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集编 (四库全书本)/全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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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集编       四书类
  提要
  等谨案四书集编二十六卷宋真徳秀撰徳秀字希元浦城人庆元五年进士中词科绍定中拜参知政事进资政殿直学士卒谥文忠事迹具宋史道学传此书惟大学一卷中庸一卷为徳秀所手定大学章句序后有题记一行称宝庆三年八月丁卯后学真徳秀编于学易斋者其成书年月也其子志道序亦惟称大学中庸而云论语孟子集注虽已点校集编则未成咸淳九年案原本作咸宁九年宋无此年号今改正刘才序始称西山所编惟中庸大学论孟二书阙焉叩之庭闻则云已经点校但未编集是论孟固未尝无成书一旦论诸堂上学正刘朴谿承谓读书记中所载论孟处与今所刊中庸大学凡例同其他如文集衍义等书亦有可采摭者因勉其彚集成书凡五阅月而帙就又五阅月而刊成云云是论语十卷孟子十四卷皆刘承以徳秀遗书补辑成之者也朱子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合为四书其章句多出新意其集注虽多参取旧文而亦与诸儒异其所以去取之意散见或问语类文集中不能一一载也而或问语类文集又多一时未定之说与门人记录失真之处故先后异同重复颠舛读者往往病焉是编博采朱子之说以相发明复间附已见以折衷讹异志道序述徳秀之言自称有铨择刊⿰氵閠 -- 润之功殆非虚语赵顺孙四书纂疏备列徳秀所著诸书而不载其目盖至宋末始刊其出最晚顺孙未之见也自是以后踵而作者汗牛充栋然其学皆不及徳秀故其书亦终不及焉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钖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四书集编原序
  朱子四书郡庠旧所刊也自壬子水荡之后遂为阙里一大欠事近得西山所编中庸大学本之朱子集注附以诸儒问辩闲又断之以已意会粹详采择精诚后学所愿见者已锓之梓为衍其传惟论孟二书阙焉扣之庭闻则云已经点校但未编集是论孟固未尝无成书也一旦论诸堂上学正刘朴谿承谓读书记中所载论孟处与今所刊中庸大学凡例同其他如文集衍义等书亦有可采摭者因勉其彚集成书凡五阅月而帙就又五阅月而刊毕至是西山所编之四书为大全不惟有以成西山点校之初志抑使天下学者得是书而读之皆曰自吾建学始庶知沿流而溯源夫岂小补云乎哉咸宁九年至日后学廸功郎建泠掾刘才之谨序



  学庸集编原序
  大学中庸集编先公手所定也公每晨起坐堂上炷香开卷必点校一章从而演说其义子侄皆立侍焉既终篇呼志道而前告之曰大学中庸之书至于朱子而理尽明至予所编而说始备虽从或问辑略语录中出然铨择刊润之功亦多闲或附以已见学者傥能潜心焉则有馀师矣然又须先熟乎诸书然后知予用功深采取精此亦自博而约之义也志道拜受此书铭记于怀于今三纪不敢失坠挈之郛居闲以语同志而郡博士谢君闻之来请甚勤且曰刊之泮宫俾家有其书人传其学岂不公溥志道有感其言遂出授之且著其说于下方使得此书者必深思而力践之斯为善读庶亦不负谢君𥝠淑之意谢君莆之名士于斯道有闻故于学政知所先务云如论语孟子集注虽已点校而集编则未成咸淳辛未季冬嗣子真志道谨识

  大学章句原序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闲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埽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夫以学校之设其广如此教之之术其次第节目之详又如此而其所以为教则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馀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伦之外是以当世之人无不学其学焉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俛焉以尽其力此古昔盛时所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贤圣之君不作学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风俗颓败时则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若曲礼少仪内则弟子职诸篇固小学之支流馀裔而此篇者则因小学之成功以著大学之明法外有以极其规摹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也三千之徒盖莫不闻其说而曽氏之传独得其宗于是作为传义以发其意及孟子没而其传泯焉则其书虽存而知者鲜矣自是以来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说与夫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又纷然杂出乎其闲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泽晦盲否塞反复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坏乱极矣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宋徳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传实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为之次其简编发其归趣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圣经贤传之指粲然复明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有闻焉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之闲亦窃附已意补其阙略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修己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淳熙已酉二月甲子新安朱喜序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集编卷上     宋 真徳秀 撰
  大学大旧音㤗今读如字
  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徳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朱子曰学问须以大学为先次孟子次论语次中庸工夫密规摹大○今人读书且从易晓易解处去读如大学中庸语孟四书道理粲然人只是不去看若理会得此四书何书不可读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处也○此书首尾具备易以推寻○今且须熟究一个大学作间架却以他书填补去如此看得一两书便自占得分数多却易为力圣贤之言难精难者既精则后面粗者却易晓○大学一书如行程相似自某处到某处㡬里自某处到某处㡬里识得行程须便行始得若只读得空壳子亦无益也○大学是一个腔子而今却要去填教实如他说格物自家须是去格物后填教实著如他说诚意自家须是去诚意后亦填教实著○大学是修身治人底规摹如人起屋相似须先打个地盘地盘既成则可举而行之矣○大学重处都在前面后面工夫渐渐轻了只是揩磨在○今人却是为人而学某所以教诸公读大学且看古人为学是如何是理会甚底事诸公愿为古人之学乎愿为今人之学乎○明徳如八窗玲珑致知格物各从其所明处去今人不曽做得小学工夫一旦学大学是以无下手处今且当自持敬始使端悫纯一专静然后能致知格物○大学揔说了又逐段更说许多道理圣贤怕有些子照管不到节节觉察将去到这里有恁地病到那里有恁地病○大学是为学纲目先通大学立定纲领其他经皆杂说在里许通得大学了去看他经方见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正心诚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事○问读大学如何答云稍通方要读论语先生曰且未要读论语大学稍通正好著心精读如何便住却读此书功深则用博昔尹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今人半年要读多少书某且要人读此是如何縁此书却不多而规摹周备○此一个心须每日提撕令常惺觉顷刻放宽便随物流转无复収拾如今大学一书岂在看他言语正欲验之于心如何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试验之吾心好善恶恶果能如此乎闲居为不善见君子则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致则勇猛奋跃不已必有长进处今不知如此则书自书我自我何益之有○问大学曰看圣贤说话所谓坦然若大路然止縁后来人说得﨑岖所以圣贤意思难见○圣人不令人悬空穷理须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见得道理破便实只如大学一书有正经有解有或问看来看去不用或问只看注解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经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学在我胸中而正经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许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圣贤许多工夫亦看圣贤底不出○问朱敬之有异闻乎曰得一日教看大学曰我平生精力尽在此书先须通此方可读他书○横渠云如中庸大学直须句句理会过使其言互相发明今读大学亦然某年十七八时读中庸大学每早起须诵十遍今大学可且熟读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程子曰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当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旧染之污也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言明明徳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或问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曰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曰敢问其为小子之学何也曰愚于序文已略陈之而古法之冝于今者亦既辑而为书矣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闻君子务其远者大者小人务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将语人以大学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学之书何也曰学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为道则一而已是以方其幼也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収其放心养其徳性而为大学之基本及其长也不进之于大学则无以察夫义理措诸事业而収小学之成功是则学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长所集之异宜而有高下深浅先后缓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义利之分判然如薫莸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㓜学之士必先有以自尽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闲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俟其既长而后进乎明徳新民以止于至善是乃次第之当然又何为而不可哉曰㓜学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渐进以免于躐等陵节之病则诚幸矣若其年之既长而不及乎此者欲反从事于小学则恐其不免于扞格不胜勤苦难成之患欲直从事于大学则又恐其失序无本而不能以自逹也则如之何曰是其岁月之已逝者则固不可得而复追矣若其功夫之次第条目则岂遂不可得而复补邪盖吾闻之敬之一字圣学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原而谨夫洒埽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教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聦明进徳修业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发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为说焉不幸过时而后学者诚能用力于此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则其所以进者将不患于无本而不能以自逹矣其或摧颓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则其所以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而养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于此而不患其失之于前也顾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也若徒归咎于既往而所以补之于后者又不能以自力则吾见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颠倒眩瞀迷惑终无以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国家也哉曰然则所谓敬者又若何而用力邪曰程子于此尝以主一无适言之矣尝以整齐严肃言之矣至于门人谢氏之说则又有所谓常惺惺法者焉尹氏之说则又有所谓其心収敛不容一物者焉观是数说足以见其用力之方矣曰敬之所以为学之始者然矣其所以为学之终也柰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万事之本根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则知小学之不能无赖于此以为始知小学之赖此以始则夫大学之不能无赖乎此以为终者可以一以贯之而无疑矣盖此心既立而由是格物致知以尽事物之理则所谓尊徳性而道问学由是诚意正心以修其身则所谓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由是齐家治国以及平天下则所谓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离乎敬也然则敬之一字岂非圣学始终之要也哉○曰然则此篇所谓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者亦可得而闻其说之详乎曰天道流行发育万物其所以为造化者阴阳五行而已而所谓阴阳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后有是气及其生物则又必因是气之聚而后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后有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必得是气然后有以为魂魄五脏百骸之身周子所谓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谓是也然以其理而言之则万物一原固无人物贵贱之殊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是以或贵或贱而不能齐也彼贱而为物者既梏于形气之偏塞而无以充其本体之全矣惟人之生乃得其气之正且通者而其性为最贵故其方寸之间虚灵洞澈万理咸偹盖其所以异于禽兽者正在于此而其所以可为尧舜而能参天地以赞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则所谓明徳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无清浊之异其正也或不能无美恶之殊故其所赋之质清者智而浊者愚美者贤而恶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必其上智大贤之资乃能全其本体而无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则其所谓明徳者已不能无蔽而失其全矣况乎又以气质有蔽之心接乎事物无穷之变则其目之欲色耳之欲声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岂可胜言也哉二者相因反复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灵其所知者不过情欲利害之私而已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实何以远于禽兽虽曰可以为尧舜而参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体得之于天终有不可得而昧者是以虽其昏蔽之极而介然之顷一有觉焉则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体已洞然矣是以圣人施教既己养之于小学之中而后开之以大学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说者所以使之即其所养之中而因其所发以启其明之之端也继之以诚意正心修身之目者则又所以使之因其已明之端而反之于身以致其明之之实也夫既有以启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实则吾之所得于天而未尝不明者岂不超然无有气质物欲之累而复得其本体之全哉是则所谓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为于性分之外也然其所谓明徳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所得私也向也俱为物欲之所蔽则其贤愚之分固无以大相远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则视彼众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于卑污苟贱之中而不自知也岂不为之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于齐家中于治国而终及于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其旧染之污焉是则所谓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増益之也然徳之在己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力之所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为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己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则程子所谓以其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传所谓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众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鲜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为大学之教者所以虑其礼虽粗复而有不纯己虽粗克而有不尽且将无以尽夫修已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为明徳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其所以去人欲而复天理者无毫发之遗恨矣大抵大学一篇之指緫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緫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断然以为大学之纲领而无疑也然自孟子没而道学不得其传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为学于是乃有不务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为足以新民者又有爱身独善自谓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又有略知二者之当务顾乃安于小成狃于近利而不求止于至善之所在者是皆不考乎此篇之过其能成已成物而不谬者鲜矣○天之赋于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徳○明徳未尝息时时发见于日用之间如见非义而羞恶见孺子入井而恻隐见尊贤而恭敬见善事而叹慕皆明徳之发见也如此推之极多但当因其所发而推广之○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禅家则但以虚灵不昧者为性而无以具众理以下之事○问徳是心中之理否曰便是心中道理光明鉴照毫发不差○此明徳是天之予我者莫令污秽常有以明之○学者须是为己圣人教人只在大学第一句明明徳上以此立心则如今端容貎亦为已也读书穷理亦为己也做得一件事是实亦为已也圣人教人持敬只是须著从这里说起其实若知为己后则自然著敬○为学只在明明徳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己一念竦然自觉其非便是明之之端○大学在明明徳一句当常常提撕能如此便有进步处盖其原自此发见人只一心为本存得此心于事物方知有脉络贯通处○在明明徳须是自家见得这物事光明灿烂常在目前始得○或以明明徳譬之磨镜曰镜犹磨而后明若人之明徳则未尝不明虽其昏蔽之极而其善端之发终不可绝但当于其所发之端而接续光明之令其不昧则其全体大用可以尽明且如人知己徳之不明而欲明之只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便是明徳就这里便明将去○明徳是自家心中许多道理在这里本是个明底物事初无暗昧如羞恶是非辞逊恻隐皆欲自家心里出来触著𨙻物便有𨙻个物出何尝不明縁为物欲所蔽故其明易昏如镜本明被外物点污则不明了少间磨了则其明又能照物○问明徳章句自觉胸中甚昧先生云这明徳亦不甚昧如羞恶是非恻隐辞逊此是心中原有此等物发而为恻隐这便是仁发而为羞恶这便是义发而为辞逊是非便是礼智看来这个亦不是甚昧但恐于义理差误处有似是而非者未能分别耳○问在明明徳云云曰不消如此说只要著实去体察行之于身须是真个明得这明徳是怎生地明是如何了得它虚灵不昧须是真个不昧具得众理应得万事只恁地说不济得事又曰如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五者皆明明徳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诚意正心修身便是要行得分明若是格物致知有所未尽便是知得这明徳未分明意未尽诚便是这徳有所未明心有不正则徳有所未明身有不修则徳有所未明须是意不可有顷刻之不诚心不可有顷刻之不正身不可有顷刻之不修这明徳方常明或曰所谓明徳工夫也只在读书上曰固是在读书上然亦不専是读书事上也要理会书之所载者固要逐件理会也有书所不载而事上合当理会者也有古所未有底事而今之所有当理会者极多端○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是如何曰人固有理会得处如孝于亲友于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不可谓他不知但须去致极其知因𨙻理会得底推之于理会不得底自浅以致深自近以致远○明徳谓本有此明徳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为私欲所蔽故揞而不明所谓明明徳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镜焉本是个明底物縁为尘昏却故不能照须是磨去尘垢然后镜明○问明徳而不能推之以新民可谓是自私曰徳既明自然是著新民然亦有一种人不如此此便是释老之学这个道理人人有之不是自家可专独之物既是明得此理须当推以及人使各明其徳岂可说我自会了我自乐之不与人共○至善只是十分是处○至善犹今人言极好○凡曰善者固是好然方是好未是极好处必到极处便是道理十分尽头无一毫不尽故曰至善○至善是极好处且只如孝冬温夏凊昏定晨省虽然是孝底事然须是能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方始得是尽得所谓孝○问章句中解止字云必至于是而不迁如何曰未至其地而求其至既至其地则不当迁动而之他也○问在止于至善至善者先生云事物当然之极也恐与伊川说艮其止止其所也之义一同谓夫有物必有则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君止于仁臣止于敬万物庶事莫不各得其所得其所则安失其所则悖所谓止其所者即止于至善之地也先生云只是如此○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此良心也良心便是明徳○问何谓明徳先生曰我之所得以生者有许多道理在里其光明处乃所谓明徳也明明徳者是指全体之妙下面许多节目皆是靠明徳做去又问既曰明徳又曰至善何也先生曰明得一分便有一分明得十分便有十分明得十分乃是极至处也又曰明徳是下手做至善是行到极处○问明徳至善莫是一个否曰至善是明徳中有此极至处如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与国人交止于信此所谓在止于至善又当知所谓如何而为止于仁如何而止于敬如何而止于慈孝与国人交之信这里便用究竟一个下工夫处曰止莫是止于此而不过否曰固是过与不及皆不济事仁敬慈孝谁能到得这里闻有不及者矣未闻有过于此者也○问新民如何止于至善荅曰事事皆有至善处已也要止于至善人也要止于至善盖天下只是一个道理在他虽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则不可不如是也○问大学至善不是明徳外别有所谓善只就明徳中到极处便是否曰是也明徳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使到那极处至善随处皆有修身中也有至善亦要到那尽处齐家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尽处至善只是以其极言不特是理会到极处做亦要做到极处○韩文公谓轲之死不得其传自秦汉以来岂无人亦只是无那至善见不到十分极好处做亦不做到十分极处○明徳是我得之于天而方寸中光明底物事统而言之仁义礼智以其发见而言之如恻隐羞恶之类其见于实用而言之如事亲从兄是也如此等徳不待自家明之但从来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而此等徳一向暗昧更不光明而今却在挑剔揩磨出来以复向来得之于天者此便是明明徳我既是明得个明徳见他人为气禀物欲所昏自家岂不恻然欲有以新之使之亦如我桃剔揩磨以革其向来气禀物欲之昏而复其得之于天者此便是新民然明徳新民初非是人力私意所为本有一个当然之则过之不可不及亦不可且以孝言之孝是明徳然亦自有当然之则不及则固不是若是过其则必有刲股之事须是要到当然之则田地而不迁此方是止于至善○欲新民而不止于至善是不以尧之所以治民者治民也明明徳是欲去长安止于至善是已到长安也○明徳新民皆当止于极好处止之为言未到此处便住不可谓止到得此而不得守亦不可言止止者止于是而不迁之意或问明明徳是自已事可以做得到极好处若新民则在人如何得他极好处曰且教自家先明得尽然后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如孟子所谓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又从而振徳之如此变化他自然解到极好处○先生问友仁曰公近日看大学或问如何曰粗晓其义但恐未然先生举一二处令友仁说先生曰如何是収其放心养其徳性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意有妄念耳听邪言目观乱色口谈不道之言至于手足动之不以礼皆是放也収者便于邪思妄念处截断不续至于耳目言动皆然此乃谓之収既能収其放心徳性自然养得不是収放心之外又养个徳性也先生曰看得也好○问或问以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人于己失学后须如此勉强奋励方得曰失时而后学必著如此趱补得前许多欠阙处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只见没长进如何要塡补前面○今人不曾做得小学工夫一旦学大学是以无下手处今且当自持敬始使端的纯一静专然后能致知格物敬字是彻头彻尾工夫自格物致知至治国平天下皆不外此○问或问中健顺仁义礼智之性曰此承上文阴阳五行而言健阳也顺阴也四者五行也分而言之仁礼属阳义智属阴○问或问说仁义礼智之性添健顺字如何曰此健顺只是那阴阳之性○问气则有清浊而理则一同如何曰固是如此理者如一宝珠在圣贤则如置在清水中其辉光自然发见在愚不肖者如置在浊水中须是澄去泥沙则光方可见至如万物亦有此理天何尝不将此理与他只为气昏塞如置宝珠于浊泥中不复可见然物类中亦有知君臣母子知祭知时者亦是其中有一线明处然而不能如人者只为他不能克治耳○曰天地之气有清有浊若值得晦暗昏浊底气这便禀受得不好了既是如此又加以应接事物逐逐于利欲故本来明徳只管昏塞了故大学必教人如此用工到后却会复得初头浑全底道理○问或问中介然之顷一有觉焉则其本体已洞然矣须是就这些觉处便致知充广将去曰然如击石之火只是些子才引著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觉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那个觉是物格知至了人彻悟到恁地时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觉一日之闲其发也无时无数只要人识认得操持充养将去○问程子以其义理精微之极始以至善目之之语曰大抵至善只是极好处十分端正恰好无一毫不是处无一毫不到处且如事君必当如舜之所以事尧而后唤做敬治民必当如尧之所以治民而后唤做仁不独如此凡事皆有个极好处○至善只是明徳极尽处至纎至悉无所不尽○至善便如今人说极是且如说孝孟子说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此是不孝到得会奉养其亲也似煞强得这个又须看如曾子之养志而后为能养这又似好了又当如所谓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不遗父母恶名使国人称须道幸哉有子如此方好○自谓能明其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如佛老便是不务明其明徳而以政教法度为足以新民者如管仲之徒便是略知明徳新民而不求止于至善者如前日所论王通便是如此看他于己分上亦甚修饬其论为治本末亦有条理甚有志于斯世只是规摹浅狭不曽就本原上著功便做不彻须是无所不用其极方始是看古之圣贤别无用心只这两者是吃紧处明明徳便欲无一毫私欲新民便欲人于事事物物上皆是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后与后同后做此○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则志有定向静谓心不妄动安谓所处而安虑谓处事精详得谓得其所止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明徳为本新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本始所先末终所后此结上文两节之意○问云云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盖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至善之所在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夫正鹄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鹄之所在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则吾所当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闲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则无以动其心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则无所择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则日用之闲从容闲暇事至物来有以揆之而能虑矣能虑则随事观理极深研几无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然既真知所止则其必得所止固己不甚相远其闲四节盖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非如孔子之志学以至从心孟子之善信以至圣神实有等级之相悬为终身经历之次序也○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定静之说定是理静在心既定于理心便会静若不定于理则此心只是东走西走○安只是无𡰈兀之意才不纷扰便安问如此则静与安无分别先生曰此二字自有浅深○静是就心止说安是就身上说○能安者以地位言之也在此则此安在彼则彼安在富贵亦安在贫贱亦安○能安者随所处而安无所择地而安能虑是见于应事处能虑○虑是思之重复详审者○虑是研几○安而后能虑不审此一句如何先生曰若不如此则自家先已纷扰安能虑○问大学知止章中所谓定静安终未深莹先生曰知止只是识得一个去处既已识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此亦相去不远但有浅深耳与中庸动变化相类皆不甚相远○大学定静安颇相似定谓所止各有定理静谓遇物来能不动安谓随所寓而安安盖深于静也○问安而后能虑曰先是自家心安了有些事来方始思量区处得当如今人先是自家这里鹘突了到事来便都区处不下既欲为此又欲若彼既欲为东又欲向西便是不能虑然这也从知止说下来若知其所止自然如此这却不消得工夫若知所止如火之必热如水之必深如食之必饱如饮之必醉若知所止便见事事决定是如此决定著做到如此地位欠阙些子便自住不得且如说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人多会说得过只是多不曽见得决定著竭其力处决定著致其身处若决定见得著如此看如何也须要到竭其力处须要到致其身处且如而今事君若不见得决定著致其身则在内亲近必不能推忠竭诚有犯无隐在外任使必不能展布四体有殒无二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若不是见得到如何会恁地○知止只是知有这个道理也须是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虑方得能虑却是紧要知止如知为子而必孝知为臣而必忠能得是身亲为忠孝之事若徒知这个道理至于事亲之际为私欲所汩不能尽其孝事君之际为利禄所汩不能尽其忠这便不是能得矣能虑是见得此事合当如此便如此做○问知止矣如何于此复说能虑先生曰既知此理更须是审思而行且如知孝于事亲须思所以为事亲之道○问知止而后有定荅曰须是灼然知得物理当止之处心自会定又问上既言知止了何更待虑而后能得荅曰知止是知事事物物各有其理到虑而后能得处便是得所以处事之理○问知止便是知至否曰知止就事上说知至就心上说知止知事之所当止知至则心之知识无不尽又问知止能虑之别曰知止是知事物所当止之理到得临事又须研几审处方能得所止○问知与得如何分别曰知只是方知得便是在手○知者知其所止得者得其所止○问知止至能得其闲有工夫否曰有次序无工夫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见只知止处便是工夫○定对动而言初知所止是动底方定方不走作如水之初定静则定得来久物不能挠处山林亦静处廛市亦静安则静者广无所适而不安静固安动亦安看处甚事皆安然不挠安然后能虑今人心中摇漾不定叠还能处得事否虑者思之精审也人之处事于丛冗急遽之际而不错乱者非安不能圣人言虽不多及至推出来便有许多说话在人细看之耳○问知止得止莫稍有差别否曰然知止是如射者之于的得止是已中其的○或又问何故知止而定静安了又复言虑曰且如可以予可以无予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死可以无死这上面有几许商量在○问大学知止能得一叚先生曰只是这个物事滋长得头面自各别今未要理会许多次第且要先理会个知止待将来熟时便自见得○物亦有该事而言者如仁者不过乎物所谓物亦只是事○问事物何以别曰对言则事是事物是物独言物则兼事在其中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声后仿此○明明徳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诚实也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致推极也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此八者大学之条目也○问云云何也曰此言大学之序其详如此盖纲领之条目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齐家治国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诚意以至于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谓明明徳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则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无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国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国国之本在家故欲治国者必先有以齐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齐家者必先有以修其身至于身之主则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则身无所主虽欲勉强以修之亦不可得而修矣故欲修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发其意也一有私欲杂乎其中而为善去恶或有未实则心为所累虽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诚其意若夫知则心之神明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里洞然无所不尽则隐微之间真妄错杂虽欲勉强以诚之亦不可得而诚矣故欲诚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谓如丧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于尽也至于天下之物则必各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隐显究极无馀则理所未穷知必有蔽虽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此大学之条目圣贤相传所以教人为学之次第至为纎悉然汉魏以来诸儒之论未闻有及之者至唐韩子乃能援以为说而见于原道之篇则庶几其有闻矣然其言极于正心诚意而无曰致知格物云者则是不探其端而骤语其次亦未免于择焉不精语焉不详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议荀扬哉○致知乃本心之知如一面镜子本全体通明只被昏翳了而今逐旋磨去使四边皆照见其明无所不到○所谓穷理者事事物物各自有一事一物底道理穷之须要周尽若见得一边不见一边便不该通穷之未得更须款曲推明盖天理在人终有明处大学之道在明明徳谓人合下更有此明徳虽为物欲掩蔽然这些明底道理未尝泯绝须从明处渐渐推将去穷到是处吾心亦自有准则穷理之初如攻坚物必寻其罅隙可入之处乃从而击之则用力为不难矣孟子论四端便各自有个柄靶仁义礼智皆有头绪可寻即其所发之端而求其可见之体莫非可穷之理也○问致知莫只是致察否曰如读书而求其义处事而求其当接物存心察其是非邪正皆是也○致知所以求为真知真知是要彻骨都见得透○问道之不明盖是后人舍事迹以求道先生曰所以古人只道格物有物便有理若无事亲事君底事何处得忠孝○格物不说穷理却言格物盖言理则无可捉摹理与物有时而离言物则理自在自是离不得○穷理二字不若格物之为切便就事物上穷格○人多把这道理作一个悬空底物大学不说穷理只说个格物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如此方见得实体