,台湾欠收,各省水旱频仍,海𦨣贩运日多,动辄贵至三四千、五六千。价贵,富人愈囤积居奇。无业游民藉事生风:有拦米者,曰:予保固地方也。有米者,曰:彼高抬时价也。有强借米者,曰:宜救济大众,不得独食也。各处地棍罗汉如青蝇逐臭而来,纷纷啧啧,动集数百人,皆膂力方刚,非真𫎇袂辑屦之饿夫也。地方官至,见其势众可畏,恐滋事端,禁囤积,议平粜,谆谆劝谕,如老妪抚摩孩儿一般。而官威不振,猖獗益恣。将谓民用重典,宜济以猛,而杀一人,刑一人,人不服,转为莠民所借口,其祸烈,道光六年、十二年之乱,其明征也。是惟海口平日严禁米运,外省价贵时,贩运油糖者不许多载食米,则海运之米有节。地方官先于乡市要集,建立义𫝉。计青黄不接不过四五十日,通计每日需食米若干,五十日共需食米若干,折谷若干,照数劝捐,议定章程,价至四千,即开𫝉平粜,随将米价买补𫝉谷。选廉正殷户董事,司其出纳,不经胥吏之手。而又临时闻有乘𮍲滋事者,访讯明确,众口佥同,申请道镇枭首示儆,则米政之本末修,而台湾可无米患。

埤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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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宜稻,漑稻之水,皆由东北内山出,四通八达,可流五六十里,至于海嵎。大者谓溪,小者谓圳,水堤谓埤,水所绝谓水尾,水所发谓埤头,总其事谓埤长,分其事谓圳长。道达沟涂,修利堤防,是其专责。埤长有二:在水源者,必内山粤人强鿄者当之,乃能沿溪一带呼应俱灵,不致溃决。在中坎者,地势高昻,水停不流,筑埤分水,必以田广阔之业户,圳沟多经其地者当之。埤长收水租,圳长取辛劳谷,均出自佃人,故台湾不畏水旱,而需水之时多争水之讼。惟在官留心民瘼,尽力沟洫,急为诣勘讯结,毋使延搁成灾,则因民所利而利之道也。

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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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户抗粮,佃户抗租,为福建积习。漳、泉械斗多起于公田公佃,祖孙父子久假不归之租。台湾富于租者,专雇一人曰管事,其辛资十分取一,故民间租讼颇少。然朴实者不能为,必强有力而狡者为之。其究至于业户失业,管事阴为有,在所不免。是惟地方官遇有非水早成灾抗租者,追其租、取其田,使知物各有主。不然,姑息穷民,而佃户不知有租,业户不知有粮,其弊不可胜言矣。为政之道,贵得大体以此。

大小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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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荒埔者收大租,即内地所谓田骨也;垦荒埔者收小租,即内地所谓田皮也。大租价极贱,小租价极贵。其价贱奈何?田租率八石,租率四石,完纳正供外,所馀无几。其佃户止认小租为主人,未尝书立佃据,抗纳者多,不能拨换佃户,故贱也。其价贵奈何?田租率二三十石,半之。书约税契不完正供,佃人立佃据为,抗纳升斗,听其拨换,佃人敢抗大租,不敢抗小租,故贵也。收大租者称业户,颇尊贵,然富者不难清完国课。中下业户佃人欠大租,业户欠正,即佃人不欠大租,业户亦欠正。台湾厅县钱粮积欠累累以此,是惟就田问赋税契者,即著过户收粮,则粮饷清而国课裕。

