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大全 (四库全书本)/孟子集注大全卷01

孟子集注序说 四书大全 孟子集注大全卷一 孟子集注大全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
  凡七章
  孟子见梁惠王
  梁惠王魏侯罃于耕反也都大梁赵氏曰按魏初都安邑在汉河东郡安邑县至惠王徙大梁在汉陈留郡浚仪县僭称王谥曰惠史记惠王三十五年新安倪氏曰按纲目周显王三十三年乙酉为惠王三十五年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轲至梁问孟子不见诸侯其见惠王何也朱子曰不见诸侯不先往见也见惠王答其礼也先王之礼未仕不得见诸侯时士鲜自重而孟子犹守此礼故所居之国未仕必君先就见然后往见异国君不得越竟必以礼先焉然后往答其礼耳史记得其事之实矣
  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叟长上声老之称王所谓利盖富国彊兵之类西山真氏曰当时王道不明人心䧟溺惟知有利而已故惠王利国之问发于见贤之初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朱子曰仁言心之徳见得可包四者义者心之制只是说义○心之德是混沦说爱之理方说到亲切处心之制是说义之体程子所谓处物为义是也事之宜是就千条万绪各有所宜处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言义以宜之韩愈言行而宜之之谓义若只以义为宜则义有在外意思须如程子所言则处物者在心而非外也事之宜虽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则在心也○心之制如利斧事来劈将去可底从这一边去不可底从那一边去○仁兼义言者是言体专言者是兼体用而言○仁对义为体用仁又自有仁之体用义又自有义之体用○所谓事之宜方是指那事物当然之理未说到处置合宜处也○问人所以为性者五独举仁义何也曰天地所以生物不过阴阳五行而五行实一阴阳也人性虽有五然曰仁义则大端已举矣以阴阳五行言则木火皆阳金水皆阴而土无不在以性言则礼者仁之馀智者义之归而信亦无不在也又曰礼者仁之著智者义之藏又曰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也义制夫事性之所以为用也然以性言之则皆体也以情言之则皆用也以阴阳言之则义体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则仁体而义用也错综交罗惟其所当而各有条理焉○叠山谢氏曰夫子罕言仁不过于随事发见处言孟子仁人心一语直说仁之本体此朱子于论注先言爱而孟注先言心直得孔孟之要旨○诸葛氏曰语之为仁犹曰行仁以仁之用言故集注先言爱之理孟子此章以仁之体言故集注先言心之德○云峯胡氏曰心之德是体爱之理是用心之制是体事之宜是用孟子所言仁义是包体用而言论语所谓为仁是以仁之用言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详言之后多放与仿同
  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乘去声餍于艶反
  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国危谓将有弑夺之祸乘车数也万乘之国者天子畿音祈内地方千里出车万乘千乘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音菜地方百里出车千乘也千乘之国诸侯之国百乘之家诸侯之大夫也前汉刑法志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司马掌邦政军旅属焉万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则六军也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疋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疋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在车上者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乘马之法一井八家一甸六十四井计田五百七十六顷五百一十二家出士卒七十五人则殷周之制不及七家给一兵也又兵车一乘有牛马共十六计三十二家又出一马或牛也一同百里提封万井提举也举四封之内也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三千六百井沈斥水田舄卤也此谓渊深冰之下也斥咸卤之地术大道也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疋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地是谓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疋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疋兵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弑下杀上也餍足也言臣之于君毎十分扶问反下同而取其一分新安陈氏曰以制地定法言天子万乘诸侯取十之一得千乘诸侯千乘大夫取十之一得百乘亦已多矣若又以义为后而以利为先则不弑其君而尽夺之其心未肯以为足也庆源辅氏曰集注发明不夺不餍最说得人心求利之意出盖尚义则循理而有制徇利则横流而无节故不弑逆而尽夺之其心犹有所不足也○新安陈氏曰此章始末兼言仁义中单言义者盖仁有温然慈爱之意义有截然断制之意取其断制以胜私去利则义之用为尤切兼言仁义该体用之全也单言义取功用之切也下文仁施于亲义施于君此对君言之故单言义亦通
  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此言仁义未尝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义而已之意也遗犹弃也后不急也言仁者必爱其亲义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则其下化之自亲戴于已也朱子曰仁者人也其发则专主于爱而爱莫切于爱亲故人仁则必不遗其亲矣义者宜也其发则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于尊君故人义则必不后其君矣○庆源辅氏曰仁义人心之固有人君躬行仁义以感之而无求利之心以诱之则人心之固有者亦皆兴起而自然尊君亲上有不待外求而勉强为之也○云峯胡氏曰人性有五仁义为先人伦有五君亲为先所以孟子揭此于七篇之首然此二句本文仁义二字指下之人而言集注必自人君躬行上说来者盖上文先言王而后言大夫士庶惟上之人求利而后下皆求利故集注于此揭人君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故其下化之而自有仁义之利也○新安倪氏曰孟子谓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是以利对仁义而分言之集注于此节云仁义未尝不利是以仁义合利而贯言之若与孟子上文有不同者何哉盖有仁义中之利有仁义外之利外仁义以求利孟子之所戒此章之大旨也行仁义而得利集注之所发明亦孟子此节之本意也不遗其亲即是亲亲之仁不后其君即是尊君之义岂非仁义中自然之利乎