所谓实体非就事物上见不得○格尽也须是穷得尽到十分方是格物○问格物最难日用闲应事处平直者却易见如交错疑似处要如此则彼碍要如彼则此碍不审何以穷之曰如何一顿便要格得恁地且要见得大纲且看个大胚摹是恁地方就里面旋旋做细如树初闲且先斫倒在这里逐旋去皮方始出细若难晓易晓底一齐都要理会得也不解恁地但不失了大纲理会一重了里面又见一重一重了又见一重以事之详略言理会一件又一件以理之浅深言理会一重又一重只管理会须有极尽时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成四节次第恁地方是○穷理格物如读经看史应接事物理会个是处皆是格物只是常教此心存莫教他闲没个勾当处公且道如今不去学问时此心顿放那处○格物须是从切已处理会去待自家者已定叠然后渐渐推去这便是能格物○物谓事物也须穷极事物之理到尽处便有一个是一个非是底便行非底便不行凡自家身心上皆须体验得一个是非若讲论文字应接事物各各体验渐渐推广地步自然宽阔○问物者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无者何者为切先生云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皆人所不能无者但学者须要穷格得尽事父母则当尽其孝处兄弟则当尽其友如此之类须是要见得尽若有一毫不尽便是穷格不至也○格物须真见得决定是如此为子岂不知是要孝为臣岂不知是要忠人皆知得是如此然须当真见得子决定是合当孝臣决定是合当忠决定如此做始得○问格物须合内外始得曰他内外未尝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则因其理之自然而应之便见合内外之理目前事事物物皆有至理如一草一木一禽一兽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杀好生恶死仲夏斩阳木仲冬斩阴木皆是顺阴阳道理自家知得万物均气同体见生不忍见死闻声不忍食肉非其时不伐一木不杀一兽不杀胎不夭夭不覆巢此便是合内外之理○圣人只说格物二字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且自一念之微以至事事物物若静若动凡居处饮食言语无不是事无不各有个天理人欲须是逐一验过虽在静处坐亦须验个敬肆敬便是天理肆便是人欲如居处便须验得敬与不敬有一般人専要就寂然不动上理会及其应事却七颠八倒倒了又牵动他寂然底又有人専要理会事却于根本上全无工夫须是彻上彻下表里洞彻如居仁便自能由义由义便是居仁敬以直内便能义以方外义以方外便是敬以直内○问格物则恐有外驰之病荅曰若合做则虽治国平天下之事亦是已事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不成也说道外驰又问若如此则恐身在此而心不在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有此等患荅曰合用他处也著用又问如此则不当论其内外但当论合为与不合为先生颔之○问知者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何谓妙众理曰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从外得所谓知者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知方发得出来若无知道理何从而见所以谓之妙众理犹言能运用众理也运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问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当然之则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所以然之故如君何故用仁臣何故用敬父何故用慈子何故用孝曰所以然之故即是更上面一层如君之所以仁盖君是个主脑百姓人民土地皆属他管他自是用仁爱非说是为君子不得已以仁爱行之自是理合如此试以一家论之为家长者便用爱一家之人惜一家之物自是理合如此若天使之然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盖父子本同一气只是一人之身分成两个其恩爱相属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伦皆然天理使之如此也岂容强为哉且以仁言之只天地生这物时便有个仁他只知生而已从他原头下来自然有个春夏秋冬初有阴阳有阴阳便有四象金木水火土故赋于人物便有仁义礼智之性自他原头处便如此了仁则属春属木且看春间发生之功蔼然和气如草木之萌芽初间仅一针许少间渐渐生发以致枝叶花实变化万状便可见他生之意非仁爱何以如此縁他本原处有个仁爱温和之理如此所以发之于用自然慈祥恻隐义属秋属金是天地自然有个清峻刚烈之气所以人禀得便自然有裁制便自然有羞恶之心礼智亦然盖自本原而已然非旋安排教如此也昔龟山问一学者当见孺子入井时其心𪫟惕恻隐何故如此学者曰自然如此龟山曰岂可只说自然如此了便休须是知其所自来龟山此语极好又引或人问知觉如何龟山曰知是知此事觉是觉此理且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父之慈子之孝是知此事又知所以仁所以敬所以慈所以孝是觉此理○问格物致知先生曰他所以下格字致字者皆是为自家原有是物但为他物所蔽耳而今便要从那知处推开去是因其所已知而推之以至于无所不知也○知者吾自有此知此心虚明广大无所不知要当极其至耳今学者岂无一班半点只是为利欲所昏不曽致其知○人之一心本自光明常提撕他起莫为物欲所蔽便将这个做本领然后去格物致知如大学中条目便是材料圣人教人将许多材料来修持此心令常常光明耳伊川曰我使他思时便思如此方好傥临事不醒只争一饷时便为他引去且如何两眼光□□又白日里在大路上行如何会被别人引去草中也只是我自昏睡或暗地里行便被别人胡乱引去耳但只要自家常醒得他做主宰出乎万物之上物来便应易理会底便理会得难理会底思量久之也理会得难理会底理会不得是此心尚皆未明便用提醒他○致知格物只是一个○致知是自我而言格物是就物而言若不格物何縁得知○格物是物物上穷其至理致知是吾心无所不知格物是零细说致知是全体说○孩提之童莫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莫不知敬其兄人皆有是知而不能极尽其知者人欲害之也故学者必须先克人欲以致其知则无不明矣致字如推开去譬如暗室中见些子明处便寻从此明处去忽然出到外面见得大小大明人之致知亦如此也格物是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之类事事物物各有个至极之处所谓止者即至极之处也然须是极尽方得久之又云知在我理在物○致之为义如以手推送去之义凡经传中云致者其义皆如此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治去声后仿此○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知既尽则意可得而实矣意既实则心可得而正矣修身以上明明徳之事也齐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问云云何也曰此覆说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馀之谓也理之在物者既诣其极而无馀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矣知无不尽则心之所发能一于理而无自欺矣意自不欺则心之本体物不能动而无不正矣心得其正则身之所处不至陷于所偏而无不修矣身无不修则推之天下国家亦举而措之耳岂外此而求之智谋功利之末哉曰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为对则固专以自明为言矣后叚于平天下者复以明明徳言之则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学之纲领也而以其宾主对待先后次第言之则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纲领也至此叚然后极其体用之全而一言以举之以见夫天下虽大而吾心之体无不该事物虽多而吾心之用无不贯盖必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馀此又言之序也○知至谓天下事物之理知无不到之谓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细知高远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要须四至八到无所不知乃为至耳问致知之致知至之至有何分别荅曰上一致字是推致方为也下一至字是已至○致知不是知那人不知底道理只是人面前底且如义利两件昨日虽看义当为然而却又说未做也无害见得利不可做却又说做也无害这便是物未格知未至今日见得义当为决为之利不可做决定是不做心下自信得极这便是物格便是知得至了○物格知至处便是凡圣之关物未格知未至如何杀也是凡人须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而入于圣贤之域○某尝谓物格知至后虽有不善亦是白地上黒点物未格知未至纵善也只是黒地上白点○问寻常读大学未有所得愿请教曰致知诚意两节若打得透时已自是个好人其他事一节大如一节病败一节小如一节○问诚意在致知格物后如何曰源头只在致知知至之后如从上面放水来已自迅流湍决只是临时又要略略拨剔莫令壅滞耳○致知如一事只知得三分这三分知得者是真实那七分不知者是虚伪为善须十分知善之可好若知得九分而一分未尽只此一分未尽便是鹘突苟且之根少闲说便为恶也不妨便是意不诚所以贵致知穷到极处谓之致○知与意皆出于心知是知觉处意是发念处○因论诚意曰过此一关方是人不是贼过得此关道理方牢固○意诚如蒸饼外面是白面透里是白面意不诚如蒸饼外面虽白里面却只是麤底一般○意诚后推荡得查滓伶利心尽是义理○致知诚意乃学者两个关致知乃梦与觉之关诚意乃恶与善之关透得致知之关则觉不然则梦透得诚意之关则善不然则恶○问知至而后意诚先生曰意诚只是要情愿做工夫若非情愿亦强不得未过此一关犹有七分是小人○知若至则意无不诚若知之至虽欲著此物亦留不住东西中央皆著不得若是不诚之人亦不肯尽去亦要留些子在○问知至到意诚之闲意似不聨属须是别识得天理人欲分明尽去人欲全是天理方诚曰固是这事不易言页是格物精熟方到居此常无事天理实然有纎毫私欲便能识破他自来点检惯了譬有贼来便识得便捉得他不曽用工底与贼同眠同食也不知○问知至而后意诚云有知其如此而行又不如此者是如何曰此只是知之未至曰必待行之皆是而后验其知至欤曰不必如此说而今说与公是知之未至公不信且去就格物穷理上做工夫穷来穷去末后自家真个见得此理是善彼是恶自心甘意肯不去做此方是意诚若犹有一毫疑贰底心便是知未至意未诚久后依旧去做然学者未能便得会恁地须且致其知工夫积累方会知至○知至而后意诚须是真知了方能诚意知苟未至虽欲诚意固不得其门而入矣惟其胸中了然知得路径如此知善之当好恶之当恶然后自然意不得不诚心不得不正因指烛曰如点一条烛在中间光明洞逹无处不照虽欲将不好物事来亦没安顿处自然著他不得若是知未至譬如一盏灯用罩子盖住则光之所及者固可见光之所不及处则皆黒暗无所见虽有不好物事安顿在后面固不得而知也所以贵格物如佛老之学他非无长处但他只知得一路其知之所及者则路径甚明无有差错其知所不及处则皆颠倒错乱无有是处縁无格物工夫也又问物未格时意亦当诚曰固然岂可说物未能格意便不用诚自始至终意常要诚如人适楚当南其辕岂可谓吾未能到楚且北其辕但知未至时虽欲诚意其道无由如人夜行虽知路从此去但黒暗行不得所以要得致知知至则道理坦然明白安而行之今人之未至者也知道善之当好恶之当恶然临事不如此者只是实未曽见得若实见得自然行处无差○欲知知之真不真意之诚不诚只看做不做如何只个如此做底便是知至意诚○问知至了意便诚抑是方可做诚意工夫曰也不能恁地说得这个也在人一般人自便能如此一般人自当循序做但知至了意诚便是且如这一件事知得不当如此做末梢又却如此做便是知得也未至若知得至时便决不如此如人既知鸟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岂肯便试去食鸟喙蹈水火若是知得未至时意决不能诚○心言其统体意是就其中发出正心如戒惧不睹不闻诚意如谨独又曰由小而大意小心大○问心者身之主也意者心之发也既是意发于心则意当听命于心可也今而曰意诚而后心正则是意反为心之管束矣何也曰心之本体何尝不正所以不得其正者盖由邪恶之念勃勃而兴有以动其心也譬之水焉本自莹净宁息盖因波涛汹涌水遂为其所激而动也○心无形影教人如何撑拄须是从心之所发处下手先须去了许多恶根如人家里有赋先去了贼方得家中宁如人种田不先去了草如何下种○致知知之始意诚行之始○致知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透最不可凡事不可著个且字且字其病甚多○大学一篇有两个大节目物格知至是一个诚意修身是一个才过此二关了则便可直行将去○问家齐而后国治天下平如尧有丹朱舜有瞽瞍周公有管蔡却能平治何也曰尧不以天下与丹朱而与舜舜能使瞽瞍不格奸周公能致辟于管蔡使不为乱便是措置得好了然此皆圣人之变处不须如此思量且去理会那常处○先生说大学次序曰致知格物是穷此理诚意正心修身是体此理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是推此理要做三节看○格物致知比治国平天下其事似小然打不透则病痛却大无进步处治国平天下规摹虽大然这里纵有未尽处病痛却小○一是一切也汉书平帝已一切颜师古注犹如以刀切物取其整齐○大学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此三个是大纲做工夫全在此三句内下面知止五句是说效验如此上面是服药下面是说药之效验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齐家以下则举此而错之耳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本谓身也所厚谓家也此两节结上文两节之意○曰治国平天下者天子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盖无与焉今大学之教乃例以明明徳于天下为言岂不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为为已之学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视天下无一物而非吾心之所当爱无一事而非吾职之所当为虽或势在匹夫之贱而所以尧舜其君尧舜其民者亦未尝不在其分内也又况大学之教乃为天子之元子众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适子与国之俊选而设是皆将有天下国家之责而不可辞者则其所以素教而预养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国家为已事之当然而预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后世教学不明为人君父者虑不足以及此而苟徇于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而败国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于当世亦可悲矣论者不此之监而反以圣法为疑亦独何哉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已事之所当然而为之则虽甲兵钱榖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已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马亦为人耳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已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发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闲而无毫厘之差矣○为已者无所为而然无所为只是见得自家合当做不是要人道好如甲兵钱榖笾豆有司到当自家理会便理会不是为别人了理会如割股庐墓一则是不忍其亲之病一则是不忍其亲之死这都是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为人○问子房以家世相韩故从少年结士欲为韩报仇这是有所为否曰他当初只一心欲为国报仇只见这是个臣子合当做底事不是为别人不是要人知○有所为者是为人也这须是见得天下之事实是已所当为非吾性分之外所能有然后为之而无为人之弊耳且如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今人吊人之丧若以为亡者平日与吾善厚真个可哭哭之发于中心此固出于自然者又有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便不是这便是为人又如人做一件善事是自家自肯去做非待人教自家做方勉做此便不是为人也○问割股一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诚心为之不求人知亦庶几今有以此要誉者
  右经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传十章则曽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旧本颇有错简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经文别为序次如左凡千五百四十六字○凡传文杂引经传若无统纪然文理接续血脉贯通深浅始终至为精密熟读详味久当见之今不尽释也○曰子谓正经盖夫子之言而曽子述之其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经辞约而理备言近而指远非圣人不能及也然以其无他左验且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质至于传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则知其成于曾氏门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无疑也盖中庸之所谓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诚身即诚意正心修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谓知性者物格也尽心者知至也存心养性修身者诚意正心修身也其他如谨独之云不慊之说义利之分常言之序亦无不吻合焉者故程子以为孔氏之遗书学者之先务而论孟犹处其次焉亦可见矣曰程子之先是书而后论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书垂世立教之大典通为天下后世而言者也论孟应机接物之微言或因一时一事而发者也是以是书之规摹虽大然其首尾该备而纲领可寻节目分明而工夫有序无非切于学者之日用论孟之为人虽切然而问者非一人记者非一手或先后浅深之无序或抑扬进退之不齐其闲盖有非初学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书而后论孟盖以其难易缓急言之而非以圣人之言为有优劣也至于中庸则又圣门传授极致之言尤非后学之所易得而闻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岂不又以为论孟既通然后可以及此乎盖不先乎大学无以提挈纲领而尽论孟之精微不参之论孟无以融贯会通而极中庸之归趣然不会其极于中庸则又何以建立大本经纶大经而读天下之书论天下之事哉以是观之则务讲学者固不可不急于四书而读四书者又不可不先于大学亦已明矣今之教者乃或弃此不务而反以他说先焉其不溺于虚空流于功利而得罪于圣门者几希矣
  康诰曰克明徳康诰周书克能也大甲曰顾𬤊天之明命大读作泰𬤊古是字○大甲商书顾谓常目在之也𬤊犹此也或曰审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徳者也常目在之则无时不明矣帝典曰克明峻徳峻书俊字○帝典尧典虞书峻大也皆自明也结所引书皆言自明已徳之意○或问克明徳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徳也盖人莫不知徳之当明而欲明之然气禀拘之于前物欲蔽之于后是以虽欲明之而有不克也文王之心浑然天理亦无待于克之而自明矣然犹云尔者亦见其独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见夫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曰顾𬤊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徳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体大用盖无时而不发见于日用之闲人惟不察于此是以汩于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真若见其参于前倚于衡也则成性存存而道义出矣○曰克明峻徳何也曰言尧能明其大徳也○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诰通言明徳而已大甲则明天之未始不为人而人之未始不为天也帝典则専言成徳之事而极其大焉其言之浅深亦略有序矣○自人受之唤做明徳自天言之唤做明命今人多鹘鹘突突一似无这个明命若常见其在前则凛凛然不敢放肆见许多道理都在眼前又曰人之明徳即天之明命虽则是形骸间隔然人之所以能视听言动非天而何○问克明徳曰徳之明与不明只在人之克不克只是真个会明其明徳○顾𬤊天之明命𬤊是详审顾是见得子细○问顾𬤊天之明命如何看荅曰天之明命是天之所以命我而我之所以为徳者也然天之所以与我者虽曰至善茍不能常提撕省察使大用全体昭晰无遗则人欲益滋天理益昏而无以有诸已矣先生曰此便是至善但今人无事时又却恁昏昏地至有事时则又随事逐物而去都无一个主宰这须是常加省察真如见一个物事在里不要昏浊了他则无事时自然凝定有事时随理而处无有不当又云古注说常目在之这说得极好○顾𬤊天之明命非谓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见也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静坐未接物也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应接也此理亦随处发见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养久之则是理愈明虽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所谓求放心只常存此心便是存养既久自然信向决知尧舜之可为圣贤之可学如菽粟之必饱布帛之必暖自然不为外物所胜若是若存若亡如何会信如何能必行又曰千书万书只是教人求放心圣贤教人其要处皆一茍得一处则触处皆通矣○问顾谓常目在之天命至微恐不可目在之先生曰只是见得长长地在面前様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岂是有物可见○问顾𬤊天之明命顾如何是目在之先生曰常在视瞻之间盖言存之而不忘○问或问云全体大用无时不发见于日用之间日用间如何是全体大用处曰赤子匍匐将入井皆有怵愓恻隐之心举此一节体用亦可见体与用不相离如这是体起来运行便是用如喜怒是用所以能喜怒者便是体○明徳如明珠常自光明但要时加拂拭耳若为物欲所蔽即是珠为泥涴然光明之性依旧自在○问所谓徳者乃天之所以命我而具于一心之微初岂有形体之可见今乃曰真若见其参于前而倚于衡不知其所见者果何物也曰此岂有物可见但是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每与是徳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谓顾𬤊者只是心里常常存著此理在一出言则言必有当然之则不可失也一行事则事必有当然之则不可失也不过如此耳初岂实有一物之可以见其形象也○问顾𬤊明命一条引成性存存道义出矣何如曰自天之所命谓之明命我这里得之于己谓之明徳只是一个道理人只要存得这些在这里才存得在这里则事君必会忠事亲必会孝见孺子入井则怵惕之心便发见穿窬之类则羞恶之心便发合恭敬处便自然会恭敬合辞逊处便自然会辞逊须要常存得此心则便见得此性发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这些待做出那个会合道理○问顾𬤊一句或问复以为见天之未始不为人而人之未始不为天何也曰只是言人之性本无不善而其日用之间莫不有当然之则所谓天理也人若每事做得是则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会得此意则天何尝大人何尝小也○问天未始不为人而人未始不为天曰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于天也既生此人则天又在人矣凡语言动作视听皆天也只今说话天○便在这里顾𬤊是常要看教光明粲烂照在目前右传之首章释明明徳此通下三章至止于信旧本误在没世不忘之下
  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盘沐浴之盘也铭名其器以自警之辞也茍诚也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康诰曰作新民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诗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国虽旧至于文王能新其徳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或问盘之有铭何也曰盘者常用之器铭者自警之辞也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毎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曰然则沐浴之盘而其所刻之辞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徳犹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犹其身之本洁也徳之明而利欲昏之犹身之洁而尘垢污之也一旦存养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则亦犹其䟽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尘垢之污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继则利欲之交将复有如前日之昏犹既洁矣而所以洁之之功不继则尘垢之集将复有如前日之污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则明徳常明而不复为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无日而不沐浴使其䟽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则身常洁清而不复为旧染之污也昔成汤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有得于此故称其徳者有曰不通声色不殖货利又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有曰从谏弗咈改过不吝又曰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见其日新之实至于所谓圣敬日跻云者则其言愈约而意愈切矣然本汤之所以得此又其学于伊尹而有发焉故伊尹自谓与汤咸有一徳而于复政太甲之初复以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为丁宁之戒云○曰康诰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馀民染纣污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奋踊跃以去其恶而迁于善舍其旧而进乎新也然此岂声色号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诗之言周虽旧邦其命惟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来千有馀年至于文王圣徳日新而民亦丕变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虽旧而命则新也盖民之视效在君而天之视听在民君徳既新则民徳必新民徳既新则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人诚能有日新之功则须日有进益若不能接续则间断了○新与旧非是去外面讨来昨日之旧乃是今日之新○成汤工夫全是在敬字上
  右传之二章释新民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商颂玄鸟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缗诗作绵○诗小雅绵蛮之篇缗蛮鸟声丘隅岑蔚之处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也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于缉之于音乌○诗文王之篇穆穆深远之意于叹美辞缉继续也熙光明也敬止言其无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学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尽其馀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矣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硺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于六反菉诗作绿猗叶韵音阿僴下版反喧诗作咺諠诗作谖并况晚反恂郑氏读作峻○诗卫风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美盛貌兴也斐文貌切以刀锯琢以椎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钖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也瑟严密之貌僴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忘也道言也学谓讲习讨论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恂栗战惧也威可畏也仪可象也引诗而释之以明明明徳者之止于至善道学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栗威仪言其徳容表里之盛卒乃指其实而叹美之也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於戏音呜呼乐音落○诗周颂烈文之篇於戏叹辞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缉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或问引文王之诗而继以君臣父子与国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圣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以万物庶事莫不各有当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则所止之善不一故为人君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仁为人臣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敬为人子则其所当止者在于孝为人父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慈与国人交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伦之极致发于人心之不容己者而文王之所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众人类为气禀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惟圣人之心表里洞然无有一毫之蔽故连续光明自无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也故传引此诗而历陈所止之实使天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学者于此诚有以见其发于本心之不容己者而缉熙之使其连续光明无少间断则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诗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正此意也曰子之说诗既以敬止之止为语助之辞而于此书又以为所止之义何也曰古人引诗断章或姑借其辞以明已意未必皆取本文之义也曰五者之目辞约而义该矣子之说乃复有所谓究其精微之蕴而推类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邪曰举其徳之要而緫名之则一言足矣论其所以为是一言者则其始终本末岂一言之所能尽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则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堕于阿谀孝或陷父而慈或败子且其为信亦未必不为尾生白公之为也又况传之所陈姑以见物各有止之凡例其于大伦之目犹且阙其二焉苟不推类以通之则亦何以尽天下之理哉○曰复引淇澳之诗何也曰上言止于至善之理备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与其得之之验则未之及故又引此诗以发明之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讲于学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修于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择善固执日就月将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恂栗者严敬之存乎中也威仪者辉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于四体而为止于至善之验也盛徳至善民不能忘盖人心之所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极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已矣曰切磋琢磨何以为学问自修之别也曰骨角脉理可寻而切磋之功易所谓始条理之事也玉石浑全坚确而琢磨之功难所谓终条理之事也○问至善如君之仁臣之敬父之慈子之孝者固如此就万物中细论之则其类如何曰只恰好底便是坐如尸乃是坐恰好底立如斋便是立恰好底○问敬止既注云究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通其馀何谓也曰大伦有五此言其三盖不止此究其精微之蕴就是三者里面穷究其蕴推类以通其馀是就外面推广如夫妇兄弟之类○大学至善一章工夫都在切磋琢磨上○问切磋琢磨之说曰恰似剥了一重又有一重学者做工夫消磨旧习㡬时便去得尽须是只管磨礲教十分净洁最怕如今于眼前道理略理会得些便自以为足更不著力向上去这如何得会到至善田地○既切而复磋之既琢而复磨之方止于至善不然虽善非至也○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此诗人美武公之本旨抑姑借其辞以发学问自修之义邪曰卫武公大段是有学问底人抑之一诗义理精密诗中如此者甚不易得○问大学解瑟为严密是就心言抑就行言曰是就心言曰心如何是密处曰只是不麤踈恁地缜密○僩武毅之貌能刚强卓立不如此怠惰阘飒○问恂栗何以知其为战惧先生曰庄子云木处则恂栗危惧○与淇澳诗瑟兮僩兮者恂栗也注云瑟者武毅之貌而恂栗则战惧之貌也不知人当战惧之时果有武毅之意否先生曰人而怀战惧之心则必斋庄严肃又乌可犯○古人直是如此严整然后有那威仪烜赫著见○大率切而不磋亦未到至善处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处瑟兮僩兮则诚敬存于中矣未至于赫兮喧兮威仪光辉著见于外亦未为至善此四句是此段紧切处专是说至善盖不如此则虽善矣未得为至善也至于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久而不能忘古人言语精密有条理如此○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既学而犹虑其未至则复讲习讨论以求之犹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切得一个朴在这里似亦可矣又磋之使至于滑泽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既修而犹虑其未至则又省察克治以终之犹冶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琢是琢得一个朴在这里似亦得矣又磨之使至于精细这是治玉石之至善也取此而喻君子之至于善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又日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道学是起头处修身是成就处
  右传之三章释止于至善此章内自引淇澳诗以下旧本误在诚意章下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犹人不异于人也情实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徳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曰然则听讼无讼于明徳新民之义何所当也曰圣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极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尽其无实之辞是以虽其听讼无以异于众人而自无讼之可听盖已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则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区区于分争辩讼之间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问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云云曰圣人固不会错断了事只是他所以无讼者却不在于善于听讼在于意诚心正自然有以薫炙渐染大服民志故自无讼之可听耳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为之衰者闻子皋将至遂为衰子皋又何尝听讼了致然只是自有以感动人处故耳
  右传之四章释本末此章旧本误在止于信下

  大学集编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集编卷下     宋 真徳秀 撰