破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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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贼至大𦊅溪,差挛得一人,问诸其乡,曰:此非贼,乃破业户。曷谓破业户?曰:其先有田数十甲,一二年来同归于尽,而正丁粮尚存,故有是名。然则以奢淫败家者乎?曰:否。台地南北绵长八九百里,东抵内山,西临巨海,横阔不过百数十里。山水涨发,水与沙俱,近溪田,往往一日夜间变为沙堆,决为沟。富者贫,贫者徙。然则正供丁粮例得报,曷为空驼虚粮?曰:官不准,即准报而一勘一详,使费维艰,故民间相率不报。每年催科甚急,贿嘱书差代为拖延尔。厥后,予因发屯饷至嘉义县之大武垅,穷番蹙额相告曰:小番寸土俱无,催粮差终年追索。问其故,曰:前林、蔡二逆之,番迯入内山,三年不敢归,田园尽被汉人占,今求其收割丁粮亦不能。予曰:此与水冲田园均应改正。即为行文该管官办理,因此知厅县之积欠,半由于抗纳,半由于虚粮。查台地近山一带,隐垦最多。但能垦者报垦,者报,截长补短,于国课有赢无绌,而穷民亦不为累,至兵之后,汉番田固不可不清查厘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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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田计甲,毎甲计十一亩有奇,完正谷率三石馀。别省皆纳银,台独纳谷何也?縁红夷据台之始,听民自耕而取其租,后执事者因之。且台米谷所产,内地兵民仰食于兹,故谷为便。然则民间皆完本色谷乎?曰:否。其初完谷,厥后正一车十石,完番银二十馀圆。官复折银易谷,配运内地。此由聚之粮书,蛊惑官长,谓经费浩繁,不折价浮收,无以应用,而办公为大不便。然而便于官,不便于民,不便于民,并不便于官,何也?台出谷不出银,以谷完谷易,以谷完银难。以谷完银而谷一石浮以二圆四五角难。书差乘民间为难,富者沿戸包收,贫者得贿包庇,百弊丛生,积欠累累。迄今台湾厅县积欠不下数十万,而𫝉库空虚以此。不独台湾为。然天下正赋之积欠,𫝉库之空虚,其弊皆起于变本色为折色。贪目前之浮收,酿后日之积欠,不便于民,不便于官,惟便于书差,可浩叹也。或曰台湾西南沿海,东北沿山。僻处之民完谷,负戴道路,亦为不便。予曰:不然。台湾海口配运,如鹿耳门、鹿仔港、八里坌,旧皆建有𫝉廪。完正供者近县贮县𫝉,近海贮海𫝉。内山溪流归海,皆有拨船、竹筏,达于海口。正供完本色,则配运皆本色,可济内地之兵糈,可平内地之米价。至正供变为折色,而各海口𫝉储尽虚,饩羊徒存。内地米贵,买米配运;内地米贱,折银配运。其弊不可胜言矣。闻杨桂森治彰化,自奉俭约,幕友修金,同寅应酬,皆从节。不受贿赂,不行买,业户正供,均纳本色,略收斛靣。次年青黄不接,米价昻贵,开𫝉平粜,取其价买易新谷𮟃𫝉。毎石可得十之三,官收其利,民乐其便,至今口𥓓载道,志列名宦,真治台之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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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官发例价一石七钱,所以实𫝉储、备凶荒也。台湾厅县买,不由大府奏明给札,民亦受命如响,不敢抗买。谷一石折洋银一圆,岂台民醇而急公哉?非也。通台丈量之始,东北靠山,西南边海,多未丈及。其中间丈量者亦草率完事,书差借此舞弊,隐匿田额。业户买田一甲,止完正供一甲,其实溢额甚多,溢甲之田即带买谷若干石。官民私相授受,有条不紊,从无有告发者。然则台湾富在官乎?曰:否。五厅四县出息,淡水为上,台湾县次之,台防、鹿港、噶吗囒三厅,凤、嘉、彰三县又次之,澎湖斯下矣。台地之下,当内地之上,而缉匪、拏贼、购线、悬赏,非钱不行。幕友修金、同寅应酬,皆加内地数倍。但使清操自励,贿赂不行,买一次,官民相安,成地方自然之利。必办理有法,以养廉,方可免于累𫝉库。

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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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血脉相贯,斯性情相属。慈孝出于性者,先天也;率于教者,后天也。父子为人之大伦,非可苟而。台湾张丙之,股首蔡武扬在逃,其亲友冀卖其头重赏,劝之曰:“势不能逃脱,曷勿挺身出,尚不作大哥。”随厉声曰:“汝卖我乎?可与我两百洋银,买一棺材,又买一螟儿,使后人知蔡武扬有子,则予出与之。”即欣然就擒。何至死不变如此?盖台民无子者,买异姓为子,虽富家大族亦继异姓为嗣,谓螟蛉儿。不父其父,谓他人父;不子其子,谓他人子。情意离,伦常澌灭,从此而起。惟守令平日三令五申,听讼时复照异姓,不准宗例断之,此风庶可稍回。

