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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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二十一
目录
诸葛亮五出祁山
木门道弩射张郃
诸葛亮六出祁山
孔明造木牛流马
孔明火烧木栅寨
孔明秋夜祭北斗
孔明秋风五丈原
死诸葛走生仲达
武侯遗计斩魏延
魏折长安承露盘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二十一
晋平阳侯陈夀史传
后学罗本贯中编次
诸葛亮五出祁山
却说诸葛孔明用减兵添竃之法退兵到汉
中司马懿恐有伏兵不也追之亦收兵回长
安去了因此蜀兵无折一人孔明大赏三军
已毕回至成都入见后主奏曰老臣出了祁
山欲取长安忽承陛下诏回有何大事后主
曰朕久不见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诏回还
馀无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乱臣
言臣有篡逆之意也后主无言可对孔明曰
若内有奸邪臣安能讨贼乎后主曰皆宦官
所言取丞相回还今日朕茅塞方开悔之不
及矣孔明遂唤众宦官问之方知是荀安也
急令人捕之已投魏国去了孔明将妄奏的
宦官杀之馀皆废出宫外又深责蒋琬费袆
曰奸臣扵天子前害吾汝等何不谏之二人
告曰此言实不知之孔明遂拜辞后主复到
汉中一面持檄文令李严应付粮草仍运赴
军前孔明又议出师杨仪曰前者兴兵军士
多有怨心不如分为两班以三个月为期且
如二十万之兵只领十万出祁山住了三个
月却教这十万替回循环相转如日落月生
月没日出之状若此则蜀兵不能乏也然后
徐徐而进中原可图矣此乃重大之事非一
朝一夕之故丞相若从可为长久之计也孔
明笑曰汝言正合吾意即分兵两班限一百
日为期循环相转违三日者杖五十五日者
杖一百十日者处死时建兴九年春二月上
旬日孔明引一半人马出师魏太和五年魏
主曹叡陞殿近臣奏曰边庭告急西蜀孔明
又宼中原叡急召司马懿曰边庭又报孔明
入宼卿每向关外御敌未能剿除今日如之
柰何懿奏曰今子丹已亡臣等竭力剿宼以
报陛下若不剿除臣当万死叡大喜设宴待
之次日又报蜀兵宼急叡即排銮驾送司马
懿出城懿辞帝迳到长安大会诸路人马计
议破蜀兵之策大先锋张郃曰吾愿引一军
去守雍郿以拒蜀兵如有差失者立斩懿阻
之曰吾遍观众将独公一人可以当先破敌
若守雍郿非大将之任也吾与公立志报国
公肻为大先锋否郃大喜曰吾素怀忠义欲
尽心报国惜乎未遇其主今都督肻委重职
虽万死不辞懿曰天子尽情托吾吾欲倚公
同立大事故委重职也郃喜曰惟命是从扵
是司马懿令张郃为大先锋总督六军又令
郭淮守陇西诸郡其馀众将各分道而进却
说孔明率大军望祁山进彂前部先峰王平
张嶷迳出陈儴过剑关由散关望斜谷而来
司马懿正提兵出关张郃回问曰今孔明长
驱大进再出祁山当复如何懿曰此人定来
割陇西小麦以资军粮汝可结营以守祁山
吾与郭淮巡略天水诸郡以防蜀兵割麦也
说毕留兵四万令郃守祁山懿引大军望陇
西而去此时蜀兵尽出祁山安营了毕随后
孔明亦到见渭滨有魏军堤备乃与诸将曰
此必是司马懿也即目营中乏粮李严处催
并去久未见军到吾料陇上麦熟吾密引兵
割之只留王平张嶷吴懿吴班四将守祁山
之营孔明遂自引魏延姜维等诸将前至齿
城此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大开城门而降
孔明问曰此时何处麦熟太守告曰陇上麦
熟惟上面最盛孔明留张翼马忠守齿城自
引诸将并大小三军望陇上而来前军回报
说司马懿引兵在此孔明惊曰此人算知吾
来割麦也即沐浴更衣令军士推过一般三
辆四轮车来车上皆要一 妆饬此车乃孔
明在蜀中预先造的孔明令姜维引一千军
护车五百军擂鼓伏在上邽〈音圭〉之后马帒在
左魏延在右各引一千军护车五百军擂鼓
每一辆车用二十四人皂衣跣之披头持剑
在左右推车一人在前执着七星皂旛如此
行之三人各受计引兵推车而去孔明又令
三万军皆执镰刀驮绳伺候割麦却选二十
四个精壮之士各穿皂衣披发跣足仗剑簇
拥四轮车为推车使者令关兴结束做天蓬
模样手执七星皂旛步行在车前孔明端坐
扵上望魏营而来那哨探军见之大惊又不
知是人是鬼火急报知司马懿懿自出营视
之只见孔明簪冠鹤𣰉手摇羽扇端坐于四
轮车上左右二十四人推车皆披发仗剑前
面一人和执皂旛隐隐似天神之状懿怒曰
这个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拨二千人马分付
曰汝等疾去连人带车尽都捉来魏兵一齐
追之孔明见魏兵赶来便教回车迳往蜀营
缓缓而行魏兵皆骤马赶来但见阴风习习
冷雾漫漫尽力赶了一程追之不上各人大
惊都勒住马言曰奇怪奇怪我等赶了三十
里只见在前追之不上如之何也孔明见兵
不来追赶又令推车过来朝着魏兵歇下魏
兵犹豫了良久又放马赶来孔明便回车慢
慢而行魏兵又赶了二十里只见在前不曾
赶上尽皆痴呆孔明又教回车朝着魏兵推
车倒行司马懿在后赶来传令曰孔明善会
八门遁甲能驱六丁六甲之神亦能呼风唤
雨袖褪乾坤此乃六甲天书内缩地之法也
众军不可追之懿急收兵退时左势下战鼓
大震一彪军杀来懿令兵拒之只见蜀兵队
里二十四人披发仗剑皂衣跣足拥出一辆
四轮车车上端坐孔明纶巾鹤𣰉手摇羽扇
懿大惊曰方才那个车上坐着孔明赶了五
十里如何这里又有孔明怪哉言未毕右势
下战鼓又震又一彪军杀来只见军中推出
一辆四轮车车上亦有孔明左右亦有二十
四个皂衣人披发仗剑拥车而来懿心中大
疑回顾诸将曰此必是神兵也众军心下大
乱魏兵因此不敢交战自行奔走正行之间
忽然鼓声大震又一彪军杀来懿举目视之
又见一辆四轮车孔明端坐扵上左右前后
推车使者同前一般魏军无不骇然太半皆
要逃命司马懿又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多
少蜀兵十分惊愳因此引兵奔入上邽闭门
不出此时孔明早令三万精兵将陇上小麦
割尽运赴齿城打晒去了司马懿在上邽城
中三日不敢出城后见蜀兵退去方敢令军
出哨在路捉一人来见懿懿问之其人告曰
某乃割麦之人因走失马匹被捉前来懿曰
前日何等之兵耶答曰三路伏兵皆不是都
葛丞相乃姜维马岱魏延也每一路只有一
千军护车五百军擂鼓只是先来诱阵的车
上乃诸葛也懿仰天叹曰孔明有神出鬼没
之机也忽报副都督郭淮入见懿接入礼毕
淮曰吾闻蜀兵不多见在齿城打麦右以击
之懿细言前事淮笑曰只瞒过一时今已识
破何足道哉吾引一军攻其后公引一军攻
其前齿城可破孔明可从矣懿从之遂分兵
两路而来却说孔明引军在齿城打麦忽唤
诸将听令曰今夜司马懿和来攻城吾料齿
城东西麦田之内足可伏兵谁人敢去姜维
魏延马忠马岱四将出曰某等愿往孔明大
喜乃与姜维魏延曰汝二人各引五千兵伏
在东南西北两处又唤马岱马忠曰汝二人
亦引五千兵伏在东北西南两处只听炮响
四角一齐杀来四将受计引兵去了孔明自
引百馀人各带火炮出城伏在麦田之内却
说司马懿引兵迳到齿城下日已昏黑乃与
众将曰若白日进兵城中必有准备今晚攻
之必不防也城低濠浅可以攻打遂屯兵扵
城外一更时分郭淮亦引兵到两下约定齐
来围的如铁桶相似懿淮二人传令攻城城
上万弩皆彂矢石如雨魏军不敢前进忽然
魏军中信炮连声三军大慌又不知何处兵
来淮令人往麦田内搜时四角上火光冲天
喊声大震四路蜀兵一齐杀到齿城四门大
开城内兵杀出里应外合大杀了一阵杀的
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司马懿急引败兵奋
死突出重围占住了山头郭淮亦引败兵奔
到山后扎住孔明入城令四将扵四角下安
营郭淮来告司马懿曰今与蜀兵相持许久
无策可退目下又被杀了一阵伤折三千馀
人若不早图日后难退懿曰当复何如淮曰
可发檄文调雍凉各处人马并力剿杀吾引
一军袭剑阁截其蜀兵之归路孔明自然慌
矣那时大事可成也懿从之即彂檄文调到
雍凉诸郡兵马大将孙礼入见司马懿懿就
令孙礼约会郭淮去袭剑阁却说孔明在齿
城相拒日久不见魏兵出战乃令魏延姜维
入城听令曰今魏兵守住山险不与交战一
者料吾麦尽无粮二者令兵取袭剑阁断吾
粮道也汝二人各引一万兵先去守其险要
若魏兵见有准备自然退矣延维二人引兵
而去长使杨仪入帐告曰向日丞相令大兵
一百日一换今已限足汉中兵已出川口前
路公文已到只待会兵交换见存八万兵内
四万限足该换也孔明曰既前有令便教速
行众军听令欲收拾𧺫程忽报孙礼引雍凉
诸处人马二十万来助战去袭剑阁司马懿
引军来攻齿城蜀兵思家无不惊骇杨仪入
告孔明曰魏兵来之甚急汪相可将换班军
且留下退敌待来兵到营方许换之孔明曰
不可吾用兵命将以信为本吾纵取胜失信
扵人矣蜀兵应去者皆准备回家其他父母
妻子倚门数日而盻吾今便有大难决不留
他则全其信耳即传令教应去之兵当日便
行众军听知无不叹服皆大呼曰丞相如此
施恩扵众我等愿且不回各舍一命以杀魏
兵报丞相大恩虽万死不辞孔明曰汝等该
还家之人岂可留扵此乎众军皆要出战不
愿回家孔明喜曰汝等既要与吾出战可出
城安营待魏兵到不待他歇定喘息急急攻
之此乃以逸待劳之法也那四万兵各执兵
器懽喜出城列阵而俟未知胜负如何且听
下回分解
木门道弩射张郃
却说孔明以信义激励三军众皆感德奋死
报之蜀兵正切齿而待西凉人马倍道而来
走的人困马乏方欲下营歇息被蜀兵一拥
而来人强马壮将勇兵骁以一当十杀的那
雍凉兵尸横遍野血充成河馀皆逃走孔明
出城收聚得胜之兵入城赏劳忽报永安李
严有书告急孔明大惊折封视之书云近闻
东吴令人入洛阳与魏连和魏令吴取蜀幸
吴未曾𧺫兵今严哨知消息伏望丞相深谋
远虑早施良图切勿怠忽孔明甚是惊疑乃
聚诸将曰东吴陆逊兴兵宼蜀谁敢敌之吾
湏索速回也即传令教祁山大寨人马且退
回西川司马懿知吾军在此必不追也却说
王平张嶷吴懿吴班分兵两路徐徐退入西
川去了却说张郃见蜀兵退去恐有计策不
敢追之乃引兵来齿城见司马懿曰今蜀兵
退去不知何意懿曰孔明诡计甚多岂可相
拒不如坚守待他粮尽自然退矣郃曰都督
何故惧蜀兵如猛虎耶惹天下之人心咲也
懿曰兵法云善战不如善守今孔明粮少利
在速战吾坚守不出彼若粮尽自然变矣大