  此谓知本程子曰衍文也此谓知之至也此句之上别有阙文此特其结语耳右传之五章盖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此章旧本通下章误在经文之下间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问此经之序自诚意以下其义明而传悉矣独其所谓格物致知者字义不明而传复阙焉且为最初用力之地而无复上文语绪之可寻也子乃自谓取程子之意以补之则程子之言何以见其必舍于经意而子之言又似不尽出于程子何邪曰或问于程子曰学何为而可以有觉也程子曰学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则思日益明至于久而后有觉尔书所谓思曰睿睿作圣董子所谓勉强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正谓此也学而无觉则亦何以学为也哉○或问忠信则可勉矣而致知为难柰何程子曰诚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学之序先致知而后诚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苟无圣人之聦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践其行事之迹则亦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无不中礼也哉惟其烛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强而自乐循理尔夫人之性本无不善循理而行宜无难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为之是以苦其难而不知其乐耳知之而至则循理为乐不循理为不乐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乐邪昔尝见有谈虎伤人者众莫不闻而其间一人神色独变问其所以乃尝伤于虎者也夫虎能伤人人孰不知然闻之有惧有不惧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学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后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为而犹或为之则亦未尝真知而已矣此两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当先而不可后之意也○又有问进修之术何先者程子曰莫先于正心诚意然欲诚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尽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穷理也○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邪将止格一物而万理皆通邪曰一物格而万理通虽颜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会得多自当豁然有个觉处○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又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至于言孝则当求其所以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深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类推而通其馀矣盖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又曰物必有理皆所当穷若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高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显而已矣则是已然之辞又何理之可穷哉○又曰如欲为孝则当知所以为孝之道如何而为奉养之宜如何而为温清之节莫不穷究然后能之非独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或问观物察己者岂因见物而反求诸己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语其大天地之所以高厚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学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则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性情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若不务此而徒欲汎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出大远而无所归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此十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当用力之地与其次第工程也○又曰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其迟速则在乎人之明暗耳○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又曰格物者适道之始思欲格物则固己近道矣是何也以収其心而不放也此五条者又言涵养本原之功所以为格物致知之本者也凡程子之为说者不过如此其于格物致知之传详矣今也寻其义理既无可疑考其字义亦皆有据至以他书论之则文言所谓学聚问辨中庸所谓明善择善孟子所谓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验夫大学始教之功为有在乎此也愚尝反复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窃取其意以补传文之阙不然则又安敢犯不韪之罪为无证之言以自托于圣经贤传之间乎曰然则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闻之乎曰吾闻之也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今且以其至𣱼而近者言之则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主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㓜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己所谓理也外而至于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己也远而至于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也极其大则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也尽于小则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彛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夫子所谓性与天道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邵子所谓道之形体者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人之与物贤之与愚相与悬绝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万物之理无不能知以其禀之异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穷也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知有不尽则其心之所发必不能纯于义理而或杂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诚心有不正身有不修而天下国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圣人盖有忧之是以于其始教为之小学而使之习于诚敬则所以収其放心养其徳性者已无所不用其至矣及其进乎大学则又使之即夫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究之以各到乎其极则吾之知识亦得以周遍精切而无不尽也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徳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冝自有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己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必其表里精粗无所不尽而又益推其类以通之至于一日脱然而贯通焉则于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义理精微之所极而吾之聦明睿智亦皆有以极其心之本体而无不尽矣此愚之所以补乎本传阙文之意虽不能尽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归则不合者鲜矣读者其亦深考而实识之哉曰然则子之为学不求诸心而求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圣贤之学不如是之浅近而支离也曰人之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矣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然或不知此心之灵而无以存之则昏昧杂扰而无以穷众理之妙不知众理之妙而无以穷之则偏狭固滞而无以尽此心之全此其理势之相须盖亦有必然者是以圣人设教使人默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以为穷理之本使人知有众理之妙而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以致尽心之功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初未尝有内外精粗之择及其真积力久而豁然贯通焉则亦有以知其浑然一致而果无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为浅近支离而欲藏形匿景别为一种幽深恍惚艰难阻绝之论务使学者莽然措其心于文字言语之外而曰求道必如此然后可以得之则是近世佛学诐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乱古人明徳新民之实学其亦误矣○曰近世大儒有为格物致知之说者曰格犹捍也御也能捍御外物而后能知至道也又有推其说者曰人生而静其性本无不善而有为不善者外物诱之也所谓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捍去外物之诱而本然之善自明耳是其为说不亦善乎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则物之与道固未始相离也今曰御外物而后可以知至道则是绝父子而后可以知孝慈离君臣然后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谓外物者不善之诱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则夫外物之诱人莫甚于饮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则固亦莫非人心所当有而不能无者也但于其间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毫厘差耳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于吾之所以行乎其间者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是以无以致其克复之功而物之诱于外者得以夺乎天理之本然也今不即物以穷其原而徒恶物之诱乎己乃欲一切捍而去之则是必闭口枵腹然后可以得饮食之正绝灭种类然后可以全夫妇之别也是虽裔戎无君无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说者况乎圣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乱之哉○曰自程子以格物为穷理而其学者传之见于文字多矣是亦有以发其师说而有助于后学者邪曰程子之说切于己而不遗于物本于行事之实而不废文字之功极其大而不略其小究其精而不忽其粗学者循是而用力焉则既不务博而陷于支离亦不径约而流于狂妄既不舍其积累之渐而其所谓豁然贯通者又非见闻思虑之可及也是于说经之意入徳之方其亦可谓反复详备而无俟于发明矣若其门人虽曰祖其师说然以愚考之则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盖有以必穷万物之理同出于一为格物知万物同出乎一理为知至如合内外之道则天人物我为一通昼夜之道则死生幽明为一逹哀乐好恶之情则人与鸟兽鱼鳖为一求屈伸消长之变则天地山川草木为一者似矣然其欲必穷万物之理而专指外物则于理之在已者有不明矣但求众物比类之同而不究一物性情之异则于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异而不免乎四说之异必欲其同而未极乎一原之同则徒有牵合之劳而不睹贯通之妙矣其于程子之说何如哉又有以为穷理只是寻个是处然必以恕为本而又先其大者则一处理通而触处皆通者其曰寻个是处者则得矣而曰以恕为本则是求仁之方而非穷理之务也又曰先其大者则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处通而一切通则又颜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类推积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又有以为天下之物不可胜穷然皆备于我而非从外得也所谓格物亦曰反身而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我者是亦似矣然反身而诚乃为物格知至以后之事言其穷理之至无所不尽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诸身皆有以见其如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之毕具于此而无毫发之不实耳固非以是方为格物之事亦不谓但务反求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无不诚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诚身即意诚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则有反诸身而不诚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诬矣今为格物之说又安得遽以是而为言哉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为非程子之言者则诸家所记程子之言此类非一不容皆误且其为说正中庸学问思辨弗得弗措之事无所咈于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岂其习于持敬之约而厌夫观理之烦邪抑直以已所未闻而不信他人之所闻也夫持敬观理不可偏废程子固己言之若以己偶未闻而遂不之信则以有子之似圣人而速贫速朽之论犹不能无待于子游而后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闻而尽废众人之所共闻者哉又有以为物物致察而宛转归己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徳者亦似矣然其曰物物致察则是不察程子所谓不必尽穷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转归已则是不察程子所谓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之意又曰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徳则是但欲因其已定之名拟其已著之迹而未尝如程子所谓求其所以然与其所以为者之妙也独有所谓即事即物不厌不弃而身亲格之以精其知者为得致字向里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者又有以合乎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语意颇伤急迫既不能尽其全体规摹之大又无以见其从容潜玩积久贯通之功耳呜呼程子之言其荅问反复之详且明也如彼而其门人之所以为说者乃如此虽或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于犹有所未尽也是亦不待七十子丧而大义已乖矣尚何望其能有所发而有助于后学哉间独惟念昔闻延平先生之教以为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久积累之多胸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摹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功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说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为能有以识之未易以口舌争也曰然则所谓格物致知之学与世之所谓博物洽闻者奚以异曰此以反身穷理为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极致彼以徇外夸多为务而不核其表里真妄之实然必究其极是以知愈博而理愈明不核其实是以识愈多而心愈窒此正为己为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o问格物工夫未到得贯通亦未害否先生云学者所以学便须是到圣贤地位不到不肯休方是但用工做向前去莫问程途少间自能到如何先立一个不解到得便休底规摹放这里了如何做事○问全体大用曰体用元不相离如人行坐坐则此身全坐便是体行则此体全行便是用○学而无觉则亦何以学为也哉此程子晓人至切处○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个贯通处此一项尤有意味向非其人善问则亦何以得之○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会得多自当豁然有个觉处先生曰此一段尤其要切学者所当深究道夫曰自一身以至万物之理则所谓由中而外自近而远秩然有序而不迫切者先生曰然到得豁然处是非人力勉强而至者也○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先生曰程先生言语气象自活与众人不同○又问物必有理皆所当穷云云先生曰此处是紧切学者须当知夫天如何而能高地如何而能厚鬼神如何而能幽显山岳如何而能融结这方是格物○又曰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云云先生曰天下之理富塞充满耳之所闻目之所见无非物也若之何而穷之哉须当察之于心使此心之理既明然后于物之所在从而察之则不至于汎滥矣○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一身其得之为尤切先生曰前既说当察物理不可专在性情至此又言莫若得之于身为尤切皆是互相发处○又曰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云云先生曰立诚意只是朴实下工夫与经文诚意之说不同○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先生曰敬则此心惺惺○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先生曰二者偏废不得致知须用涵养涵养必用致知○知便要知得极致知是推致到极处穷究彻底真见得决如此程子说虎伤人之譬甚好这如一个物四陲四角皆知得尽前头更无去处外面更无去处方始是格到那物○问固有人明得此理而涵养未到却为私意所夺先生云只为明得不尽若明得尽私意自然留不得若半青半黄未能透彻便是尚有查滓非所谓真知也问须是涵养到心体无不尽处方善不然知之虽至行之终恐不尽也先生云只为知不至今人行到五分便是他只知得五分见识只识到那地位譬诸穿窬稍是个人便不肯做盖真知穿窬之不善也○问一理通则万理通其说如何曰伊川尝云虽颜子亦未到此天下岂有一理通解万理皆通也须积累将去如颜子高明不过闻一以知十亦是大段聪明了学问却有渐无急迫之理有人尝说曰问只用穷究一个大处则其他皆通如某正不敢如此说湏是逐旋做将去不成只用穷究一个其他更不用管便都理会得岂有此理○问正心诚意莫须操存否曰也须见得后方始操得不然只恁空手终不济事盖谨守则在此一合眼则便走了须是格物盖格物则理明理明则诚一而心自正矣不然则戢戢而生如何守得他住曰格物最是难事如何便尽格得曰程子谓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某尝谓他此语便是真实做工夫来他也不说格一件后便会通也不说尽格得天下物理后方始通只云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个贯通处又曰今却不用虑其他只是个知至而后意诚这一转较难○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积习既多自当脱然有贯通处乃是零零碎碎凑合将来不知不觉自然醒悟其始固须用力及其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此个事不可欲速欲速则不逹○问伊川说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工夫如何曰如读书今日看一段明日看一段又如今日理会一事明日理会一事积习多后自然贯通○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穷理者只是足于己知己逹而不能穷其未知未逹故见得一截不曽又见得一截此其所以于理未精○问无事时见得是如此临事又做错了如何曰只是断置不分明所以格物便要闲时理会不是要临时理会闻时看得道理分晓则事来时断置自易格物只是理会未理会得底不是从头都要理会如水火人自是知其不可蹈何曽有错去蹈水火格物只是理会当蹈水火与不当蹈水火临事时断置教分晓且如看文字圣贤说话粹无可疑者若后世诸儒之言唤做都不是也不得有好底有不好底好底里面也有不好处不好底里面也有好处有这一事说得是那一件说得不是有这一句说得是那一句说得不是都要恁地分别如临事亦要如此理会那个是那个不是若道理明时自分晓有一般说汉唐来都是有一般说汉唐来都不是恁地也不得且如董仲舒贾𧨏说话何曽有都不是底何曽有都是底须是要见得他那个议论是不是如此方唤做格物如今将一个物事来是与不是见得不定便是自家这里道理不通透若道理明则这様处自通透○又问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显曰公且说天是如何后高盖天只是气非独是高只今人在地上便只见如此高要之他连那地下亦是天天只管转来旋去天大了故旋得许多查滓在中间世闲无一个物事恁地大地只是气之查滓故厚而深鬼神之幽显自今观之他是以鬼为幽以神为显鬼者阴也神者阳也气之屈者谓之鬼气之只管恁地来者谓之神洋洋然如在其上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这便是那发生之精神神者是生底以至长大故见其显便是气之伸者今人谓人之死谓鬼是死后収敛无形无迹不可理会便是那气之屈底道夫问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良能便是那会屈伸底否曰然○问程子言格物非谓尽穷天下之理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二说如何曰既是教类推不是穷尽一事便了且如孝尽得个孝底道理故忠可移于君又须去尽得忠以至于兄弟夫妇朋友从此推之无不尽穷始得○格物不可只理会文义须便实下工夫格将去始得○今人务博者却要尽穷天下之理务约者又要反身而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我者皆不是如一百件事理会得五六十件了这三四十件虽未理会也大槩是如此○问程子格物之说曰须合而观之所谓不必尽穷天下之物者如十事已穷得八九则其一二虽未穷得将来凑会都自见得又如四旁已穷得中央虽未穷得毕竟是在中间了将来贯通自能见得程子谓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此语最好○问程子论致知处云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窃谓致之为言推而至之以至于尽也于穷不得处正当努力岂可迁延逃避别穷一事邪至于所谓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类推而通其馀矣夫专心致志犹虑其未能尽知况敢望以其易而通其难者乎曰这是言随人之量非曰迁延逃避也盖于此处既理会不得若专一守在这里却转昏了须著别穷一事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问伊川说若一事穷不得须别穷一事与延平李先生说如何曰这说自有一项难穷底事如造化礼乐度数等事是卒急难晓只得且放住且如所说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这如何要穷晓得李先生说是穷理之要若平常遇事这一件理会未透又理会第二件第二件理会未得又理会第三件恁地终身不长进○问或问中千蹊万径皆可适国国恐是譬理之一源处不知从一事上便可穷得到一源处否曰也未解便如此只要以类而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间曲折甚多须是把这个做样却从这里推去始得且如事亲固当尽其事之之道若得于亲时是如何不得于亲时又当如何以此而推之于事君则知得于君时是如何不得于君时又当如何推以事长亦是如此自此推去莫不皆然○问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源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曰近而一身之中远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众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这个道理某不用假借于公公不用求于某然虽各自有这一个理又却同出于一个理尔如排数器水相似这盂也是这様水那盂也是这様水各各满足不待求假于外然打破放里却也只是个水此所以可推推而无不通也所以谓格得多后自此贯通者只谓是一理释氏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这是那释氏也窥见得他这些道理濂溪通书只是说这一事○问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曰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异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圣人所以穷理尽性而至于命凡世间所有之物莫不穷极其理所以处置得物物各得其所无一事一物不得其冝除是无此物方无此理既有此物圣人无有不尽其理者也○问或问观物察己还因见物反求诸己此说亦是程子非之何也曰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人人都一般初无物我之分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人又是一般道理将来相比如赤子入井皆有𪫟惕知得人有这个更知自家亦有这个更不消比并自知○格物致知彼我相对而言耳格物所以致知于这一物上穷得一分之理即我之知亦知得一分于物之理穷二分即我之知亦知得二分于物之理穷得愈多则我之知愈广其实只是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所以大学说致知在格物又不说欲致其知者在格其物盖致知便在格物中非格之外别有致处也又曰格物之理所以致我之知○问或问致知章引程子所谓汎然徒欲以观万物之理譬如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莫只是要切己看否曰只要从近去○且穷实理令有切己功夫若只汎穷天下万物之理不务切己即是遗书所谓游骑无所归矣○问程子谓一草一木皆所当穷又谓恐如大军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何也曰便是此等语说得好平正不向一边去○问知至而后意诚而程子又云格物穷理立诚意以格之何也曰此诚字说较浅未说到深处只是确定其志朴实去做工夫如胡氏立志以定其本便是此意○敬则心存心存则理具于此而得失可验故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问程子云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盖敬则胸次虚明然后能格物而判其是非曰虽是如此然亦须格物不使一毫私欲得以为之蔽然后胸次方得明只一个持敬也易得做病若只持敬不时时提撕著亦易以昏困须是提撕才见有私欲底意思来便屏去且谨守著到得复来又屏去时时提撕私意当自去也○问格物敬为主如何曰敬者彻上彻下工夫○世间之物无不有理皆须格过古人自㓜便识其具且如事亲事君之礼锺鼓铿锵之节进退揖逊之仪皆目熟其事躬亲其礼及其长也不过只是穷此理因而渐及于天地鬼神日月阴阳鸟兽草木之理所以用工也易今人皆无此等礼数可以讲习只靠先圣遗经自去推究所以要人格物主敬便将此心去体会古人道理备而行之如事亲孝自家既知所以孝便将此孝心依古礼而行之事君敬便将此敬心依圣经所说之礼而行之一一须要穷过自然浃洽贯通○问或问涵养又在致知之先曰涵养是合下在先古人从少以敬涵养父兄渐渐教之读书识义理今若说待涵养了方去理会致知也无期限须是两下用工也著涵养也著致知伊川多说敬敬则此心不放事事皆从此做去○问养知莫过于寡欲是既知后便如此养否曰此不分先后未知之前若不养之此知如何发得既知之后若不养则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致知一章此是大学最初下手处若理会得透彻后面便容易故程子此处说得节目甚多皆是因人之资质了说虽若不同其实一也见人之敏者太去理会外事则教之使去父慈子孝处理会曰若不务此而徒欲汎然以观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若是人专只去里面理会则教之以求之性情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已合当理会底但须是六七分去里面理会三四分去外面理会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时亦自不可况在外工夫多在内工夫少邪此尤不可也○诚敬涵养为格物致知之本○问或问载程子致知格物之说不同曰当时荅问各就其人而言之今须是合就许多不同处来看作一意为佳○问由中而外自近而远曰某之意只是说欲致其知者须先存得此心此心既存却看这个道理是如何又推之于身又推之于物只管一层展开一层又见得许多道理又曰如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徳色容庄这便是一身之则所当然者曲礼三百威仪三千皆是人所合当做而不得不然者非是圣人安排这物事约束人如洪范亦曰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聦思曰睿以至于睿作圣夫子亦谓君子有九思此皆人之所不可已者○问降衷之衷与受中之中二字义如何曰左氏云始终而衷举之又曰衷甲以见看此衷字义本是衷甲以见之义为其在里而当中也然中字大槩因过不及而立名后人云衷善也却说得未亲切○问天道流行发育万物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为一身之主是此性随所生处便在否曰一物各具一太极○问或问诗所谓秉彝书所谓降衷一段其名虽异要之皆是一理曰诚是一理岂可无分别且如何谓之降衷曰衷是善也曰若然何不言降善而言降衷衷字看来只是个无过不及之中是个恰好底道理天之生人物个个有这一副当恰好无过不及底道理降与你与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刘子所谓民受天地之中相似与诗所谓秉彝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又不同须各晓其名字训义之所以异方见其所谓同衷只是中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为准则而取正也天生蒸民有物有则则字却似衷字天之生此物必有个当然之则故民执之以为常道所以无不好此懿徳物物有则盖君有君之则臣有臣之则为人君止于仁君之则也为人臣止于敬臣之则也如耳有耳之则目有目之则视远惟明目之则也听徳惟聦耳之则也从作又言之则恭作肃貌之则也四支百骸万物万事莫不各有当然之则子细推之皆可见又曰凡看道理须是细心看他名义分位之不同通天下故同此一理然圣贤所说有许多般様须是一一通晓分别得出始得若只儱侗说了尽不见他里面好处如降衷于下民这紧要字却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则谓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则谓之性如云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命便是那降字至物所受则谓之性而不谓之衷所以不同縁各据他来处所受处而言也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此据天之所与物者而言若有常性是据民之所受者而言克绥厥猷猷即道道者性之发用处能安其道者惟后也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句亦是如此古人说得道理如此缜密处处皆合今人心粗如何看得出○用之说衷是道理之心这话恁地说不得心性固只一理然自有合言处又有析而言处须知其所以析又知其所以合乃可然谓性便是心则不可谓心便是性亦不可孟子曰尽其心知其性又曰存其心养其性圣贤说话自有分别何尝如此儱侗不分晓固有儱侗一统说时然名义各自不同心性之别如以碗盛水水须碗乃能盛然谓碗便是水则不可后来横渠说得极精云心统性情者也如降衷之衷同是此理然此字但可施于天之所降而言而不可施于人之所受而言也○问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即周子所谓太极否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只是恰好处书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亦只是恰好处极不是中极之为物只是在中○问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与程子天然自有之中还是一意否曰只是一意盖指大本之中也○问或问云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己此处所谓不容己者是何曰春生了便秋杀他住不得阴极了便阳生如人在背后只管来相趱如何住得○问或问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己者然又当求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先生问毎常如何看广云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当然而不容己者是指人心而言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当然而不容己者然又当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见赤子入井皆有𪫟惕恻隐之心此其事所当然而不容己者也然其所以者是何故必有个道理之不可易者今之学者但止见其一边只据眼前理会得个皮肤便休都不曽会得那彻心彻髓处以至于天地间造化固是阳长则生阴消则死然其所以然者是如何又如天下万事一事各有一理须是一一理会交彻不成只说道天吾知其高而已地吾知其深而已万物万事吾知其为万物万事而已明道诗云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观他此语须知有极至之理非册子之上所能载者广云大至于阴阳造化皆是所当然而不容己者所谓太极则是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曰固是人须是自向里入深去理会此个道理才理会到深处又易得似禅须是理会到深处又却不与禅相似方是○因举五峯之言曰身亲格之以精其知虽于致字得向里之意然却恐遗了外面许多事如某便不敢如此说须是内外本末隐显精粗一一周遍方始是儒者之学○或问理之不容己者如何曰理之所当为者自不容己孟子最发明此理处如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自是有住不得处○上蔡说穷理只寻个是处以恕为本穷理自是我不晓这道理所以要穷如何说得恕字○穷理盖是合下工夫恕则在穷理之后胡文定载显道语云恕则穷理之要某理会安顿此语不得○谢子寻个是处之说甚好○龟山说只反身而诚便天地万物之理在我胡文定却言物物致竂宛转归已见云雷知经纶见山下出泉知果行之类惟伊川言不可只穷一理亦不能遍穷天下万物之理某谓须有先后缓急久之亦要穷尽如正蒙是尽穷万物之理○问物物致察与物物而格何别曰文定所谓物物致察只求之于外如所谓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徳祇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初不知天如何而健地如何而顺也道夫曰所谓宛转归己此等言语似失之巧曰若宛转之说则是理本非己有乃强委曲牵合使他入来尔许多说只有上蔡所谓穷理只是寻个是处为得之道夫曰龟山反身而诚之说只是摹空说了曰都无一个著实处道夫曰却似甚快曰若果如此则圣贤都易做了又问他既如此说其下工夫时亦须有个窒碍曰也无做处如龟山于天下事极明得如言治道与官府政事至纎至细处亦晓得到这里却恁说次第他把来做两截看了○五峯说格物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者这段语本说得极精然却有病者只说得向里来不曽说得外面所以语意颇伤急迫盖致知本是广大须用说得表里内外周遍兼该方得其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语极好而曰而知乃可精便有局蹙气象他便要就这里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迫须是宽其程限大其度量久久自然通贯他言语只说得里面一边极精遗了外面一边所以其规摹之大不如程子且看程子所说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积久自然贯通此言该内外宽缓不迫有涵泳从容之意所谓语小天下莫能破语大天下莫能载也 