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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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民多𩻴旷,淫风流行。匪特城市为然,穷乡曲巷无地不有,名曰婊妹。跟官长,随戍台班兵、商船出海。郊行贾人内渡,携带女眷,自诩于人,业成家,实皆婊妹随走,腰中铜钱被搜洗干,止留两捍鸦片烟管,相依为命,顾此均属包与裯,烟花生理耳。其弹琴、唱曲风流人间者有之乎?曰:有。闻昔年府中迎春,各官皆朝服,妇女竞往观,竹舍中有丽人一顾而去,目逆而送,问之名,曰双喜。色伎俱佳,乃千百中之一也。时春酒唱和,有“竹舍茅篱㸔了了,衣香人影去匆匆”之句,传诵一时。淫风日恣,则习俗日坏,流民日多。驱逐伎娼,为守令遏淫一法,台湾驱之不可胜驱矣。惟就案惩治,使无着妇女皆有所归,可也。

奶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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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女曰了鬟,闽人曰了头;乳姆曰奶娘,闽人曰奶妈。台湾别有奶了头。使女未嫁,未学养子,奶汨汨然出,讳莫如深。曷为乎?炫玉求售,自诩为奶了头也。使女终其身,主人不嫁卖,不𬋩束,听其野合,不以私胎为嫌,生女或致之死,生男或所私者抱去,不则主人仍育为奴。于是了头有奶,乳哺四雇,别其名,贵其值,曰奶了头,人无贵贱,得天之理与气,羞恶之心,情欲之感,则一嫁不及时,淫奔炽而羞耻丧,人道类于禽兽。守令者,风俗之表率,必谆谆教诫,使及时嫁卖,不听即惩以重刑,匪特敝俗可,而息闺中怨气,转酿为太和,未尝非积善馀庆之一端。

赘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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孀妇招夫,养女招婿,曰赘。内地皆然。台湾妇人称夫曰老公,而赘老公最弱,以顺为正,降心相从,有妇道焉。更有卖奸者,不得而赘一男,自诩谓有夫之妇,其实不过奉鸦片,铺枕席,使令而。床第之私,惟过屠门而大嚼,一言龃龉,即行逐出。盖赘男如妇,而此如婢焉。夫为妻纲,人伦之首。夫纲不,礼教隳而风俗坏,盗贼匪民之生多由于此。为治者听讼时,必讲明夫义妇从之理。泼悍之妇,重为惩,不但为赘男吐气,而惧内风息,使人知有夫妇一伦。倘群视为民俗之固然无足怪,是不揣其本也。

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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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富者极富,贫者极贫,与海内迥别。全台田地大半归于富户。商贾生理之外,其次无田佃耕而食,其次无佃雇工而食。其下扛挑而食,又其下包娼、窝赌、贩鸦片,为、为而食。富户日头家,上者数百万金,中者百万金。数十万金之富户,所在多有。富户不重读诗书、讲礼义,惟自官幕至长随,无不往来交好。佐杂寡行者,恒结为兄弟,钻营考试,说合讼案,以此虎吓穷民,霸占田业。敢怒不敢言,故历来匪民为,多起于拦米谷、头家。城市之富户,倚官借兵自卫。乡间之富户,见贼强贿通贼党,摆饭敛钱;见其败即为义首、起义民,皆其故智。古人均田之法,使贫富各相安,所以弭于未然。治台湾者,以除盗贼为要,而富人睦姻任恤之道,亦不可不讲于平日。

贼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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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岂有家富巨万尚与贼友者?台湾富户往往结交贼匪,欢以酒食,资以银钱,并使子弟从习鸟,带刀出入,非真清浊不分也。匪党猖獗,结巨盗为羽翼,使人皆耳而目之,日某与某相好。则官差不敢惊,小贼不敢扰,而众吠喙息,此小人苟且保全身家之计。岂知日后酿成巨案,致受骈诛者在此。是惟良莠分明,王法森严,则富人以官为依倚;保甲法行,守望相助,则富人以乡党为庇䕶。二者俱没,民无所措手足矣。

盗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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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之难治在贼,而五厅、四县,凤山、嘉义、彰化之贼多。三县之贼,无地不有,而凤山之黄梨山、番市藔、水底邦藔,嘉义之店仔口、萆蔴、虎尾溪、三块厝、吧蕉哖,彰化之西螺、北投、大里溪、牛骂头,为盗薮。盗贼生于饥寒,三县民独穷乎?曰:否。沿海贼多赤贫,沿山贼间有产业。贫而贼,不过为,为劫杀。有产业而贼,则为树旗、为分类,结交地棍,习于𠒋恶,无所不为。治之者严刑极法,所以塞其流。筹出经费,就四乡广设义学,选择品学优师儒以教育之,兴孝举廉,褒崇节义,讲明礼让,以鼓舞作新之,所以清其源。盖省沿海、沿边之民,往往顽梗不化,动酿事端,不及中土者,非其气禀独异,皆学校不兴,教化不及,此天下大局也。