将魏平出曰蜀兵拔祁山之营必归去矣可
以攻之懿坚执不从却说孔明知祁山兵回
遂唤杨仪马忠入帐授以密计曰汝二人先
引一万弓弩手去剑阁木门道两下埋伏若
魏兵追到听吾炮响急滚下木石截其去路
两头一齐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唤魏延关
兴引兵断后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内乱堆
柴草虚放烟火扵是蜀兵尽望木门道而去
魏营巡哨军来报司马懿曰蜀兵已退去了
不知城中有多少兵懿自来视之见城上插
旗城中烟𧺫懿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
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此去必有东吴消
息也谁敢追之大先锋张郃曰吾愿往之懿
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耳郃曰都督出关之
时命吾为大先锋之职今日正是立大功之
际却不用吾何也懿曰今合兵法云归师莫
掩穷宼勿追今蜀兵急退险阻处必有埋伏
湏十分子细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之不必
挂虑懿曰公只要去休要后悔郃曰大丈夫
舍身报国虽万死无恨懿曰不若另委别将
追之郃曰何谓也懿曰公性烈如火不能忍
耐恐中孔明之计公今若去悔之不及矣郃
大声曰孝当竭力忠则尽命有何悔乎懿曰
公既坚执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教贾诩魏
平同引二万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吾却引
三千兵续来策应却说张郃引兵火速赶来
行到三十馀里忽然背后一声喊处树林内
闪一彪军出为首大将提刀勒马大叫曰贼
将引兵那去郃回马视之乃魏延也郃大怒
拍马交锋不十合延诈败而走郃追赶三十
馀里勒住马四下视之全无伏兵又策马追
之方转过山坡忽喊声大𧺫一彪军拥出为
首大将乃关兴也兴横刀勒马大叫曰张郃
休赶有吾在此郃就拍马交锋不十合兴拨
马便走郃随后追之赶到一密林郃心中疑
有伏兵令人哨探并无埋伏放心又赶不想
魏延抄在前面与郃又战十馀合延又败走
郃奋怒追来又被关兴抄在前面截住去路
郃大怒拍马交锋战有十合蜀兵尽弃什物
叚疋等件塞满道路魏军皆下马争取延兴
二将轮流并战张郃舍死追赶看看天晚郃
赶到木门道口魏兵各取财物皆无战心魏
延拨回马大骂曰汝乃逆贼吾乃汉之名将
吾不与汝相拒汝只顾赶今与汝决一死战
郃十分大怒挺枪骤马直取魏延延挥敢而
迎战不十合延尽弃衣甲头盔兵器披发引
败兵望木门道中而走张郃杀的性𧺫又见
魏延不顾盔甲兵器大败而逃郃奋恨赶来
正赶之间忽然一声炮响背后魏军叫曰张
将军休要追赶他已去的远了郃生性急暴
只管追之此时天色昏黑又一声炮响山上
火光冲天大石乱柴滚将下来阻其去路郃
大惊曰误中计矣急回马时背后早被木石
塞满了归路中间只有一叚空地两边皆是
峭壁郃进退无路忽一通梆子响罢两下万
弩齐彂将张郃并百馀个部将皆射死扵木
门道中后史官有诗曰
诸葛施谋暗学孙山蔵万弩似云屯马陵
当日厐涓死张郃今朝丧木门
又诗曰
伏弩齐飞万点星木门道上射英雄至今
魏卒残魂𩲸犹怯军师旧姓名
却说张郃已死随后魏兵追到见塞其道路
已知张郃中计众军勒回马急退时只听得
山头上大叫曰诸葛丞相在此众军仰视只
见孔明立扵火光之中以羽扇指众军而言
曰吾今日围猎欲射其马误中一獐〈獐与张同马者〉
〈司马懿獐者即张郃也借言之〉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逹
早晚必受吾所擒矣魏兵回见司马懿细告
前事懿悲伤不已仰天叹曰张隽义身死吾
之过也乃收兵回洛阳魏主闻知大哭不绝
多官再三劝解方才休息叡曰西蜀未平良
将先没如之奈何群臣泣奏曰张郃乃栋梁
之材今日已亡国家栋梁折矣忽谏议大夫
辛毗叱之曰是何言也昔建安年间皆言天
下不可无武祖也及至升遐传位文皇帝时
又曰不可一日无文皇帝也及至文皇帝晏
驾今日陛下龙兴国中文武如雨岂少一张
郃乎多官默然无语叡曰辛谏议之言是也
因此令人去木门道取张郃尸厚葬之却说
孔明入汉中欲归成都见后主早有李严妄
奏后主曰军士粮草已办不乏丞相回师必
顺魏也后主即命尚书费祎入汉中见孔明
细言军旅之事孔明大惊曰李严彂书告急
说东吴陆逊兴兵宼川因此回师矣费祎曰
李严奏称军粮已办丞相无故回师必有顺
曹之意天子因此命某来问耳孔明大怒令
人访察乃是李严因军粮不足怕丞相见罪
故发书取回却又奏天子以粮草丰足遮餙
孔明大怒曰匹夫为己之过废国家大事也
令人召至欲斩之费祎劝曰丞相念昔日同
受托孤之恩且恕此罪若杀之天下人言丞
相不容也今留之亦难只可贬为庶民孔明
从之费祎即写表章赴成都入朝来奏后主
近臣接表展扵龙案之上后主览其表曰
吏部尚书臣费祎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谨表李平既为大臣〈李平即李严先名严后改为平〉受恩
过量不思忠报横造无端危耻不办迷罔
上下论狱弃科导人为奸狭情志狂若无
天地自度奸露嫌心遂生闻军临至西响
托疾还沮漳军临至沮复还江阳平参军
孤忠勤谏乃止今篡逆未灭社稷多难国
事惟和可以克捷不可包含以危大业可
将本人削去官职徙为庶人以杜内外奸
党之路宜急施行谨表以闻
后主览毕勃然大怒叱武士将严推去市曹
斩首号令参军蒋琬出班奏曰李严乃先帝
托孤之臣未可斩之当依表施行可也后主
从之遂即谪为庶人徙扵梓潼郡闲住李严
辞朝而去〈后李严闻孔明身亡挂孝出城迎接灵柩大哭而死〉孔明回
到成都用李严子李丰并刘琰等为长史积
草屯粮讲文论武整治军器存恤将士三年
然后出征两川人民军士皆敬仰孔明恩德
事之如天地父母不觉三年吴魏并无侵犯
是年乃建兴十三年春二月孔明入朝奏曰
臣今存恤军士已经三年粮草丰足军器完
备人马强壮可以伐魏以报先帝知遇之恩
今畨若不扫清奸党恢复中原誓不见陛下
也后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势吴魏不曾入
冠相父何不安亨太平孔明曰臣今恤兵三
载梦寐之间未尝不设伐魏之荣实欲竭力
尽忠与陛下克复中原重兴汉室为一统之
基言未毕一人出曰不可伐魏也众视之乃
巴西充国人也姓谯名周字允南未知有甚
高见毕竟如何
诸葛亮六出祁山
却说谯周官居太史深明天文地理之事见
孔明又欲出师乃奏后主曰臣今职掌司天
台但有祻福不可不奏近有群鸟数万自南
飞来皆投扵汉水而死此大不利也今夜臣
仰观天象见奎星躔扵太白之分乃盛气在
北不利伐魏况成都人人皆闻柏树夜哭有
此数事不祥之兆丞相只宜守旧决不可妄
动也孔明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当竭力讨
贼岂可以风云虚谬之兆而废国家之大事
耶孔明即设太牢祭先帝之庙涕泣拜告曰
臣诸葛亮五出祁山未得寸土负罪非轻今
臣复统全师再出祁山誓竭力尽心剿灭汉
贼恢复中原惟死而已当日祭毕拜辞后主
后主与百官送孔明扵城外孔明到汉中聚
集人马唤诸将扵阶下商议出师之策忽报
关兴病亡孔明放声大哭昏于地上众将救
起半晌苏醒再三劝解孔明长叹曰可怜忠
义之士天不肻与寿也乃令魏延姜维作先
锋李恢先运粮草扵斜谷道口伺候孔明引
蜀兵三十四万分五路而进皆出祁山取齐
却说魏主设朝因旧岁有青龙自摩坡井内
而𧺫故改为青龙元年此时乃青龙二年春
二月也近臣奏曰边官飞报说蜀兵三十四
万分五路复出祁山魏主曹叡闻之大惊失
色急召司马懿至曰蜀兵三年不曾入宼今
诸葛亮又出祁山如之柰何懿奏曰臣夜观
天象见中原旺气正盛彗星犯扵太白大不
利扵西川今孔明负才智逆天道又来入宼
乃自觅死也臣赖陛下洪福愿保四人同去
必破蜀兵叡曰卿举来朕察之懿曰夏侯渊
有四子长曰夏侯霸字仲权次曰夏侯威字
季权三曰夏侯惠字雅权四曰夏侯和字义
权霸威二人弓马熟闲武艺精通惠和二人
深知韬略善晓兵机此四人常欲与父报仇
未遂其志臣保夏侯霸夏侯威作左右先锋
夏侯惠夏侯和为行军司马共赞兵机以退
蜀兵叡曰向者夏侯楙驸马共议军机䧟了
许多人马见今羞惭不还此四人乃与楙同
否懿回奏曰此四人大不同也叡从之命司
马懿为大都督凡用将士量才委之发敕调
两京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陇右各处兵马
皆听懿提调委用懿受命辞朝出城叡嘱曰
卿迳到渭滨下寨但坚守为上专挫其锋若
蜀兵不得志必诈退引诱卿舶退之待彼粮
尽掳掠不获必自走也乘虚攻之则取胜不
难亦免军马疲劳此长久良计卿勿怠慢也
懿顿首拜辞受命而去魏主同多官入朝却
说司马懿到长安聚集军马四十馀万皆来
渭滨下寨已毕又拨五万军伐木扵渭水上
搭𧺫九座浮桥先锋夏侯霸夏侯威过了渭
水创建头营又扵大营之后东原〈地名〉筑𧺫一
城以防不虞懿正与诸官商议忽报郭淮孙
礼入见懿迎入礼毕淮曰今蜀兵见在祁山
又来水口倘蜀兵跨渭登原接连北山阻绝
陇道摇荡民夷非国家之利也懿曰公言是
也二公可就总督陇西军马据北原下寨深
沟高垒按兵休动只待彼兵粮尽方可攻之
郭淮孙礼引兵至北原下寨了毕却说孔明
复出祁山下五个大寨按左右中前后自斜
谷直至剑阁一连下十四个大寨分屯军马
以为久计每日令人巡哨忽人报曰郭淮孙
礼引陇西之兵扵北原下寨孔明唤诸将曰
魏兵扵北原安营者惧吾取此路阻其陇西
之兵也吾今虚攻北原却暗取渭滨遂先令
人扎木筏百馀只上载草把选惯熟水手五
千人驾之夤夜只攻北原司马懿必起兵去
救彼若少败把后军先渡过岸去然后把前
军却下筏休要上岸顺水取浮桥放火烧断
以攻其后吾自引一军去取前营之门若得
渭水之南势如泰水矣诸将遵令一一行之
早有巡哨军报知司马懿懿唤众将曰孔明
如此施设其中有计也以取北原为名顺水
来烧浮桥乱其吾后却攻吾前也即传令与
夏侯霸夏侯威曰若听的北原彂喊便提兵
扵渭水南山之中待蜀兵至可击之又令张
虎乐𬘭〈音中〉引二千弓弩手伏扵渭水浮桥北
岸若蜀兵乘木筏顺水而来休令近桥可一
齐射之又传令与郭淮孙礼曰孔明来北原