诸公致知格物之说皆失了伊川意此正是入门款于此既差则他可知矣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好恶上字皆去声谦读为慊苦劫反○诚其意者自修之首也毋者禁止之辞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慊快也足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为人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间音闲厌郑氏读为黡○间居独处也厌然消沮闭藏之貌此言小人阴为不善而阳欲揜之则是非不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也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恶而卒不可揜欲诈为善而卒不可诈则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为戒而必谨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虽幽独之中而其善恶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富润屋徳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胖步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则能润屋矣徳则能润身矣故心无愧作则广大宽平而体常舒泰徳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结之○或问六章之指其详犹有可得而言者邪曰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则善者天命所赋之本然恶者物欲所生之邪秽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无恶其本心莫不好善而恶恶然既有是形体之累而又为气禀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于事物之理故有瞢然不知其善恶之所在者亦有仅识其粗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恶之极者夫不知善之真可好则其好善也虽曰好之而未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于内不知恶之真可恶则其恶恶也虽曰恶之而未能无不恶者以挽之于中是以不免于苟焉以自欺而意之所发有不诚者夫好善而不诚则非惟不足以为善而反有以贼乎其善恶恶而不诚则非惟不足以去恶而适所以长乎其恶是则其为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圣人于此盖有忧之故为大学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开明其心术使既有以识夫善恶之所在与其可好可恶之必然矣至此而复进之以必诚其意之说焉则又欲其谨之于幽独隐微之奥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发如曰好善则必由中及外无一豪之不好也如曰恶恶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恶也夫好善而中无不好则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己之目初非为人而好之也恶恶而中无不恶则是其恶之也如恶恶臭之真欲以足乎己之鼻初非为人而恶之也所发之实既如此矣而须臾之顷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无敢少有间断焉则庶乎内外昭融表里澄彻而心无不正身无不修矣若彼小人幽隐之间实为不善而犹欲外托于善以自盖则亦不可谓其全然不知善恶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真可好恶而又不能谨之于独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是以沦陷至于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说其详如此是固宜为自修之先务矣然非有以开其知识之真则不能有以致其好恶之实故必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然犹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听其所自为也故又曰必诚其意必谨其独而毋自欺焉则大学功夫次第相承首尾为一而不假他术以杂乎其闲亦可见矣彼此皆然今不复重出也○曰然则慊之为义或以为少又以为恨与此不同何也曰慊之为字有作嗛者而字书以为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衔之义而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以所衔之异而别之耳孟子所谓慊于心乐毅所谓慊于志则以衔其快与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谓吾何慊汉书所谓嗛栗姬则以衔其恨与少之意而言者也读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既并行而不悖矣字书又以其训快与足者读与惬同则义愈明而音又异尤不患于无别也○问格物知至了如何到诚意又说毋自欺也毋者禁止之辞曰物既格知既至到这里方可著手下工夫不是物格知至了下面许多一齐扫了若如此却不消说下面许多看下面许多筛筛有工夫○问刘栋看大学自欺之说如何曰不知义理却道我知义理是自欺先生曰自欺是个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当为却又不十分去为善知道恶不可作却又是自家所爱舍他不得这便是自欺不知不识只唤做不知不识却不唤做自欺○或问诚其意者毋自欺先生曰譬如一块物外面是银里面是铁便是自欺须是表里如一便是不自欺然所以不自欺须是见得分晓譬如今人见鸟喙之不可食知水火之不可蹈则自不食不蹈如寒之欲衣饥之欲食则自是不能己今人果见得分晓如鸟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见善如饥之欲食寒之欲衣则此意自是实矣○自欺非是心有所慊盖外面虽为善事其中却是不然乃自欺也○而今说自欺未说到与人说时方谓之自欺只是自家知得善好要为善然心中却觉得微有些没紧要㡳意思便是自欺便是虚伪不实矣正如金已是真金了只是鍜炼得微不熟微有些查滓去不尽颜色或白或青或黄便不是十分精金○问自慊先生云人之为善须是十分真实为善方是自慊若有六七分为善又有两三分为恶底意思在里面相牵便是不自慊须是如恶恶臭好好色方是○自慊之慊大意与孟子行有不慊相类细思亦微有不同孟子慊训满足意多大学训快意多横渠云自慊不足以合天心初看亦只一般然横渠亦是训足底意思多○字有同一义而二用者慊字训足也我何慊乎哉彼心中不以彼之富贵而怀不足也行有不慊于心谓义须充足于中不然则馁也如忍之一字自容忍而为善者言之则为忍去忿欲之气自残忍而为恶者言之则为忍去了恻隐之心慊字一从口如胡孙两嗛皆本虚著怀藏何物于内耳如衔字或为衔恨或为衔恩亦同此义○诚意十分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潜发以间于其间此意一发便由斜径以长这个却是实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如见孺子入井救之是好意其间便有些要誉底意思以杂之如荐好人是善意便有些要人徳之之意随后生来治恶人是好意便有狠疾之意随后来前面好意都成虚了如姤卦上五文皆阳下面只是一阴生五阳便立不住○诚与不诚自慊与自欺只争这些子毫发之闲耳又曰自慊则一自欺则二自慊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里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做中心其实有些子不愿外面且要人道好只此便是二心诚伪之所由分也○知之不至则不能谨独亦不肯谨独知至者见得实是实非灼然如此而必战惧以终之此所谓能谨独也如颜子请事斯语曽子战战兢兢终身而后己彼岂知之不至必如此方意诚盖无故心底圣贤惟圣罔念作狂一毫少不谨惧则已堕于意欲之私矣此圣人教人彻上彻下不出一敬字也盖知至而后意诚则知至之后意已诚矣犹恐隐微之闲有所不实又必提掇而谨之使无毫发妄驰则表里隐显无一不实而自快慊也○知至而后意诚已有八分恐有照管不到故曰谨独○诚意章上云必慎其独者欲其自慊也下云必慎其独者防其自欺也○致知者诚意之本也慎独者诚意之助也致知则意已诚七八分了只是犹恐隐微幽独处尚有些子未诚实故其要在谨独○大学看来虽只恁地滔滔地说去然段段致戒如一下水船相似也要舵也要楫○诚意只是表里如一若外面白里面黒便非诚意○凡恶恶之不实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实不然或有所为而为之或始勤而终怠或九分为善内有一分苟且之心皆不实而自欺之患也所谓诚其意者表里内外彻底皆如此无纎毫丝发苟且为人之弊如饥之必欲食渴之必欲饮皆自以求饱足于己而已非为他人而食饮也又如一盆水彻底皆清莹无一毫砂石之杂如此则其好善也必诚好之恶恶也必诚恶之而无一毫勉强自欺之杂所以说自慊但自满足而已岂有待于外哉是故君子谨其独非特显明之处是如此虽至微至隐人所不知之地亦常谨之小处如此大处亦如此显明处如此隐微处亦如此表里内外精粗隐显无不谨之方谓之诚其意○谓诚意者须是隐微显明小大表里都一致方得○诚于中形于外那个形色气貌之见于外者自别决不能欺人祗自欺而已这样底永无縁做得好人为其无为善之地也外面一副当虽好然里面却踏空永不足以为善○敬子问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注云外为善而中实未能免于不善之杂某意欲改作外为善而中实容其不善之杂如何盖所谓不善之杂非是不知是知得了又容著在这里是不柰他何了不能不自欺曰公合下认错了只管说个容字不是如此容字又是第二节縁不柰何所以容在这里荀子曰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盖偷心是不知不觉自走去底不由自家使㡳倒要自家去捉他使之则谋这却是好底心由自家使底又引中庸论诚处而曰一则诚杂则伪只是一个心便是诚才有两个心便是自欺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它彻底只是这一个心所以谓之自慊若才有些子间杂便是两个心便是自欺如自家欲为善后面又有个心在这里拗你莫去为善欲恶恶又似有个人在这里拗你莫要恶恶此便是自欺如人说十句话九句实一句脱空那九句实底被这一句脱空底都坏了如十分金彻底好方谓之真金若有一分银便和那九分底也坏了又曰佛家看此亦甚精被他分折得项数多如云有十二因縁只是一心之发便被他推寻得许多察得来极精微又有所谓流注想他最伯这个所以沩山禅师云某参禅几年了至今不曽断得这流注想此即荀子所谓偷则自行之心也次早又曰昨夜思量敬子之言自是但伤杂耳某之言却即说得那个自欺之根自欺却是敬子容字之意容字却说得是盖知其为不善之杂而又盖庇以为之此方是自欺○看来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一段便是连那毋自欺也说言人之毋自欺时便要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样方得若好善不如好好色恶恶不如恶恶臭此便是自欺毋自欺者谓如为善若有此自欺时便当斩根去之真个是如恶恶臭始得如小人闲居为不善底一段便是自欺底只是反说闲居为不善便是恶恶不如恶恶臭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若只如此看此一篇文义都贴实平易坦然无许多屈曲○心广体胖心本是阔大底物事只是因愧作了便卑狭便披他隔碍了只见得一边所以体不能得舒泰○问诚意章曽子曰十目所视正心广体胖处先生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不是怕人见盖人虽不知而我已自知自是甚可惶恐了其与十目十手所视所指何以异哉○意诚便全然在天理上行意未诚以前尚汩在人欲里○知至意诚是万善之根
  右传之六章释诚意经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盖心体之明有所未尽则其所发必有不能实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谨乎此则其所明又非已有而无以为进徳之基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后有以见其用力之始终其序不可乱而功不可阙如此云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程子曰身有之身当作心忿弗粉反懥敕值反好乐并去声○忿懥怒也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心有不存则无以捡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修也此谓修身在正其心或问人之有心本以应物而此章之传以为有所喜怒忧惧便为不得其正然则其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复生死灰之不复然乃为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体之本然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妍蚩俯仰因物赋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逹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住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传者之意固非以心之应物便为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后乃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供其事而其动静语默出入起居惟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几希矣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从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可不深念而屡省之哉○到得正心时节已是煞好了只是就好里面又有许多偏要紧最是诚意时节正是分别善恶最要著力所以重复说道必谨其独若打得这关过已是煞好了到正心又怕于好上要偏去如水相似那时节已是淘去了浊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问忿懥恐惧忧患好乐皆不可有否曰四者岂得皆无但要得其正耳如中庸所谓喜怒哀乐发而中节者也○问忿懥章先生云这心之正却如称一般未有物时称无不平才把一物在上面便不平了镜中先有一人在里面了别一个来便照不得这心未有物之时先有个主张说道我要如何处事才遇著事便以是心处之便是不正且如今人说是我做官要抑强扶弱及遇著当强底事也去抑他这便是不正○问正心章云人心要当不容一物曰这说便是难才说不容一物却又似一向全无相似只是这许多好乐恐惧忿懥忧患只要从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人心如一个镜先未有一个影象有事物来方始照见妍丑若先有一个影象在里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来随感而应自然见得高下轻重事过便当依前恁地虚方得若事未来先有一个忿懥好乐恐惧忧患之心在这里及忿懥好乐恐惧忧患之事到来又以这心相与衮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管留在这里如何得正○大学七章看有所二字有所忧患忧患是合当有若因此一事而在胸中便是有有所忿懥因人之有罪而挞之才挞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又不平便是有恐惧好乐亦然○问伊川云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人所不能无者但不以动其心既谓之忿懥忧患如何不牵动他心曰事有当怒当忧者但过了则休不可常留在心颜子未常不怒但不迁耳○四者人不能无只是不要他留而不去如所谓有所则是被他为主于内心反为他动也○心不可有一物外面酬酢万变都只是随其分限应去都不关自家心事才系于物心便为其所动其所以系于物者有三或是事未来而自家先有这个期待底心或事已应过去了又却长留在胸中不能忘或正应事之时意有偏重便只见那边重这都是为物所系缚既为物所系缚便是有这个物事及别事来到面前应之便差了这如何会得其正圣人之心莹然虚明无纎毫形迹一看事物之来若小若大四方八面莫不随物随应此心元不曽有这个物事○或问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四者人之所不能无何以谓心不得其正曰四者心之所有但不可使之有所私尔才有所私便不能化梗在胸中且如忿懥恐惧有当然者若定要他无直是用死方得但不可先有此心耳今人多是才忿懥虽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才喜虽有当怒之事亦不复怒便是蹉过事理了便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了盖这物事才私便不去只管在胸中推荡终不消释设使此心如太虚然则应接万务各止其所而我无所与则便视而见听而闻食而真知其味矣看此一段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譬如衡之为器本所以平物也今若先有一物在上则又如何称或问公私之别曰今小譬之譬如一事若系公众便心下不大段管若系私己便只管横在胸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 问七章谓喜怒忧惧人心所不能无如忿懥乃戾气岂可有曰忿又重于怒然此处须看文势大意但此心先有忿懥时这下面便不得其正如镜有人形在里面第二人来便照不得如称子钉盘星上加一钱则称一钱物便成两钱重了心若先有怒时更有当怒底事便成两分怒了有当喜底事来又减却半分喜了但先有好乐也如此先有忧患也如此若把忿懥做可疑则下面忧患好乐等皆可疑○或问大学或问意既诚矣而心犹有动焉然后可以责其不正而复乎正是如何曰若是意未诚时只是一个虚伪无实之人更问甚心之正与不正惟是意巳诚实然后方可见得忿懥恐惧好乐忧患有偏重处即便随而正之也
  右传之七章释正心修身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盖意诚则真无恶而实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检其身然或但知诚意而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则又无以直内而修身也○自此以下并以旧文为正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辟读为僻恶而之恶敖好并去声鲜上声○人谓众人之犹于也辟犹偏也五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审焉则必陷于一偏而身不修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谚音彦硕叶韵时若反○谚俗语也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或问八章之辟旧读为譬而今读为僻何也曰旧音旧说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闲者窃以类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说如此盖曰人之常情于此五者一有所向则失其好恶之平而陷于一偏是以身有不修不能齐其家耳盖偏于爱则溺焉而不知其恶矣偏于恶则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恶取舍之间将无一当于理者而况于闺门之内恩常掩义亦何以胜其情爱昵比之私而能有以齐之哉曰凡星五者皆身与物接所不能无而亦既有当然之则矣今曰一有所向便为偏倚而身不修则是必其接物之际此心漠然都无亲踈之等尊贱之别然后得免于偏也且心既正矣则冝其身之无不修今乃犹有若是之偏何哉曰不然也此章之义实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盖以为身与事接而后或有所偏非以为一与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谓心正而后身修亦曰心得其正乃能修身非谓此心一正则身不待检而自修也○曰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敖惰则凶徳也曽谓本心而有如是之则哉曰敖之为凶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所施而无所不敖尔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则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当然也今有人焉其亲且旧未至于可亲而爱也其位与徳未至于可畏而敬也其穷未至于可哀而其恶未至于可贱也其言无足去取而其行无足是非也则视之泛然如涂之人而已尔又其下者则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隐几而卧盖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谓之凶徳哉又况此章之指乃为虑其因有所重而陷于一偏者发其言虽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则正欲人之于此更加详审虽曰所当敖惰而犹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哉○或问正心章说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与夫修身章说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如何曰是心卓然立乎此数者之外则平正而不偏辟自外来者必不能以动其中自内出者必不至于溺于彼或问畏敬如何曰如家人有严君焉吾之所当畏敬者也然当不义则争之若过于畏敬而从其令则陷于偏矣若夫贱恶者固当贱恶然或有长处亦当知之下文所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此是指点人偏处最切当○问正心章既说忿懥四者而修身章又说之其所亲爱之类是如何曰忿懥等是心与物接时事亲爱等是身与物接时事○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各自有当然之则只不可偏如人饥而食食才过些子便是偏渇而饮饮才过些子便是偏如爱其人之善若爱之过则不知其恶便是因其所重而陷于所偏恶恶亦然下面说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上面许多偏病不除必至于此○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如父子是当主于爱然父有不义子不可以不争如为人父虽是止于慈若一向辟将去则子有不肖亦不知责而教焉不可人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人固自有一种可厌者然犹未至于可贱恶处或尚可教若一向辟将去便贱恶他也不得人之其所畏敬而辟焉如事君固是畏敬他然说大人则藐之又不甚畏敬也孟子此语虽稍麤然古人正救其恶与陈善闭邪责难于君也只管畏敬不得○或问之其所亲爱哀矜畏敬而辟焉莫是君子用心过于厚否先生曰此可将来观过知仁处说不可将来此说盖不必论近厚近薄大抵一切事只是才过便不得观过知仁乃是因此见其用心之厚故可知其仁然过则终亦未是也大凡读书须要先识认他本文是说个甚么须全做不曽识他相似虚心认他字字分明复更看数过自然会熟见得分明○问齐家段辟作僻曰人情自有偏处所亲爱莫如父母至于父母有当几谏处岂可以亲爱而忘正救所敬畏莫如君父至于所当直言正谏岂可専持敬畏而不敢言○问敖惰恶徳也岂君子冝有曰读书不可泥且当看其大意○问人之其所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而辟焉章句曰人于五者本有当然之则窃谓则之为言法也性之所固有事之所当然而不可易者也然敖之与惰则气习之所为实为恶徳非性之所有若比之四者而言则是性有善恶至若哀矜之形正良心苗裔偏于哀矜不失为仁徳之厚又何以为身不修而不可以齐其家者乎先生曰敖惰谓如孔子之不见孺悲孟子不与王驩言哀矜谓如有一般大奸大恶方欲治之被他哀鸣恳告却更恕之道夫曰这只是言流为姑息之意曰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处○问之其所敖惰而辟焉君子亦有敖惰于人者乎曰人自有苟贱可厌弃者○问大学释修身齐家章不言修身何也荅曰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是以好为恶以曲为直可谓之修身乎○问正心修身章后注云此亦当通上章推之盖意或不诚则无能实用其力以正其心者窃谓意既能诚则复何所待于用力先生曰大学所以有许多节次正欲学者逐节用工非如一无节之竹使人才能格物则便到平天下也夫人盖有意诚而心未正者故于忿懥恐惧等事诚不可不随事而排遣也盖有心正而身未修者故于好恶之间诚不可不随人而节制也至于齐家以下皆是教人节节省察用功故经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诚意而来修身者必自正心而来非谓意既诚而心无事乎正心既正而身无事乎修也○大学如正心意已说尽了至修身章又从头说起至齐家治国章又依前说教他何也盖要节节去照管不成却说自家在这里心正身修了便都只听其自治
  右传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弟去声长上声○身修则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修身而教于家者也然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齐于上而教成于下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中去声○此引书而释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耳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偾音奋○一人谓君也机发动所由也偾覆败也此言教成于国之效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声○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国而言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正人之恶皆推己以及人所谓恕也不如是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矣喻晓也故治国在齐其家通结上文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冝其家人冝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夭平声蓁音臻○诗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兴也之子犹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妇人谓嫁曰归冝犹善也诗云冝兄冝弟冝兄冝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小雅蓼萧篇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诗曹风鸤鸠篇忒差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此三引诗皆以咏叹上文之事而又结之如此其味深长最冝潜玩○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慈者所以使众此道理皆是我家里做成了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于国○心诚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于民亦当求其有不能自逹此是推其慈㓜之心以使众也○问有诸己而后求诸人先生云只从头读来便见得分晓这个只是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或问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先生曰此是退一步说犹言温故知新而可以为人师以明未能如此则不可如此非谓温故知新便要求为人师也然此意正为治国者言必先治国禁人为恶而欲人为善便是求诸人非诸人然须是在已有善无恶方可求人非人也或问范忠宣以恕己之心恕人此语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责人之心责己则连下句亦未害先生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盖才说恕己便己不是若横渠云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语便不同盖恕己与爱己字不同大凡知道君子发言自别近观圣贤言语与后世人言语自不同此学者所以贵于知道也○问所藏乎身不恕处恕字还只就接物上说如何曰是就接物上见得忠只是实心直是真实不伪到应接事物也只是推这个心去直是忠方能恕若不忠便无本领了更把甚么去及物程先生说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便是实理流行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实理及物问恁地说又与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个忠恕岂有二样圣人与常人忠恕也不甚相远○治国章乃责人之恕平天下章乃爱人之恕○因讲礼让为国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自家礼让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兴起自家好争利却责民间礼让如何得他应东坡䇿别敦教化中一段说得也好虽说得麤道理却是如此看道理不要玄妙只就麤处说得出便是如今官司不会制民之产民自去买田又取他牙税钱古者群饮者段今置官诱民饮酒惟恐其不来如何得民兴于善○问齐家治国之道断然是父子兄弟足法而后人法之然尧舜不能化其子而周公则上见疑于君下不能和其兄弟是如何曰圣人是论其常尧舜是处其变看他烝烝又不格奸至于瞽瞍底豫便是他有以处那变处○或问先吏部说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曰这便是说寻常人若自家有诸己又何必求责于人攻其恶毋攻人之恶至于大学之说是有天下国家者势不可以不责他然又须自家有诸己然后可以求人之善无诸己然后可以非人之恶○范忠宣公恕己之心恕人这一句自好只是圣贤说恕不曽如是倒说了不若横渠说以责人之心责己爱己之心爱人则是见他人不善我亦当无是不善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计度之心此乃恕也于己不当下恕字
  右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长上声弟去声倍与背同絜胡结反○老老所谓老吾老也兴谓有所感发而兴起也孤者㓜而无父之称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恶先并去声○此覆解上文絜短二字之义如不欲上之无礼于我则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无礼使之不欲下之不忠于我则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于前后左右无不皆然则身之所处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兴起焉者又岂有一夫之不获哉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乐音洛只音纸好恶并去声下并同○诗小雅南山有台之篇只语助辞言能絜矩而以民心为己心则是爱民如子而民爱之如父母矣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节读为截辟读为僻僇与戮同○诗小雅节南山之篇节截然高大貌师尹周大师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谨若不能絜矩而好恶徇于一己之偏则身弑国亡为天下之大戮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丧去声仪诗作冝峻诗作骏易去声○诗文王篇师众也配对也配上帝言其为天下君而对乎上帝也监视也峻大也不易言难保也道言也引诗而言此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则所以絜矩而与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先谨乎徳承上文不可不谨而言徳即所谓明徳有人谓得众有土谓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徳者本也财者末也本上文而言外本内末争民施夺人君以徳为外以财为内则是争斗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也盖财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专之则民亦起而争夺矣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外本内末故财聚争民施夺故民散反是则有徳而有人矣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内反○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货之出入也自先谨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宁反复之意益深切矣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楚书楚语言不宝金玉而宝善人也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舅犯晋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爱也事见檀弓此两节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个古贺反书作介断丁乱反媢音冒○秦誓周书断断诚一之貌彦美士也圣通明也尚庶几也媢忌也违拂戾也殆危也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迸读为屏古字通用○迸犹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贤而病国则仁人必深恶而痛绝之以其至公无私故能得好恶之正如此也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命郑氏云当作慢程子云当作怠未详孰是远去声○若此者知所爱恶矣而未能尽爱恶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灾字夫音扶○拂逆也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至于拂人之性则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君子以位言之道谓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术发已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骄者矜高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几决矣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恒胡登反○吕氏曰国无游民则生者众矣朝无幸位则食者寡矣不夺农时则为之疾矣量入为出则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财而言以明足国之道在乎务本而节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发犹起也仁者散财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货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上好仁以爱其下则下好义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终而府库之财无悖出之患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畜许六反乘敛并去声○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乘士切试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者也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故宁有盗臣而不畜聚敛之臣此谓以下释献子之言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上声彼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阙文误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导之也此一节深明以利为利之害而重言以结之其丁宁之意切矣○问平天下在治其国章曰此三节见上行下效理之必然又以见人心之所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以自尽其兴起之善心若不絜矩则虽躬行于上使彼有是兴起之善心而不可得遂亦徒然也又曰因何恁地上行下效盖人心之同然所以絜矩之道我要恁地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全章大意只反复说絜矩如专利于上急征横敛民不得以自养我这里虽能兴起其善心济甚事若此类皆是不能絜矩○问上老老而民兴孝下面便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续知何曰这个便是相续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长其长各得㓜其㓜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长其长教他不得长其长㓜其㓜教他不得㓜其㓜便不得○上面说人心之所同者既如此是以君子见人之心与已之心同故必以己心度人之心使皆得其平下面方说所以絜矩○问絜矩曰上之人老老长长恤孤则下之人兴孝兴弟不倍此是说上行下效到絜矩处是就政事上言若但兴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则虽能兴起终亦徒然如政烦赋重不得以养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须是推己之心以及于彼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方得如诗里说大夫行役无期度不得以养其父母到得使下也须教他外无怨始得○为国絜矩之大者又在于财用所以后面只管说财○问前后左右何指先生曰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之所以待我者待后政也左右如东邻西邻以邻国为壑是所恶于左而以交于右也俗语所谓将心比心如此则各得其平矣○问章句中所谓絜矩之道是使之各得尽其心而无不平也如何曰此是推本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须是留那地位使人各得自尽其孝弟不倍之心如八十者其家不从政废疾非人不养者一子不从政是使其各得自尽也又如生聚蕃息无令父子兄弟离散之类○所谓絜矩者如以诸侯言之上有天子下有大夫天子扰我使我不得行其孝悌我亦当察此不可有以扰其大夫使大夫不得行其孝悌且如自家有一丈地左家有一丈地右家有一丈地左家侵著我五尺地是不矩我必去说他取我五尺我若侵著右家五尺地亦是不矩合当还右家只是上也方下也方左也方右也方前也方后也方不相侵越亚夫曰务使上下四方一齐方不侵过他人地步曰然○问论平天下而言财利者何也荅曰天下之所以不平者皆因此也○问絜矩之道是广其仁之用否先生曰此乃求仁工夫此处正要著力若仁者则是举而措之不待絜矩而自无不平者矣○问尽得絜矩是仁之道恕之道曰未可说到那里且理会絜矩是如何曰此是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意否曰此是两人须把三人看便见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亲在我之上子孙在我之下我欲子孙孝于我而我却不能孝于亲我欲亲慈于我而我却不能慈于子孙便是一畔长一畔短不是絜矩○君子先慎乎徳一条徳便是明徳之徳自家若意诚心正身修家齐了则天下之人安得不归于我如汤武之东征西怨则自然有人有土○断断者是絜矩媢疾者是不能唯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底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是稍能絜矩好人之所恶者是大不能絜矩○问仁者以财发身曰不是特地散财以取名买数人来奉己只是不私其有则人自归之而身自尊只是言其散财之效如此○问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如何上仁而下便义曰这只是一个在上便唤做仁在下便唤做义在父便谓之慈在子便谓之孝真卿曰也只如孝慈则忠曰然○如食禄之家又畜鸡豚牛羊却是与民争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义为利者义以方外也○问絜矩以好恶财用媢疾彦圣为言何也荅曰如桑弘羊聚许多财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许多财物必是侵过著民底满得我好民必恶言财用者盖如自家在一郷之闲却专其利便是侵过著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彦圣者盖有善人则合当举之使之各得其所今则不举他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特言其好恶财用之类当絜矩事事亦当絜矩○问自致知至于平天下其道至备其节目至详且悉而反复于终篇者乃在于财利之说得非义利之辨其事尤难而至善之止于此尤不可不谨欤曰此章大㮣是专从絜矩上来盖财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专其利则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扺有国有家所以生起祸乱皆是从这里来道夫云古注絜音户结反云结也曰作结字解亦自得盖荀子庄子注云絜围束也是将一物围束以为之则也又曰某十二三岁时见范文正所言如此他甚自喜以为先儒所未尝到也
  右传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皆推广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则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凡传十章前四童统论纲领指趣后六章细论条目功夫
  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诚身之本在初学尤为当务之急读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















  大学集编卷下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中庸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章句序      宋 真德秀 撰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㡬也盖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曽氏之传得其宗及曽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远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远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世之相后千有馀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历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纲维开示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说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不传之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说者不传而凡石氏之所辑录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早岁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沈潜反复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敢会众说而折其中既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辨取舎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旨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远升高之一助云尔淳熙已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中庸章句序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集编卷上     宋 真德秀 撰