  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重平声言之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此章言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庆源辅氏曰利心人本无之只縁有已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较短量长争多竞少之意遂欲巳长人短人少己多偏诐反侧惟已是徇故曰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庆源辅氏曰循天理者无所为而为故不求利然成已成物各得其宜故自无不利徇人欲者有所为而为故虽求利而未必得然妨人害物招尤取祸故害常随之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缪靡幼反此孟子之书所以造端托始之深意学者所宜精察而明辨也觉轩蔡氏曰学者细玩而已矣与何必之辞见孟子语意严厉斩钉截鐡断断然只说仁义更不向利上去若董子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意亦得其传者欤○云峯胡氏曰子朱子深有取于三山黄登之言曰天下一切人都把害对利事事上只见得利害不问义理须知利字乃对义字明得义利便自无乖争之事集注所谓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是以利字与义字对而利不出乎义之外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是以利字与害字对而害已藏于利之中○太史公曰新安陈氏曰司马谈为太史令子迁尊其父故谓之公迁继其职仍称太史公西汉龙门人余读孟子书至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未尝不废书而叹也曰嗟乎利诚乱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上声于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好去声利之弊何以异哉问太史公之叹其果知孟子之学耶朱子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谨而著之耳程子曰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以利为心则有害惟仁义则不求利而未尝不利也庆源辅氏曰利者民生所不可无者也故干之四徳曰利书之三事曰利此所谓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欲求利则不顾义理专欲利己而必害于人惟能循仁义而行则体顺有常而自无不利当是之时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复扶又反知有仁义故孟子言仁义而不言利所以㧞本塞先则反源而救其弊此圣贤之心也龟山杨氏曰君子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使其民不后其君亲则国治矣利孰大焉故曰亦有仁义而已何必曰利○朱子曰凡事不可先有个利心才说着利必害于义圣人做处只向义边做然义未尝不利但不可先说道利不可先有求利之心盖縁本耒道理只有一个仁义更无别物事义是事事要合宜以利心为仁义即非仁义之正不待有不利然后仁义阻也○云峯胡氏曰孟子之得于子思者曰仁义所以利之也及告梁王则言仁义而不言利盖子思所言者利物之利梁王所问者利己之利也程子以为㧞本塞源者所以救当时流弊之极朱子以为造端托始者所以谨夫学者心术之初○新安陈氏曰孟子一书以遏人欲存天理为主何必曰利遏人欲也亦有仁义存天理也自此以后鲜有不可以此六字该贯章旨者○东阳许氏曰君子利己之心不可有利物之心不可无孟子不言利是专攻人利己之心绝利己之心然后可行利物之事然利物乃所以利己也至于不遗亲后君则已亦无不利矣但不可假仁义以求利耳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乐音洛篇内同
  沼池也鸿雁之大者麋鹿之大者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此一章之大指新安陈氏曰揭大指于前而分开照应于后此孟子诸章例也首章及此章皆如此此后当以此法观之不一一提掇○南轩张氏曰孟子若答云贤者何乐乎此则非惟告人之道不当尔而于理亦有未完也今云然则辞气不迫而理完矣又曰王所谓乐人欲之私以自逸为乐也孟子所谓贤者乐此天理之公与民同乐者也○双峯饶氏曰王意谓贤者未必乐此自家有惭孟子说惟是贤者乐此出王之意外
  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亟音棘麀音忧鹤诗作翯户角反于音乌牣音刄此引诗而释之以明贤者而后乐此之意诗大雅灵台之篇经量度待洛反也灵台文王台名也诗传国之有台所以望氛祲察灾祥时观游节劳佚也谓之灵者言其倏然而成如神灵所为也营谋为也攻治也不日不终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来如子来趋父事也灵囿灵沼台下有囿囿所以域养禽兽囿中有沼也麀牝婢忍反鹿也伏安其所不惊动也濯濯肥泽貌鹤鹤洁白貌于叹美辞牣满也孟子言文王虽用民力而民反欢乐之既加以美名而又乐其所有盖由文王能爱其民故民乐其乐而文王亦得以享其乐也双峯饶氏曰自乐便不是仁同乐便是仁如文王未尝无灵台灵沼然与民同乐便是天理文王毕竟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人必得所然后有此乐此所谓后天下之乐而乐
  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害音曷丧去声女音汝
  此引书而释之以明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之意也汤誓商书篇名时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尝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赵氏曰所引桀语出尚书大传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时亡乎若亡则我宁与之俱亡盖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独乐而不恤其民则民怨之而不能保其乐也龟山杨氏曰齐王顾鸿雁麋鹿以问孟子孟子因以谓贤者而后乐此至其论文王夏桀之所以异则独乐不可也世之君子其贤者乎则必语王以忧民而勿为台沼苑囿之观是拂其欲也其佞者乎则必语王以自乐而广其侈心是縦其欲也二者皆非能引君以当道唯孟子之言常于毫发之间剖析利善之所在使人君化焉而不自知夫如是其在朝则可以格君心之非而其君易行矣○南轩张氏曰民一也得其心则子来而乐君之乐失其心则害丧而亡君之亡䆒其本则由夫顺理与徇欲之分而已人君常怀不敢自乐之心则足以遏人欲矣常怀与民偕乐之心则足以扩天理矣○双峯饶氏曰孟子之书句句是事实说仁义便说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为仁义事实说贤者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便说文王灵台灵沼汤誓时日曷丧为同乐独乐事实○新安陈氏曰南轩遏人欲扩天理六字可断尽孟子七篇谨提出以示学者夫同一台池苑囿鸟兽鱼鳖耳贤者循天理之公爱民而与之同乐则民乐君之乐而君得享其乐不贤者徇人欲之私不恤民而自乐则民欲君之亡君安得有此乐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详见后章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寡人诸侯自称言寡德之人也河内河东皆魏地凶岁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给其老稚之不能移者移粟民自移其粟耳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刄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好去声填音田