暗渡渭水汝新立之营人与不多可尽伏于
半路若蜀兵扵午后渡水黄昏时分必来攻
汝汝诈败而走蜀兵必追汝等皆以弓弩射
之吾水陆并进若蜀兵大至只看吾指挥而
击之各处下令已毕又令二子司马师司马
昭引兵救应前营去了懿自引一军来救北
原却说孔明令魏延马岱引兵渡渭水攻北
原令吴班吴懿引兵上木筏烧浮桥令王平
张嶷为前队姜维马忠作中队廖化张翼作
后队兵分三路去攻渭水旱营是日午时人
马离大寨尽渡渭水缓缓列成阵势而行魏
延在前马岱在后往北原进发吴班吴懿把
住渭水口准备去烧浮桥却说魏延将近北
原天已黄昏孙礼哨见便弃营而走魏延知
有准备急退军时四下喊声大震左有司马
懿右有郭淮两路兵杀来蜀兵大败魏延马
岱奋力杀出蜀兵太半死扵水中馀者奔逃
无路幸得吴懿引兵杀来救了败兵过了岸
拒住吴班分一半兵撑筏顺水来烧浮桥却
被张虎乐𬘭在岸上乱箭射住吴班中箭死
扵水中馀军跳水逃生木筏尽被魏兵所夺
此时王平张嶷不知北原兵败只奔到魏营
天已二更只听的喊声大震王平与张嶷曰
军马攻打北原未知胜负渭南之寨见在面
前如何不见魏兵巡哨莫非司马懿知道了
先作准备也我等且看浮桥火起方可进兵
二人勒住军马忽背后一骑马飞报曰丞相
教军马急顺北原兵浮桥兵俱失了王平张
嶷大惊急退兵时原来魏兵抄在背后一声
炮响火光冲天魏兵一齐杀来王平张嶷引
兵相迎两军大战一场平嶷二人奋力杀出
蜀兵折伤太半孔明回到祁山大寨收聚败
兵约折万馀心中忧闷长史杨仪告曰魏延
口出怨言说丞相看他如粪土峕常欺慢故
令渭水厮杀心中怀怨方有此失孔明叱之
曰吾自有主意汝休出谗言也仪惶恐而退
忽报费祎自成都来见丞相孔明唤入费祎
礼毕孔明曰吾有一书正欲烦你去东吴一
会你肻去否祎曰丞相之命岂敢违也孔明
写书付费祎去了祎持书迳到建业入见吴
主孙权呈上孔明之书权折封视之书曰
汉丞相武乡侯臣诸葛亮顿首再拜致书
于东吴皇帝陛下汉室不幸王纲失纪曹
贼篡逆蔓延及今皆思剿灭未遂同盟亮
受昭烈皇帝寄托之重敢不竭力尽忠今
大兵已会于祁山狂宼将亡于渭水伏望
陛下以念同盟之义命将北征共取中原
平分天下书不尽言万希圣明垂察
吴主览毕大喜乃召费祎曰朕久欲兴兵未
得会合丞相即目得丞相相会朕自己亲征
入居巢门取魏合淝新城再令陆逊诸葛瑾
等屯兵扵江夏沔口取襄阳孙昭张承等兵
出广陵取淮阳等处三处一齐进兵共军马
三十万克日兴师费祎顿首拜谢曰诚如此
言则中原目下可破矣吴主遂设宴待之吴
主问曰丞相军前善识兵机当先破敌用谁
祎答曰独魏延为首也吴主又问曰记建功
劳兼管粮草用谁祎答曰长史杨仪也吴主
笑曰朕虽未见此二人久知其行真乃小軰
耳扵国何益若一朝无孔明必为两人取败
矣卿等扵君前何不深议也祎曰陛下之言
是也臣今归去严加计之遂拜辞吴主回到
祁山见了孔明孔明问曰吴主其意允否费
祎曰吴主起三十万兵三路御驾亲征孔明
又问曰别有言否费祎戕论魏延杨仪之事
告之孔明叹曰真聪明之主也此二人吾非
不知为惜其智勇不忍杀之祎曰丞相早宜
区处孔明曰已定夺下了祎拜辞回成都去
了忽报魏将郑文背反来降孔明唤入问之
郑文曰某乃魏之偏将近与秦朗同领兵马
听司马懿调用不料懿徇私偏向将秦朗加
为前将军视文如草芥待文如粪土又行䧟
达因此十分亏负故来投丞相麾下愿为车
前一卒执鞭补报言未毕人报秦朗单搦郑
文交战孔明曰此人武艺比汝若何文曰某
当立斩之孔明曰汝若先杀秦朗吾不疑也
必当重用郑文忻然上马要与秦朗交战孔
明出营视之只见秦朗挺枪大骂曰反贼盗
吾战马来此早早还吾言讫直取郑文文舞
刀相迎只一合斩秦朗扵马下魏军各自逃
走郑文提秦朗首级入营孔明曰汝再去剥
将死尸衣服来文就纳下首级复出营来剥
衣服孔明又来看毕回到帐中坐定唤郑文
至勃然大怒叱左右推出斩之郑文曰小将
无罪何故如此孔明曰吾自𢆲识秦朗安敢
欺我文拜告曰此乃秦朗之弟秦明也孔明
笑曰司马懿令汝诈降扵中取事以图功劳
是否汝若不实告吾必斩之郑文只得从实
招成泣告免死孔明略施小计就此而行要
捉司马懿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明造木牛流马
却说郑文泣告免死孔明曰汝既求生可修
书一封教司马懿自来劫营吾便饶汝性命
若捉住司马懿便是汝之功也吾当重用郑
文只得写书呈与孔明孔明令监下郑文樊
建问曰丞相怎知此人诈降孔明笑曰观其
动静可知也司马懿不轻用人若加秦朗为
前将军必武艺高强与郑文交马只一合被
文斩之必不是秦朗故以诈言探之果然如
此众皆拜服曰丞相真神人也孔明选一舌
辩军士附耳分付如此如此其人持书迳到
魏寨人报知司马懿懿唤入接上书拆封看
毕懿问曰汝何人也其人答曰某乃中原人
因荒乱流落蜀中郑文乃某亲戚见今诸葛
亮因郑文有功用为先锋今郑文因与某有
亲故特来下书明日一更时分举火为号万
望都督提兵劫寨郑文在内应之都督切勿
有悮若要迟慢事不成矣司马懿以覆诘审
果然是实即赐酒食忻然分付曰本日为期
若大事成了必重用汝其人拜别回到本寨
告知孔明孔明遂即仗剑步罡祷祝已毕唤
王平张嶷分付如此如此又唤马忠马岱分
付如此如此又唤魏延姜维分付如此如此
各人引兵而去孔明坐扵高山之上却说司
马懿欲引二子提大兵来劫蜀寨长子司马
师止之曰父亲何故据片纸而入重地也倘
有踈虞如之柰何不如令别将先去父亲接
应可矣懿从之遂令秦朗引一万兵去劫蜀
塞懿自引兵接应是日天已初更风清月朗
忽然阴云四合黑气漫空对面不见懿大喜
曰天使吾成功也人尽㘅枚马皆勒口大驱
士卆进彂扵是秦朗引一万兵直杀入蜀寨
并不见一人郎知中计急退兵时四下火把
齐明喊声大举鼓角喧天火炮震地左有王
平张嶷右有马岱马忠两路兵杀来秦朗死
战不能得出背后司马懿只见蜀寨火光冲
天喊声不绝又不知胜负只须催兵接应懿
引兵正望火光中杀来忽然喊声大震左有
魏延右有姜维两路杀出魏兵大败十伤八
九相持不住尽皆奔走此时秦朗所引一万
之兵皆死扵锋刃之下蜀兵围的銕桶一般
其箭如骤雨因此秦朗不能逃亦死扵乱军
之中山头上鸣金蜀兵皆归大寨天复晴明
孔明坐扵帐上斩了郑文再议取渭南之计
此时司马懿奔入本寨人报初更时阴云暗
黑乃孔明用遁甲之法后来收兵已了天复
晴明乃孔明驱六丁六甲扫荡浮云所以如
此懿叹曰真神人也即令诸将加谨防备却
说孔明令兵每日搦战魏兵只是不出孔明
自上小车来祁山前渭水东西踏看地理忽
到一处其山如葫芦之状入谷口视之可容
千馀人两山又合一谷可容四五百人背后
两山环抱只可通一人一骑而行孔明看了
一遍心中大喜乃问乡导官曰此处何名也
荅曰地名上方谷又名葫芦谷孔明回到帐
中唤马岱附耳受与密计如此行之即令一
千五百人五百人守谷口一千人在内做工
孔明又嘱马岱曰此等人不许放出其馀人
不许放入吾亲自不时点视擒司马懿只在
此计之中如若漏了消息决斩汝首马岱受
计而去依法置造孔明每日往来指示不觉
十馀日孔明看了回到营内长史杨仪入帐
告曰即今粮米皆在剑阁人夫牛马搬运不
便虽日行夜住费力甚难总然易到不敷支
用如之柰何孔明笑曰吾已筹荣多时也前
者所积木植并西川收买下的木植教人置
造木牛流马搬运粮草甚是便益牛马皆不
用水食可以昼夜转运不绝也众皆拜曰自
伏羲治世相传至今未闻有木牛流马之事
请丞相教之孔明曰吾已令人依法置造未
曾完足吾暂将木牛流马之法尺寸方圆长
短阔狭开写明白汝等视之诸将环立视之
造木牛法曰
方腹曲胫一股四足头入领中舌着扵腹
载多而行少独行者数十里群行者二十
里曲者为牛头双者为牛脚横者为牛领
转者为牛足覆者为牛背方者为牛腹垂
者为牛舌曲者为牛肋刻者为牛齿立者
为牛角细者为牛鞅摄者为牛秋䩜牛仰
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每牛载十人所
食一月之粮人不太劳牛不饮食也
造流马法云
肋长三尺五寸广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
同前轴孔分墨去头四寸径中二寸前脚
孔分墨二寸去前轴孔四雨五分广一寸
前杠孔去前脚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长二
寸广一寸后轴孔去前杠分墨一尺五分
大小与前同后脚孔分墨去后轴孔三寸
五分大小与前同后杠去后脚孔分墨四
寸七分后载克去后杠孔分墨四寸五分
前杠长一尺八寸广二寸厚一寸五分后
杠与等板方囊二枚厚八分长二尺七寸
高一尺六寸五分广一尺六寸每枚受米
二斛三斗从上杠孔去肋下七寸前后同
上杠孔去下杠孔分墨二尺三寸孔长一
寸五分广七分八孔同前后四脚广二寸
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音轩〉长四寸径面
四寸二分孔径中三脚杠长二尺一寸广
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杠耳
却说众将看了一遍皆拜伏曰丞相真神人
也汉室将复兴矣〈人言孔明妻黄氏善会此法故孔明学之未知是否〉
不过半月之间木牛流马皆造完备宛然如
活者一般上山下岭各尽其便大军见之无
不忻喜孔明令右将军玄都侯高翔引一千
兵驾木牛流马自剑阁直抵祁山大寨往来
搬运粮草供给蜀兵用度因此大兵皆要出
战以报孔明之德后人有诗赞曰
六出祁山用计谋军粮递运到西州剑关
险峻驱流马斜谷崎岖驾木牛心地玲珑
人莫测性天广大鬼难筹谁能继此神𠎣
术古往今来赞武侯
却说司马懿正忧闷至急之间忽巡哨军报
说蜀兵营内诸葛亮新造木牛流马转运粮
草人不太劳牛马不食懿大惊曰吾坚守者
只为敌人粮草不能接应之故今用此法必
为久远之计不思退矣急唤张虎乐𬘭分付
曰汝二人各引五百兵从斜谷小路抄出待
蜀兵驱过木牛流马任他过尽一齐喊叫擂
鼓杀将出来不可多抢只抢三五匹便回二
人听令各引五百军扮作蜀兵夜间偷过小
路伏在谷中果见高翔引兵驱木牛流马而
来将次过尽两边一齐鼓噪杀出蜀兵措手
不及弃了六七匹尽往祁山大寨而去张虎
乐𬘭不敢多带每人止驱二匹弃了粮草星
夜而回与司马懿看了果然进退如活的一
般懿喜曰汝既会用此法吾何不用之便令
巧匠百馀人当面折开懿分付曰吾效孔明
造此木牛流马汝等可依尺寸长短厚薄阔
狭之法置造敢有违式者决斩不及半月造
成二千木牛流马与孔明一样法则亦能进
退就令镇远将军岑威引一千兵驱驾木牛
流马去陇西搬运军粮往来不绝却说高翔
回见孔明说魏兵抢木牛流马各二匹去了
孔明笑曰吾正要他抢去今虽抢去几个木