  中庸朱子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或问名篇之义程子专以不偏为言吕氏专以无过不及为说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义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说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谓在中之义未发之前无所偏倚之名也无过不及者程子所谓中之道也见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盖不偏不倚犹立而不近四旁心之体地之中也无过不及犹行而不先不后理之当事之中也故于未发之大本则取不偏不倚之名于己发而时中则取无过不及之义语固各有当也然方其未发虽未有无过不及之可名而所以为无过不及之本体实在于是及其发而得中也虽其所主不能不偏于一事然其所以无过不及者是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于一事之中亦未尝有所偏倚也故程子又曰言和则中在其中言中则喜怒哀乐在其中而吕氏亦云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而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是则二义虽殊而实相为体用此愚于名篇之义所以不得取此而遗彼也○曰庸字之义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惊世骇俗之事则可暂而不得为常矣二说虽殊其致一也但谓之不易则必要于久而后见不若谓之平常则直验于今之无所诡异而其常久而不可易者可兼举也况中庸之云上与高明为对而下与无忌惮者相反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又以见夫虽细微而不敢忽则其名篇之义以不易而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为切乎曰然则所谓平常将不为浅近苟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谓平常亦曰事理之当然而无所诡异云尔是固非有甚高难行之事而亦岂同流合污之谓哉既曰当然则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于尧舜之禅授汤武之放伐其变无穷亦无适而非平常矣○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义次章乃及中庸之说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义虽精而中庸之中实兼体用且其所谓庸者又有平常之理焉则比之中和所该者尤广而于一篇大指精粗本末无所不尽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问名篇之义曰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兼此二义包括方尽所以名篇者本是取时中之中然所以能时中者盖有那未发之中在所以先说未发之中然后又说君子之时中○未发之中是体时中之中是用○中庸之中是兼以发而中节无过不及者得名故周子曰惟中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若不识得此理则周子之言更解不得○问程子以不易为庸先生以常为庸二说不同曰言常则不易在其中矣惟其常也所以不易如饮食之有五谷衣服之有布帛若是奇羞异味锦绮组绣不久便须厌了庸固是定理若直解为定又却不是得平常意思今以平常言定理在其中矣○问以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说中乃是精密切至之语而以平常说庸恰似不相黏著曰此其所以黏著盖縁处得极精极密只是如此平常若有些子差异便不是精密便不是中庸○中庸只是一个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谓之中以其不差异可常行故谓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尧授舜舜授禹都是当其时合如此做做得来恰好所谓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平常以至汤武之事亦然又如当盛夏极暑时须饮冷就凉衣葛挥扇此便是中便是平常当隆冬盛寒时须饮汤密室重裘拥火此便是中便是平常若极暑时重裘拥火盛寒时衣葛挥扇更是差异便是失其中矣○中庸该得中和之义庸是见于事和是发于心庸该得和
  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又曰中庸之书虽是杂记更不分精粗一滚说了今人语道多说高便遗却卑说本便遗却末○张子曰学者信书且须信论孟诗书无舛杂如中庸大学出于圣门无可疑者又曰学者如中庸文字辈直须句句理会过使其互相发明○吕氏曰中庸之书圣门学者尽心以知性躬行以尽性始卒不越乎此书孔子传之曾子曽子传之子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著于篇故此书所论皆圣人之绪言入徳之大要也又曰中庸之书学者所以进徳之要本末具备矣○龟山杨氏曰中庸为书微极乎性命之际幽尽乎鬼神之情广大精微无不毕举而独以中庸名书何也曰予闻之师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推是言也则其所以名篇者义可知也世之学者智不足以知此而妄意圣人之微言故物我异观天人殊归而高明中庸之学始二致矣谓高明者所以处已而同乎天中庸者所以应物而同乎人则圣人所以处已者常过乎中而与不及者无以异矣为是说者奚足以议圣学哉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徳所谓性也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己矣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读者所宜深体而默识也○或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见其本皆出乎天而实不外于我也天命之谓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则人之所以为性也盖天之所以赋与万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体者性也故以命言之则曰元亨利贞而四时五行庶类万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则曰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物万事之理无不统于其间盖在天在人虽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则未尝不一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纯粹至善而非若荀扬韩子之所云也率性之谓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盖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其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以至于敬长尊贤亦道也循其礼之性则恭敬辞让之节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则是非邪正之分别亦道也盖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虽鸟兽草木之生仅得形气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贯乎全体然其知觉运动荣悴开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于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豺獺之报本雎鸠之有别则其形气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义理之所得尤可以见天命之本然初无间隔而所谓道者亦未尝不在是也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之所得为哉修道之谓教言圣人因是道而品节之以立法垂训于天下是则所谓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虽得其形气之正然其清浊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异者是以贤智者或失之过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于此者亦或不能无失于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间而于所谓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错杂而无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则于所谓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逆而无以适乎所行之宜惟圣人之心清明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阙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为之品节防范以立教于天下使夫过不及者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亲䟽之杀而使之各尽其情则仁之为教立矣有以别其贵贱之等而使之各尽其分则义之为教行矣为之制度文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则礼之为教得矣为之开导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则知之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无智愚事无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据守以去其人欲之私而复乎天理之正推而至于天下之物则亦顺其所欲违其所恶因其材质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节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则圣人所以财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弥缝辅赞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为之也子思以是三言著于篇首虽曰姑以释夫三者之名义然学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验之则其所知岂独名义之间而已哉盖有得乎天命之说则知天之所以与我者无一理之不备而释氏所谓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说则知我之所得乎天者无一物之不该而老氏所谓无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说则知圣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冇而去其所本无背其所至难而从其所甚易而凡世儒之训诂辞章管啇之权谋功利佛老之清净寂灭与夫百家众技之支离偏曲皆非所以为教矣由是以往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学问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则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岂不昭然日用之间而修道之教又将由我而复立矣○曰率性之说不同孰为是邪曰程子之论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处指其自然发见各有条理者而言以见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为而言也吕氏良心之发以下至安能致是一节亦甚精密但谓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形体又为私意小知所挠故与天地不相似而发不中节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后为道则所谓道者又在修为之后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复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发见之意矣游氏所谓无容私焉则道在我杨氏所谓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吕氏之病也○天命之谓性是专言理虽气亦包在其中然说理意较多若云兼言气便说率性之谓道不去如太极虽不离乎阴阳而亦不杂乎阴阳○率性之谓道盖曰循万物自然之性之谓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谓合而言之道也是此义○问率字曰只是循字循此理便是道○率性之谓道只是遀性去皆是道吕氏说以人行道若然则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问率性之谓道曰率非人率之也伊川解字亦只训循到吕与叔说循性而行则谓之道伊川以为非是至其言则曰循牛之性则不为马之性马之性不为牛之性乃知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耳○性善只一般但人物气禀有异不可道无这理性是个浑沦物道是性中分泒条理随分泒条理去皆是道如穿牛鼻络马首皆是随他所通处仁义礼智物岂不有但偏耳随他性之所通处道皆无所不在○性与道相对则性是体道是用道便是在里面做出底道理○孟子说性善全是说理若中庸天命之谓性已是兼带人物而言○问率性之谓道通人物而言则修道之谓教亦通人物如服牛乘马不杀胎不夭夭斧斤以时入山林此是圣人教化不持在人伦上品节防范而及于物否曰也是如此所以谓之尽物之性但于人较详于物较略人上较多物上较少○辑略程子曰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言天之付与万物者谓之天命○又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谓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又曰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生之谓性云云此谓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又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道即性也若道外寻性性外寻道便不是○又曰生之谓性与天地之性同乎性字不可一㮣论生之谓性止训所禀受也天命之谓性此言性之理也今人言性柔缓性刚急皆生来如此此训所禀受也若性之理则无不善曰天者自然之理也○又曰告子云生之谓性凡天地所生之物须是谓之性皆谓之性则可于中却须分别牛之性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释氏说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如此则不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者天降是于下万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循其性而不失是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则为牛之性又不为马底性此所谓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间与万物同流天㡬时分别出是人是物修道之谓教此则专在人事○又曰率性之谓道率循也若言道不须先立下名义则茫茫地何处下手何处著心○又曰人须是自为善然又不可都不管他盖有教焉修道之谓教岂可不修○吕氏曰中者天道也天徳也降而在人人禀而受之是之谓性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传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人性之所以必善故曰天命之谓性性与天道本无有异但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蕞然之形体常有私意小知挠乎其间故与天地不相似所发遂至乎出入不齐而不中节如使所得于天者不丧则何患不中节乎故良心所发莫非道也在我者恻隐羞恶辞逊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则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则合乎内外一体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随喜怒哀乐之所发则爱必有差等敬必有节文所感重者其应也亦重所感轻者其应也亦轻自斩至缌丧服异等而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隶仪章异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非出于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故曰率性之谓道○游氏曰天之所以命万物者道也而性者其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无容私焉则道在我矣此率性之谓道也若出于人为则非道矣夫知天命之谓性则孟子性善之说可见矣或曰性恶或曰善恶混或曰有三品皆非知天命者也○杨氏曰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率性之谓道离性非道也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则性命之理而已孟子道性善盖原于此谓性有不善者诬天也性无不善则不可加损也无俟乎修焉率之而已扬雄谓学以修性非知性也故孔子曰尽性子思曰率性曰尊徳性孟子曰知性养性未尝言修也然则道其可修乎曰道者日用而不知也先王为之防范使过不及者取中焉所以教也谓之修者盖亦品节之而已○又曰性命道三者一体而异名初无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从言之异耳○又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只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讣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怍用天地悬隔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离去声○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离也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㬰之顷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见音现○隐暗处也微细事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细微之事迹虽未形而㡬则己动人虽不知而已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著见明显而过于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惧而于此尤加谨焉所以遏人欲于将萌而才使其滋长于隐微之中以至离道之远也○或问既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矣而又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何也曰此因论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当如此盖两事也其先言道不可离而君子必戒谨恐惧乎其所不睹不闻者所以言道之无所不在无时不然学者当无须臾毫忽之不谨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体也又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君子必谨其独者所以言隐微之间人所不见而已独知之则其事之纎悉无不显著又有甚于他人之知者学者尤当随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谨其善恶之㡬也盖所谓道者率性而已性无不有故道无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动静食息不假人力之为而莫不各有当然不易之理所谓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贯彻古今而取诸至近则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则治失之则乱盖无须臾之顷可得而暂离也若其可以暂合暂离而于事无所损益则是人力私智之所为者而非率性之谓矣圣人之所修以为教者因其不可离者而品节之也君子之所由以为学者因其不可离者而持守之也是以日用之间须臾之顷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则所谓不可离者虽未尝不在我而人欲间之则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其违禽兽也何远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见恐惧乎其耳之所不及闻了然心目之间常若见其不可离者而不敢有须臾之间以流于人欲之私而陷于禽兽之域若书之言防怨而曰不见是图礼之言事亲而曰听于无声视于无形盖不待其征于色发于声然后有以用其力也夫既已如此矣则又以谓道固无所不在而幽隐之间乃他人之所不见而已所独见道固无时不然而细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闻而已所独闻是皆常情所忽以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谨者而不知吾心之灵皎如日月既已知之则其毫发之间无所潜遁又有甚于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是心藏伏之久则其见于声音容貌之间发于行事施为之实必有暴著而不可掩者又不止于念虑之差而已也是以君子既戒惧乎耳目之所不及则此心常明不为物蔽而于此尤不敢不致其谨焉必使其㡬微之际无一毫人欲之萌而纯乎义理之发则下学之功尽善全美而无须臾之间矣二者相须皆反躬为己遏人欲存天理之实事盖体道之功莫有先于此者亦莫有切于此者故子思于此首以为言以见君子之学必由此而入也曰诸家之说皆以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即为慎独之意子乃分之以为两事无乃破碎支离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离则是无适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见乎隐莫显子微则是切要之处尤在于隐微也既言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则是无处而不谨矣又言谨独则是其所谨者尤在于独也是固不容于不异矣若其同为一事则其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复邪且此书卒章潜虽伏矣不愧屋漏亦两言之正与此相首尾但诸家皆不之察独程子尝有不愧屋漏与谨独是持养气象之言其于二者之间特加与字是固己分为两事而当时听者有未察耳曰子又安知不睹不闻之不为独乎曰其所不睹不闻者已之所不睹不闻也故上言道不可离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处无所不用其戒惧而极言之以至于此也独者人之所不睹不闻也故上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谨者尤在于此幽隐之地也是其语势自相唱和各有血脉理甚分明如曰是两条者皆为谨独之意则是持守之功无所施于平常之处而专在幽隐之间也且难免于破碎之讥而其繁复偏滞而无所当亦甚矣○杨氏无适非道之云则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未尽盖衣食作息视听举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义理准则乃道也若曰所谓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间不能违物而独立是以无适而不有义理之准则不可顷刻去之而不由则是中庸之旨也若便指物以为道而人不能顷刻而离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则是不唯昧于形而上下之别而堕于释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学者误谓道无不在虽欲离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则虽猖狂妄行亦无适而不为道则其为害将有不可胜言者不但文义之失而已也○问中庸曰道不可须臾离伊川却云存无不在道之心便是助长何也曰中庸所言是日用常行合做底道理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皆是不可己者伊川所言是为辟释氏而发盖释氏不理会常行之道只要空守著这一个物事便唤做道与中庸自不同○问杨氏所谓无适非道之云曰衣食动作只是物物之理乃道也将物便唤做道则不可且如这个椅子有四只脚可以坐此椅之理也若除去一只脚坐不得便失其椅之理矣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就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冇那形而上之道若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则不可天地中间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有个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𨙻形而上之道理而已如何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理得饥而食渇而饮日出而作入而息其所以饮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谓饮食作息者是道则不可与庞居士神通妙用运水搬柴之颂一般亦是此病如徐行后长与疾行先长都一般是行只是徐行后长方是道若疾行先长便不是道岂可说只认行底便是道神通妙用运水搬柴须是运得水是搬得柴是方是神通妙用若运得不是搬得不是如何是神通妙用佛家所谓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会是和非只认得𨙻衣食作息视听举履便是道说我这个会说话底会作用底叫著便应底便是神通更不问道理如何儒家则须是就这上寻讨个道理方是道○又曰所谓不可离者谓道也若便以日用之间举止动作便是道则无所适而非道无时而非道然则君子何用恐惧戒慎何用更学道为为其不可离所以须是依道而行如人说话不成便以说话者为道须是有个仁义礼智始得若便以举止动作为道何用更说不可离得又曰大学所以说格物却不说穷理盖说穷理则似悬空无捉摸处只说格物则只就𨙻形而下之器上便寻𨙻形而上之道便见得这个原不相离所以只说格物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所谓道者是如此何尝说物便是则龟山便只指𨙻物做则只是就这物上分精粗为物则如云目是物也目之视乃则也耳是物也耳之听乃则也殊不知目视耳听依旧是物其视之听之方是则也龟山又云伊尹之耕于莘野此农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乐在是如此则世间伊尹甚多矣龟山说话大㮣有此病○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即是道不可须臾离处○所不闻不睹非是合眼掩耳便是喜怒哀乐未发时只是凡事若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谨恐惧常要提起此心使在这里便是防于未然不见是图底意思○问戒谨恐惧只管如此又恐执持太过若不如此又恐都忘了中庸之言必有深旨曰也有甚么矜持只不要昏了他便是戒谨恐惧○戒谨恐惧不须说得太重只是常常提撕认得𨙻个物事常常存得不失了今人只见他说得四个字重便作临事惊恐看了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曾子也只是顺这道理常常恁地把捉去○若不用戒谨恐惧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与圣人耳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贤人所以异于圣人众人所以异于贤人亦只争这些子境界存与不存而已尝谓人无有极则处便是尧舜周孔不成说我是从容中道不要去戒谨恐惧他𨙻工夫亦自未尝得息○戒谨恐惧是未发然只做未发也不得便是所以养其未发只是耸然提起在这里这个未发底便常在何曽发或问戒惧是已思否曰思又别思是思索了戒谨恐惧正是防闲其未发或问即是持敬否曰亦是程子曰敬不是中只敬而无失则所以中敬而无失便是常敬这中底便常在○问中庸所谓戒谨恐惧大学所谓格物致知皆是为学知利行以下底说否曰固然然圣人亦未尝不戒谨恐惧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但圣人所谓念者自然之念狂者之念则勉强之念耳○问伊川鬼神凭依语言为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如何曰隐微之事在人心不可得而知却被他说出来岂非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盖鬼神只是气心中实有是事则感于气者自然发见昭著如此○黄灏云戒惧是统体做工夫谨独是又于其中紧要切处加工夫犹一经一纬而成帛先生以为然○问能存天理了则下面谨独以多了一截先生曰虽是存得天理临发时也须点检这便是他密处若只说存天理了更不谨独却是只用致中不用致和也又问致中是未动之前然谓之戒惧却是动了先生曰公莫看得戒谨恐惧太重了此只是略略收拾来便在这里伊川所谓道个敬字也不大段用得力孟子曰操则存操亦不是著力把持只是操一操便在这里如人之气呼便出吸便入○戒谨恐惧是事之未形处谨独是㡬之将然处○道不可须臾离言道之至广至大者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言道之至精至极者○方不闻不睹之时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未有所知若所谓独即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极是要戒惧自来人说不睹不闻与谨独只是一意无分别便不是○戒谨不睹恐惧不闻非谓于睹闻之时不戒惧也言虽不睹不闻之际亦致其谨则睹闻之际其谨可知此乃统同说承上道不可须臾离则是无时不戒惧也然下文谨独既专就已发上说则此段正是未发时工夫只得说不睹不闻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必谨其独上既统同说了此又就中有一念萌动处虽至隐微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尤当致谨如一片止水中间忽有一点动处此最𦂳要著工夫处 辑略程子曰一物不该非中也一事不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修此道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已由是而不息焉则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可以驯致也○或问游宣徳记先生语云人能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之间则无声无臭可以驯致此说如何曰驯致渐进也然此亦大纲说固是自小以至大自修身可以至于尽性至命然其间有多少股数其所以至之之道当如何荀子曰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今学者才读书便望为圣贤然中间至之之方更有多少荀子虽能如此说却以礼义为伪性为不善他自情性尚理会不得怎生到得圣人大抵以尧所行者欲力行之以多闻多见取之其所学者皆外也○曰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敬以至为夫妇为长幼为朋友无所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须臾离也然则毁人伦去四大者其去于道也远矣○又曰人只以耳目所见闻者为显见所不见者为隐微然不知理却甚显也且如昔人弹琴见螳螂捕蝉而闻者以为有杀声杀在心而人闻其琴而知之岂非显乎人有不善自谓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著不可欺也○又曰不愧屋漏与慎独这是个持养底气象也○吕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诚道之在我犹饮食居处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诚以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灵一萌于思善与不善莫不知之他人虽明有所不与也故慎独者知为已而已○又曰率生之谓道则四端之在我者人伦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须臾离也绝类离伦无意乎君臣父子者过而离乎此者也贼恩害义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离乎此者也虽过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于世故曰可离非道也○杨氏曰夫盈天地之间孰非道乎道而可离则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适东则离乎西适南则离乎北斯则可杂也若夫无适而非道则乌得而离邪故寒而衣饥而食日出而乍晦而息耳目之视听手足之举履无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以乐尧舜之道夫尧舜之道岂有物可玩而乐之乎即耕于有莘之野是已此农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乐有在乎是若伊尹所谓知之者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乐音洛中节之中去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徳以明道不可离之意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故其效验至于如此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其实亦非有两事也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结上文之意○或问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云云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发端终之所至极皆不外于吾心也盖天命之性万理具焉喜怒哀乐各有攸当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及其发而皆得其当无所乖戾故谓之和谓之中者所以状性之徳道之体也以其天地万物之理无所不该故曰天下之大本谓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达道盖天命之性纯粹至善而具于人心者其体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圣愚而有加损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则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动而不知所以节之则人欲肆而达道有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闻之前而所以戒谨恐惧者愈严愈敬以至于无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则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于隐微幽独之际而所以谨其善恶之㡬者愈精愈密以至于无一毫之差谬而行之每不违焉则为有以致其和而达道之行日以益广矣致者用力推致而极其至之谓致焉而极其至至于静而无一息之不中则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阴阳动静各止其所而天地于此乎位矣动而无一事之不和则吾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故充塞无间欢欣交通而万物于此乎育矣此万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圣神之能事学问之极功固有非始学所当议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归亦学者立志之初所当知也此章虽为一篇开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后已焉其旨深矣然则中和果二物乎曰观其一体一用之名则安得不二察其一体一用之实则此为彼体彼为此用如耳目之能视听视听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曰天地位万物育诸家皆以其理言子独以其事论然则自古衰乱之出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万物之育岂以是而失其常邪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则不必天翻地覆而已为不位矣兵乱凶荒胎㱩卵殈则不必人消物尽而已为不育矣凡若此者岂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诬哉今以事言固以为有是理而后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为无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备有以启后学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为尽耳曰然则当其不位不育之时岂无圣贤生于其世而其所以致夫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邪曰善恶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彼达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则夫灾异之变又岂穷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于一身则天下虽乱而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害为安泰其不能者天下虽治而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害为乖错其间一家一国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