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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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 经部三十
○春秋类存目一
旧本题“宋欧阳修编”,明万历中刊版也。取《左传》之文略为删削。每篇之首,分标《叙事》、《议论》、《词令》诸目。又标《神品》、《能品》、《真品》、《具品》、《妙品》诸名及《章法》、《句法》、《字法》诸字。前有庆历五年修《自序》。《序》中称胡安国《春秋传》及真德秀《文章正宗》,是不足与辨矣。
是书仅分上、下二卷,而抄本细字乃八巨册。不著撰人名氏,惟冠以乾道八年晋江傅伯成《序》,称为元祐间《春秋》博士刘绚质夫所作。考陈振孙《书录解题》载刘绚《春秋传》,无“道统”二字之名。《文献通考》作十二卷,《玉海》作五卷,与二卷之数亦不合。又振孙称所解明正简切,而此本并无解《经》之语,止钞撮《左氏传》,间及《公》、《谷》、《国语》及略采诸家一二条。且不特《传》文多所删节,即《经》文亦止摘录一二字,如明代坊本之标题。宋人经说,亦无此例。《序》中以“何休学”连为人名,其陋已极。又称后之有功于《春秋》者有杜预、林尧叟。林尧叟乃在南宋中年,伯成此《序》作于南宋之初,何由得见?且《杜林合注》是明末坊间所刻,伯成又何由以杜、林并称乎?又伯成庆元初为太府丞,宝庆初始加龙图阁学士。此《序》既曰乾道八年壬辰,是时伯成方举进士,何得先以龙图阁学士结衔?讹谬种种,不可殚述。伪书之拙,无过是矣。其卷首收藏诸印,亦一手伪造,不足信也。
宋李石撰。石有《方舟易学》,已著录。《左氏春秋传》多有“君子曰”字,林栗指为刘歆所加,其说无据(案栗说见《经义考》所引)。石则以为《左氏传》有所谓“君子曰”者,又有称“仲尼、孔子曰”者,皆示后学以褒贬大法,圣人作《经》之意义。因录为例,凡“君子”七十三条,而以“圣语”三十二条附之,皆无所发明。又以《左传》引《诗》不皆与今说《诗》者同,因取所载一篇一句,悉裒集而阐论之,以蕲合于断章取义之旨。凡一百六十八条,名曰《诗如例》。复采《左传》所载筮词、歌谣三十八事,名曰《诗补遗》。于《经》义悉无大裨益。特当南北宋间,正说《春秋》者掊击三《传》之时,而石独笃志古学,为足尚耳。旧载《方舟集》中,石门人刘伯熊合为一编,题曰《左氏诸例》,实非石之旧名。今仍各标本目。其文则与《方舟易学》仍归诸《方舟集》中,不更录焉。
旧本题曰“宋人撰”,不著名氏。诸家书目亦不著录。其书统论周及列国大势,推其兴废之由。周及鲁、齐、晋、宋、卫、郑、楚、秦,各为一篇,吴、越共为一篇,皆捃拾旧文,为事后成败之论。每句隶事而各引《传》以为之注。其言肤浅,无所发明。
金利鸾孙撰。鸾孙字士贵,旴江人。前有《自序》,称“《握奇图》者,《春秋》家之学也。二百四十二年而该之万八千言。编年以为经,而列五伯内外诸侯以纬之。纵取则年与事类,衡切则国之本末具在。乃各叙事略于其后,一览而思过半矣”云云。据其所言,则此书所重在于《年表》。今《年表》散佚,只存其论,已非銮孙著书之本旨,不足取矣。
元朱申撰。申有《周礼句解》,已著录。是书惟解《左传》,不参以《经》文,盖犹用杜预以前之本。其一事而始末别见者,各附注本文之下,端委亦详。惟《传》文颇有删节,是其所短。如隐公之首删“惠西元妃孟子”一节,则隐桓兄弟之故何自而明哉?