牛流马不为失事吾不久便得许多军中资
助也诸将问曰丞相何以知之孔明曰司马
懿见了必然效吾造之那时又有计荣不数
日人报说魏人也会造木牛流马往陇西搬
运粮草孔明大喜曰不出吾之所料也便教
王平分付曰汝引一千兵扮作魏人星夜偷
过北原只推巡粮军迳到运粮之所将护粮
之人尽皆杀散却驱木牛流马而回迳奔过
北原来此处必有魏兵追之汝便将木牛流
马口内舌头扭转过来就不能动所运军粮
尽皆弃走背后魏兵赶到摔拽不动扛抬不
去吾再有兵到汝却扭回舌头来长驱大行
魏兵必疑为怪不敢追也王平受计引兵而
去孔明又唤张嶷分付曰汝引五百兵扮作
六甲六丁神兵鬼头兽面将五彩涂之甲子
甲寅模样种种怪异之相一手执锦绣旗旛
一手仗巨阙宝剑身持葫芦内蔵烟火之物
伏扵山傍待木牛流马到时放起烟火一齐
拥出护送而来魏人若见必疑是神鬼不敢
追之此乃神师之计也张嶷受计引兵而去
又唤魏延姜维分付曰汝二人同引一万兵
去北原寨口接木牛流马以防交战又唤廖
化张翼分付曰汝二人引五千兵去断司马
懿来路又唤马忠马岱分付曰汝二人引三
千兵去渭南搦战各人遵令而去却说魏将
岑威引军驱驾木牛流马装载粮米正行之
间忽报前面有兵巡粮岑威令人哨探果是
魏军遂放心进彂两军合在一处忽然喊声
大起蜀兵就本队里杀将起来乃蜀将牙门
将裨将军王平也魏军措手不及被蜀兵杀
死太半岑威引败兵抵敌被王平一也斩之
馀皆溃散王平引兵尽驱木牛流马而回败
军飞奔报入北原寨内郭淮听知军粮被劫
火速引兵来救王平令兵扭转木牛流马舌
头皆弃扵道上且战且走郭淮令驱赶木牛
流马之时皆不能动淮心中疑惑正无柰何
忽然鼓角喧天喊声震地两路兵杀来乃是
魏延姜维也平复引兵杀回三路夹攻郭淮
大败而走蜀兵方回淮扎住败军又只见烟
云突起忽一队神兵拥出个个执旛仗剑怪
异之像驱驾木牛流马如风拥而去郭淮大
惊曰此必神助也因此心疑不赶却说司马
懿闻知北原兵败自引兵来救方取半路忽
一声炮响两路兵从险峻处杀出鼓喊震天
乃是前军都督领扶凬太守张翼副将乃飞
卫将军廖化也司马懿大惊失色未及交锋
魏兵当不住被蜀兵杀死太半馀皆各自逃
窜司马懿匹马而走被廖化骤马赶来看着
赶上未知懿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明火烧木栅寨
却说司马懿被张翼廖化一阵杀败匹马单
枪遥望密林中奔走张翼收住军马廖化拍
马赶来马尾相接懿绕树而转化一刀砍去
正砍在树上及拔出刀时司马懿早走出林
外廖化随后赶出不知去向但见金盔落在
林边化取盔稍在马上望东赶来全无踪迹
原来司马懿将金盔落扵林东却往西走去
了所以寥化赶不着化出了谷口遇见姜维
同回大寨来见孔明张嶷早驱木牛流马到
寨交割已毕获粮万馀石寥化献上金盔立
为头功魏延心中不悦口出怨言孔明只推
不知却说司马懿逃回本寨心中甚恼忽使
命赍诏至言东吴三路入宼令懿等坚守勿
失懿受命已毕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扵是孔
明令蜀兵与魏人相杂种田军一分民二分
并不侵犯如扰害者斩首示众魏民受恩安
心乐业司马懿正在帐中忧闷长子司马师
入帐告曰蜀兵劫去许多粮米又令蜀兵相
杂屯田扵渭滨以为长久之计军士不许扰
害违者诛之似此国家大患何日得除父亲
何不与孔明约日大战以决雌雄懿曰吾非
不如孔明柰无计也师曰有智使智无智使
力父今统百万之众何愳此人耶忽报魏延
将金盔前来搦战百般辱骂只要都督出马
懿笑曰圣人有云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坚守
为上诸将依令不出魏延辱骂良久方回却
说马岱造成木栅来告孔明曰某营中已掘
湥堑多积干柴将引火之物灌入其中周围
山上虗搭窝铺皆是柴艸内外皆伏地雷目
今月馀正值炎天此计可施也孔明附耳嘱
之曰可将葫芦谷后路塞断暗伏兵扵谷中
若司马懿追到任意入谷但见人马塞满了
道路便将地雷干柴一齐放起火来乃是汝
之功也若见蜀兵与魏兵交战者昼举七星
号带扵谷口夜设七盏明灯扵山上此乃引
魏兵入谷之号也吾素知汝忠义故委此大
任切勿有失马岱受计引兵而去孔明又唤
魏延密嘱曰汝引五百兵去魏寨搦战诱引
司马懿交锋不可取胜只诈败望渭东去走
懿必追赶汝却望七星旗处而入夜则望七
盏灯处而走便入扵山谷内吾自有捉司马
懿之计魏延引兵受计而去孔明又唤高翔
分付曰汝将木牛流马或以二十为一群或
以五十为一群装载米粮扵山路往来行走
如魏兵抢去便是汝之功也高翔将木牛流
马驱驾如计施行去了孔明将祁山兵一一
调去只作屯田之故你我皆不相接如别兵
来战只诈败而勿胜若司马懿自来方并力
只攻渭南断其归路孔明分拨已毕彼引一
军近上方谷下营且说夏侯惠夏侯和来大
寨告司马懿曰今蜀兵四散结营各处屯田
以为久计若不趁时除之纵彼安居日久湥
根固蒂难以动摇懿曰只怕是孔明之计二
人又曰若都督如此设疑生民何日太平耶
我二人自当努力不劳都督费心矣懿曰且
教汝二兄分头出战可也遂令夏侯霸夏侯
威各引五千兵去讫懿坐待回音却说夏侯
霸夏侯威分兵两路正行之间忽见蜀兵驱
木牛流马而来两下一齐呐喊杀将过去蜀
兵大败奔走抢到木牛流马五六十匹金鼓
旗旛不计其数俱令人解报司马懿知道次
日又劫到人马百馀亦解赴大寨来懿审其
虗实魏兵告曰孔明只料我兵坚守不出尽
将蜀兵四散屯田以为久计也懿即将蜀兵
尽皆放去夏侯和问曰抢来蜀人不杀放之
何也懿曰量此 〈㱔同〉小之兵又非大将杀之
无益放回本寨令说魏将宽仁厚德释彼战
心效吕蒙取荆州之计今后再有抢到蜀人
当用好言抚慰仍重赏有功之人诸将听令
而去却说孔明令高翔虚作运粮屯扵上方
谷内既入还出人莫知之夏侯霸夏侯威每
日取胜约有十馀日因是司马懿见蜀兵累
败心中懽喜忽报擒到蜀兵一百馀人懿唤
至帐下问曰孔明今在何处众皆告曰每日
运粮屯在上方谷内诸葛丞相不在祁山来
上方谷山西十里下营安住懿备细问了将
各人赐酒食犒劳已毕尽皆放了当日天晚
司马懿唤众将分付曰今孔明不在祁山自
引一军在上方谷安营汝等明日一齐并力
共取祁山寨吾自去接应各人受令而退长
子司马师曰父欲攻其后者何艺懿曰祁山
乃蜀人之根本也若见我兵攻之各营必尽
来救矣我却取上方谷烧其粮草蜀人首尾
不接必大败走也二子服曰父之言是也懿
即令张虎乐𬘭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五千兵
在后救应军中设下火把却说孔明正在山
上遥望见魏兵或三千一行或五千一行队
伍纷纷前后顾盻料必来取祁山大寨便令
众将勒兵等候若司马懿自来便劫魏寨夺
了渭南众将收拾已毕却说魏兵皆奔祁山
寨来蜀兵四下一齐呐喊虗作救应之势司
马懿看见蜀兵去救祁山寨栅心中大喜乃
引二子并中军护卫精兵杀奔上方谷来且
说魏延只盻司马懿到来忽一枝兵杀到延
纵马视之乃司马懿也懿大喝曰魏延休走
延舞刀相迎战不十合延拨回马走懿随后
赶来延只望七星旗处而走懿见魏延一人
军马又少放心追赶懿却分兵三枝司马师
在左司马昭在右懿自居中一齐攻杀将来
延遥见谷口内有七星号带飘扬乃引五百
兵皆退入谷中去了懿追至谷口先令人哨
探回报曰谷内并无伏兵山上皆是草房懿
曰此必是屯粮之所遂大驱士卒皆入谷中
懿忽见艸房中尽是干柴前面魏延勒马横
刀而立懿大骇乃与二子曰倘有蜀兵断其
谷口如之柰何急退兵时只听得喊声大震
山上火把一齐丢将下来烧断谷口懿大惊
无措将兵敛在一处山上火箭射下地雷一
齐突出草房内干柴皆着魏延望后谷中而
走只见谷口垒断仰天长叹曰吾今休矣司
马懿见火光甚急乃下马抱二子大哭曰吾
父子断死扵此处矣正哭之间忽然狂风大
作黑雾漫空一声霹雳响处骤雨盆倾满谷
之火尽皆浇灭地雷不响火器无功霶𩃱大
雨自申时只下至酉时平地水深三尺司马
懿喜曰不就此时杀出更待何时即引败兵
奋力杀出马岱军少不敢追之忽一彪军杀
到退了马岱复来接应司马懿众视之乃张
虎乐𬘭也遂合兵一处同归渭南大寨此时
大寨已被蜀兵夺了郭淮孙礼正在浮桥上
与蜀兵交战司马懿引兵冲杀过桥来蜀兵
退去懿烧断浮桥据住北岸且说魏兵在祁
山攻打蜀寨听知魏兵大败失了渭南大寨
军心大慌火急退时四面蜀兵杀到魏兵大
败十伤八九死者无数生者奔过渭北逃生
却说孔明望见司马懿被魏延诱入谷时不
胜忻喜马岱一齐放火将欲尽情烧死忽天
降大雨火不能着人报走了司马懿孔明闻
知仰天长叹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后人有
诗赞孔明这八个字曰
烈火万堆蔵木栅片时司马命难全忽然
大雨霶𩃱下谋事须人成在天
又诗曰
丞相安排烈火烧霶𩃱大雨降青霄孔明
妙计如成就争得山河属晋朝
却说孔明收兵回到渭南大寨安营已毕魏
延告曰马岱将葫芦谷后口垒断若非天降
大雨延同五百军皆烧死谷内〈此乃孔明欲将司马懿魏〉
〈延皆要烧死不想天降大雨二人得生后孔明死时遗计与马岱将延斩之〉孔明
大怒唤马岱湥责曰文长乃吾之大将吾当
初授计时只教烧司马懿如何将文长也困
扵谷中幸朝廷福大天降骤雨方才保全倘
有疏虞又失吾右臂也大叱武士推出斩首
回报未知马岱性命毕竟如何
孔明秋夜祭北斗
却说众将见孔明怒斩马岱皆拜扵帐下再
三哀告孔明方免令左右将马岱剥去衣甲
杖背四十削去平北将军陈仓侯官职贬为
散军马岱责毕回到旧寨孔明密令樊建来
谕曰丞相素知将军忠义故令行此密计如
此如此他日成功当为第一可只推是杨仪
教如此行之以解魏延之雠岱受计已毕甚
是忻喜次日强行来见魏延请罪曰非岱敢
如此乃是长史杨仪之谋也延大恨杨仪即
时来告孔明曰延愿求马岱为部下裨将孔
明不允再三告求孔明方从即说司马懿在
渭北寨内传令曰渭南寨栅今已失了诸将
再言出战者斩之各听将令据守不出忽有
郭淮来告曰近日孔明引兵巡哨必欲择地
安营也懿曰孔明若出武功〈地名〉依山而东吾
等皆危矣真为可忧若出渭南西止五丈原
可保无事矣令人探之回报曰孔明果上五
丈原矣司马懿以手加额曰乃大魏皇帝之
洪福也遂令诸将坚守以待孔明久必自变
却说孔明自引一军屯扵五丈原累累令人
搦战魏兵不出孔明乃取巾帼〈音国妇人之丧冠也〉并
妇人素缟之服修书一封盛扵大盒之内遣
人迳送到魏寨诸将不敢隐蔽直须引入见
了司马懿懿对众拆开视之内有巾帼妇人
之衣并书一封懿拆封视之书曰
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尝闻管子有云礼