曰二者之为实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属焉将不反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于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于中者也未有天地已位而万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万物自育者也特据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则各有所从来而不可紊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则曰中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乃举中而合之于和然则又将何以为天下之大本邪曰子思之所谓中以未发而言也周子之所谓中以时中而言也愚于篇首已辨之矣学者涵泳而别识之见其并行而不相悖焉可也○或问程子以赤子之心为己发何也曰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亦莫不有已发之时不以老稚贤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者乃因其发而后可见若未发则纯一无伪又不足以名之曰程子明镜止水之云固以圣人之心为异乎赤子之心矣然则此其为未发者邪曰圣人之心未发则为水镜之体既发则为水镜之用亦非独指未发而言也曰诸说如何曰程子备矣但其荅苏季明后章记录多失本真如耳无闻目无见之荅以下文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说参之其误必矣盖未发之时但为未有喜怒哀乐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则当愈益精明而不可乱岂若心不在焉而遂废耳目之用哉其言静时既有知觉岂可言静而引复以动见天地之心为说亦不可晓盖当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故以为静中有物则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发为比则未可以为坤卦纯阴而不为无阳则可而便以复之一阳巳动为比则未可也其答动字静字之问以至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说则皆精当但其曰当祭祀时无所见闻则古人之制祭服设旒纩虽曰欲其不得广视杂听而致其精一然非以为是真足以全蔽其聦明使之一无见闻也若曰履之有絇以为行戒尊之有禁以为饮戒然初未尝以是而遂不行不饮也若使当祭之时而为旒纩所塞遂如聋瞽则是礼容乐节皆不能知亦将何以致其诚意而交于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过也○又曰吕氏此章尤多可疑盖其病根正在欲于未发之前求见夫所谓中者而执之是以屡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经文所谓致中和者亦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如镜之明如水之止则但当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少有偏倚至于事物之来此心发见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则又当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说也且曰未发之前则宜其不待著意推求而了然心目之前一有求之之心则是便为已发固已不得而见之况欲从而执之则其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发已发日用之间固有自然之机不假人力方其未发本自寂然固无所事于执及其当发则又当即事即物随感而应亦安得块然不动而执此未发之中邪此为义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则无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说所以条理紊乱援引乖刺而不胜其可疑也程子讥之以为不识大本岂不信哉○问旧看程先生所荅苏季明耳无闻目无见之说亦不甚晓昨见先生荅吕子约书以为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心之有知末发与目之有视耳之有听心之有思已发不同方晓然无疑不知足之履手之持亦可分未发已发否曰便是书不如此读圣人只教去喜怒哀乐上讨未发已发却何尝教去手持足履上分未发已发都不干事且如眼见一个物事心里爱便是已发便属喜见个物事恶之便属怒若见个物事心里不喜不怒有何干渉○问静中有知觉曰此是坤中不能无阳到动处却是复只将十二卦排便见○问未发之前当戒谨恐惧提撕警觉则亦是知觉矣而伊川谓既有知觉却是动何也曰未发之前须常恁地醒不是瞑然只省则道理何在成甚么大本○问伊川言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静字亦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此物云何先生曰是太极也○问所谓静中有物莫是喜怒哀乐虽未形而含喜怒哀乐之理否先生曰喜怒哀乐乃是感物而有犹镜中之影镜未照物安得有影曰然则静中有物乃镜中之光明曰此却说得近似但只是比类所谓静中有物者只是知觉便是曰伊川却云才说知觉便是动曰此恐伊川说得太过若云知个甚底觉个甚底如知得寒觉得暖便是知觉一个物事今未曽知觉甚事但有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涵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只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大纲约住执持在这里到谨独处便是发了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虽未大段发出便已有一毫一分见了便就这处分别从善去恶○问伊川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是言在中之义如何曰是言在里面底道理非以在中释中字○问喜怒哀乐固是心之发如未喜怒哀乐之前便是寂然而静时然岂得皆块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闻见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举动不审此时唤作如何曰喜怒哀乐未发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运动自是形体如此○中字是状性之体性具于心发而中节则是性自心中发出来也是之谓情○问坤卦纯阴不为无阳之说如何曰虽是十月为坤十一月为复然自小雪后其下面一画便有三十分之一分阳生至冬至方足得一爻成耳故十月谓之阳月盖嫌于无阳也自姤至坤亦然○为臣必忠为子必孝之类皆是巳发然所以合做此事实具此理乃未发也○喜怒哀乐未发如处室中东西南北未有定向所谓中也及其既发如已出门东者不复能西南者不复能北然各因其事无所乖逆所谓和也○中性之徳和情之徳○孟子所谓存心养性收其放心操则存此等处乃致中也至于充广其仁义之心等处乃致和也○致字是只管挨排去之义如射箭才上红心便道是中亦未是须是射著红心之中方是如致知之致亦同此义致字工夫极精密也○天地位万物育便是财成辅相以左右民底工夫○此为在上圣人而设○问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此以有位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先生曰若致得一身中和便充塞得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得一家若致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如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如何一日克己于家便得天下归仁为有此理故也○辑略吕与叔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语有病吕曰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如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则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岂有二乎先生曰中节道也若谓道出于中则道在中内别为一物矣所谓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此语固无病若谓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可混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当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体用自殊安得不为二乎吕曰既云率性之谓道则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由中而出莫非道所以云中者道之所由出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语极未安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叚如称天圆地方遂谓方圆即天地可乎方圎既不可谓之天地则万物决非方圎之所自出如中既不可谓之性则道何从称出于中盖中之为义自过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吕曰不倚之谓中不杂之谓和先生曰不倚之谓中甚善语犹未莹不杂之谓和未当吕曰喜怒哀乐之未发则赤子之心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于权度之审者正以至虚无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闲则轻重长短皆失中矣又安得如权度乎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谓允执厥中者也大临始者有见于此便指此心名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由出也今细思乃命名未当耳此心之状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先生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赤子之心发而未远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吕曰圣人智周万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岂非止取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乎非谓无毫发之异也大临前日所云亦取诸此而已此义大临昔者既闻先生君子之教反求诸己若有所自得参之前言往行将无所不合由是而之焉似得其所安以是自信不疑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虽尧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执其中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何所准则而知过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当是时也此心即赤子之心此心所发纯是义理与天下之所同然安得不和大临前日敢指赤子之心为中者其说如此来教云赤子之心可谓之和不可谓之中大临思之所谓和者指已发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论其未发之际纯一无伪无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谓已发恐不可言心先生曰所云非谓无毫发之异是有异也有异者得为大本乎推此一言馀皆可见吕曰大临以赤子之心为未发先生以赤子之心为已发所谓大本之实则先生与大临之言未有异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耳大临初谓赤子之心止取纯一无伪与圣人同孟子之义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较其同异故指以为言固未尝以已发不同处为大本也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窃谓未发之前心体则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先生曰所论意虽以已发者为未发反求诸言却是认已发者为说辞之未莹乃是择之未精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耳大抵论愈精微言愈易差也○又曰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也敬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苏季明问中之道与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同否曰非也喜怒哀乐未发是言在中之义只一个中字但用不同或曰于喜怒哀乐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发才发便谓之和不可谓之中也又问吕博士当求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信斯言也恐无著落如之何而可曰言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可若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不可又问学者于喜怒哀乐发时固当勉强裁抑于未发之前当如何用功曰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更怎生求但平日涵养便是涵养久则喜怒哀乐发自中节或曰有未发之中有既发之中曰非也既发时便是和矣发而中节固是得中时中之类只为将中和来分说便是和也○又问先生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是在中之义不识何意曰只喜怒哀乐未发便是中也曰中莫无形体只是个言道之题目否曰非也中有甚形体然既谓之中也须有个形象曰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否曰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时而中否曰何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四固是所为皆中然而观于四者未发之时静时自有一般气象及至接事时又自别何也曰善观者不如此却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观之焉且说静时如何曰谓之无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处曰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怎生言静人说复其见天地之心皆以谓至静能见天地之心非也复之卦下面一画便是动也安得谓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见天地之心或曰莫是于动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难云云或曰先生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下静字曰谓之静则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学者莫若且先理会得敬能敬则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明曰某尝患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诚之本也须是习习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求一或曰当静坐时物之过乎前者还见不见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纩充耳凡物之过者不见不闻也若无事时目须见耳须闻或曰当敬时虽见闻莫过焉而不留否曰不说道非礼勿视勿听勿者禁止之辞才说弗字便不得也或问杂说中以赤子之心为已发是否曰已发而去道未远也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纯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与圣人之心若何曰圣人之心如明镜如止水○又曰性即理也所谓理性是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而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故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又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只是言一个中一作本体既是喜怒哀乐未发𨙻里有个甚么只可谓之中如干体便是健及分在诸处不可皆名健然在其中矣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非是谓之和便不中也言和则中在其中矣中便是含喜怒哀乐在其中矣○又曰圣人未尝无喜也象喜亦喜圣人未尝无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圣人未常无哀也哀此㷀独圣人未尝无惧也临事而惧圣人未尝无爱也仁民而爱物圣人未尝无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其中节则谓之和○又白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则不是唯敬而无失最尽○又曰喜怒哀乐末发谓之中中也者言寂然而不动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达道○又曰致与位字非圣人不能言子思特传之耳○又曰圣人修己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聦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享帝○游氏曰极中和之理则天地之覆载四时之化育在我而已故曰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然则三公所以变理阴阳者岂有资于外哉亦尽吾喜怒哀乐之性而已○杨氏曰自天命之谓性至万物育焉中庸一篇之体要也○又曰怒者喜之反哀者乐之反既发则倚于一偏而非中也故未发谓之中中者不偏之谓也由中而出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一不中节则与物戾非和也故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寂然不动之时也无物不该焉故谓之大本和也者所以感通天下之故故谓之达道中以形道之体和以显道之用致中则范围而不过致和则曲成而不遗故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孔子之恸孟子之喜因其可恸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恸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鉴之茹物因物而异形而鉴之明未尝异也若圣人而无喜怒哀乐则天下之达道废矣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亦不必耻也故于是四者当论其中节不中节不当论其有无也○中一也未发之中时中在其中矣特未发耳○祁宽问曰如颜子之不迁怒此是中节亦只是中何故才发便谓之和尹子曰虽颜子之怒亦是倚于怒矣喜哀乐亦然故只可谓之和○又曰致中和致者致之也如致将去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传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实体备于己而不可离次言存养省察之要终言圣神功化之极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诱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杨氏所谓一篇之体要是也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终此章之义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唯君子为能体之小人反是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为然今从之○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或问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盖天命人心之正也唯君子为能知其在我而戒谨恐惧以无失其当然故能随时而得中小人则不知有此而无所忌惮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肃程子悉加反字盖叠上文之语然诸说皆谓小人实反中庸而不自知其为非乃敢自以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汉之胡广唐之吕温柳宗元者则其所谓中庸是乃所以为无忌惮也如此则不烦増字而理亦通矣曰小人之情状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势考之则恐未然盖论一篇之通体则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当略举大端以分别君子小人之趣向未当遽及此意之隐微也若论一章之语脉则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当平解两句之义以尽其意不应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别生他说也故疑王肃所传之本为得其正而未必肃之所増程子从之亦不为无所据而臆决也诸说皆从郑本虽非本文之意然所以发明小人之情状则亦曲尽其妙而足以警乎乡原乱徳之奸矣今存吕氏以备观考他不能尽录也○辑略程子曰君子之于中庸也无适而不中则其心与中庸无异体矣小人之于中庸无所忌惮则与戒慎恐惧者异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又曰小人之中庸小人而无忌惮也小人更有甚中庸脱一反字小人不主于义理则无忌惮无忌惮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谨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谓恶有浅深则可谓之中庸则不可○又曰欲知中庸无如权须是时而为中若以手足胼胝闭户不出二者之间取中便不是中若当手足胼胝则于此为中当闭户不出则于此为中权之为言称锤之义也何物为权义也○苏季明问君子时中莫是随时否曰是也中字最难识须是默识心通且试言一厅则中央为中一家则厅中非中而堂为中言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且如初寒时则薄裘为中如在盛寒而用初寒之裘则非中也更如三过其门不入在禹稷之世为中若居陋巷则不中矣居陋巷在颜子之时为中若三过其门不入则非中矣或曰男女不授受之类皆然曰是也男女不授受中也在丧祭则不如此矣○又曰杨子㧞一毛不为墨子又摩顶放踵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于子莫执中又欲执此二者之中不知怎生执得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个中在个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则不中矣○又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此皆时也未尝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时中○又曰万物无一物失所便是天理时中○张子曰时中之义甚大须精义入神始得观其会通行其典礼此方是真义理也行其典礼而不达会通则有非时中者矣君子要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者以其看前言往行熟则自能见得时中○吕氏曰时中者当其可之谓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当其可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当其可也曽子子思易地则皆然禹稷颜回同道当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杀管蔡孔子以微罪行当其可也小人见君子之时中唯变所适而不知当其可而欲肆其奸心济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则曰唯义所在而已然实未尝知义之所在有临䘮而歌人或非之则曰是恶知礼意然实未尝知乎礼意猖狂妄行不谨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乱徳先王之所以必诛而不以听者也○又曰执中无权虽君子之所恶苟无忌惮则不若无权之为愈○游氏曰道之体无偏而其用则通而不穷无偏中也不穷庸也以性情言之则为中和以徳行言之则为中庸其实一道也君子者道中庸之实也小人则窃中庸之名而实背之是中庸之贼也故曰反中庸○或问有谓中所以立常权所以尽变不知权则不足以应物知权则中有时乎不必用矣是否杨氏曰知中则知权不知权则是不知中也如一尺之物约五寸而执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小大之体殊则所执者轻重不等矣犹执五寸以为中是无权也盖五寸之执长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原薄小大之中则释五寸之约唯轻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权以中行中因权立中庸之书不言权其曰君子而时中盖所以为权也○又曰中者岂执一之谓哉亦贵乎时中也时中者当其可之谓也尧授舜舜授禹受之而不为泰汤放桀武王伐纣取之而不为贪伊尹放太甲君子不以为篡周公诛管蔡天下不以为逆以其事观之岂不异哉圣人安行而不疑者盖当其可也后世圣学不明昧执中之权而不通时措之宜故徇名失实流而为之哙之让白公之争自取绝灭者有之矣至或临之以兵而为忠小不忍而为仁皆失是也
  右第二章此下十章皆论中庸以释首章之义文虽不属而意实相承也变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徳行言之则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过则失中不及则未至故惟中庸之徳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无难事但世教衰民不兴行故鲜能之今已久矣论语无能字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矣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则生禀之异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过既以道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贤者行之过既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道不可离人自不察是以有过不及之弊○或问智愚之过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贤不肖之过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曰测度深微揣摩事变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者之过乎中也昏昧蹇浅不能知君子之所当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之过者既唯知是务而以道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刻意尚行惊世骇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贤者之过乎中也卑污苟贱不能行君子之所当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贤之过者既唯行是务而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谓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当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间特行而不著习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知味之正则必嗜之而不厌矣知道之中则必守之而不失矣○辑略程子曰知者过之若是圣人之知岂更有过○又曰圣人与理为一故无过无不及中而已矣其他皆以心处这个道理故贤者常失之过不肖者常失之不及○吕氏曰诸子百家异端殊技其设心非欲理义之不当然卒不可以入尧舜之道者所知有过不及之害也䟽明旷达以中为不足守出于天地范围之中沦于虚无寂灭之境穷高极深要之无所用于世此过之之害也蔽蒙固滞不知所以为中泥于形名度数之末节徇于耳目闻见之所及不能体天地之化达君子之时中此不及之害也二者所知一过一不及天下欲蹈乎中庸而无所归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贤者常处其厚不肖者常处其薄曽子执亲之䘮水浆不入口者七日高柴泣血三年未尝见齿虽本于厚而灭性伤生无义以节之者也宰予以三年之䘮为己久食稻衣锦而自以为安墨子之治䘮也以薄为其道既本于簿又徇生逐末不勉于恩以厚之也二者所行一过一不及天下欲择乎中庸而不得此道之所以不明也○杨氏曰若佛氏之寂灭荘生之荒唐绝类离伦不足以经世道之所以不行也此知者过之也若杨氏之为我墨氏之兼爱过乎仁义者也而卒至于塞路道之所以不明也此贤者过之也自知贤愚不肖言之则贤知宜愈矣至其妨于道则过犹不及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由不明故不行
  右第五章此章承上章而举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舜之所以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诸人也迩言者浅近之言犹必察焉其无遗善可知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则隐而不宣其善者则播而不匿其广大光明又如此则人孰不乐告以善哉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后用之则其择之审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何以与此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两端之说吕杨为优○两端如厚薄轻重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非谓只于二者之间取中当厚而厚即厚上是中当薄而薄即薄上是中轻重亦然○辑略吕氏曰舜之知所以为大者乐取诸人以为善而已好问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皆乐取诸人者也两端过与不及也执其两端乃所以用其时中犹持权衡而称物轻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为舜取诸人用诸民皆以能执两端而不失中也○一本云好问则无知愚无贤不肖无贵贱无长幼皆在所问好察迩言者流俗之谚野人之语皆在所察广问合乎众议者也迩言出于无心者也虽未尽合乎理义而理义存焉其恶者隐而不取其善者举而従之出与人同之道也○杨氏曰道之不行知者过之也故以舜大知之事明之舜好问而好察迩言取诸人以为善也隐恶而扬善与人为善也取诸人以为善人必以善告之与人为善人必以善归之皆非小智自私之所能为也执其两端所以权轻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于民虽愚者可及矣此舜之所以大知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罟网也擭机槛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兽者也择乎中庸辨别众理以求所谓中庸即上章好问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祸而不知辟以况能择而不能守皆不得为知也○吕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天下之所共行犹寒而衣饥而食渴而饮不可须臾离也众人之情厌常而喜新质薄而气弱虽知不可离亦不能久也惟君子之学自明而诚明而未至乎诚虽心恱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气不能无衰志不能无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违者皆徳之可久者也若至乎诚则不思不勉至于常久而不息非圣人其孰能之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又举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回孔子弟子颜渊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犹著也膺胸也奉持而著之心胸之间言能守也颜子盖真知之故能择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或问此其称回之贤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期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贤而不过则道之所以明也盖能择乎中庸则无贤者之过矣服膺不失则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则兹贤也乃其所以为知也欤曰诸说如何曰程子所引屡空张子所引未见其止皆非论语之本意唯吕氏之论颜子有曰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敢缓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为象求见圣人之止欲罢而不能也此数言者乃为亲切确实而足以见其深潜缜密之意学者所宜讽诵而服行也但求见圣人之止一句文义亦未安耳○辑略程子曰颜子择中庸得善则拳拳中庸如何择如博学之又审问之又谨思之又明辨之所以能择中庸也虽然学问思辨亦何所据乃识中庸此则存乎致知致知者此则在学者自加功也大凡于道择之则在乎智守之则在乎仁断之则在乎勇人之于道则患在不能择不能守不能断吕氏曰择乎中庸可守而不能久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之者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自谓之知安在其为知也欤虽得之必失之故君子之学自明而诚明则能择诚则能守能择知也能守仁也如颜子者可谓能择而能守也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察其志也非见圣人之卓不足谓之中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敢缓此所以恍惚前后而不可为象求见圣人之止欲罢而不能也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难也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则质之近似者皆能以力为之若中庸则虽不必皆如三者之难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难而易中庸易而难此民之所以鲜能也○或问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难明中庸之尤难也盖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属而人之所难然皆取必于行而无择乎义且或出于气质之偏事势之迫未必从容而中节也若曰中庸则虽无难行之事然天理浑然无过不及苟一毫之私意有所未尽则虽欲择而守之而拟议之间忽已堕于过与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虽若甚易而实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难言之其旨深矣○问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谓资质之近于智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若中庸则四边都无倚著净净洁洁不容分毫力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间非是别有个道理只于三者做得𨙻恰好处便是中庸不然只可谓之三事○辑略程子曰克己最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吕氏曰此章言中庸之难也均之为言平治也周官冢宰均邦国平治之谓也平治乎天下国家智之所能也逊千乘之国辞万钟之禄廉者之所能也犯难致命死而无悔勇者之所能也三者世之所难也然有志者率皆能之中庸者世之所谓易也然非圣人其孰能之唯其以为易故以为不足学而不察以为不足行而不守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右第九草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问强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抑语辞而汝也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宽柔以教为含容巽顺以诲人之不及也不报无道谓横逆之来直受之而不报也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君子之道也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衽席也金戈兵之属革甲胄之属北方风气刚劲故以果敢之力胜人为强强者之事也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此四者汝之所当强也矫强貌诗曰矫矫虎臣是也倚偏著也塞未达也国有道不变未达之所守国无道不变平生之所守也此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不能择而守也君子之强孰大于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气之刚而进之以徳义之勇也○或问此章记子路之问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择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谓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谓强也盖强者力有以胜人之名也凡人和而无节则必至于流中立而无依则必至于倚国有道而富贵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国无道而贫贱或不能久处乎穷约非持守之力有以胜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当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过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子路好勇故圣人之言所以长其善而救其失者类如此曰和与物同故疑于流而以不流为强中立本无所依又何疑于倚而以不倚为强哉曰中立固无所依也然凡物之情惟强者为能无所依而独立弱而无所依则其不倾侧而偃仆者㡬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于必倚而不倚之所以为强也○又问中立而不倚先生曰只中立便是不倚了然中立却易得倚中立而不倚此其所以为强○国有道则有达之理故不变其未达之所守国无道则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变其平生之所守不变其未达之所守易不变其平生之所守难○辑略程子曰南方人柔弱所谓强者是理义之强故君子居之北方人强悍所谓强者是血气之强故小人居之凡人血气须要以理义胜之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素案汉书当作索盖字之误也索隐行怪言深求隐僻之理而过为诡异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此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其中不当强而强者也圣人岂为之哉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半涂而废则力之不足也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当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废盖至诚无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不为索隐行怪则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废是以遁世不见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徳知之尽仁之至不赖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犹不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而已○或问素隐之说曰吕氏从郑注以素为傃固有未安唯其旧说有谓无徳而隐为素隐者于义略通又以遁世不见知之语反之似亦有据但素字之义与后章素其位之素不应顿异则又若有可疑者独汉艺文志刘歆论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为索颜氏又释之以为求索隐暗之事则二字之义既明而与下文行怪二字语势亦相类其说近是○辑略程子曰索隐行怪是过者也半涂而废是不及者也不见知而不悔是中者也