元黄复祖撰。复祖字仲篪,庐陵人。《元史》:“仁宗皇庆三年复科举法,汉人、南人第一场明经、经疑二问,《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内出题。经义一道,各治一经。元统以后,少变程式。易汉人、南人第一场《四书》为本经。”复祖序云:“至正辛巳大科载复有经疑之条。”即《元史•志》所谓变程式之时也。其书以《经》、《传》之事同辞异者求其常变,察其详略,以《经》核《传》,以《传》考《经》,以待学子之问。盖亦比事属辞之遗意。其大旨则专为场屋进取而作,故议论多,而义理则疏焉。
元杨维桢撰。维桢字廉夫,号铁崖,山阴人。泰定四年进士。初署天台尹,改钱清场盐司令。转建德总管府推官,擢江西儒学提举。未及上而兵乱,遂不复仕,放浪于诗酒歌舞之间。明初命修礼乐书,旋以老病辞归。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案宋《礼部贡举条式》、《崇甯贡举令》,《春秋义》题听于三《传》解《经》处出。靖康元年改,止用正《经》出题。绍兴五年礼部议,《春秋》正《经》词语简约,比之五经为略。问目所在,易于周遍。往往州郡问目,重复甚多。每遇程文,鲜不相犯。请仍听于三《传》解《经》处相兼出题。《元史•选举志》所载延祐条例,不言《春秋》出题之法。以维桢是书考之,盖亦以《经》文易复,改为合题。明制《春秋》合题之法,盖沿元旧也。维桢《自序》曰:“《春秋》正变无定例,故关合无定题。笔削有微旨,故会通有微意。初学者不知通活法以求义,场屋中往往不得有司之意。今以当合题凡若干,各题著说,使推其正变无常,纵横各出,以御场屋之敌。”又曰:“学者因是而得其活法,则求《经》之微亦无出于此,不止决科之计。”然其书究为科举而作,非通《经》者所尚也。
旧本题“晏兼善撰”,不著时代。据其兼及合题,是元人也。其书专为场屋而作,义殊肤浅。如解“元年春王正月”云“若就春字正月上用工,则春者天之所为,圣人纪人道之始,全以天道、王道立说亦可”云云,则一书之大指可知矣。
不知何人所编。首载杜预、何休、范甯、胡安国四《序》,次《春秋纲领》,述各家议论。次《春秋提要》,如周十二王、鲁十二公以及会盟战伐之数,并撮举大凡。次《春秋列国图说》。次《春秋二十国年表》、次《春秋诸国兴废说》。凡《经》文之下,皆分注《左氏》、《公羊》、《穀梁》三传,而胡《传》则别为标出,间加音注,别无发明参考之处。考元俞皋《春秋集传释义大成》始于三《传》之后附录胡《传》。吴澄《序》称其兼列胡氏,以从时尚。而四《传》之称亦即见于澄《序》中。知胡《传》躐跻三《传》之列,自元初已然。此本验其版式,犹为元椠,盖当时乡塾读本也。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自序》,署曰“退修庵题”,亦不详何人也。《序》称幼习是《经》,以举进士为业。投老山林,兵火之馀,先世遗书无复存者。间因馀暇,条分大义,立题命意。凡可引用之语,各附于后,又间引先儒破题。盖元末乡塾之陋本也。
△《春秋图说》(无卷数,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列目百二十有二,始《十二公年谱》,终《诸儒传授》。中间《列国世次》、《舆地山川名号》以及《经》、《传》所载名物典故,悉有图有说。其年表皆钞《史记》。其《名号归一图》即冯继先所撰,而分为十九图。至《岁星》、《八音》、《四凶》、《十六相》诸图,则又掇之《五经图》中,《春秋列国图说》,则摭自东坡《指掌图》。又列郑樵《考定诸国地名》及《叙国邑地同异说》、《叙山水同异说》。大抵杂驳不伦,未见精核。卷首题曰《春秋笔削发微》。考杨甲《六经图》中有《春秋笔削发微图》,以此本互勘,一一相合。盖掇取甲书《春秋》一卷,而搀以杂说,伪立此名。卷首有“竹垞”二字朱文印,盖朱彝尊所藏,而《经义考》不著此名。是必后觉其赝托,弃之不录,而所弃之本又为吴氏所收耳。