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切
惟司马仲逹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
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则甘分窟守土巢
而畏刀避箭与寡妇又何异哉今遣人送
巾帼素衣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倘有
文夫之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司马懿看毕心中大怒乃佯笑曰视我为妇
人耶吾且受之令人重待来使懿问曰孔明
寝食及事烦蕳若何使者曰丞相夙兴夜寐
罚二十已上者皆亲览焉所啖之食不过数
升懿告众将曰孔明食少事烦岂能久乎使
者回到五丈原见了孔明说司马懿受了巾
帼衣服看书已毕只问寝食事物并不言及
军旅之事某如此应对彼言食少事烦岂能
久乎孔明叹曰彼湥知我也主簿杨颙谏曰
某见丞相常时自校簿书且为治有体上下
不可相侵请为丞相以治家之事譬之凡治
家之道必使奴装耕婢典爨〈音窜〉鸡司晨犬吠
盗牛负重马涉远私业无旷所求皆足其家
主从容自在高枕饮食而已忽一旦将身亲
其役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
婢鸡犬哉失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称坐
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昔
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陈平不知钱
谷数云自有主者也今丞相自理细事汗流
终日岂不劳乎司马懿之语诚然肺腑也孔
明泣曰吾非不知但受先帝托孤之重惟恐
他人不似吾尽心也众皆垂泪孔明自觉神
思不宁诸将因此未敢进兵却说魏将皆知
孔明以巾帼大辱司马懿懿受之不战众将
因此入帐告曰我等乃大国名将安忍受小
邦之辱耶愿请出战以决雌雄懿笑曰吾非
不敢出战而甘心受辱也柰天子明诏令坚
守勿动今若轻出乃违天子之命矣众皆昻
然不忩懿曰汝等既要出战待吾奏知天子
速求赴敌若天子准吾出战那时各建功名
未为晚矣众皆允之懿急写表章遣使直至
合淝军前奏闻魏主曹叡叡急拆表览之其
表曰
臣司马懿谨表臣才薄任重深蒙眷委令
臣坚守不战以待其蔽今者蜀臣诸葛亮
轻臣如奴隶待臣如妇人遗以巾帼耻辱
至甚臣先奏逹圣聪旦夕将效死一战以
报先帝之大恩陛下之重禄臣不胜激切
祈恳之至
魏主览毕乃与多官曰朕教且休出战今何
故上表求战耶卫尉辛毗奏曰司马懿本无
战心必因孔明耻辱众将抗拒之故也虚上
表望陛下制之魏主曹叡听知如此遂令辛
毗持节迳到渭北寨内制之司马懿接诏入
帐受命已毕辛毗传诏曰再有敢言出战者
以违制论之众皆倾服懿暗与辛毗曰公足
知我心腹就令土民布散流言说魏天子命
辛毗持节到营令司马懿坚守勿出扵是典
军书记樊建丞相令董厥听知此事来告孔
明孔明笑曰此乃司马懿安三军之法也姜
维曰丞相何以知之孔明曰彼本无出战之
心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扵众将耳岂不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安有千里而请战乎
此乃司马懿耻辱不过又因将士忿拒故散
此言也众皆拜曰丞相有万里之明见也忽
报费祎到孔明急召入问之祎再拜言曰魏
主曹叡闻东吴三路进兵乃自引大兵迳到
合淝令满宠田豫刘昭分兵三路迎之被满
宠设计尽焚东吴粮草及战具器物吴兵多
病陆逊上表与吴主约会一齐攻之不意持
表人至中途被魏兵所获因此机会泄漏吴
兵大败而回孔明听知长汉一声昏倒地上
众皆急救半晌方甦而言曰吾心神昏乱旧
疾忽发寿死必不远矣是夜孔明遂扶疾出
帐仰观天文大慌失色入帐乃与姜维曰吾
命在旦夕矣维乃泣曰丞相何故出此言也
孔明曰吾见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
相辅列曜以变其色足知吾命矣维曰昔闻
能禳者惟丞相善为之今何不祈禳也孔明
曰吾习此术年久未知天意若何汝可引甲
兵七七四十九人各执皂旗身穿皂衣环绕
帐外吾自扵帐中祈禳北斗七日内如灯不
灭吾寿则增一纪矣如主灯灭吾必然死也
一应闲杂人等休教放入姜维得令凡用之
物只令二小童搬运时值八月半间是夜银
河耿耿秋露零零旌旗不动刀斗无声姜维
在帐外引四十九人守护孔明自扵帐中设
香花祭物中布七盏大灯顺布四十九盏小
灯内安本命灯一盏扵地上孔明拜伏扵地
曰亮生扵乱世隐扵农迹承先帝三顾之恩
托幼主孤身之重因此尽竭犬马之劳统领
貔貅之众六出祁山誓以讨贼不忆将星欲
坠阳寿将终谨以静夜昭告扵皇天后土北
极元辰伏望天慈俯垂鋻察祝告已毕乃读
青词曰
伏以周公代姬氏之厄昱日乃瘳孔子值
匡人之圉自乐不死臣亮受托之重报国
之诚开创蜀邦欲平魏宼率大兵扵渭水
会众将扵祁山何期旧疾纒身阳寿欲尽
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意曲赐臣算
上逹先帝之恩德下救生民之倒悬非敢
妄祈实由恳切下情不胜屏营之至
孔明祝毕俯伏待旦次日扶病理事吐血不
止醒而复昏昏而复醒日则计议伐魏夜则
步罡踏斗却说司马懿夜间仰观天文忽大
惊乃唤夏侯霸曰我见将星失位孔明必然
有病不久便死矣汝可引一千兵去五丈原
哨探若蜀人攘乱不战者必有病若奋然突
出者则无事矣霸听令引兵而去却说孔明
在帐中乃祭祀到第六夜了见主灯明灿心
中暗喜姜维入帐正见孔明披发仗剑踏罡
步斗压镇将星忽听得寨外呐喊欲令人问
时魏延入帐报曰魏兵至矣延脚步走急将
主灯擈灭孔明弃剑而叹曰死生有命富贵
在天主灯已灭吾岂能存乎不可得而禳也
姜维大怒急拔剑望魏延便砍未知延性命
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孔明秋风五丈原
却说姜维拔剑在手欲斩魏延孔明急止之
曰是吾天命已绝非文长之过也维方免之
扵是孔明吐血数口卧扵床上乃与魏延曰
此是司马懿料吾有病故令人来探虚实也
汝可急出魏延遂上马引兵出寨时夏侯霸
见了魏延慌忙引兵而退延奋赶二十馀里
方回孔明乃与姜维曰吾本欲竭忠尽力恢
复中原重兴汉室柰天意如此吾旦夕将亡
矣吾平生所学已著扵书共二十四篇计十
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内有八务七戒六恐
五愳之法吾遍观诸将无人可授独将军可
授之切勿泄漏维哭拜而受孔明又曰吾有
连弩之法不曾用得汝后必用以銕折叠烧
打而成铁矢长八寸一弩可发十矢皆画成
图本汝可如法造之维再拜而受孔明又曰
蜀中诸道皆不必多忧惟阴平之地切要子
细虽然险峻久必有失〈后邓艾以蜀自此处而失也〉又唤
长史杨仪入帐授与一锦囊便分付曰久后
魏延必反若反时方开之那时自有斩延之
将也此日孔明一一调度已毕人中不醒至
晚方甦病加沉重是夜昏绝数畨孔明连夜
表奏后主后主急遣尚书仆射李福星夜迳
到五丈原入见孔明问安孔明令坐而言曰
吾不幸中道而亡虚废国家大事得罪扵天
下也吾死后自有遗表上奏天子你公卿大
夫皆依旧制而行不可改易吾所用之人不
可废之马岱忠义后当重用吾兵法皆授与
姜维他日能守西蜀也李福辞去孔明强支
病体令左右扶上小车出寨遍视各营自觉
秋风吹面彻骨生凉孔明泪流满面长叹曰
吾再不能临阵讨贼矣攸攸苍天曷我春极
叹息良久回到帐中病转沉重乃唤杨仪曰
王平寥化张嶷张翼吴懿等皆忠义久经争
战多负勤劳堪可委用吾死之后凡事皆依
旧法而行可缓缓退兵汝乃深通谋略之人
不必多嘱姜伯约智通足备可以断后魏延
后日反时汝只依前付锦囊行之杨仪泣拜
而领谢孔明令取文旁四宝扵卧榻上写遗
表以奏后主其表曰
丞相武乡侯臣诸葛亮稽首顿首谨表伏
闻生死有常难逃定数死之将至愿尽愚
忠念臣赋性愚拙时遭艰难分苻拥节专
掌钧衡兴师北伐未获成功何期病在膏
盲〈音芒〉命垂旦夕伏愿陛下清心寡欲薄己
爱民遵孝道扵先君布仁义扵寰海提拔
幽隐以进贤良屏除奸谗以厚风俗臣家
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
自有馀饶至扵臣在外任别无调度随身
衣食悉仰扵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
死之日不使内有馀帛外有赢财以负先
帝陛下也臣亮临楮不胜涕泣激切祁恳
之至
孔明写毕分付杨仪曰吾死之后不可彂丧
若司马懿来追将吾先时木雕成吾之原身
安扵车上以青纱幪之勿令人见汝可一顺
一逆布成长蛇之阵回旗返鼓若魏兵追来
令人马不许错乱却将吾原身推出令大小
将士左右而列懿若见之必急走矣待魏兵
退去方可发丧丧车上可作一龛坐扵车上
用米七粒少用水放扵口中足下安明灯一
盏置柩扵毡车之内军中安静如常切勿举
哀则将星不坠矣吾阴魂自起镇之先令后
寨先行然后一营一营缓缓而退汝等文武
皆尽心报国不可负职也杨仪听令曰丞相
少虑仪并不敢有违丞相之言也是夜孔明
令人扶出仰观北斗遥指之曰此吾之将星
也众视之只见其色煌煌欲坠孔明以剑指
之口中念咒咒毕急回帐中不醒人事忽李
福又到见孔明昏绝口不能言乃大哭曰我
误国家大事也须臾孔明复醒开目视之见
李福立扵榻前孔明曰公此一来必是天子
问谁可任大事蒋公琰可矣福曰公琰倘不
在谁可继之孔明曰费文伟可以继之福欲
又问孔明不答而逝时建兴十二年秋八月
二十三日也寿五十四岁后晋史官陈寿评
之曰
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
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
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
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餙者虽轻必戮善无