  填鼓音也兵以鼓进以金退直犹但也如诗匪直也人之直言此以譬邻国不恤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养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杨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废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为尽心焉则末矣庆源辅氏曰周礼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虽无所谓移粟之事然大荒大札则令邦国移民以辟灾就贱
  不违农时榖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榖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胜音升数音促罟音古洿音乌
  农时谓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凡有兴作不违此时至冬乃役之也不可胜食言多也数密也罟网也洿窊乌瓜反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网罟必用四寸之目鱼不满尺市不得粥余六反人不得食山林川泽与民共之而有厉禁周礼地官司徒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为之厉而为之守禁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阴木或谓阳木生山南者阴木生山北者凡服耜斩季材以时入之服牝服车之材也季揂穉也服与耜宜用穉材尚柔韧也令万民时斩材有期日○泽虞掌国泽之政令为之厉禁使其地之人守其材物以时入之于王府颁其馀于万民○云峯胡氏曰文王治岐泽梁无禁此所谓山林川泽与民共之即是泽梁无禁无禁者王者爱民之仁也虽无禁而有厉禁又王者爱物之仁也周礼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为之厉而为之守禁注物为之厉每物有藩界也为之守禁为守者设禁令也守者谓其地之民占伐林木者也郑司农云厉遮列守之也以是观之泽梁无禁者不禁民之取而有厉禁者禁民之不以时取也草木零落然后斧斤入焉礼记王制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此皆为治去声之初法制未备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祖本反节爱养之事也然饮食宫室所以养生祭祀棺椁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无者今皆有以资之则人无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为本故以此为王道之始庆源辅氏曰养生送死乃人世之始终于是二者皆有以济之则人世之始终一无所憾而民心得矣此其所以为王道之始也○新安陈氏曰法制未备谓圣人未行井田法以前天地自然之利谓谷鱼材木之类撙节爱养谓不违农时不用数罟斧斤时入之类王道之始谓王制未备王道未成不过初焉事下一节集注云是王道之成也正与此王道之始相对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畒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声畜许六反数去声凡有天下者人称之曰王则平声据其身临天下而言曰王则去声后皆仿此
  五畒之宅一夫所受二畒半在田二畒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榖故于墙下植桑以供蚕事赵氏曰古者一夫一妇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畒八家是为八百八十畒馀公田二十畒八家分之得二畒半以为庐舍城邑之居亦各得二畒半春令民毕出在野冬则毕入于邑在野曰庐在邑曰里庐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五十始衰非帛不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养也时谓孕字之时如孟春牺牲毋用牝之类也礼记月令孟春之月命乐正入学习舞乃修祭典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毋覆巢毋杀孩虫胎夭飞鸟夭乌老反胎怀孕者夭始生者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问既曰鱼鳖不可胜食矣又言老者始可食肉何也朱子曰鱼鳖自生之物养其小而食其大老㓜之所同也至于刍豢之畜人力所为则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南轩张氏曰衣帛食肉必曰五十七十者民之欲无穷而桑蚕畜养之利有限不为之制则争逐其欲而老者或不得衣之食之矣又使知老者之当养其老幼之有别教亦行乎其中矣日用饮食无非教也不待庠序而后教也百畒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则经界正井地均无不受田之家矣赵氏曰古以百步为畒今以二百四十步为畒古百畒当今之四十一畒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庠序皆学名也申重直用反也丁宁反复之意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上声下同为悌颁与班同老人头半白黒者也负任在背戴任在首夫音扶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不言五十举重以见形甸反轻也黎黒也黎民黒发之人犹秦言黔其廉反首也史记秦纪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书有曰惑乱黔首黔首黑头也去声壮之人虽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于饥寒也此言尽法制品节之详双峯饶氏曰五畒宅百畒田是法制五十衣帛七十食肉是品节有法制无品节则泛而不足用有品节无法制则于何处取用极财成辅相去声之道以左右民易泰卦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左右并去声如左右手之右本音有是王道之成也庆源辅氏曰注云尽法制品节之详极财成辅相之道则民情之变故已备见圣人之制作已大成以左右民则不惟制民之产使之有以养其生而又为之学校之教使之得以全其性如帝尧所谓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为王道之大成也○新安陈氏曰极财成辅相緫言田桑畜养之事以左右民就富教斯民说乃王道之终事应上文王道之始也一句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