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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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凶手,盗案劫贼,冒犯死罪,身带短刀,逃入内山,不则藉漳、泉、广东同乡强族为庇护。差拏严,逃匿深,结党多,猖獗滋,自知必死,乐祸幸灾。一闻某庄滋事,即起而应之,凤山之杨良斌、许尚,嘉义之张丙、詹通皆是也。是惟选总理,立长,信赏必罚。以捆送者重赏,窝藏者连坐,复暗中营购线,不动声色以拘之。有犯必𫉬,即使不𫉬,亦必驱逐远逸,母使滋蔓,则王法行而根消。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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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海之难治,闽、粤为最。闽、粤之难治,漳、泉、惠、潮为最。四府犷悍无赖之徒,内地不能容,渡台湾与土著匪类结为一气,窝娼、包赌、械闘、劫,不知有官刑。一旦乘𮍲伙党,分股肆出为,从者曰旗,倡者曰股头。股头,群尊谓大哥。其人无勇无谋,树大旗,乘四轿,乌合之众,勉强听号令,实皆为劫𫝉库、殷户,得财计耳。大兵开炮,各鸟兽散。线民觅拏卖大哥者,价值数千金。赴案时大言不惭,直认不讳。有互争者,谓彼不过旗脚,不配作大哥,我乃其人也。坐囚车解京,观者如堵墙。无赖子弟,捧送梹,且羡慕之,谓真不愧为大哥!何愍不畏死若是?盖其气𮊸𠒋悍,平日复惑于《水浒传》诸小说,竞以大哥为荣。如果文武员弁,协力缉捕,真以除莠安良为心,凶人为不善,为日不足,何难先事发觉,早为剪除哉?

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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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民有求索于富户不得,则大书富户姓名,树谋逆旗于其门首。倘官不为伸理,转就旗中人搜拏,使富户倾家资而后释,则造树旗者,反逍事外,此种恶𮊸至久不改。惟查实后,仍着富户访悉造、树旗,购线拏获,奏办枭示,则不缉自除。古人忧之诗,所谓君子如怒,遄沮也。

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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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各谓董事,统理数谓总理。皆有厅县亲笔花押官戳,得以红呈禀事,不遵状式。一县官戳不下数百,而总理尤尊,官临乡,迎于道左,公馆谒见,分庭抗礼,抵掌谈民间事。其中有头戴金顶者,何也?曰:总理能办事,某镇道给也。有煌煌然戴六品砗磲顶者,何也?曰:总理能招义勇御贼,某总督、某将军给也。除贡监生员外,一县顶戴又不下数十人,盖久矣,流品混淆,清浊不分矣。乡愚皆耳而目之,震而惊之。变黑白,武断乡曲,假公济私,皆总理也,弭盗安良,非其所能。不然,嘉义之,守令遇害,其时店仔口一带,贼仅六七十人,何无一总理出而䕶卫官长者乎?然则台地遂无正总理耶?曰:有。不过百中之一,彼亦薄总理不为,官给以戳,勉受之而。考《周官》:闾胥掌𦪗挞,比长禁奇邪。台湾厅县管辖寥廓,事务殷繁,总理之设,诚治台之要法,然必地方官正本清源以服之,听言观行以择之,赏善罚恶以制之,则正人必出。官正于上,总理持正,经理于下,匪类无所容身矣。

线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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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暴漏网,则官法不行,良民不能自安,故缉捕逃人,为刑政切要。州县之缉捕曰差,武弁之缉捕曰兵。台湾兵、差之外,养有线民,其费不赀,其赏最重,逆犯巨盗,议价数千金,馀亦数百金。非线民私有也,台之犯身皆带刀,令人难近;台之民惟利是图,见钱眼开,虽犯人至亲,但使奇货可居,即卖其头颅,扬扬而去。线民密访其人,饵以所利而与之谋。十二年张丙之,有钱无不𫉬之犯,皆此妙用也。其旗贼党无关𦂳要,线民乃不用财而手擒耳。然则线民可恃乎?曰:否。律书所谓购线者,谓其人党羽众多,否则藏匿幽深,人迹罕到,必就其地觅一线为引,使兵、差得以入而从事,如线之引针然,故日线。外间固不知其为线也。今官弁皆指而重之谓线民,线民即诩诩然自负,曰:我某衙门线民也。乡市亦群耳而目之,曰:渠某衙门线民也。如是而能守己安分,公尔忘私者几人哉?遇事生风,恐吓取财,滋扰民间,所不免矣。是惟知人善任,信赏必罚,则兵、差自效指臂之用。不得而用线民,不过密之一法而。官长一嚬一笑,即为招摇所由起,登𭐀拜将,岂可施于细人哉?