微而不赏恶无纎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
其本循名责实虗伪不齿终扵邦域之内
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
心平而劝戒明也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
之亚匹矣
蜀人杨戏赞曰
忠臣英高献策江滨攀吴连蜀权我世真
受遗阿衡整武齐文敷陈德教理物移风
贤愚兢心佥亡其事诞静邦外四裔以绥
屡临敌庭实耀其威研精大国恨扵未夷
唐贤元微之作孔明庙赞曰
拨乱扶危主殷勤受托孤英才过管乐妙
策胜孙吴澟澟出师表堂堂八阵图如公
令盛德应叹古今无
白乐天言先主能用孔诗诗曰
先生晦迹卧山林三顾那逢圣主寻鱼到
南阳方得水龙飞天汉便为霖托孤既尽
殷勤礼报国还倾忠义心前后出师遗表
在令人一览泪沾襟
宋程伊川挽孔明诗曰
六出雄师度剑关运谋设策笑谈间巍巍
功业盖三国澟澟威风镇八畨羽扇纶巾
扶福稷忠肝义胆展江山壮怀未遂身先
丧提起令人血泪斑
后宋尚书姚伯善吊孔明古风曰
火精秒暮当桓灵妖氛蔽日豺狼横操虽
汉相实汉贼逼胁万乘迁神京三袁刘表
孙破虏坐视王室扬旗旌豫州哀愍世无
主殷勤三顾茅庐行先生感激弃耒耜坐
间谈论诛鲲鲸运谋东吴破赤壁长剑西
指烟尘清托孤泣涕请继死愿效忠贞竭
股肱祁山六出世罕比折冲不用施刀兵
中兴功业耀神武灭伏鼠盗潜无踪苍天
何事绝炎汉半夜耿耿长星倾可怜豪俊
志不遂哽咽忿气空填胸
宋陈兰石先生叹孔明诗曰
亘古英雄世莫俦匡君功业并伊周出师
未必摧梁木始觉天心已厌刘
宋椘菊山先生赞孔明诗曰
七星坛上东风急五丈原头秋月明先生
不是无才谓天意俄然欲变更
宋参政叶士能赞孔明诗曰
退莫追兮进莫攻来如风雨去无踪神机
妙略谁能测果是人间一卧龙
胡曾先生诗曰
蜀相西驱十万来秋风原下久徘佪长星
不为英雄住夜半流光落九垓
后史官朱黼论孔明曰
孔明高卧南阳自比管乐时人莫之许也
余切论之孔明王者之佐伊尹之俦也管
乐之比特主乎拨乱继绝之志一时自寓
之言耳奚足以知孔明哉夫孔明之扵伊
尹所遇虽异处心则同要未可以差殊观
也夫躬耕有莘而乐尧舜之道躬耕南阳
而吟梁父同一隐晦也聘币三往而后起
枉驾三顾而后从同一出处也一夫不被
则有纳沟之耻汉室未复则为一己之责
同是自任也伊尹往来汤桀之间二国不
以为间就桀而复伐之天下不以为叛相
太甲而复放之复太甲而终相之天下不
以为专孔明兄弟分仕三国国人不以为
二劝昭烈伐刘璋而迄取之后世不以为
贪昭烈令辅后帝且曰苟不可辅公自取
之孔明不以为嫌专国一十二年后帝不
以为偪果何修而得此哉孟子曰伊尹耕
扵有莘之野非其道也非其义也禄之天
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岂非其素所
不屑者足以取信扵人哉方孔明萧然草
庐之中资衣食扵耒耜之业拥膝长啸不
求闻逹顾岂有一毫富贵之念迫之而起
要为天下大义拨乱继绝耳其肻以天下
动其心乎其肻以负其主以利其家乎其
肻为不义以利其身乎
初蜀长水校尉廖立自谓才名宜为诸葛之
副尝以职佐游散怏怏怨谤无已扵是孔明
废立为民徙之汶山及闻孔明亡而垂泣曰
吾终为左衽矣李平闻之亦大哭病死平常
冀亮复收已得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也后
史官习凿齿论廖立李平曰
昔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而无怨言
圣人以为难诸葛亮之使廖立垂泪李严
〈即李平也〉致死岂徒无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
而邪者取法鉴至明而丑者亡怒水鉴之
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水鉴
无私犹以免谤况大人君子怀乐生之心
流矜恕之德法行扵不可不用刑加乎自
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诛之而不恕天下有
不服者乎
后南轩张氏赞孔明曰
维忠武侯识其大者仗义履仁卓然不舍
方卧南阳若将终身三顾而起时哉屈伸
难平者事不昧者几大纲既得万目乃随
我奉天讨不震不竦惟一其心而以时动
噫侯此心万世不泯遗像有严瞻者起敬
晋永兴年间镇南将军刘弘至隆中
观孔明故宅立碑以表其闾命太傅
掾犍为李兴撰文其文曰
天子命我扵沔之阳听鼓鼙而永思庶先
哲之遗光登隆山以望远式诸葛之故乡
盖神物应机大器无方通人靡滞大德不
常故谷风发而驺虞啸云雷升而潜鳞骧
挚解褐扵三聘尼得招而褰裳管豹变扵
受命贡感激以回庄异徐生之摘宝释以
龙扵深蔵伟刘氏之倾盖鼓吾子之周行
夫有知已之主则有竭命之良固所以三
分我九鼎跨带我边疆抗衡我北面驰骋
我魏疆者也英哉吾子独舍天灵岂神之
祇岂人之精何思之深何德之清异世通
梦恨不同生推子八阵不在孙吴木牛之
奇则非般模神弩之功一何奇妙千井霁
甃又何秘要昔在颠夭有名无迹孰若吾
侪良筹妙画减文既没以言见称又未若
子言行并征夷吾反玷乐毅不终奚比扵
尔明哲守冲临终受寄让过许由负扆莅
事民言不流刑中扵郑教美扵鲁蜀氏之
耻可谓安堵匪皋则伊宁彼管晏岂徒圣
宣慷慨屡叹昔尔之隐卜惟此宅仁智所
处能无规廓日居月诸时殒其夕谁能不
没贵有遗格惟子之勋移风来世咏歌典
馀懦夫将厉遐哉邈矣厥规卓矣几若吾
子难可究已畴昔之乖万里殊途今我来
思觌尔故墟汉高归魏扵丰沛太公五世
而反周想魍魉以彷髴冀影响之有馀魂
而有灵岂有识诗
后尹直赞孔明曰
炎祚告终仅遗馀烬卧龙南阳起应三聘
首陈经济区画素定曰彼魏吴孰如同姓
师行仁义兵列八阵流马木牛人和莫竞
七纵七擒式示权劲历事两朝心殚力尽
出师二表伊训说命大星陨营天胡弗愁
百世景仰惟忠惟正
是夜天愁地惨月色无光孔明奄然归天姜
维杨仪皆依孔明旧制而行不敢妄动纎毫
遂依遗法成殓置扵车上用龛盖之令三百
心腹人守护即传密令教魏延断后杨仪次
之各处营寨一一退去却说司马懿夜观天
文见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扵
西南方坠扵蜀营之分三投再起投大起小
隐隐有声懿大惊曰今诸葛孔明死矣即刻
传示各营懿遂亲引铁骑当先追赶未知如
何且听下回分解
死诸葛走生仲逹
却说司马懿知孔明身死急起大兵追之方
出寨门忽然自省乃与二子曰孔明善会六
丁六甲遁法今见吾久不出战故以此术诈
死诱我追之今若追赶必中计矣因此复回
遂令夏侯霸暗引轻骑望五丈原山僻哨探
消息去了却说魏延在本寨昨作一梦梦见
头上生二角醒来甚疑坐而待旦忽报行军
司马赵直到延请入问之曰久知足下湥明
易理吾夜梦头生二角烦足下决其吉凶也
直答曰此乃大吉之兆也麒麟头上有角苍
龙头上有角乃变化升腾之象将军所到之
处不战而获全功也延大喜曰如应公言自
当重谢赵直辞延出寨行不十里正遇尚书
费祎祎问之直告曰适到魏延营中延梦头
生二角令我圆之本非吉兆但恐见怪故以
麒麟苍龙之事而解也祎曰公何以知之直
曰角之一字刀下用也今头上用刀其凶甚
矣祎曰君勿泄漏惟你我知之直别去祎到
魏延寨中令左右退去乃告曰昨夜三更丞
相辞世去了临亡时再三丁宁传示令将军
断后以当司马懿缓缓而退不可彂丧兵苻
在此可起兵也延曰何人理丞相之大事耶
祎曰丞相一切事务尽托与杨仪用兵密法
口诀皆授与姜维此兵苻乃杨仪之令也延
大怒曰丞相虽亡吾今见在杨仪乃府下之
人焉能任此大事只可扶柩入川择地迁葬
吾自率大兵攻之必要成功岂可因丞相一
人而废国家大事祎曰丞相遗令教且暂退
不可泄漏将军何故欲自战也延愈加大怒
曰丞相当时若听吾计取长安久矣向者杨
仪欲烧吾扵葫芦谷内幸得天祐降下大雨
因此火灭方保全生至今尚未雪恨吾官见
任前军征西大将军南郑侯安肻与长使杨
仪断后耶祎曰将军之言是也杨仪只是一
长史而已如何总制我等宁死不受辱矣延
曰公可助吾吾自教诸寨不动以图进取祎
曰愿从公之命延曰公若果有此心当同佥
盟状祎欣然押写讫延设席相待祎曰虽然
如此不可轻动令敌人之耻笑也待吾自见
杨仪以利害说之令彼退与兵权只扶柩入
川仪乃文字之人必然从矣延听其言祎遂
辞了魏延上马迳到大寨见杨仪细言其事
仪曰无事丞相临亡之时分付曰魏延勇烈
敌人皆惧因此不忍害之吾教他断后本知
不服故以兵符探其心今果应丞相之言当
令姜伯约断后按丞相法度而行缓缓而退
扵是姜维断后杨仪领兵扶柩先行二人掌
管内外之事却说魏延见费祎去久不来心
中疑惑乃唤马岱商议岱曰某见费祎出的
辕门外纵马加鞭而去其人之言必是诈也
延就令马岱引十馀骑去探消息回报曰后
军乃是姜维总督前军太半已退入谷中去
了延大怒曰竖儒安敢戏吾耶吾必杀之即
拔寨引兵尽望南行却说夏侯霸引兵到五
丈原看时不见一人遂回报司马懿懿问虚
实霸曰川兵车仗尽已去了只有姜维断后
魏延寨中并无一人远远望见投山僻小路
去了其馀诸寨人马尽皆退去懿听毕跌足
曰孔明死矣可火急调兵追赶诸将问曰都
督何以知之懿曰五臓皆损岂能生乎遂起
兵引二子赶来夏侯霸曰都督不可轻追当
令偏将掩杀可也懿曰他人不知法则遂自
引兵一齐杀奔五丈原来魏兵鼓噪摇旗杀
入寨时果无一人懿回顾二字曰汝急催后
军赶来吾自引兵前进司马师司马昭在后
催督大兵懿自引兵追到山脚下见川兵不
远乃奋力赶来忽然山后一声炮响鼓角喧
天喊声震地懿大惊失色只见蜀兵旗号皆
返树林中影影飘出中军大旗上书一行大
字题曰大汉丞相诸葛武侯懿定晴看时见
中央十数员上将拥出一辆四轮车来车上
端坐孔明纶巾羽扇鹤𣰉皂绦车前一将全
副彼挂勒马挺枪大叫曰反贼司马懿早早
受降丞相在此懿视之乃天水人民姓姜名
维字伯约懿大惊曰孔明尚在吾轻入重地
中其计矣回马便走魏兵魂飞𩲸散弃甲抛
戈丢盔撇戟各逃性命你我不能相顾互相
践踏死者无数司马懿纵马奔走五十馀里
背后两员将赶上扯住马嚼环而言曰都督
勿惊蜀兵去远了懿喘息半晌神色方定视
之乃夏侯霸夏侯惠也二将曰川兵退去必
留断后兵也可再起兵追之懿不敢决乃徐
徐按辔与霸惠二人寻小路遂引败兵而归
本寨懿令众将各引兵四散哨探乡民犇告
曰蜀兵退入谷中之时哀声震地军中扬起