  检制也莩饿死人也发发仓廪以赈音震通作振起也救也他代反也岁谓岁之丰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产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则与先王制度品节之意异矣至于民饥而死犹不知发则其所移特民间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归罪于岁凶是知刃之杀人而不知操七刀反刃者之杀人也不罪岁则必能自反而益修其政即上文所言王道天下之民至焉则不但多于邻国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论王道不过如此可谓实矣新安陈氏曰王道不出农桑教养等实事岂求之高远难行者哉又曰孔子之时周室虽微天下犹知尊周之为义故春秋以尊周为本至孟子时七国争雄天下不复扶又反知有周而生民之涂炭已极当是时诸侯能行王道则可以王去声矣此孟子所以劝齐梁之君也盖王者天下之义主也圣贤亦何心哉视天命之改与未改耳朱子曰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饥食渴饮时措之宜异尔此齐桓不得不尊周亦迫于大义不得不然夫子笔之于经明君臣之义于万世非专为美桓公也孔孟易地则皆然得时措之宜则并行而不相悖矣○云峯胡氏曰不有孔子之论则在下者不知有尊王之义而民可以无君矣不有孟子之论则在上者不知天命之改不改在民心之向背而君可以无民矣○新安陈氏曰天命之改未改验之人心而已人心犹知尊周可验天命未改则当守天下之经文王孔子之事是也人心不知有周可验天命已改不得不达天下之权武王孟子之事是也司马温公李泰伯尚不达此而非孟子固哉读者不可不勘破此义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承上章言愿安意以受教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梃徒顶反梃杖也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
  孟子又问而王答也新安陈氏曰政谓虐政梃刃政杀人承上章岁兵之意而敷演之
  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厚敛力验反于人以养禽兽而使民饥以死则无异于驱兽以食人矣新安陈氏曰此因前章狗彘食人食涂有饿莩之意而䆒言之即以虐政杀人也
  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恶之之恶去声恶在之恶平声
  君者民之父母也恶在犹言何在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俑音勇为去声
  俑从去声下同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则有靣目机发而太似人矣赵氏曰木人设机而能踊跳故名曰俑故孔子恶去声下同其不仁而言其必无后也新安陈氏曰作俑者杀人殉葬之渐孔子恶之者以此○礼记檀弓下孔子谓为明器者知丧道矣备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于用殉乎哉其曰明器神明之也涂车刍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谓为刍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不殆于用人乎哉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犹恶之况实使民饥而死乎○李氏曰为人君者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然徇一己之欲而不恤其民则其流必至于此故以为民父母告之夫音扶父母之于子为去声之就利避害未尝顷刻而忘于怀何至视之不如犬马乎叠山谢氏曰此章以人对兽极言人君不行仁政视人犹兽也天地间难得者人象人而用之犹不免于无后岂可率兽食人不行王政一至于此乎○新安陈氏曰为人君者有作民父母之责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惟徇欲而不恤民则其流至此而不自觉故以率兽食人箴其昏迷之锢习而以为民父母触其恻隐之本心孟子之言深切著明如此而王不悟亦末如之何也已右二章戒梁王厉民自养率兽食人遏人欲也勉其行王道以为民父母为心扩天理也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长上声丧去声比必二反洒与洗同
  魏本晋大夫魏斯与韩氏赵氏共分晋地号曰三晋故惠王犹自谓晋国惠王斯之孙也惠王三十年齐击魏破其军虏太子申史记魏世家惠王三十年魏伐赵赵告急齐齐宣王用孙子计救赵击魏魏遂大兴师使庞㳙将而令太子申为上将军与齐人战败于马陵齐虏魏太子申杀将军㳙军遂大破十七年秦取魏少去声史记魏世家惠王十七年魏与秦战元里秦取我少梁元里少梁皆魏地邑名后魏又数音朔献地于秦史记商君传秦孝公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恐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又与楚将去声昭阳战败亡其七邑史记楚世家怀王六年楚使柱国昭阳将兵而攻魏破之于襄陵得邑八○张存中曰按史记魏襄王十三年楚败我襄陵不言邑数楚怀王六年得邑八与集注七邑不合未知孰是比犹为去声也言欲为死者雪其耻也庆源辅氏曰惠王之志疑若刚勇而有为者然细考之史则其败于三国皆非义举也徒以争城争地不失之贪则失之缪事既如此犹不知所以自反乃于见贤之际历叙其丧败而欲为死者一洗之此正如匹夫贱人势出无𦕅不胜其忿而求一快者所为耳岂有君人之度而知所谓大勇之理哉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百里小国也然能行仁政则天下之民归之矣
  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敛易皆去声耨奴豆反长上声省刑罚薄税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新安陈氏曰省刑则不伐民生薄赋则民得养生所以为仁政之大目易治也耨耘也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君行仁政则民得尽力于农畒而又有暇日以修礼义是以尊君亲上而乐音洛下同于效死也朱子曰魏地迫近于秦无时不受兵割地求成无虚日孟子之言似若容易盖当时之人焦熬已甚率欢欣鼓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见效速后来公子无忌率五国师直𢭏至函谷关可见○庆源辅氏曰仁政在于养民而已省刑罚则民不至无所措其手足而得以安其生薄税敛则民不至有所阙于衣食而得以保其生故孟子言仁政首及此二者下靣数句则又其效验也深耕易耨则薄税敛之所致也重税厚敛则民不𦕅生民不𦕅生则其于农事亦苟且卤莾而已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长上则省刑罚之所致也严刑峻罚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则其于人道亦何暇修为之哉
  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养去声
  彼谓敌国也
  彼䧟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夫音扶