叛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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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产者何?其人谋反𫉬罪,子孙缘坐,取其田住宅入官,始未曾清丈,丈亦约量大数而。后日垦日宽,一甲额滋数甲,一亩额溢数亩,官租仍照原额,每石折银壹圆三角,报折银六钱有奇。报销归台湾府征收,府离县远,难于催科。专其予夺,总其催纳,别立一势豪为佃首,佃首以原额租归官,以溢额租肥己。佃人换田契苛索,规礼不从,即取田换佃,敢怒而不敢言,故台地有屯饷佃首、屯埔佃首,惟叛产佃首利最厚。台湾府莅任,通台佃首换戳,其陋规颇钜,实皆众佃集腋而出。然则曷乎?曰:否。善居官者,贵而能贫,而台湾之官不可贫,台湾府不可贫。台地远重洋,海外顽民,树旗分类,越数年而一见,兵马未动,粮饷先运。县库不敷支应,则取诸府库;府库不敷支应,则取诸藩库。海洋风帆潮信,两相违,动经数月。惟府县财不患贫,兵不患寡,文武协心,可以随时惩办。不然,而无米炊妇,畏首畏尾,早为外间所窥伺,势甚可虑。十四年,彰化民林昆播滋事,刘次白观察请张韵斋镇宪,同周涧东太守,带饷累万,兵数千,星夜赶赴,风声所到,速于置,股头诸人相率投首,其明征矣。故府中盐课、叛产两项陋规,非太守之私槖,实全台之积贮,不能也。

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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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兵胜于戍兵,而漳、泉两府戍兵胜于上七府。盖番性劲,不知瞻前顾后,戍兵多狡计兔脱,是屯兵胜于戍兵也。台湾多漳泉民、漳泉兵,至非姻族即同乡,土音相对,声气相通。其上者操练暇日,仍业工商;其次或开小典,或重利放债,即违禁非法,𫉬利倍蓰者,靡所不为。每月饷米钱四五千,皆作枉尺寻资本。一旦从军出𢧐,勇者率其平日械闘争先之气,可以破敌。怯者迅脱号挂,混入贼军,潜身而逃。上府兵至,同乡绝少,言语不通,生理为艰,不过支月饷、食口粮而已。且平时负戴无力,奔走不前,疲软甚,遇敌畏葸,不寒而栗,开口一声,不问而知为老将俗称兵谓老将,束缚受戮。道光十二年张丙之,兵死无𮅕,而上府戍兵被害惨。以此总之,台湾无事,上府帮贴雇替之弊多,毎以穷兵来以穷兵去。下府帮贴雇替之弊少,毎以趋利来,以𫉬利归。台湾有事,懋官者多漳、泉兵,舆尸者多上府兵,此漳、泉两府戍兵胜于上七府也。夫用兵之道,相其天时,辨其地理,审其风土人情,而后可用以战。台湾戍兵一万二千馀,三年换班。愚见以十分计之,用漳泉兵十之五,台湾土著兵十之二,福兴、福宁十之二,延、建、汀、邵十之一。或曰树旗分类皆漳泉民,用其兵恐党奈何?予曰:不然。兵视其所驭,抚之以恩,威之以法。得其所驭,疏者皆亲;失其所驭,合者皆离。台湾十四起逆案,未闻漳泉兵。不用下府劲强之兵,而用上府怯弱之兵,非策也。或曰台湾籍兵掳、聚赌、滋事,皆漳、泉兵,兵众恐其不靖奈何?予曰:马之蹄啮者善走,制其蹄啮而用其善走,则弃短用长,乃能得力。明末西土流民,古人用之,遂有同泽同仇,一片忠勇之气。可知兵视其所用耳。至于台湾有,即起义民。马提军曾文溪之战,首列义兵,次列屯兵,一战而捷。平日以土著数千人归伍操练,山川道里,皆所熟习,无事用以捕贼,有事用以御敌。购线拏犯皆其所长,何必另雇义民,骑驴驴乎?且粗率不驯之民,驭以兵法。则内收一土著之民,外少一土著之贼,即以土著之兵,管束土著之贼。防微杜渐,奸细易查,以矛䧟盾,为所长。福兴、福寕之兵,习于醇谨。延、建、汀、邵之兵,长于官音。惟择其勇敢强有力者,兵在精不在多,使随将弁左右,按期操习,听䕶卫巡查、办理公务而