白旗丧旛孔明果然死矣止留姜维断后只
有一千兵来报司马懿懿曰鼓声大震何意
也乡民曰乃是蜀兵返旗擂鼓而退车上孔
明乃木雕者懿叹曰吾能料其生不能料其
死也因此蜀中人谚曰死诸葛走生仲逹后
人有诗曰
高垒深沟可料生不能料死勒追兵返旗
鸣鼓先奔走司马应知诸葛能
又诗曰
长星半夜落天枢奔走犹疑亮未殂关外
至今人冷笑不知司马愧何如
却说司马懿问了的实遂又令众将引兵在
前追赶懿随后而来赶到伏兵之所见树林
中虗设孔明旗号懿安心追之赶到赤岸坡
懿见蜀兵去远乃与众将曰今蜀兵远去追
之何益不如回师众将曰倘蜀兵复来如之
柰何懿曰今孔明已亡再无人敢领此职我
等皆高枕无忧矣遂班师而回一路上见孔
明安营下寨之所前后左右整整有条懿叹
曰此天下之奇才也众将观之无不骇然后
人有诗曰
长蛇盘曲转山排万叠屯云次第开诸葛
军营蔵造化故令司马叹奇才
扵是司马懿兵回长安分调众将各守隘口
懿自回洛阳面君去了却说姜维排作长蛇
阵缓缓退入栈阁道口有人报说司马懿追
至赤岸坡回去了因此杨仪更衣发丧举哀
哭声震天川兵皆撞跌而哭太半不食死者
无数杨仪遂令随处葬埋后人有诗曰
武侯魂已升天去军士号啕血泪流因念
从前恩德重甘心不食丧荒丘
却说蜀兵前队正回到栈阁口边忽见前面
火光冲天喊声震地伏兵拦路众将惊曰谁
想此处有伏兵耶焉能去之即来报知杨仪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武侯遗计斩魏延
却说杨仪听知此事忙令人哨探回报曰烧
栈道者乃是魏延仪大惊曰丞相在日料此
人久后必反今果然如此今断其归路如之
柰何费祎曰此人必先捏奏天子诬我等造
反故烧断栈道也我等亦当表奏天子陈魏
延之反情然后图之姜维曰此间有一小径
名槎山虽然崎岖险峻可以抄出栈道之后
众皆从之一面写表飞奏去讫一面将人马
望槎山小道进发凡遇乡民佯言讨贼扵是
先令二使去讫随后费祎又来却说后主在
成都寝食不安动止不宁夜作一梦梦见成
都锦屏山崩倒遂大惊觉坐而待旦集众文
武入朝圆梦有谯周奏曰臣昨夜仰观天文
见一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而落扵西南
主丞相有大凶之事今陛下梦山崩者正谓
此兆者也后主愈加惊怖复问周曰李福因
何久不回也忽报李福至后主急召入问之
福顿首泣奏曰臣到五丈原营中时丞相已
不醒人事众将正伏地而哭丞相复苏湏臾
开目见臣在侧未曾臣言便先问曰天子令
你来问后事也蒋公琰可托臣又问之丞相
曰费文伟可也臣再问时丞相不答瞑目而
亡臣不敢稽迟故星夜而来后主听知大哭
曰天丧我也哭倒扵龙床之上侍臣扶入后
宫吴太后闻知亦放声大哭不已内外文武
如丧考妣军民无不哀恸后主连日涕泣饮
食顿减不能设朝忽报征西大将军南郑侯
魏延表奏杨仪劫夺丞相灵柩举众造反群
臣大骇入宫啔奏后主此时吴太后亦在宫
中后主听知大惊无措倒在龙榻之上不能
起身吴太后坐扵榻前迸臣读魏延表曰杨
仪自总兵权率众造反劫丞相灵柩欲引敌
人入境臣先烧断栈道以兵守御然后讨之
后主曰魏延乃英雄之将足可拒杨仪等众
何故烧其栈道也吴太后曰常闻先帝有言
说孔明能识魏延脑后有反骨每欲斩之为
因怜其勇烈亦未得便也今奏杨仪等造反
内有不明杨仪乃文字之人丞相委以长史
之任如何敢反今日若听此一面之词杨仪
等必投魏矣此事当深虑远议可也文武官
员正商议问忽报长史杨仪紧急表奏近臣
拆表读曰
长史绥将军臣杨仪诚惶诚恐顿首谨表
丞相临终将大事委扵臣照依旧制不可
变更使魏延断后姜维次之今魏延不遵
丞相遗令自提本部人马搀越先入汉中
即日放火烧断栈道劫丞相丧车逆从魏
宼阻其归路意在火速具表以闻
众官听毕默然无语太后曰卿等所见若何
蒋琬奏曰臣非敢为一己之私愿从公议杨
仪为人虽然禀性多急不能容物至扵筹度
粮草参赞军机与丞相办事多时今丞相临
终委以大事非背义之人也魏延自恃功高
常有不平之心口出怨言久矣今见杨仪总
兵心中不服又挟私雠故烧栈道断其归路
又诬奏而害之臣愿将全家良贱敢保杨仪
不反实不敢保魏延董允亦奏曰杨仪虽有
市井之志实不敢反背朝廷魏延虽有功劳
常有怨丞相之意本欲反投归魏又见杨仪
总制兵马故烧栈道以断归路虗上表以杀
害反逆之心可见矣多官一齐奏曰二公之
言是也扵是文武及近侍官只保杨仪不保
魏延后主曰若魏延果反何人当之蒋琬又
奏曰丞相素疑此人必遗计与杨仪若杨仪
无才安能退入谷口延必中计矣陛下宽心
不多时忽奏魏延又有表至告称杨仪背反
后主正览表间杨仪表又到具奏魏延反情
二人节连各陈是非忽报费祎又到细奏魏
延反情群臣皆奏曰本是魏延之罪实非杨
仪之罪也后主曰若如此且令董允假节释
劝用好言抚慰允拜辞后主而去却说魏延
烧断栈道兵屯扵南谷把住隘口自以为久
计不忆杨仪姜维星夜引兵抄在南谷之后
仪恐汉中有失却教先锋何平引三千兵依
孔明所遗密计而行仪同姜维等引兵扶柩
望汉中而来且说何平引兵迳到南谷之后
擂鼓呐喊有人来报魏延说杨仪令先锋何
平引兵自槎山小路抄来搦战延大怒急披
挂上马提刀引兵来迎两阵对圆何平出马
大骂曰反贼魏延安在延亦骂曰汝等助杨
仪造反何敢骂我耶平叱之曰丞相近亡身
尚未冷汝軰焉敢反邪乃扬鞭指川兵曰汝
等军士皆是西川之人川中有父母妻子兄
弟亲朋可念丞相之恩休助反贼各回家乡
听候赏赐众军闻知大喴一声自去太半延
大怒挥刀纵马直取何平平挺枪来迎战有
数合平诈败而走延随后赶来弓弩齐发延
却复回延见众兵溃散转怒赶上杀了数人
只有马岱三百兵不动延与岱曰吾平生有
眼如盲不识好人旧日随吾战将皆弃吾而
去惟公在此吾杀了杨仪先雪此恨后取两
川易如反掌与公同享富贵生死休离寸步
马岱大声而言曰吾恨诸葛亮不肻大用今
遇明公愿尽心竭力以图进取延大喜遂与
马岱追杀何平平引兵飞奔而走魏延与马
岱商议曰我等投魏若何岱笑曰将军之言
不智甚也延曰目下兵少粮缺安能济事乎
岱曰大丈夫武艺过人不自霸业何故区区
屈膝扵他人之下哉吾观将军智勇足备两
川之士谁敢敌乎吾愿同将军先取汉中若
此处得之民足可为兵粮足可为食西川唾
手而可得也将军又何疑焉延曰公言是也
遂同马岱引兵直取西郑却说姜维在南郑
城上见魏延马岱耀武扬威风拥而来维令
拽起吊桥延岱二人大叫早降维令从人请
杨仪商议曰魏延勇猛又有马岱相助虽然
军少难以退也仪曰丞相临终遗与一锦囊
嘱之曰若魏延反时临城扣敌对阵之时方
可开拆便有斩延之计也今果如此当可视
之仪遂取出锦囊拆封看时题曰待与魏延
对敌马上方许折开维喜曰既丞相有戒约
长史当收执吾先引兵出城列成阵公便可
来姜维披挂上马绰枪在手引三千军开了
城门一齐冲出鼓声大震排成阵势维挺枪
纵马立扵门旗下高声大骂曰反贼魏延丞
相不曾亏你今日如何背反耶延横刀勒马
而言曰伯约不干你是只教杨仪来杨仪在
门旗影内拆开锦囊视之如此如此仪大喜
轻骑而出立马扵阵前手指魏延忻然而笑
曰丞相在日知汝久后必反教吾堤备今果
应之汝敢在马上连叫三声谁敢杀我便是
大丈夫吾就献汉中城池与汝延大笑曰杨
仪匹夫听着若孔明在日吾却惧他三分他
今已死天下谁敢敌吾也休道连叫三声便
叫三万声有何伤哉遂提刀按辔扵马上大
叫曰谁敢杀我言未毕脑后忽一人厉声而
应曰吾敢杀汝手起刀落斩魏延扵马上众
皆骇然斩魏延者乃马岱也原来孔明火烧
木栅寨时实欲将司马懿魏延皆要烧死故
与魏延五百军为引诱之兵不想天降大雨
其计不成却诈归罪扵杨仪又痛责马岱受
以密计只待口中之言便斩魏延延因此不
疑乃求岱为部将见孔明已亡遂与岱同反
到南郑城下杨仪读罢锦囊已知伏下马岱
在内故依计而行果然应之后人有诗曰
诸葛先明识魏延已知久后反西川故留
马岱常监守计应登时斩魏延
马岱斩了魏延大小川兵尽归马岱杨仪下
令将魏延三族尽皆诛之遂具表星夜奏闻
后主后主降旨曰既已名正其罪仍加前功
赐棺椁葬之然后召一班出征文武官员赴
成都面君杨仪等扶柩到成都后主引文武
官僚尽皆挂孝出城二十馀里迎接后主放
声大哭上至公卿大夫下及山林百姓男女
老𢆲无不恸哭哀声震地闻扵四远后主扶
柩入城成都居民各家门首尽皆设祭拜哭
停柩扵丞相府中其子诸葛瞻字思远守孝
候葬后主还朝杨仪自缚请罪后主教近臣
去其缚曰若非卿能效丞相所行灵柩何由
得归魏延如何得灭大事保全皆卿之功也
遂加杨仪为中军师马岱有忠义之功就任
魏延之爵仪呈上孔明遗表后主览毕大哭
乃连日不能设朝欲卜地迁葬费祎入奏曰
丞相临终命葬扵定军山为墓不用墙垣砖
石亦不用一切祭物后主从之择本年十月
吉日后主亲送灵柩至定军山迁葬文武官
僚军民百姓尽皆挂孝拜哭而祭哀声大举
震动天地后主降诏致祭谥号忠武侯
诏曰惟君体资文武明叡䔍诚受遗托孤
匡辅朕躬继绝兴征志存靖乱爰整六师
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镇八荒将建殊功
扵季汉参周伊之巨勋如何不吊事临垂
克遘疾殒丧朕用伤悼肝心若裂夫崇德
序功朕纪行命谥所以光照将来刊载不
朽今使使持节左中郎将杜琼赠君丞相
武乡侯印绶谥君为忠武侯魂而有灵嘉
兹宠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后主率文武迁葬已毕令建庙扵沔阳四时
享祭后杜工部见庙前大柏树乃三国时所
种有感而作诗曰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
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
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
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又诗曰
长星昨夜坠前营讣报先生此日倾虎帐
不闻施号令麟台惟显著勋名空馀门下
三千客辜负胸中十万兵好看绿阴清昼
里扵今无复迓歌声
朱子曰
子房用智之过有微近谲处小者如蹑足
之类其大则挟汉以为韩而终身不以语
人也若武侯即名义俱正无所隐匿其为
汉复雠之志如青天白日人人得而知之
有补扵天下后世非子房比也盖为武侯
之所为则难而子房投间乘隙得为即为
故其就之为易耳顷见延平李先生亦言
孔明不若子房之从容而子房不若武侯
之正大也
苏东坡作武侯庙记曰
密如鬼神疾若风雷进不可当退不可追
昼不可攻夜不可袭多不可敌少不可欺