明饶秉鉴撰。秉鉴字宪章,号雯峰,广昌人。正统甲子举人,官至廉州府知府。朱彝尊《经义考》载秉鉴《春秋会通》十五卷,《提要》一卷。今按此书实四卷,与《春秋会通》另为一书。彝尊盖未见其本,故传闻讹异。其书以《春秋》书时书月难于记诵,故错综而次序之,分十二公为十二篇。先列《经》文于右,而总论其义于后,大旨以胡《传》为宗。
明邵宝撰。宝字国贤,号二泉,无锡人。成化甲辰进士,官至南京礼部尚书。谥文庄。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编乃其读《左传》所记,杂论书法及注解,然寥寥无多。盖随意标识于《传》文之上,亦其《简端录》之类也。其中精确者数条,顾炎武《左传补注》已采之。所遗者,其糟粕矣。
明魏校撰。校有《周礼沿革传》,已著录。是编名《春秋经世》者,盖取《庄子》“《春秋》经世先王之志”语也。所注惟隐公一卷,其注多从《左氏》。然如“公矢鱼于棠”,全录臧僖伯谏词,惟移《传》末“非礼也,且言远地也”二句于《传》首,此亦何需校钞录耶?间有自出新意者,如谓纪子伯、莒子盟于密,当作纪侯子帛,以子帛为纪侯之名;又谓挟卒乃异姓之卿:则又皆杜撰之谈矣。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柟所著他书率笃实近理,惟此书务为新说苛论。凡所讥刺,皆假他事以发之,而所书之本事反置不论。如以“公及邾仪父盟于蔑”、“祭伯来”、“公及戎盟于唐”、“郑人伐卫”、“卫人杀州吁”,皆为平王之罪。又如“叔孙豹卒”,谓《经》不书饿死,乃为贤者讳。谓“郯子来朝”,以其知礼录之。大抵褒贬迂刻,不近情理。至谓书季孙意如之卒为见天道之左,则圣人并怨天矣。其失不止于穿凿也。
明锺芳撰。芳字仲实,琼山人。正德戊辰进士,官至户部左侍郎。是书以《集要》为名,故文殊简略。中间如谓“春王正月”为建子,谓《桓公三年》书“有年”非纪异,谓《襄公二十八年》书卫侯衎非俟其改过,谓《昭西元年》书败狄大卤非讥毁车崇卒,与胡《传》异者不过数条。馀大抵依回其说。甚至如《僖公十七年》夏灭项,胡《传》误以为季孙者,亦因仍不变,无所短长。又多采董仲舒、刘向、刘歆灾异之说,穿凿事应。至以《宣公八年》之大旱为《十五年》税亩之由,事在七年之后,而应在七年之前,尤为乖谬。其采用《公》、《谷》月日之例,既多附会,而采用《左传》,尤无体例。其最甚者,《庄公二十年》“陈杀公子御寇”下,忽注“晋献公患桓、庄之族偪,而士𫇭谮去之”十五字;《僖公二十二年》“宋公伐郑”下,忽附录“被发而祭于野,夷俗皆然”十字;《二十三年》“楚人伐陈”下,忽附录“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八字。此类不可殚数。其采用《左氏》义者,《襄公四年》“叔孙豹如晋”下,惟辨古自歌、工歌二义;《僖公九年》“会于葵丘”下,责宰孔不当阻晋侯;《成公五年》“梁山崩”下,责伯宗之攘善:亦皆与《经》义渺不相关。陈烈《序》乃称其扩前人之所未发,过矣。
明季本撰。本有《易学四同》,已著录。本不信三《传》,故释《经》处谬戾不可胜举。如言惠公仲子非桓公之母,盗杀郑三卿乃晋人使刺客杀之,晋文公归国非秦伯所纳。诸如此类,皆无稽之谈。夫孙复诸人之弃《传》,特不从其褒贬义例而已。程端学诸人之疑《传》,不过以所记为不实而已。未有于二千馀年之后,杜撰事迹,以改易旧文者。盖讲学家之恣横,至明代而极矣。
明丰坊撰。坊有《古易世学》,已著录。是书自称即其先世宋御史中丞稷之《案断》而为之释义,故曰“世学”。然《案断》之名,宋人书目及《宋史•艺文志》皆不著录,向来说《春秋》者亦所未闻。其伪盖无足辨也。
明陆粲撰。粲有《左传附注》,已著录。是编乃其由工科给事中坐劾张璁、桂萼谪都匀驿丞时途中所作。皆纠正《左氏》议论之失,亦柳宗元《非国语》之类。然于《左氏》释《经》之谬,辟之可也。至记事记言,但各从其实。事乖言谬,咎在古人,与纪载者无与也。亦谓之“镌左”,则非其罪矣。甚哉其固也。