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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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台湾换班兵内渡,商船苦之。船欲放洋,固为留难,船方停泊,固为催促。抚剑疾视,不准多儎货物。商船给火食外,毎兵贴银若干,乃𫉬安静。带兵末弁,平日猫鼠同眠,即涕泣而道,众兵若罔闻知,程紫庭制军访其弊,奏明坐哨船不坐商船。商人举手加额曰:海船苏矣。予曰:利在商船者小,从此水师之港道不能不熟,驾驶不能不谙,桅舵船身不能不固,而水师可用。

军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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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师巡洋之船谓哨,监修者,台湾道也。其藤麻发厅县采买,其钉铁、桐油由内地买,其桅𪳁樟木由内山买,于是各城市有藤户曰:奉宪藤也。非军工厂藤谓私藤,不敢卖。有小厂户曰:奉宪发卖馀铁也。非军工厂铁谓禁铁,不敢用。有军工匠首曰:奉宪料也。非军工厂采买之木谓偷透。非军工厂雇修之匠谓私修。住鹿耳门巡查者名海马,住北路海口巡查者名料差,皆所以严海禁、查奸细,备不虞也。而巡差之利在船规,匠首之利在樟,厂户之利在铁价。伦用非其人,利之所在,弊即因之。然则曷乎?曰:否。查台湾道例修哨船,大船月限一只,小船月限二只。其价领诸司库,大半不敷。书差办公不能不藉兹贴补,以山泽有馀之利,军需不足之用。取者尚近于义,与者向近于忠。倘舍此而剥削府县𫝉库,则为患滋大。再不然而杯水盟心,半尘不染,官清于上,丁胥染指于下,小民未沾实惠,犹是饭从脊梁上过。是惟率循旧规,严禁滋扰,以防流弊,乃持平之道也。

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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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制〉:游民有禁。《周官》:闲民无常职有罚,诚谓劳则善心生,逸则淫心生也。台湾一种无田宅、无妻子、不士、不𭆒、不工、不贾、不负戴道路,俗指为罗汉。嫖赌、摸、械斗、树旗,靡所不为。曷言乎罗汉也?谓其单身,游食四方,随处结党,且衫裤不全,赤终生也。大市村不下数百人,小市村不下数十人。台湾之难治在此。是惟清时,另造闲民一册,着总理、族长严谨约束,分授执事,俾勿闲游。其不率教者,禀官逐水内渡。然总理、族长难得其人,认真清难得其人。不然,何以嘉义、彰化清甫退,众匪𮍲,梦梦不觉。然则如之何而可?清之役仍惟贤令尹素与民相亲,善恶分明,情伪周知,而后随时随处留心清理,知明处当,非委员一时所能造册绘图,纸上空谭。况委员到县,如入汪洋大海,不知其津涯,且清之法,不如联甲。清庄者,实指其人之不善,使无所容。总理之邪者不肯为,总理之正而无势者又不能为。惟选立联首,奉行联甲,以小村联大村,以远村附近村,同心缉捕,保固乡邻,则各之正气盛、邪气衰。罗汉势难为匪,必改邪归正,否则公同禀逐内渡。为政之道,以官治民难,以民治民易。联甲法行,民自清理,固易易也。况联甲不分漳泉,不分闽粤,可以息分类之祸。予于建阳县行之而效,今鹿港街行之亦效。真孔荃豁观察治闽之良剂欤!或曰前治诏安何以不行联甲?子曰:不然。下府之民患其合,合则械斗多;台湾之民患其分,分则焚多。民情之分合,不可不审矣。