前后应会左右指挥移五行之性变四时
之令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真卧龙也
又赞曰
忠武英高献策江滨攀吴连蜀权我世真
受遗秉衡整武齐文敷陈德教理物移风
贤愚竞心佥忘其身诞静邦内四裔以绥
屡临敌庭实耀其威厉精大国恨扵未夷
却说后主回到成都忽近臣奏曰边庭飞报
东吴全综引兵数万屯扵巴丘界口未知何
意后主大惊曰丞相新亡东吴负盟侵界如
之柰何庄琬奏曰臣保王平张嶷亦引兵数
万屯扵永安以防不虞陛下再命一人去东
吴报丧以揣其心后主曰须得一舌辩之士
可也谁人敢去言未毕一人应声而言曰微
臣愿往未知是谁下回便见
魏折长安承露盘
却说欲去东吴为使者乃南阳安众人也姓
宗名预字德艳〈音熎〉官任参军右中郎将后主
大喜预奏曰臣虽不才愿往东吴为使蒋琬
亦奏曰须得此人方可后主凖奏即命宗预
往东吴为使去了却说宗预星夜迳到金陵
入见吴主孙权礼毕只见左右人皆着素衣
权作色而言曰吴蜀以为一家卿主何故西
增白帝之守也预曰臣以为东益巴丘之戒
西增白帝之守皆事势宜然俱不足以相问
也权大喜而笑曰蜀人此等真俊杰耳不亚
扵邓芝乃唤宗预曰朕闻丞相新亡日每流
涕宗族官僚尽皆挂孝朕恐魏人乘丧取蜀
故增巴丘守兵万人以为救援别无他意也
预顿首拜谢权曰朕既许以同盟安有背义
之理预曰天子因丞相新亡特命臣赴陛下
前报丧也权取金鈚箭一枝折之为誓曰朕
吴国之君若负前盟绝灭子孙又命使赍香
帛奠仪入川致祭宗预拜别吴主迳还成都
入见后主礼毕奏曰吴主因丞相新亡亦自
流涕令诸葛瑾合家挂孝恐魏人乘虚而入
故设巴丘之守两国通好已后并无违誓后
主大喜重赏宗预厚待吴使去讫遂依孔明
遗言加蒋琬为丞相大将军录尚书事加费
祎为尚书令同理丞相事加吴懿为车骑将
军假节督汉中姜维为辅汉将军平襄侯总
督诸处人马同吴懿出屯汉中以防魏兵其
馀将校各有封赏杨仪见不委用口出怨言
曰昔日丞相新亡之时我若将全师投魏不
致如此受寂寞也近臣闻知奏与后主后主
急召蒋琬等商议费祎出班奏曰向者杨仪
扵丞相前累谮魏延因此逼反人皆知之后
主大怒即将杨仪下狱勘问招成欲斩之蒋
琬奏曰仪虽有罪但日前随丞相曾立功劳
未可斩之当废为庶民后主从之遂贬杨仪
赴汉中嘉郡为民仪羞惭至甚自刎而死自
此两川太平姜维屯积粮草以为二十年之
计乃蜀汉建兴十三年也却说魏主曹叡时
青龙三年蜀吴二国皆不兴兵封司马懿为
太尉总督军马安镇诸边懿拜谢而回洛阳
去讫魏主在许昌大兴土木建盖宫殿三年
已完又来洛阳盖造朝阳殿太极殿又筑总
章观俱高十丈又立崇华殿青霄阁凤凰楼
九龙池命博士马钧监造不拘财力但要极
其华丽皆以金玉妆餙雕梁画栋碧瓦金砖
重重锦绣件件鲜明光辉耀日选天下巧匠
三万馀人民夫三十馀万不分昼夜而造遇
有不便者公卿大夫负土搬砖起造人民号
注怨声不绝司徒董寻上表谏曰
伏自建安以来野战死亡或门殚户尽虽
有存者遗孤老弱若今宫室狭小当广大
之犹宜随时不防农务况作无益之物耳
其朝阳殿太极殿总章观崇华殿青霄阁
凤凰楼九龙池此皆圣明之所不兴也其
功三倍扵殿宇陛下既尊群臣显以冠冕
被以文绣载以华舆所以异扵小人今陛
下使以穿方举土面目垢黑衣冠了乌沾
体涂足毁国之光以崇无益甚非谓也孔
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忠无礼
国何以立臣知言出必死而自比扵牛之
一毛生既无益死有何损秉笔流涕心与
世辞臣有八字臣死之后累陛下矣将奏
沐浴以待命终
魏主览毕大怒曰司徒董寻不怕死也左右
奏曰扵法当斩之曹叡曰朕见此人素有忠
义今且废为庶人再有妄言者枭首示众遂
将董寻贬为民乃召马钧问曰朕所建高台
峻阁欲与神𠎣往来以求长生不老之方钧
奏曰陛下曾闻汉武帝所建柏梁台乎叡曰
朕未知其详卿试言之钧曰汉朝二十四代
惟武帝享国最久眉寿极高服天上日精月
华之炁也扵长安宫中建一台名曰柏梁台
上立铜人手捧一盘名曰承露盘接三更时
分北斗所降沆〈音亢〉瀣〈音解〉之水其名曰天浆又
曰甘露用美玉为屑调和服之自然反老还
童而无百病矣叡大喜即命马钧引一万人
星夜迳到长安令人夫搭起木架周围上柏
梁台去先拆铜人不移时间用五千人连绳
引索旋环而上马钧下令教人先拆了铜人
金盘多人并力拆下铜人来只见铜人潸然
泪下众皆大惊忽然台边一阵狂风起处飞
砂走石急若骤雨一声响亮就如天崩地裂
闻扵四远其台高二十丈铜柱圆十围即时
倾折压死千馀人钧尽皆将尸焚之独取铜
人并金盘回洛阳入见魏主献上铜仙人承
露盘细奏其事魏主问曰铜柱安在钧奏曰
约重百万斤不能易至叡令人打碎铜柱运
来洛阳又铸两个铜人号为翁仲列扵司马
门外又铸铜龙凤两个龙高四丈凤高三丈
馀立在殿前又扵上林苑中栽种奇花异木
蓄养俊兽灵禽又选美女千馀人为宫娥少
传杨昇上表谏曰
臣闻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
而天下乐其业及至毁周或堂法三尺度
以九筵耳古之圣帝明王未有宫室之高
丽以雕弊百姓之财力者也桀作琁室象
廊纣为倾宫鹿台以丧其社稷楚灵以筑
章华而身受其祸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
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灭夫不度万民之
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忘者也陛下当
以尧舜禹汤文武为法则夏桀殷纣楚灵
秦皇为深诫高高在上实监后德慎守天
位以承祖考巍巍大业犹恐失之不夙夜
敬止允恭恤民而乃自暇自逸惟宫台是
侈是饬必有颠覆危亡之祸易曰丰其屋
蔀〈音剖〉其家窥其户阗〈音宽〉其无人王者以天
下为家言丰屋之祸至扵家无人也方今
二虏合从谋危宗庙十万之军东西奔赴
边境无一日之娱农夫废业民有饥色陛
下不以为忧而营作宫室无有已时使国
亡而臣可以独存又不言也君作元首臣
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孝经云天子
有争臣十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臣虽驽
怯敢忘争臣之义言不切至不足以感陛
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将坠
扵地使臣身死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
之年也谨叩指沐浴伏俟重诛谨具表以
闻
魏主曹叡看讫大怒扯碎表章叱武士推出
内门之外欲上辇幸上林苑忽一人披头散
发身挂纸钱跪扵辇前叡视之乃太子舍人
沛国人姓张名茂字彦林茂手擎表章而谏
叡下辇复坐于殿上开表视之其表曰
臣闻陛下天之子也百姓吏民亦陛下之
子也今夺彼以与此亦无以异扵夺兄之
妻妻弟也扵父母之恩偏矣又诏书得以
生口年纪颜色与妻相当者自代故富者
则倾家尽产贫者举假贷贳贵买生口以
赎其妻县官以配士为名而实内之掖庭
其丑恶乃出与士得妇者未必喜而失妻
者必有忧或穷或愁皆不忘夫君有天下
而不得万姓之懽心者鲜不危殆且军旅
在外数万人一日之费非但千金举天下
之赋以奉此役犹将不给况复有掖庭非
员无录之女椒房母后之家赏赐横与内
引交引其费半军昔汉武帝好神仙信方
士掘地为海封土为山赖是时天下为一
莫敢与争者耳自汉末里乱以来四十五
载马不舍鞍人不释申每一交战血流遍
野疮痍号哭之声扵今未已犹有强宼在
边围危魏室陛下不战战业业念崇节约
而乃奢靡是务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后园
建承露之盘快耳目之观然亦足以骋宼
雠之心矣惜乎舍尧舜之节俭而为汉武
帝之侈事臣切为陛下不取也愿陛下沛
然下诏为万机之父母恤妻子之饥寒问
民之疾而除其所恶实仓廪缮甲兵恪恭
以临天下诚如是则吴贼面缚蜀虏与榇
不待诛以自伏太平之路可计日而待也
陛下何劳神思扵海表军旅高枕战士备
员今群公皆缄口结舌臣不敢不上瞽言
以尽人臣之职也臣年五十常恐至死无
以报国是以投躯殁身冒昧圣听伏惟陛
下开天地之明察肝胆之谏沐浴候诛谨
表以闻
却说魏主曹叡览毕表文勃然大怒曰张茂
只是一中书令敢出狂言来讥朕耶叱武士
推出斩之茂厉声大骂曰无道昏君早晚必
为虏矣言讫斩之须臾献首扵殿上叡令遍
示多官已毕乃召为钧催造高台铜仙人承
露盘又扵丹墀内铸一大油鼎日日以火熬
油但有谏者烹之因此文武官僚并无一人
敢言皆至司马懿府中细言其事懿曰魏室
已尽矣切莫谏也多官因此各散却说魏主
曹叡将青龙五年改为景初元年有皇后毛
氏乃河内人也先年叡为平原王时出入同
辇及即帝位宠为后妃太和元年立为皇后
后叡因宠郭夫人将毛后目不正视郭夫人
极有颜色聪慧叡甚敬之日每取乐月馀不
出宫闼是岁春三月上林苑中百花争放叡
同郭夫人到御花圆中赏玩扵花萼楼上饮
酒郭夫人问曰何不请毛皇后同乐叡曰若
彼在朕涓滴之水不能下咽喉也遂令宫娥
四壁守把不令毛皇后知道却说毛皇后见
叡一月馀日不入正宫是日引十馀个宫人
闲来翠花楼上消遣只听得乐声嘹喨乃问
曰何处动乐一宫官启曰乃圣上与郭夫人
扵御花园中赏花饮酒毛皇后闻之心中烦
恼不已遂回宫安歇次日毛皇后引宫官乘
小车出宫游戏正迎见魏主扵曲廊之间乃
笑曰陛下昨日赏玩北园其乐不浅也叡大
怒叱宫官即将毛皇后绞死遂捉昨日侍奉
之人到一齐杀了乃立郭夫人为皇后却说
郭皇后一日与叡饮酒乃问杀宫娥之故叡
曰朕令左右不许教毛氏知之毛氏知之必
因此軰泄漏朕故尽皆杀矣时景初二年春
正月有长安飞报紧急军情乃幽州刺史毋
丘俭上表报称辽东公孙渊举众造反自称
号为燕王改元绍汉元年建造宫殿设立官
职见今兴兵入宼摇动北方叡闻知大惊即
聚文武官僚商议起兵退公孙渊之策未知
何人敢领此重任破敌毕竟如何且听下回
分解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二十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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