明唐枢撰。枢有《易修墨守》,已著录。其论《春秋》,以为不当以褒贬看圣人,只备录是非,使人自见。盖以救宋儒穿凿之失。然谓《春秋》字字褒贬固为偏论,谓《春秋》竟无褒贬则数十特笔亦灼然不可诬也。读者知其矫枉之意可矣。
明赵恒撰。恒字志贞,晋江人。嘉靖戊戌进士,官至姚安府知府。是书本胡氏《传》而敷衍其意,专为科举而设。故《经》文可为试题者,每条各于讲义之末总括二语,如制艺之破题。其合题亦附于后,标所以互勘对举之意。
明严讷撰。讷字敏卿,常熟人。嘉靖辛丑进士,官至武英殿大学士。谥文靖。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以《春秋》所书周及列国之事分隶其国,而仍以鲁十二公之年编之,杂采三《传》附于《经》下,亦间及《国语》、《史记》诸书。其甥陈瓒《序》,称讷请沐三月而成是书。则潦草编排,取盈卷帙,宜但钞录旧文,无所发明考证矣。
明徐浦撰。浦字伯源,浦城人。官监察御史。是书举《左氏》、《公》、《谷》、胡《传》之异同,衷以己意。于胡《传》之深刻者多所驳正,持论颇平允。然每就事论事,不相贯串。如“朱公和卒”,谓不书薨以示褒。不知外诸侯《经》皆书卒也。又凡浦无所论断之条,皆不存《经》之原文,似乎删节圣经,亦非体制。
明傅逊撰。逊有《左传属事》,已著录。是编皆驳正杜预之解,间有考证,而以意推求者多。视后来顾炎武、惠栋所订,未堪方驾。前有《古字奇字音释》一卷,乃《左传属事》之附录,装缉者误置此书中,颇浅陋无可取。后附《古器图》一卷,则其孙熙之所汇编。亦剿袭杨甲《六经图》,无所考订也。
明冯时可撰。时可有《左氏释》,已著录。是书前有《自序》,称先为《左氏讨》,继为《左氏释》,后为《左氏论》。其《释》则训诂为多,《讨》与《论》则皆评其事之是非。不知分为二书,以何别其体例也。然所讨论,皆以意为之,往往失于迂曲。如谓阳虎之攻季氏为必受命鲁君,是真信其张公室也,岂《春秋》书盗为曲笔乎?故今惟录《左氏释》,而二书则附存其目焉。
明黄正宪撰。正宪有《易象管窥》,已著录。是书大旨以胡安国《传》未免过于刻核,因博采旧闻,自唐孔颖达以下悉为折衷。于明世诸家则多取山阴季本《私考》、金坛王樵《辑传》二书。今观其所论,如谓尹氏卒为吉甫之后,非即《诗》家父所刺者;仲孙蔑会齐高固于无娄,地非牟娄:亦间有考证。然核其大体,则未能悉精确也。
明朱睦撰。睦有《易学识遗》,已著录。是编凡一百八十八条。《明史•艺文志》著录,卷数与此本相合。然与睦所撰《五经稽疑》中说《春秋》者,文并相同。据睦《五经稽疑自序》,盖此书先成,别本行世,后乃编入《五经稽疑》中。今《五经稽疑》已别著录。则此本无庸复载,故附存其原名,备考核焉。
明瞿九思撰。九思字睿夫,黄梅人。万历癸酉举人。为知县张维翰所诬构,谪戍塞下。张居正援之,得释。后荐授翰林院待诏,不赴。诏有司岁廪给之,终其身。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是书多穿凿附会之谈。如十二公配十二月,二百四十年配二十四气之类,皆迂谬不经。与洪化昭《周易独坐谈》皆明儒之行怪者也。
明姚舜牧撰。舜牧有《易经疑问》,已著录。是书不尽从胡《传》,亦颇能扫诸家穿凿之说,正历来刻深严酷之论。视所注诸经,较多可取,而亦不免于以意推求,自生义例。如列国之事承告则书,左氏实为定说。舜牧于宿男卒不书名,既云告不以名矣,乃于“郑伯克段”则曰:“此郑事也,鲁《春秋》何以书?见郑庄处母子兄弟之间,忍心害理,凡友邦必不可轻与之。此一语专为后日渝平归祊、助郑伐宋起,非谓此事极大,漫书于鲁之《春秋》也。”是不考策书之例,但牵引《经》文,横生枝节。至于解纪季姜归京师,谓自季姜归后,周聘不复加于鲁,乃知以前三聘特在谋婚。此无论别无确据,即以年月计之,三聘之首,是为凡伯,其事在隐公九年,距祭伯之逆十四年矣。有天子求婚,惟恐弗得,谋于十四年之前者乎?此并经文亦不能牵合矣。说经不应如是也。
明邹德溥撰。德溥有《易会》,已著录。是书专拟《春秋》合题,每题拟一破题,下引胡《传》作注,又讲究作文之法。盖乡塾揣摩科举之本。德溥陋必不至是,疑或坊刻伪托耶?