分类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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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粤分类之祸,皆起于匪人。其始小有不平,一闽人出,众闽人从之;一粤人出,众粤人和之,不过交界处掳禁争狠。而闽、粤头家即通信于同乡,备豫不虞,于是台南械斗传闻淡北,遂有一日千里之势。匪人乘此拨为风谣,鼓动全台,闽人曰:粤人至矣。粤人曰:闽人至矣。结党成群,塞隘门,严竹围,道路不通,纷纷搬徙。匪人即乘此焚其庐舍,其家资。哭声遍野,火光烛天,互相闘斗,肝涂地。文武营调停,两面猖獗滋。凤山、淡南粤人众闽人寡,馀皆闽人众粤人寡。然则粤人受害乎?曰:否。粤人诡而和,沿山聚处,知其众寡不敌,不分邪正一气连络。闽人蠢而戾。罗汉逞志生事,有家室者多观望不前,故闽粤分类,闽人往往大败,且闽人习于蛮横,动酿阶。粤人明于利害,不拒捕,不𢦤官。闽人为叛民,粤人即出为义民,保䕶官长,卫守城池。匪人又乘此假公济私,肆横报,遇闽人不问其从贼与否,杀其人,焚其室,劫其财,曰:予杀反贼,不计其为闽人也。台湾滋事,有起于分类而变为叛逆者,有始于叛逆而变为分类者。官畏其叛逆,谓祸在官。民畏其分类,谓祸在民。百馀年来,官民之不安,以此是。惟地方官平日于交界处,着闽粤人各选有家产、有才干、有声望之总理。遇两有嫌𮍲,即出为理处。倘成讼端,即为酌情度势,分断平𠃔,彼此输。如成分类,即迅速营弹押。小者,严谕各总理头家调和散。大者,一面御之以兵,使匪人畏威而不敢肆;一面严办总理头家,治以徇纵之罪,使约束匪人,畏法而不敢,则遏其流之道也。

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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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禀报,必贼数十猛,明火执,破门入室,捆殴杀伤,搜劫无遗。千手雷同,盗难分,真伪难辨。例应星夜勘,实究虚坐。台湾厅县惟批发差票了案,甚至拘𫉬一贼,讯不承认,报病放去。惟劫杀致命,乃诣勘办理。予初至,叱异之,问诸久于幕者。曰:台湾若而案,乃家常便饭也。其中亦大半不实,勘必报,报必开参,𫉬犯乃免。𫉬犯岂易易哉?会营购线,毎犯几需畨银百圆。如军流发遣、木笼夫价。长盘纒、过海船钱、道府书吏笔资、看监差费,一名又需百圆。如严办十名,破二千金矣。𫝉库累,谁职其咎?然履霜坚冰,养痈贻患。台地百馀年来,十四起逆案之股首、旗,及闽、粤分类焚之匪徒,皆遗孽于此。夫恶莠苗,台之标症也;除莠安良,台之良医也。通计内地渡台之匪民,一年不下数百人,台地漏网之匪民,一年不下数百人;习染之匪民,一年又不下数百人。十年之内,匪民盈万,聚蚊成雷,势不能容𮍲起祸端,官民互相残杀,多者盈万,少者数千,皆必然之势也。孔子云:“不教而杀谓之虐。”与其久而殱旃,曷若递年问军、问流、问遣之,罔不生生乎!查积匪、猾贼、𠒋恶、棍徒,例由台湾府审转台湾道过堂𭀚发。是惟请大府接到部咨时,即交臬宪由快递发台湾道,由道中即给咨起,则内地一切用费可免。道府、书差饭食银、监饭口粮银、鹿耳门渡船银、木笼锁扣红衣裤银,或由台湾府库筹款生息,或由五厅四县𠣓摊,均经府中核减节制给发,不许多索至𠣓摊。适均之法,台湾府为上,淡水厅次之,台湾县次之,台防、鹿港、噶吗囒三厅,凤、嘉、彰三县次之,澎湖厅又次之。更着地方官各就沿海浮复,及近山私垦田勘𠀋科租,详明贮库,积为缉匪经费,按犯照例报销,则上下不畏累。然后限各厅县遇有积匪、猾贼、𠒋恶、棍徒案发,星速会营诣勘缉拏讯明,照例严办。重者,镇道就地正法,其次按例𭀚发,其次剌字逐水,交原籍地方官取家长约束甘结,通详存案。倘再偷渡过台,即加倍问发,幷治家长以约束不严之罪。大府年终取台湾厅县营汛缉捕册,视其缉匪之多寡以观勤惰,即以拟定陞降,则文武员弁皆勉励于缉捕,稂莠既除,嘉禾日植,而台地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