  䧟䧟于阱通作阱疾郢才性二反穿地䧟兽也溺溺于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亲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乐归于我则谁与我为敌哉
  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仁者无敌盖古语也以故曰二字知之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阔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孔氏名文仲字经父临江人惠王之志在于报怨孟子之论在于救民所谓唯天吏则可以伐之盖孟子之本意南轩张氏曰惠王愤其军师之败欲一洒之是乃不胜其忿欲之私耳孟子所以告之者乃为国之常道其所施为皆有实事夫王政之所以不行者以时君谋利计功之念深每每致疑而莫肯力行故也使其以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以圣贤之言为必可信而力行之则孰御焉○庆源辅氏曰注引孔氏之言盖怨有当报者有不当报者若惠王之事则所谓不当报者也不当报而报则是忿懥者之所为耳忿懥者之所为则其心熏灼焚烧愈扑愈炽不至于大败极坏而不已若所谓志于救民则至诚恻怛成已以成物一日有一日之功其曰唯天吏则可以伐之其所以自治者严矣○勿轩熊氏曰当时七雄皆大国也孟子独惓惓于齐梁者欲得志行乎中国也若秦楚则蛮夷戎狄之裔七篇之书深鄙外之盖其得志必非天下生民之福自周之衰天下大势不入于楚必入于秦圣贤已逆知其所趋矣当时孟子止言深耕易耨孝悌忠信则可以制梃而挞秦楚自一等富强而言岂不大迂阔而不切于事情然后来秦亡不过起于揭竿斩木之匹夫坚甲利兵果可恃乎孟子之言不我证也○新安陈氏曰逞忿报怨私欲也行仁救民公理也行仁则自无敌不得已而用兵亦正之之征也不行仁而惟报私怨忿争而已矣岂惟怨不可报败亡常必由之此章亦所以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见梁襄王
  襄王惠王子名赫新安倪氏曰按通鉴慎靓王二年壬寅惠王卒孟子去魏适齐是一见里王后即去也
  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语去声卒七没反恶平声
  语告也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言其无威仪也新安倪氏曰左氏传云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不似人君无可象之仪也不见所畏无可畏之威也卒然急遽之貌盖容貌辞气乃德之符新安陈氏曰德存于中容貌辞气乃德之符验可见于外者其外如此则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问列国分争天下当何所定孟子对以必合于一然后定也问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而讥之然则必以势位自高而厉威严以待物邪朱子曰不然也夫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有人君之德则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则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曰言之急遽亦何讥邪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吕氏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然则言貌固皆内德之符不惟可以观人学者虽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诵言其君之失如此何邪曰圣贤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于诸侯而孟子为之宾师其地有不同也抑七篇之中无复与襄王言者岂孟子自是而不复久于梁邪
  孰能一之
  王问也
  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嗜时利反甘也觉轩蔡氏曰好生不嗜杀天地生物之心也必得天地此心然后可为天之子为民之父母此言万世人牧之龟鉴也
  孰能与之
  王复扶又反问也与犹归也
  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苖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苖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苖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夫音扶浡音勃由当作犹古字借用后多仿此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孟子内并以周月言与春秋左传同油然云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兴起貌御禁止也人牧谓牧民之君也领颈也盖好去声下同生恶去声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杀人则天下恱而归之○苏氏曰孟子之言非苟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详䆒其实未有不以为迂者矣予观孟子以来自汉高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致之其馀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秦晋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杀不已故或合而复扶乂反晋武合之刘石乱而分王江东或遂以亡国秦隋孟子之言岂偶然而已哉庆源辅氏曰不嗜杀之对以见理势之当然非有为而为之者也盖人君之心诚能不嗜杀人则举天下皆在吾仁爱之中又孰有涣散乖戾而不一归于我哉固非以不嗜杀人为一天下之具也○新安陈氏曰嗜杀人欲之残虐也不嗜杀天理之恻隐也此亦遏人欲存天理也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齐宣王姓田氏名辟音璧渠良反○赵氏曰田氏本陈公子完之后初以陈为氏后改姓田氏至田和始篡齐而有之辟疆和之曽孙是为宣王诸侯僭称王也齐桓公名小白晋文公名重耳皆霸诸侯者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霸同去声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亦此意也新安倪氏曰董子名仲舒西汉广川人此语见汉书本传对江都易王问粤有三仁而曰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西山真氏曰孟子后能深辟五伯者惟仲舒为然以已通用无己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去声谓王天下之道程子曰得天下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霸者崎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而已○龟山杨氏曰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而孟子答以晏子之言则霸者之事非无传也孟子务引其君以当