明郝敬撰。敬有《周易正解》,已著录。是编前有《读春秋》五十馀条。其言曰:“今读《春秋》,勿主诸《传》先入一字。但平心观理,圣人之情,恍然自见。”盖即孙复等废《传》之学而又加甚焉。末二卷题曰《非左》,凡三百三十馀条,皆摘《传》文之纰缪。其中如费伯城郎驳《左氏》非公命不书之误,其说甚辨。公为天王请籴于四国,不书者讳之也,其说亦有理。凡此之类,不可谓非左氏诤臣。至于曲笔深文,务求瑕衅。如“论宾媚人称五霸”一条,不信杜预豕韦、昆吾之说,必以宋襄、楚庄足其数,而谓五霸之名非其时所应有。如此之类,则不免好为议论矣。
明陈懿典撰。懿典字孟常,秀水人。万历壬辰进士,官至中允,乞假归。崇祯初,起为少詹事,不赴。此书盖其读《左传》时随笔漫记,凡二十七条。《嘉禾征献录》载懿典有《读左史》二卷,此即其《读左》一卷也。大抵如时文评语。如开卷“石碏杀州吁”一条云:“石碏诱州吁离窟穴而执之,大是高识。”又如“孟僖子知孔子”一条云:“孟僖子能知夫子,且能称其上世而知后有达者,可谓具只眼人。”此类亦何须赘论也?
明曹学佺撰。学佺有《易经通论》,已著录。是书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盖不甚传。大抵捃摭旧文,无所阐发。
明张杞撰。杞字成夫,湖州人。万历丁酉举人,官福清县教谕。其书不载《经》文,惟以《经》文之可作试题者截其中二三字为目,各以一破题括其意,即注胡《传》于下。后列合题数条,亦各拟一破题,并诠注作文之要。其体又在讲章下矣。
明馀敷中撰。敷中不知何许人。是书成于万历乙卯。全录《左》、《国》、《公》、《谷》之文于《经》文之下。《左》、《国》则录其全,《公》、《谷》则除其复。《国语》事有在《春秋》前者,别为首卷于前,无所训释,亦无所论断。前有万历乙卯《自序》,言夫子获百二十国宝书作《春秋》,而绝笔于获麟,故曰《麟宝》。其命名取义,殆于“札闼鸿休”矣。
明郑良弼撰。良弼字子宗,号肖岩,淳安人。万历中举人。此编取胡安国《传》所未及者,拾遗补阙,续明其义。一步一趋,皆由安国之义而推之,故其得失亦与安国相等。朱彝尊《经义考》载良弼有《春秋或问》十四卷、《存疑》一卷,并《续义》三卷,俱云“未见”。今此本分十二卷,与所记卷数不符,殆彝尊以传闻误载欤?
明郑𨱇撰。𨱇,上海入。万历中由贡生官青田县训导。是编取林尧叟《春秋句解》中所为提要而推广其门目,依类摘取《经》、《传》、《疏》列其下,杂引诸儒之说而附以己意。前列《春秋总论》十二篇,语多凡陋,率以私意窥测圣人。其体例尤为复遝。如《庄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列于锡命类。《定十四年》“天王使石尚来归脤”,列周归脤类。而五始类中皆载之。《桓十一年》“柔会宋公、陈侯、蔡叔盟于折”,既列盟类,又入会类。《僖九年》“九月戊辰,盟于葵丘”,亦列盟类,又入殊盟类。舛互殆不胜举。其《凡例》末一条云:“书成之时,梦齐桓公、晋文公各持一单,单开七事,相揖赠予,若谢而辞之意。觉而思之,各开单七事者,二七十四也。卷完十四,其义已尽,以示不必再录。又隆庆初辑《通史聚精》八十卷,亦梦文公朱先生慰余曰:馀《纲目》甚觉烦冗。”是又吴与弼《日录》之故智矣。
明王震撰。震字子省,乌程人。其书系《传》于《经》文之下,凡先《经》起义、后《经》终事者,悉撮为一。《左传》中称号不一者,皆改从《经》文称名。有《经》无《传》者,采他书补之。前后编次,亦间有改易。案朱彝尊《经义考》有王氏《春秋左翼》,不著撰人名氏,亦不载卷数,而所录焦竑之《序》,与此本卷首《序》合。当即此书也。
明冯梦龙撰。梦龙字犹龙,吴县人。崇祯中由贡生官寿甯县知县。其书为科举而作,故惟以胡《传》为主,杂引诸说发明之。所列《春秋前事》、《后事》,欲于《经》所未书、《传》所未尽者,原其始末,亦殊遝杂。
明冯梦龙撰。是书虽以《春秋大全》为名,而非永乐中官修之原本。其体例,惟胡安国《传》全录,亦间附《左传》事迹,以备时文捃摭之用。诸家之说,则仅略存数条。其《凡例》有云:“《大全》中诸儒议论,尽有胜胡氏者。然业已宗胡,自难并收以乱耳目。”是不亦明知其谬而为之欤?