  右第十一章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义者止此盖此篇大旨以知仁勇三达徳为入道之门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颜渊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颜渊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废其一则无以造道而成徳矣馀见第二十章

  中庸集编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集编卷中     宋 真德秀 撰
  君子之道费而隐费符味反○费用之广也隐体之微也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与去声○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远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则隐而莫之见也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问礼问官之类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尧舜病博施之类愚谓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载生成之偏及寒暑灾祥之不得其正者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鸢余专反○诗大雅旱麓之篇鸢鸱类戾至也察著也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隐也故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𦂳为人处活泼泼地读者其致思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结上文○或问十二章之说曰道之用广而其体则微密而不可见所谓费而隐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极其远而言之则天下之大事物之多圣人亦容有不尽知尽能者也然非独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能形载而不能生覆至于气化流行则阴阳寒暑吉凶灾祥不能尽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虽以天地之大而人犹有憾也夫自夫妇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道盖无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语道也其大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尽而道无不包则天下莫能载矣其小至于愚夫愚妇之所能知能行而道无不体则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广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用之体则不离乎此而有非视听之所及者此所以为费而隐也子思之言至此极矣然犹以为不足以尽其意也故又引诗以明之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所以言道之体用上下昭著而无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妇极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极其远大而言也盖夫妇之际隐微之间尤见道之不可离处知其造端乎此则其所以戒谨恐惧之实无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诗首关雎而戒淫泆书记釐降礼谨大昏皆此意也○曰诸说如何曰程子至矣曰诸家皆以夫妇之能知能行者为道之费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为道之隐其于文义协矣若从程子之说则使章内专言费而不及隐恐其有未安也曰谓不知不能为隐似矣若天地有憾鸢飞鱼跃察乎天地而欲亦谓之隐则恐未然且隐之为言正以其非言语指陈之可及耳故独举费而隐常默具乎其中若于费外别有隐而可言则已不得为隐矣程子之云又何疑邪○曰然则程子所谓鸢飞鱼跃子思吃𦂳为人处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发见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在上则鸢之飞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则鱼之跃而出于渊者此也其在人则日用之间人伦之际夫妇之所知所能而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发见于上下之间者可谓著矣子思于此指而言之惟欲学者于此默而识之则为有以洞见道体之妙而无疑而程子以为子思吃𦂳为人处者正以示人之意为莫切于此也其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则又以明道之体用流行发见充塞天地亘古亘今虽未尝有一毫之空阙一息之间断然其在人而见诸日用之间者则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泼泼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无所滞碍云尔非必仰而视乎鸢之飞俯而观乎鱼之跃然后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为精密然但为学者集义养气而发耳至于程子借以为言则又以发明学者洞见道体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盖此一言虽若二事然其实则必有事焉半辞之间己尽其意善用力者苟能于此超然默会则道体之妙已跃如矣何待下句而后足于言邪圣贤特恐学者用力之过而反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虽有所事而不为所累耳非谓必有事焉之外又当别设此念以为正心之防也曰然则其所谓活泼泼地者毋乃释氏之遗意邪曰此但俚俗之常谈释氏盖尝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专之也况吾之所言虽与彼同而所形容实与彼异若出于吾之所谓则夫道之体用固无不在然鸢而必戾于天鱼而必跃于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乱也若如释氏之云则鸢可以跃渊而鱼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语哉且子思以夫妇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释氏则举此而绝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语哉谢氏既曰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鸢鱼而言盖曰子思之引此诗姑借二物以明道体无所不在之实非以是为穷其上下之极而形其无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是二物专为形其无所不在之体而欲学者之必观乎此也此其发明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时同门之士所得闻者而又别以夫子与点之意明之则其为说益以精矣但所谓察见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训而于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问形而上下与费而隐如何先生曰形而上者就物上说费而隐者就道上说○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若据先儒解当切何不道行道之人何不道众人之愚何为说夫妇是必有意○至尽也论道而至于尽处若有小小闲慢亦不必知不必能亦可○至者非极至之至盖道无不包若尽论之圣人岂能纎悉尽知伊川之说是○圣人也只知得大纲到不可知处亦无可奈何但此等琐碎不知亦无害耳○问语小天下莫能破是极其小者而言之今以一发之微尚有可破而为二者所谓莫能破则足见其小注中谓其小无内亦是说其至小无去处了先生曰然○问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二句是古语是自做先生曰楚辞云其小无内其大无垠○鸢飞可见鱼跃可见而所以飞所以跃果何物也中庸言许多费而不言隐者隐在费之中○鸢飞鱼跃之说尽是分明见得道体随事发见处察者著也非察察之察诗中之意本不为此中庸只是借此两句形容道体○鸢飞鱼跃费也必有一个什么物使得他如此此便是隐○问鸢飞鱼跃如何与他勿忘勿助长之意同曰孟子言勿忘勿助长本言得粗程子却说得细只是用其语句耳如程子之说却不曽下勿字盖谓都没耳其曰正当处者谓天理流行处故谢氏亦以此论曽点事其所谓勿正勿助长者亦非立此在四边故防检不得犯著盖谓俱无此而皆天理之流行耳○问中庸语鸢飞鱼跃处伊川云会得活泼泼地不会得只是弄精神惟上蔡看破先生引君臣父子为言此吾儒之所以异于佛者如何先生曰鸢飞鱼跃只是言其发见耳释氏亦言发见但渠言发见却一切混乱至吾儒须辨其定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鸢必戾于天鱼必跃于渊○问鸢有鸢之性鱼有鱼之性其飞其跃天机自完便是天理流行发见之妙处故子思姑举此一二明道之无所不在否曰是○活泼泼地所谓活者只是不滞于一隅○又问上下察是此理流行上下昭著下面察乎天地是察见天地之理或是与上句察字同意先生曰与上句察字同意言其昭著遍满于天地之间○问中庸言造端乎夫妇何也先生曰夫妇者人伦中之至亲且密者夫人所为盖有不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或问中庸说道之费隐如是其大且妙后面却只归在造端乎夫妇上此中庸之道所以异于佛老之谓道也曰须更看所谓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处圣人之道弥满充塞无少空阙处若于此有一毫之差便于道体有亏欠也若佛则只说道无不在无适而非道政使于礼仪有错差处亦不妨故他于此都理会不得○问君子之道费而隐云许多章都是说费处却不说隐处莫所谓隐者只在费中否曰惟是不说乃所以见得隐在其中旧人都分画将圣人不知不能处做隐觉得下面多说不去且如鸢飞于天鱼跃于渊亦何尝隐来○辑略程子曰费日用处○问圣人亦何有不能不知也曰天下之理圣人岂有不尽者盖于事有所不遍知不遍能也至纎悉委曲处如农圃百工之事孔子亦岂能知哉○又曰鸢飞鱼跃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叚子思吃𦂳为人处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活泼泼地会得时活泼泼地会不得只是弄精神○又曰鸢飞戾天向上更有天在鱼跃于渊向下更有地在○谢氏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盖真个见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吃紧道与人处若从此解悟便可入尧舜气象○又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无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体无所不在非指鸢鱼而言也若指鸢鱼言则上靣更有天下靣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点之意○又曰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犹韩愈所谓鱼川泳而鸟云飞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诗人之意言如此气象周王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犹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见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结上文云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今人学诗将章句横在肚里怎生得脱洒去○杨氏曰道者人之所日用也故费虽曰日用而至𧷤存焉故隐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盖以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也其下八章杂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远于人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高远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计反○诗豳风伐柯之篇柯斧柄则法也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犹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视之犹以为远也若以人治人则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远人以为道也张子所谓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是也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尽已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违去也如春秋传齐师违谷七里之违言自此至彼相去不远非背而去之之谓也道即其不远人者是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则道之不远于人者可见故己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亦不远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馀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子臣弟友四字绝句○求犹责也道不远人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践其实谨者择其可徳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馀而讱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慥慥笃实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岂不慥慥乎赞美之也凡此皆不远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是也○或问十三章之说子以为以人治人为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善矣又谓责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张子之说以实之则无乃流于姑息之论而所谓人之道者不得为道之全也邪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犹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则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须臾离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则其求之当有渐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则责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离者后其有渐而不急者是乃行远自迩升高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己焉则人道之全亦将可以驯致今必以是为姑息而遽欲尽道以责于人吾见其失先后之序违缓急之宜人之受责者将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无穷则终非一人一日之所能尽也是亦两失之而已焉耳○曰子臣弟友之绝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所责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臣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君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先施于彼者则未能如此也于是以其所以责彼者自责于庸言庸行之间盖不待求之于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则具于此矣今或不得其读而以父君兄友四字为绝句则于文意皆有所不通而其义亦何所当哉○曰诸说如何曰诸家说论语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贯之之义说此章者又引论语以释违道不远之意一矛一盾终不相谋而牵合不置学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谓动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为忠恕其迹虽同而所以为忠恕者其心实异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无疑哉然尽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为此章违道不远之事若动以天而一以贯之则不待尽已而至诚者自无息不待推己而万物已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学者默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发明而不害其为同也馀说虽多大槪放此推此意以观之则其为得失自可见矣违道不远如齐师违谷七里之违盖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谓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非谓昔本禽兽而今始违之也亦曰自此而去入于禽兽不远耳盖所谓道者当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见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惟尽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当然之实而施无不当不然则求之愈远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于道独为不远其曰违者非背而去之之谓也程子又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则不可晓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则似亦不为无理若究其极则忠之与恕初不相离张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意可见矣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为而不由乎中矣岂忠恕之谓哉是于程子他说殊不相似意其记录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言之而非正为忠恕发也张子二说皆深得之吕氏改本太略不尽经意旧本乃推张子之言而精详实有味但柯犹在外以下为未尽善若易之曰所谓则者犹在所执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执柯者必有睨视之劳而犹以为远也若夫以人治人则异于是盖众人之道止在众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责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责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则不必睨视之劳而所以治之之则不远于彼而得之矣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诚心以及于人则其所以爱人之道不远于我而得之矣至于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责乎己之所未能则其所以治己之道亦不远于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众人之所能而圣人乃自谓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责人者耳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而道之体用其大天下莫能载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于瞽瞍底豫者盖为此也如此然后属乎庸者常道之云则庶乎其无病奚且其曰有馀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耻躬不逮为得其文意也谢氏侯氏所论论语之忠恕独得程子之意但程子所谓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辟有通有塞故当其通也天地变化草木蕃则冇似于恕当其塞也天地闭而贤人隐则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蔽于私欲而实有忮害之心也谢氏推明其说乃谓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久而然则其说有未究者盖若以为人不致中则天地有时而不位人不致和则万物有时而不育是谓天地之气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则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实有不恕之心则是彼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绝于天矣为天地者反效其所为以自已其于穆之命也岂不误哉游氏之说其病尤多至谓道无物我之间而忠恕将以至于忘己忘物则为已违道而犹未远也是则老荘之遗意而远人甚矣岂中庸之旨哉杨氏又谓以人为道则与道二而远于道故戒人不可以为道如执柯以伐柯则与柯二故睨而视之犹以为远则其违经背理又有甚焉使经而曰人而为道则远人故君子不可以为道则其说信矣今经文如此而其说乃如彼于文义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将使道为无用之物人无入道之门而圣人之教人以为道者反为误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至四者未能之说独以为若止谓恕己以及人则是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矣此则诸家皆所不及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读而辄为之说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呜呼此非所谓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者矣侯氏之言于是乎验矣○未改以前却是失人道既改则便是复得人道了更何用治他○能改即是善矣更何待别求善邪天下只是一个善恶不善即恶不恶即善如何说既能改其恶更用别讨个善只改底便是善○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须要如舜之事父方尽得子之道若有一毫不尽便是道理有所欠阙便非子之道矣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须要如舜周公之事君若有一毫不尽便非臣之道矣无不是如此只縁道理当然自是住不得○论著忠恕名义自合依子思忠恕违道不远是也曾子所说却是移上一阶说圣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阶说天地之忠恕其实只一个忠恕须自看教有许多等级分明○或谓到得忠恕己是道如何云违道不远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学者著力下工夫处○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便是天之忠恕纯亦不已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圣人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便是学者之忠恕○问忠恕即道也而曰违道不远何邪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则去道不远○辑略程子曰执柯伐柯其则不远人犹以为远君子之道本诸身发诸心岂远乎哉○以已及物忠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远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耳○又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又曰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忠体也恕用也○又曰尽己为忠如心为恕○或问恕字学者可用功否曰恕字甚大然恕不可独用须得忠以为体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两字自见相为用处○又曰忠恕所以公平造徳则自忠恕其致则公平○又曰人谓尽己之谓忠尽物之谓恕尽己之谓忠固是尽物之谓恕则未尽推己之谓恕尽物之谓信○又曰有馀便是过慥慥笃实貌○张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实未能道何尝有尽圣人人也人则有限是诚不能尽道也圣人之心则直欲尽道事则安能尽如博施济众尧舜实病诸尧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无穷方为博施然安能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尧舜实病之欲得人人如此然安得如此○又曰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所谓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所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所谓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责己责人爱人之三术也○吕氏曰妙道精义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不离乎交际酬酢应对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于天者也若绝乎人伦外乎世务穷其所不可知议其所不可及则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谓大而无外一以贯之安在其为道也欤柯斧之柄也执斧之柯而求柯于木其尺度之则固不远矣然在柯犹在外睨而视之始得其则若夫治己治人之道于己取之不必睨视之劳而自得于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众人也以众人之道而已以众人之所及知责其所知以众人之所能行责其所行改而后止不厚望也其爱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于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众人之所能尽人伦之至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此舜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问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无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则徳有止而不进有馀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无是行也不敢苟言以自欺故言顾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弃故行顾言○问忠恕谢氏曰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说得自分明恕如心而已○游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将以践言也则其行顾言矣有馀不敢尽耻躬之不逮也则其言顾行矣言行相顾则于心无馁故曰胡不慥慥尔慥慥心之实也○杨氏曰孟子言舜之怨慕非深知舜之心不能及此据舜惟患不顺于父母不谓其尽孝也凯风之诗曰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孝子之事亲如此此孔子所以取之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若乃自以为能则失之矣○或曰曽子说出忠恕二字子思所以只发明恕字者何故侯氏曰无恕不见得忠无忠做恕不出来诚有是心之谓忠见于功用之谓恕曰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个除不得正谓此欤曰然○曰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常孔子自谓皆未能何也只谓恕己以及人则将使天下皆无父子无君臣乎盖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也今人有君亲而不尽其心以事焉曰圣人犹未能尽而曰恕己以及人是祸天下君臣父子也
  右第十三章道不远人者夫妇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皆费也而其所以然者则至隐存焉下章仿此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犹见在也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难去声○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声○此言不愿乎其外也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易去声○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愿乎外也徼求也幸谓所不当得而得者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正音征鹄工毒反○画布曰正栖皮曰鹄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结上文之意○或问十四章之说曰此章文义无可疑者而张子所谓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者尤为切至吕氏说虽不免时有小失然其大体则皆平正悫实而有馀味也游氏说亦条畅而存亡得丧穷通好丑之说尤善侯氏所辨常緫默识自得之说甚当近世佛者妄以吾言传著其说而指意乖刺如此类者多矣甚可笑也○辑略张子曰责己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吕氏曰达则兼善天下得志则泽加于民素富贵行乎富贵者也不骄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穷则独善其身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素贫贱行乎贫贱者也不谄不慑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箕子内难而能正其志素患难行乎患难者也○又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从则罪其下援上不得则非其上是所谓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居易者也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心逸日休行其所无事如子从父命无所往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险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则贪为己力不得则不能反躬是所谓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于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我巧之不至也故失诸正鹄者未有不反求诸身如君子之治己行有不得亦反求诸身则徳之不进岂吾忧哉○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此非素贫贱而道行乎贫贱不能然也及其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贵而道行乎富贵不能然也饭糗袗衣其位虽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于夷狄患难亦若此而已道无不行则无入而不自得矣盖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无古今则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损故无得丧至于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贵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贫贱之非约也此惟正己而不求于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盖君子为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尝不得也故穷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险以徼幸行险未必常得也故穷通皆丑学者要当笃信而已射有似乎君子者射者发而不中则必反而求其不中之故意者志未正邪体未直邪持弓矢而未审固邪然而不中者寡矣君子之正身亦若此也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荅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而已而何怨天尤人之有哉失诸正鹄者行有不得之况也○杨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不出位之思素其位也○侯氏曰緫老尝问一士人曰论语云默而识之识是识个甚子思言君子无入不自得得是得个甚或者无以为对此是不识吾儒之道犹以吾儒语为释氏用在吾儒为不成说话既曰默识与无入不自得更理会甚识甚得之事是不成说话也今人见笔墨须谓之笔墨见人须谓之人不须问默而识之是默识也圣贤于道犹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是自得也岂可名其所识所得之事乎