道则桓文之事特诡遇而已大匠不为拙工改废䋲墨故曰无已则王乎○范氏曰按论语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微管仲吾其被发左祍矣孔子美齐桓管仲之功如此孟子言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圣人于人苟有一善无所不取齐桓管仲有功于天下故孔子称之若其道则圣人之所不取也○朱子曰无道桓文之事事者营霸之事儒者未尝讲求如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则谁不知至于经营霸业之事儒者未尝言也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爱护也庆源辅氏曰保如保赤子之保○新安陈氏曰王道甚大其要只在保民保民而王一句为此章之纲领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舎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龁音核衅许刃反舎上声觳音斛觫音速与平声
  胡龁下没反集注音核核字有二音宜审齐臣也衅钟新铸钟成而杀牲取血以涂其衅郄乞逆反也觳觫恐惧貌孟子述所闻胡龁之语而问王不知果有此事否
  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见牛之觳觫而不忍杀即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扩而充之则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识于此而扩充之也爱犹吝也云峯胡氏曰孟子一书言心学甚详此是第一个心字是心何心也人之本心也即此本心而推之所谓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者也须看集注察识扩充四字察识属知扩充属行○新安陈氏曰是心足以王矣一句最𦂳切观王有此爱物之心即可知王有仁民之心而可以保民矣所以指言王之此心即是足以王天下之本真氏云王道不外乎保民而保民又不外乎此心是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𥚹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实有如百姓所讥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双峯饶氏曰论语小不忍朱子兼妇人之仁匹夫之勇说妇人不能忍其爱匹夫不能忍其忿这个又是要忍得了○云峯胡氏曰饶氏发明两不忍字甚好孟子所谓不忍者如齐宣王见牛之觳觫将死一念之发非有所勉强自然而然者也君子谓之仁论语所谓小不忍者如妇人匹夫一念之发不能有所禁止而一听其自然者也君子不谓之义○新安倪氏曰论语之小不忍云者不忍之念发于私小常人之所不能禁止者也孟子之不忍云者不忍之念出乎正大君子之所当扩充者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恶平声
  异怪也隐痛也择犹分也言牛羊皆无罪而死何所分别彼列反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设此难去声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无以自觧于百姓之言也庆源辅氏曰宣王既无讲学之功不知反求之理而徒自辩解于百姓之言故孟子又设此以问难之盖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不忍之实而王犹不能然也○东阳许氏曰上言臣固知王之不忍下言彼恶知之盖宣王见牛不忍之心虽发而不自知其为仁之端故以知与恶知相对说以为常人虽为利欲所昏而本然之善终未尝泯但时或发每不自觉而不能充之尔故孟子以为惟君子为能知之众人不能知也是启王之心使凡遇善心发时便须识得即就此推充自小以及大自近以及远即其一端推之至其极则仁不可胜用矣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远去声
  无伤言虽有百姓之言不为害也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锺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上声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朱子曰见牛未见羊也未字有意味盖言其体则无限量言其用则无终穷充扩得去有甚尽时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为仁之术也朱子曰齐王见牛觳觫而不忍之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谓无伤盖乃护得齐王仁心发见处术犹方便也○术字本非不好底字只縁后来把做变诈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难处须看有个巧底道理始得当齐王见牛之时恻隐之心已发乎中又见衅锺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见者而易之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这不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当时无个措置便抑遏了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谓术也声谓将死而哀鸣也盖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故用之以礼而不忍之心施于见闻之所及其所以必远庖厨者亦以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术也朱子曰君子于物爱之而已食以时用以礼不身翦不暴殄既足以尽吾心矣其爱之者仁也其杀之者义也齐王之不忍施于见闻之所及正合爱物浅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则岂为其不见之故而忍以无罪杀之哉○庆源辅氏曰唯其不忍之心止施于见闻之所及故古之君子知学问者必远其庖厨乃所以预养是不忍之心不使之见其生闻其声以推广其为仁之术不必屑屑然以其所不见而易其所见也孟子言此以见宣王之初心本无不善以羊易牛然后仁义之心得以两全而无害也○云峯胡氏曰一本心也已发在于扩充未发在于预养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说音恱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诗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动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复扶又反萌乃知此心不从外得然犹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南轩张氏曰宣王闻孟子之言有得于心而说谓己虽行之及反而求之则有不能以自得者及孟子抽其端绪以告则戚然有动于中当时不忍之意宛然而形○庆源辅氏曰戚戚心动而有所惨伤也孟子所言曲尽其理故宣王前日之心复动于中而委蛇曲折之意莫不尽见而亦莫非吾心本然之善非从外而得也向非孟子据理之极知言之要深得夫开导诱掖之术则亦何能使宣王前日不忍之心复萌也哉宣王此心虽发动而其端尚微其体未充而又未知所以用力推广之方故孟子此下复以用力用明用恩之说以晓切之○云峯胡氏曰齐王于其本心略能察识自此以下孟子皆教之以扩充○新安陈氏曰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王此句亦问得𦂳切与孟子是心足以王矣一句相照应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与平声为不之为去声