明陈士芳撰。士芳字清佩,海宁人。是书采辑左氏、公羊、穀梁、胡氏四《传》,削其繁冗。其《左氏传》之不附《经》文者,咸删汰无遗,亦间附己意于其下。因董仲舒有“《春秋》无通辞,随变而移”之语,遂题曰“通辞”,以明义例之有定。然名曰“四《传》”,实则合胡氏者留,不合胡氏者去,未尝以《经》正《传》也。
明陈许廷撰。许廷字灵茂,海盐人。万历中诸生,以荐授兵部司务。其书每一公为一卷,皆摘取《左氏》中单文只字之可资考核者,证以他书,繁称博引,以诡丽为宗,不专主于疏通《经》义。然就其所论,亦往往失之穿凿。如卫懿公好鹤,则取浮邱公之言;秦人归帑,则指为汉兴之谶:多未免于芜杂也。
明黄道周撰。道周有《易象正》,已著录。是书以天人之故,若表之于晷景。《春秋》以天治人,故以《揆》名书,通为一篇。其说谓:“揆者,晷也,表晷也。日南则其晷阴,日北则其晷阳。揆之则于其景也。宣公之三年景中也,僖公之十七年而景乃南,襄公之十年而景乃北。景南者极近,景北者极远。”又谓“《春秋》之纪二百四十有二,其三之八十有一,两之一百二十。自文王受命之年以及仲尼之没,参之而得七,两之而得五。文王以四千三百二十年为春秋,仲尼以三千六百年为春秋。五文王之春秋,有五文王者出。六仲尼之春秋,有六仲尼者出。十一大圣人者,以行其二统,而天地为再开辟”云云。盖以《皇极经世》之学说《春秋》,自三《传》以来,未之前闻。即邵子亦未发此义也。道周《礼记》诸传,虽不必尽当于本旨,而借《经》抒论,于人事犹有所裨。此则真无用之数学,不能以道周之故,曲为之说矣。
明邓来鸾撰。来鸾字绣青,宜黄人。天启壬戌进士,官至武昌府知府。是编专为科举而作,故其《凡例》曰:“《春秋》从胡,凡左与胡觭者必削,定是非也。”又曰:“《春秋左传》,惟有关经题者载之,从简便也。”其书可不必问矣。
△《春秋纂》(无卷数,山西巡抚采进本)
明朱之俊撰。之俊有《周易纂》,已著录。是书大抵随文生义,罕所根据。如“成风请救须”句,乃妇人左袒母家之常态,遽以继绝美之。如斯之类,所见颇浅。又如芮伯万母事,引隋独孤后以责其妒,与《经》义了不相关。至于灾异必推事应,尤多穿凿。
△《麟旨定》(无卷数,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陈于鼎撰。于鼎字尔新,宜兴人。是书成于崇祯庚午。以“麟”字代“春秋”字,命名已陋。又但标拟题,各以一破题为式,而略为诠释于下。即在举业之中亦为下乘矣。
明张溥撰。溥有《诗经注疏大全合纂》,已著录。是书第一编曰《列国论》,凡二十四卷。第二编曰《四传断》,凡七卷。第三编曰《书法解》,凡一卷。同时徐汧、张采为之序。采又有《例言》,称《列国论》中尚阙《杂国》一题,《四传断》中僖公阙十馀年,文公全阙,襄公以下亦全阙。采间为补之。《书法解》为目多端,仅成一则。溥与采倡立复社,声气交通,蔓延天下,为明季部党之魁。其学问则多由涉猎,未足专门。其所撰述,惟《汉魏六朝一百三家集》搜罗放佚,采摭繁富,颇于艺苑有功。然在当时,止与梅鼎祚《文纪》诸书齐驱并驾。较之杨慎、朱谋《土韦》考证,已为少逊矣。至于经学,原非所擅长。此书为未成之本,亦别无奥义。采等以交游之故,为掇拾补缀而刊之,实不足以为溥重也。