  复白也钧三十斤百钧至重难举也羽鸟羽一羽至轻易去声下同举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锐小而难见也舆薪以车载薪大而易见也许犹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是以恻隐之发则于民切而于物缓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双峯饶氏曰集注恻隐之发是就心上说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是就术上说人性灵所以仁民易物无知如何感得他动所以爱物难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则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为耳南轩张氏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天理之大固由一本而其施有序也岂有于一牛则能不忍而不能保民者盖方见牛而不忍者无以蔽之而其爱物之端发见也其不能加恩于民者有以蔽之而仁民之理不著也然即夫爱物之端可以知夫仁民之理素具能反而循其不忍之实则其所谓仁民者固可得也○庆源辅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而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故恻隐之发于民切于物缓皆自然而然虽至愚之人亦莫不然学者须是临事体察着教分晓不可模糊率略听其自然事过便休若夫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所以难所以易者且以凡人言之推广此心爱及同类者其势便其事易至于物则有不得已而资以为用者使之皆被吾之爱而无伤则其势远其事难自君人者言之发政施仁使民得以遂其生者其势便其事易极辅相财成之道使庶类繁殖鸟兽鱼鳖咸若者其势远其事难今王此心既发于见牛之际而又有以处之而使是心得以流行矣则是于其势远而事难者既能有以及之则以是心而施于势近而事易与之同类而相亲所谓保民而王者则岂有不能者哉但自不肯为耳○新安陈氏曰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此二句难得最𦂳切乃是一大章文意警䇿处下文又以此二句再难以结之王能其缓且难者而失之于切且易者何也使王能自其不忍之形于爱物者充广之以仁民特举而措之耳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语去声为长之为去声长上声折之舌反
  形状也挟以腋持物也超跃而过也为长者折枝以长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难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扩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难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与平声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谓我之父兄人之老谓人之父兄㓜以㓜畜许六反之也吾㓜谓我之子弟人之㓜谓人之子弟运于掌言易去声下同也诗大雅思齐庄皆反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谦辞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则众叛亲离故无以保妻子盖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古人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馀然后及于爱物皆由近以及远自易以及难今王反之则必有故矣故复扶又反推本而再问之新安陈氏曰末二句再问难以结之十分精神文法亦有照应收拾○和靖尹氏曰善推其所为学者最要推也因一事则推之大有所益言举斯心加诸彼是也○南轩张氏曰孟子非使之以其爱物者及人盖使之因爱物以循其不忍之实而反其所谓一本者以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所谓王道也○庆源辅氏曰人之骨肉本同一气而生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于心为至亲至切而行仁必自孝弟始然后可以推而及民与物也势有近远当由近以及远事有难易当自易以及难老吾老㓜吾㓜以及人之老㓜刑寡妻至兄弟以御于家邦此皆自然之序而人所不自已者若或反此则必有其故矣是不可不致其克复之功使之循序而进不然则倒行而逆施之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旋踵而干涸枯瘁矣○双峯饶氏曰因爱牛之心说到此欲其因爱物之心反而见得仁民因爱人之心反而见得亲亲又因亲亲推而至于仁民由仁民推而至于爱物运于掌言其近而易天下虽大只由一家老老㓜㓜推去又何难且远之有运于掌与视诸掌不同运属行视属知那个是易知这个是易行○西山真氏曰由亲以及民由民以及物此古人之善推也能及物而不能及民此宣王之不善推也○鲁斋王氏曰善推其所为一句是孟子平生功夫受用只在此○云峯胡氏曰须要看集注三节议论贯穿处始言爱物则曰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继言仁民则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此言老老㓜㓜则曰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曰同生曰同类曰同气是为理一而分殊虽推之有序然皆不过自吾本心而推之是为分殊而理一也大抵此章凡千馀言大要只二句欲其察识此心于方发之初故曰是心足以王矣欲其扩充此心于己发之后故曰善推其所为而已矣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
  权称去声下同直垂反也度丈尺也度之谓称量之也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上如字下待洛反下文不度音同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新安陈氏曰指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二句而于此请王度之也朱子曰物易见心无形度物之轻重长短易度心之轻重长短难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心差了时万事差所以心为甚又曰爱物宜轻仁民宜重此是权度以此去度○本然之权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万理皆具应物之时须是子细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权度也如齐王见牛而不忍之心见此是合权度处及至兴甲兵危士臣结怨于诸侯又却忍为之便是不合权度失其本心○庆源辅氏曰此指宣王之心偏诐处言之也必先见得其轻重长短如此分明了然后䆒其所以然之故则吾心之蔽始可去而本然之理始可复此孟子所以引物资权度之说而使王自称量其心也