明王浸大撰。浸大字幼章,合肥人。崇祯丁丑进士。是书杂采诸说,断以己意,而本于卓尔康《辨义》者为多。其首为《诸家考》,叙古来《春秋》家及所著书。次为《经传大旨》,辑诸家议论之与己合者,次《纪传》,辑周及列国事迹,分析《经》文,各以类从,而附以《时义、地义论》。次为《春秋总义》。次《比事》四十二则,《自跋》附焉。总为三卷弁于首。次乃诠释《经》文,分十二公为三十卷。朱彝尊《经义考》不载,盖此本为浸大孙云龙所录,未及刊版故也。浸大以《春秋》本鲁史原文,孔子修之。盖笔削史文以见义,非变史文以起义。自说《经》者不举大义而求之名字、爵号、日月及会之类以为义例,盖昉于《公》、《谷》,盛于胡氏。诠说愈繁,而经学愈乱。故著是书以破诸家之言书法者。然《春秋》固本鲁史,其间亦有圣人特笔。如“天王狩于河阳”,《左传》具述改修之义。《坊记》所引鲁《春秋》、《公羊传》所引不修《春秋》及宁殖所称“载在诸侯之策”者,揆之圣《经》,有同有异。欲驳一字褒贬之说,而谓圣《经》仅鲁史之节文,未免矫枉而过直。其说《经》亦多臆断。如解“尹氏卒”云:“《公》、《谷》谓讥世卿,凿矣。栾、郤、韩、范世专晋,七穆世专郑,曷为不讥,而特讥王朝大夫乎?”夫外大夫卒,例不见《经》,《春秋》何由讥之耶?解“肆大眚”云:“文姜罪恶通天,殁后必有阴祸,庄公肆眚,为之求福免罪耳。”不知《春秋》时浮屠之教未入中土,何得有罪福之说。解“郑弃其师”云:“此高克怨辞。”夫克一逋臣,岂能以其事遍赴列国?杜预所谓克状其事以告鲁者,本无确证,何得遽断为据克之言?又《比事》中解“城筑”一条云:“邑书城。台、馆、囿书筑。城,土功也,故须筑。南门、雉门书作,木功也,故须作。”夫南门、雉门岂竟不须土功?且两观何以亦书作也?凡此皆随意生文,不为典要。至其《纪传》叙事,并始于隐元年,讫于哀十四年。其中止云某事书于《经》某事不书。又自齐、晋以下皆以鲁公年数纪年,即《周本纪》亦然。是屈天王之正朔,就侯国之纪年。经解史裁,盖两无所当矣。其《诸家考》中升胡《传》于西汉诸儒之前,已为无识。卷后又自识云:“吕大圭、灌甫、赵企明、姜廷善未详。”案灌甫,明宗室朱睦字,已见《考》中,而遽忘之。吕大圭字圭叔,南宋末人,所著有《春秋或问》及《五论》。企明,宋赵鹏飞字,所著有《春秋经筌》。廷善,明姜宝字,所著有《春秋事义考》。而浸大俱曰未详。是即此数家,尚未窥全帙,甚至引杜预《集解》亦称之为杜《疏》,尤为无据。盖所见未博,故议论多而考证少也。
明顾懋樊撰。懋樊有《桂林点易丹》,已著录。是书朱彝尊《经义考》云“未见”。前有懋樊《自序》,称以胡《传》为宗,参之《左氏》、《公》、《谷》三家,佐以诸儒之说。今观其书,直敷衍胡《传》为举业计耳,未尝订正以三《传》,亦未订正以诸儒之说也。
是编为毛晋汲古阁所刻。惟录杜预《左传集解》。较坊本兼刻林尧叟《注》者,特为近古。然缀以锺惺评点,改其名为《锺评左传》,殊为蛇足。惺撰《诗归》,别开蹊径,尚能成一家之言。至于诂经,则非其所长也。
明凌稚隆撰。稚隆字以栋,乌程人。是书诠释《左传》,以杜预《注》为宗,而博采诸说增益之。其于《左氏》之不合者,亦间有辨正,又取世次、姓氏、地名、谥号、封爵标于卷首,以便检阅,然皆冗碎不足观。朱彝尊《经义考》作七十卷,《浙江通志》作三十卷。此本与彝尊所记合,知《通志》为传写误矣。
明夏元彬撰。元彬本名彪,字仲弢,德清人。其书饾饤成编,漫无体例。隐公之前,冠以《国语》十数条,以志周东迁始末。盖仿冯梦龙《春秋衡库》为之,而疏略尤甚。《经》文之下,或录《左氏》,或取《公》、《谷》、《国语》隶之。或标《传》名,或不标《传》名。其附录者,或有“附”字,或无“附”字。端绪茫然,猝难究诘。又如“费伯”之注误在“盟唐”之下。“楚杀公子侧”《传》上,忽注云:“出宋楚平《传》”。“卫州吁弑君”下只载《诗•绿衣》一章,并无他注。“壬午大阅”,全录《周官》“中春教振旅”以下四则,亦不置一词。如是者指不胜屈。文震孟《序》乃称其得于经术者深,亦可异矣。
明梅之𤈶撰。之𤈶字惠连,麻城人。是编专为《春秋》制义比题、传题而作,每题必载一破题而详列作文之法。盖旧制以《春秋》一经可命题者不过七百馀条,虑其易于弋获,因而创为合题。及合题之说纷纭淆乱,试官举子均无定见,于是此类讲章出焉。夫信《传》不信《经》,先儒以为诟厉,犹为三《传》言之也。至于弃置《经》文而惟于胡《传》之中推求语气以行文,《经》已荒矣。其弊也,又于胡《传》之中摘其一字、两字,牵合搭配,以联络成篇,则并《传》亦荒矣。此类讲章,皆经学之蟊贼,本不足录。特一以见场屋旧制。所谓比题、传题者,其陋如此,并非别有精微。一以见明季时文之弊,名为发挥《经》义,实则割裂《传》文,于圣人笔削之旨,南辕北辙。均可以为炯鉴。故附存其目,为学《春秋》者戒焉。
明施天遇撰。天遇字昌辰,武康人。是编虽以三《传》为名,实以胡《传》为去取。凡胡《传》所驳,概从刊削,故所存仅三《传》之事迹。又杂引《诗》、《书》、《礼记》及《国语》之文以足之,特取备时文之捃摭而已。
明刘城撰。城字伯宗,贵池人。是编前列国名,后列地名,各以十二公时代为序。地名之下各有注,少仅一二字,多亦不过六七字。盖随手集录,姑备记诵,无所考正。视后来高士奇、江永二家之书不及远矣。
明张岐然编。岐然字秀初,钱塘人。其书采《左传》、《公羊传》、《穀梁传》、胡安国《传》而益以《国语》。《国语》亦称《春秋外传》,故谓之“五传”。曰“平文”者,明五《传》兼取,无所偏重之义也。其《自序》曰“尝与虞子仲皓泛览《春秋》七十二家之旨,盖鲜有不乱者。及观近时经生家之说,殆不可复谓之《春秋》。究其弊,率起于不平心以参诸家而过尊胡氏。久之惟知有胡氏《传》,更不知有他氏。又久之惟从胡《传》中牵合穿凿,并不知有《经》。此所谓乱之极也”云云。考胡安国当高宗之时,以《春秋》进讲,皆准南渡时势以立言。所谓丧欲速贫,死欲速朽,有为言之者也。元、明两代,时异势殊,乃以其源出程子,遂用以取士,已非安国作《传》之初意。元制兼用三《传》,明制兼用张洽《传》,盖亦阴知胡安国之多僻,而补救其偏。永乐中修《春秋大全》,袭用汪克宽《纂疏》,乃专尊胡《传》,又非延祐、洪武立法之初意。然胡广等之《大全》,虽偏主一家,伤于固陋,犹依《经》立义也。其后剽窃相仍,弃《经》诵《传》,仅摘《经》文二三字以标识某公某年。迨其末流,《传》亦不诵,惟约略《传》意,标一破题,转相授受而已。盖又并非修《大全》之初意矣。岐然指陈流弊,可谓深切著明,故其书皆参取四《传》以救胡《传》之失。虽去取未必尽当,要其针砭俗学,破除锢习,于《春秋》不为无功。惟五《传》皆具有成编,人所习诵,不待此刻而传。故取其卫《经》之意,而不复录其书焉。
不著撰人名氏。后有《自跋》,称初成于天启甲子,重订于崇祯辛未。自署曰“天畸人”。有三小印:一曰“三峨”,一曰“仲先”,一曰“且止庵居”。不知为何许人也。其书仿《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之例,以年为经,以国为纬,各书大事于年下。然体例颇为丛杂。如周为第一格,平王四十九年称“宰咺来赗仲子”。此内鲁之词,当系之鲁,不当系之周也。至五十九年称“武氏子来鲁求赙”,则称“来”似内鲁,称“鲁”又似外鲁,更无体例矣。又瓦屋之盟列之于晋,则排纂有讹;晋获秦谍增晋伐秦字,则事实或误:均不足以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