  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与平声抑发语辞士战士也构结也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为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庆源辅氏曰孟子恐王不知所以称量之要故举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三事使王度之盖宣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实以是三者之为快蔽之也夫此三事乃人心之所不忍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王若以是为快则宜乎爱民之心轻且短也○云峯胡氏曰上一节一心字亦指本心而言盖谓本心之中有自然之权度非自外来也此节一心字与后数个欲字便非本心矣本心难于扩充而欲心易于蔽锢此王道所以不行也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于此者心之正也而必为此者欲诱之也欲之所诱者独在于是是以其心尚明于他而独暗于此此其爱民之心所以轻短而功不至于百姓也庆源辅氏曰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抚四夷是其本志也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则末流之祸耳有是志则有是祸矣指其末流之祸则以为不快于此者心之明也而卒溺于初志之失而不知反者欲诱之也其心尚明于他者谓不忍一牛之觳觫也而独暗于此者谓功不至于百姓也○新安陈氏曰所大欲者人欲之横流所以不能仁民而扩天理之公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縁木而求鱼也与平声为肥抑为岂为不为之为皆去声便令皆平声辟与辟同朝音潮
  便嬖近习嬖幸之人也已语助辞辟开广也朝致其来朝也秦楚皆大国莅临也新安陈氏曰所大欲在此所以初发问便欲闻桓文霸图事若如此也所为指兴兵结怨之事縁木求鱼言必不可得
  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甚与闻与之与平声
  殆盖皆发语辞邹小国楚大国齐集有其一言集合齐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扶问反之一也新安陈氏曰千里者九齐楚燕秦赵魏韩宋中山也以一服八必不能胜即有败亡之祸所谓后灾也反本说见形甸反下文
  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如是孰能御之朝音潮贾音古愬与诉同
  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发政施仁所以王去声天下之本也近者恱远者来则大小彊弱非所论矣盖力求所欲则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则所欲者不求而至与首章意同南轩张氏曰行王政者心非欲倾他国以自利也惟以民困为己任为吾所当为而天下自归心焉夫欲朝秦楚莅中国自世俗言则以为有志自圣贤观之苟不本乎公理特出于忮求矜伐之私耳齐王惟汲汲于济其私非惟不克济而祸患随之蹈私欲固危道也由孟子所言以发政施仁则公理之所存可大之业自可驯致此天理人欲之分也○庆源辅氏曰力求所欲则徇欲也有为而为之也计获求得用力虽劳而所欲者反不如所期能反其本则循理者也无所为而为之也先难后获先事后得而可大之业自尔循至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惛与昏同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及䧟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恒胡登反辟与僻同焉于䖍反
  恒常也产生业也恒产可常生之业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尝学问知义理故虽无恒产而有常心民则不能然矣罔犹罗罔欺其不见而取之也庆源辅氏曰恒产常生之业则下文所言五亩之宅百畒之田是也恒心常有之善心则下文所言善与礼义是也善又礼义之緫名縁民无常产所以无常心故不知礼义而䧟于放辟邪侈也若遂从而刑之是诚无异于以罗网罔民欺其不见而取之也○云峯胡氏曰此心字亦指本心而言但指其在士民者言之
  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畜许六反下同
  轻犹易去声也此言民有常产而有常心也
  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治平声凡治字为理物之义者平声为己理之义者去声后皆仿此
  时念反足也此所谓无常产而无常心者也
  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
  盍何不也使民有常产者又发政施仁之本也新安陈氏曰则盍反其本矣与前盖亦反其本矣当对观发政施仁是所以王天下之本使民冇常产又是发政施仁之本也说见形甸反下文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见前篇
  此言制民之产之法也赵氏曰赵氏名岐详见序说中注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为去声齐梁之君各陈之也杨氏曰为天下者举斯心加诸彼而已然虽有仁心仁闻去声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产告之○此章言人君当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过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齐王非无此心而夺于功利之私不能扩充以行仁政虽以孟子反复晓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终不能悟是可叹也南轩张氏曰孟子如对鸿麋之问及对好乐好色好货皆徐引之当道何其辞气不迫也至于利国之问则应以何必曰利桓文之问则对以无道无传论管晏则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言交兵之不利则曰号则不可又何其严也自后世观之后数说比之前数者宜若未至甚害而攻之反甚切何欤盖前数者一病为一事耳故䌷绎其性之端以示之使之晓然知反躬之要则天理可明而人欲可遏矣至于霸者功利之说易以惑人人或趋之则大体一差虽有嘉言善道亦何由入战国诸侯其失正在乎此故辟之不可不严也○云峯胡氏曰此章甚详集注断之甚约盖欲黜霸功则心之所向者正能行王道则心之所充者大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今虽冇不忍之心而不能推之以行不忍之政无他夺于功利之私也功利二字依旧是向霸功上去入于彼必出于此世安有不能黜霸功而能行王道者哉此孟子所以断然以为仲尼之徒所不道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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