  右第十四章子思之言也凡章首无子曰字者放此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辟譬同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好去声耽诗作湛亦音耽乐音洛○诗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乐也帑子孙也子曰父母其顺矣乎夫子诵此诗而赞之曰人能和于妻子宜于兄弟如此则父母其安乐之矣子思引诗及此语以明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之意○辑略吕氏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顺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顺乎亲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帑乐之致家道成然后可以养父母之志而无违行远登高者谓孝莫大乎顺其亲者也自迩自卑者谓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则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张子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愚谓以二气言则鬼者阴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其实一物而已为徳犹言性情功效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鬼神无形与声然物之终始莫非阴阳合散之所为是其为物之体而物所不能遗也其言体物犹易所谓干事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齐侧皆反○齐之为言齐也所以齐不齐而致其齐也明犹洁也洋洋流动充满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发见昭著如此乃其体物而不可遗之验也孔子曰其气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谓此尔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落反射音亦诗作斁○诗大雅抑之篇格来也矧况也射厌也言厌怠而不敬也思语辞也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诚者真实无妄之谓阴阳合散无非实者故其发见之不可揜如此○或问鬼神之说其详奈何曰鬼神之义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见于祭义之篇其说己详而郑氏释之亦己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为魂耳目之精明者为魄盖指血气之类以明之程子张子更以阴阳造化为说则其意又广而天地万物之屈伸往来皆在其中矣盖阳魂为神阴魄为鬼是以其在人也阴阳合则魂凝魄聚而冇生阴阳判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易大传所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者正以明此而书所谓殂落者亦以其升降为言耳若又以其往来者言之则来者方伸而为神往者既屈而为鬼盖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故阳主伸阴主屈而错综以言亦各得其义焉学者熟玩而精察之如谢氏所谓做题目入思议者则庶乎有以识之矣曰诸说何如曰吕氏推本张子之说尤为详备但改本有所屈者不忘一句乃形溃反原之意张子他书亦有是说而程子数辨其非东见录中所谓不必以既反之气复为方伸之气者其类可考也谢氏说则善矣但归根之云似亦微有反原之累耳游杨之说皆有不可晓者唯妙万物而无不在一语近是而以其他语考之不知其于是理之说果如何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诚也鬼神之徳则诚也案经文本赞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结之曰诚之不可揜如此则是以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盖以其诚耳非以诚自为一物而别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折鬼神与其徳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读如可喜者而细以经文事理求之则失之远矣程子所谓只好隔壁听者其谓此类也夫曰子之以干事明体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为也故鬼神为物之体而物无不待是而有者然曰为物之体则物先乎气必曰体物然后见其气先乎物而言顺耳干犹木之有干必先有此而后枝叶有所附而生焉贞之干事亦犹是也○侯师圣解中庸鬼神之为徳谓鬼神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为徳不成说中庸为形而下者中庸之徳为形而上者○问体物而不可遗是有此物便有鬼神凡天下万物万事皆不能外夫鬼神否曰不是有此物时便有此鬼神说倒了乃是有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违夫鬼神也体物而不可遗用拽转看将鬼神做主将物做宾方看得出是鬼神去体𨙻物鬼神却是主也○问或问中谓循其说而体验之若有以使人神识飞扬眩瞀迷惑无所底止所谓其说者莫是指杨先生非体物不遗者其孰能察之之说否曰然不知前辈读书如何也恁卤莾据体物而不遗一句乃是论鬼神之徳为万物之体干耳今乃以为体察之体其可邪○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皆实理也○问中庸十六章初说鬼神体物而不可遗只是就阴阳上说末后又却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亲切著见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说则人必将风雷山泽做一般鬼神看将庙中祭享者又做一般鬼神看故即其亲切著见者言之欲人会之为一也○问鬼神之徳其至矣乎此止说嘘吸聦明之鬼神末后却归向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是如何曰惟是齐戒祭祀之时鬼神之理著若是他人亦是卒未晓得他须道风雷山泽之鬼神是一般鬼神庙中泥塑底又是一般鬼神只道有两样鬼神所以如此说起又归向亲切明著处去庶㡬人知得不是二事也问鬼神之徳如何是良能功用处曰论来只是阴阳屈伸之气只谓之阴阳亦可也然必谓之鬼神者以其良能功用而言也今又须从良能功用上求见鬼神之徳始得○问中庸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气屈伸往来而言而中间洋洋如在其上引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乃人物之死气似与前后意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来便是伸曰昭明焄蒿凄怆这是人之死气也此气会消了曰是问伸底只是这既死之气复来伸否曰这里便难恁地说这伸底又是别新生了问如何会别生曰祖宗气只存在子孙身上祭祀时只是这气便自然又伸自家极其诚敬肃然如在其上是甚物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著也所以古人燎以求诸阳灌以求诸阴谢氏谓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已说得是○问章句云犹言性情功效云尔性情乃鬼神之情状不审所谓功效者何谓曰能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问魂魄守体有所知否曰耳目聦明为魄安得谓无知问然则人之死也魂升魄降是两处有知觉也曰孔子分明言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当祭之时求诸阳及求诸阴正谓此况祭亦有报魄之说○问五庙七庙逓迁之制恐是世代浸远精爽消亡故庙有迁毁曰虽是如此然祭者求诸阴求诸阳此气依旧在若不如此则是知死而致死之也盖其子孙未绝此气接续亦未绝又曰天神地祇山川之神有此物在其气自在此故不难晓惟人已死其事杳茫所以难说○问鬼神造化之迹曰鬼神是天地间造化只是个二气屈伸往来神是阳鬼是阴往者屈来者伸便有个迹恁地○人死时这知觉便散否曰不是散是尽了气尽则知觉亦尽曰世俗所谓物怪神奸之说则如何断曰世俗大抵十分有八分是胡说二分亦有此理多有是非命死者是他气未尽故凭依如此然终久亦必消了又有是乍死后气未消尽是他当初禀得气盛故如此终久亦消了盖精与气合便生人物游魂为变便无了如人说神仙古来神仙皆不见只是说后来神仙曰谢氏谓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如何曰此句已是说得好祖孙只是一气极其诚敬自然相感如这大树有种子下地生出又成树便即是𨙻大树也○问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何也程子曰鬼神只是一个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是也○又曰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分而言之则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干伊川○又曰鬼神者造化之迹也○又曰鬼神是往而不反之义○又曰言清虚一大为万物之源恐未安须兼清浊虚实乃可言神道体物不遗不应有方所明道○又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故说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事而只曰诚之不可揜如此夫从上彻下不过如此○问世言鬼神之事虽知其无然不能无疑如何可以晓悟其理曰理会得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与原始要终之说便能知也鬼神之道只恁说与贤虽会得亦信不过须是自得也○张子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又曰天道不穷寒暑已众动不穷屈伸已鬼神之实不越二端而已矣○又曰鬼神往来屈伸之义故天曰神地曰祇人曰鬼神来者归之始鬼往者来之终○又曰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又曰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气之性本虚而神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此鬼神所以体物而不可遗也○吕氏曰鬼神者无形故视之不见无声故听之不闻然万物之生莫不有气气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魄魄也者鬼之盛也故人亦鬼神之会耳此体物而不可遗者也鬼神者周流天地之间无所不在虽寂然不动而有感必通虽无形无声而有所谓昭昭不可欺者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弗见弗闻可谓微矣然体物而不可遗此谓之显周流天地之间昭昭而不可欺可谓诚矣然因感而必通此之谓不可揜○又曰鬼神者二气之往来耳物感虽微无不通于二气故人有是心虽自谓隐微心未尝不动动则固己感于气矣鬼神安有不见乎其心之动又必见于声色举动之间人乘见以知之则感之著者也○谢氏曰动而不己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往来不息神也摧仆归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为神则神以为不神则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生而致死之不仁圣人所谓神明之也○或问死生之说谢曰死时气尽也曰有鬼神否谢曰余当时亦曽问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无来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来你但去寻讨看谢曰此便是荅底语又曰横渠说得来别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说不济事曰沈魂滞魄影响底事如何曰须是自家看得破始得张亢郡君化去尝来附语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与道士围碁又自外来道士封一把碁子令将去问之张不知数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识字底把著写不得不信底把著写不得推此可以见矣曰先生祭享鬼神则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齐五日戒求诸阴阳四方上下盖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庙必于萃与涣言之虽然如是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用于若有若无之间须断置得去始得曰如此却是鹘突也谢氏不是鹘突自家要有便有自家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满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杨氏曰鬼神体物而不可遗盖其妙万物而无不在故也
  右第十六章不见不闻隐也体物如在则亦费矣此前三章以其费之小者而言此后三章以其费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费隐包小大而言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与平声○子孙谓虞思陈胡公之属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舜年百有十岁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材质也笃厚也栽植也气至而滋息为培气反而游散则覆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徳冝民冝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诗大雅假乐之篇假当依此作嘉宪当依诗作显申重也故大徳者必受命受命者受天命为天子也○或问十七章之说曰程子张子吕氏之说备矣杨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则亦程子所谓非常理者尽之而侯氏所推以谓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至于颜跖寿天之不齐则亦不得其常而已杨氏乃忘其所以论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之言以为颜子虽夭而不亡者存则反为衍说而非吾儒之所冝言矣且其所谓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则是古今圣愚公共之物而非颜子所能专若曰气散而其精神魂魄犹有存者则是物而不化之意犹有滞于冥汉之间尤非所以语颜子也侯氏所谓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为天于孔子固己培之则不免有自相矛盾处盖徳为圣人者固孔子所以为栽者也至于禄也位也寿也则天之所当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适丁气数之衰是以虽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耳是亦所谓不得其常者何假复为异说以汨之哉○问舜之大徳受命止是为善得福而已中庸却言天之生物栽培倾覆何也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是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时自节节长将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则自节节消磨将去恰似有个物推倒他理自如此唯我有是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辑略程子曰知天命是达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应也命者是天之付与如命令之命天之报应皆如影响得其报者是常理也不得其报者非常理也然而细推之则须有报应但人以浅狭之见求之便为差误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养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此道也伊川○张子曰徳不胜气性命于气徳胜其气性命于徳穷理尽性则性天命命天徳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天而已故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吕氏曰中庸之行孝悌而已如舜之徳位皆极流泽之远始可谓尽孝故禄位名寿之必得非大徳其孰能致之○一本云天之于万物其所以为吉凶之报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养则其未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风凌雨则其本先拨至于人事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宪宪之令徳而又有冝民冝人之大功此冝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义欤○又曰命虽不易惟至诚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君子所以有性焉不谓命也○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以天下养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孝之大也禄位名寿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舜自匹夫而有天下栽者培之也桀自天子而为匹夫倾者覆之也天非为舜桀存亡之也理固然也故曰大徳必受命必言其可必也
  右第十七章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极其至见道之用广也而其所以然者则为体微矣后二章亦此意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此言文王之事书言王季其勤王家盖其所作亦积功累仁之事也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大音泰下同○此言武王之事纉继也大王王季之父也书云大王肇基王迹诗云至于大王实始翦商绪业也戎衣甲胄之属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纣也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追王之王去声○此言周公之事末犹老也追王盖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先公组绀以上至后稷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于无穷也制为礼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丧服自期以下诸侯绝大夫降而父母之丧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达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谓之孝犹孟子之言达尊也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继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礼通于上下者言之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训天球河图之属也裳衣先祖之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也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类是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昭如字为去声○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有事于太庙则子姓兄弟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职事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之礼宾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于其长而众相酬盖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故逮及贱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毕而燕则以毛发之色别长幼为坐次也齿年数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谓之死既葬则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结上文两节皆继志述事之意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禘天子宗庙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庙而以太祖配之也尝秋祭也四时皆祭举其一耳礼必冇义对举之互文也示与视同视诸掌言易见也此与论语文意大同小异记有详略耳
  右第十九章
  哀公问政哀公鲁君名蒋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方版也策简也息犹灭也有是君有是臣则有是政矣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芦也夫音扶○敏速也蒲芦沈括以为蒲苇是也以人立政犹以地种树其成速矣而蒲苇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举其易知此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为政在人家语作为政在于得人语意尤备人谓贤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达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言人君为政在于得人而取人之则又在修身能仁其身则有君有臣而政无不举矣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冝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杀去声○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怛慈爱之意深体味之可见冝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冝也礼则节文斯二者而已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郑氏曰此句在下误重在此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欲尽亲亲之仁必由尊贤之义故又当知人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皆天理也故又当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声○达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体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谓之达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则诚而已矣达道虽人所共由然无是三徳则无以行之达徳虽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诚则人欲间之而徳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谓诚者止是诚实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无诚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声○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谓达道也以其分而言则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则生知安行者知也学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盖人性虽无不善而气禀有不同者故闻道有蚤莫行道有难易然能自强不息则其至一也吕氏曰所入之涂虽异而所至之域则同此所以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资为不可㡬及轻困知勉行为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子曰二字衍文好近乎知之知并去声○此言未及乎达徳而求以入徳之事通上文三知为知三行为仁则此三近者勇之次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反懦者甘为人下而不辞故好学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耻非勇然足以起懦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对己之称天下国家则尽乎人矣言此以结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经之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经常也体谓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爱其子也柔远人所谓无忘宾旅者也此列九经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修身为九经之本然必亲师取友然后修身之道进故尊贤次之道之所进莫先其家故亲亲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体群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国故子庶民来百工次之由其国以及天下故柔远人怀诸侯次之此九经之序也视群臣犹吾四体视百姓犹吾子此视臣视民之别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此言九经之效也道立谓道成于己而可为民表所谓皇建其有极是也不惑谓不疑于理不眩谓不迷于事敬大臣则信任专而小臣不得以间之故临事而不眩也来百工则通工易事农末相资故财用足柔远人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涂故四方归怀诸侯则徳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广矣故曰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齐侧皆反去上声远好恶敛并去声既许气反禀彼锦力锦二反称去声朝音潮○此言九经之事也官盛任使谓官属众盛足任使令也盖大臣不当亲细事故所以优之者如此忠信重禄谓待之诚而养之厚盖以身体之而知其所赖乎上者如此也既读曰饩饩禀稍食也称事如周礼槀人职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朝谓诸侯见于天子聘谓诸侯使大夫来献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来谓燕赐厚而纳贡薄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为虚文矣此九经之实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跲其劫反行去声○凡事指达道达徳九经之属豫素定也跲踬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诚如下文所推是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诸身不诚谓反求诸身而所存所发未能真实而无妄也不明乎善谓未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中并去声从七容反○此承上文诚身而言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诚之者未能真实无妄而欲其真实无妄之谓人事之当然也圣人之徳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则不能无人欲之私而其为徳不能皆实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择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固执然后可以诚身此则所谓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择善学知以下之事固执利行以下之事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此诚之之目也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知学而知也笃行所以固执而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君子之学不为则已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明者择善之功强者固执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徳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强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莾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或问蒲芦之说何以废旧说而从沈氏也曰蒲芦之为果裸他无所考且于上下文义亦不甚通唯沈氏之说乃与地道敏树之云者相应故不得而不从耳○曰达道达徳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则一何也曰此气质之异而性则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灵不待教而于此无不知也安而行者安于义理不待习而于此无所咈也此人之禀气清明赋质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丧者也学而知者有所不知则学以知之虽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虽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无蔽得粹之多而未能无杂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学而未达困心衡虑而后知之者也勉强而行者不获所安未知其利勉力矫强而行之者也此则昏蔽驳杂天理㡬亡久而后能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气质之禀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则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则其所知所至无少异焉亦复其初而已矣曰张子吕杨侯氏皆以生知安行为仁学知利行为知困知勉行为勇其说善矣子之不从何也曰安行可以为仁矣然生而知之则知之大而非仁之属也利行可以为知矣然学而知之则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语知也不卑矣夫岂专以学知利行者为足以当之乎故今以其分而言则三知为智三行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于知之成功之一为勇以其等而言则以生知安行者主于知而为智学知利行者主于行而为仁困知勉行者主于强而为勇又通三近而言则又以三知为智三行为仁而三近为勇之次则亦庶乎其曲尽欤○曰九经之说奈何曰不一其内则无以制其外不齐其外则无以养其内静而不存则无以立其本动而不察则无以胜其私故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则内外交养而动静不违所以为修身之要也信谗邪则任贤不专徇货色则好贤不笃贾捐之所谓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微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盖持衡之势此重则彼轻理固然矣故去谗远色贱货而一于贵徳所以为劝贤之道也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兄弟㛰姻欲其无相远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恶所以为劝亲亲之道也大臣不亲细事则以道事君者得以自尽故官属众盛足任使令所以为劝大臣之道也尽其诚而恤其私则士无仰事俯育之累而乐趋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为劝士之道也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时使薄敛所以为劝百姓之道也日省月试以程其能既禀称事以偿其劳则不信度作淫巧者无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劝矣为之授节以送其往待以委积以迎其来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强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则天下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涂矣无后者续之己灭者封之治其乱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节而不劳其力贡赐有度而不匮其财则天下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卫王室而无倍畔之心矣凡此九经其事不同然緫其实不出乎修身尊贤亲亲三者而已敬大臣体群臣则自尊贤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则自亲亲之杀而推之也至于所以尊贤而亲亲则又岂无所自而推之哉亦曰修身之至然后有以各当其理而无所悖耳曰亲亲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亲亲尊贤并行不悖之道也苟以亲亲之故不问贤否而轻属任之不幸而或不胜焉治之则伤恩不治则废法是以富之贵之亲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亲爱而保全之也若亲而贤则自当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岂但富贵之而已哉观于管蔡监商而周公不免于有过及其致辟之后则惟康叔聃季相与夹辅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无官焉则圣人之意亦可见矣曰子谓信任大臣而无以间之故临事而不眩使大臣而贤也则可其或不幸而有赵高朱异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则邹阳所谓偏听生奸独任成乱范雎所谓妒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觉悟者亦安得而不虑邪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不知九经之义而然耳使其明于此义而能以修身为本则固视明听聦而不可欺以贤否矣能以尊贤为先则其所置以为大臣者必不杂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则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岂有知其必能为奸以败国顾犹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书为职业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劳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任则不疑而疑则不任此古之圣君贤相所以诚意交孚两尽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业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防畏备者愈密而其为眩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奸遂则其祸固有不可胜言者幸而主之威胜则夫所谓偏听独任御下蔽上之奸将不在于大臣而移于左右其为国家之祸尤有不可胜言者矣呜呼危哉○曰所谓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诚也先立乎诚则言有物而不踬矣事有实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穷矣诸说惟游氏诚定之云得其要张子以精义入神为言是则所谓明善者也○曰在下获上明善诚身之说奈何曰夫在下位而不获乎上则无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获乎上又不可以谀说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盖不信乎友则志行不孚而名誉不闻故上不见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佞苟合也其道在恱乎亲而已盖不恱乎亲则所厚者薄而无所不薄故友不见信然欲顺乎亲又不可以阿意曲从也其道在诚乎身而已盖反身不诚则外有事亲之礼而内无爱敬之实故亲不见恱然欲诚乎身又不可以袭取强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盖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则好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恶恶必不能如恶恶臭虽欲勉焉以诚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诚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择善固执者继之盖择善所以明善固执所以诚身择之之明则大学所谓物格而知至也执之之固则大学所谓意诚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则反诸身者将无一毫之不实意诚心正而身修则顺亲信友获上治民将无所施而不利而达道达徳九经凡事亦一以贯之而无遗矣○曰诚之为义其详可得而闻乎曰难言也姑以其名义言之则真实无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则亦随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实无妄之意耳盖以自然之理言之则天地之间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故天理得诚之名若所谓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则有生之类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故圣人得诚之名若所谓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至于随事而言则一念之实亦诚也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之实亦诚也是其大小虽有不同然其义之所归则未始不在于实也曰然则天理圣人之所以若是其实者何也曰一则纯二则杂纯则诚杂则妄此常物之大情也夫天之所以为天也冲漠无朕而万理兼该无所不具然其为体则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杂之也是以无声无臭无思无为而一元之气春秋冬夏昼夜昏明百千万年未尝有一息之缪天下之物洪纎巨细飞潜动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尝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为实而不妄者也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实但以气质之偏口鼻耳目四支之好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当其恻隐之发而忮害杂之则所以为仁者有不实矣当其羞恶之发而贪昧杂之则所以为义者有不实矣此常人之心所以虽欲勉于为善而内外隐显常不免于二致其甚至于诈伪欺罔而卒堕于小人之归则以其二者杂之故也惟圣人气质清纯浑然天理初无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则表里皆仁而无一毫之不仁义则表里皆义而无一毫之不义其为徳也固举天下之善而无一事之或遗而其为善也又极天下之实而无一毫之不满此其所以不勉不思从容中道而动容周旋莫不中礼也曰然则常人未免于私欲而无以实其徳者奈何曰圣人固己言之亦曰择善而固执之耳夫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为善而不能不为知其如是为恶而不能不去则其为善去恶之心固己笃矣于是而又加以固执之功虽其不睹不闻之间亦必戒谨恐惧而不敢懈则凡所谓私欲者出而无所施于外入而无所藏于中自将消磨泯灭不得以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于不实哉是则所谓诚之者也曰然则大学论小人之阴恶阳善而以诚于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体观之则其为善也诚虚矣自其人欲之私分观之则其为恶也何实如之而安得不谓之诚哉但非天理真实无妄之本然则其诚也适所以虚其本然之善而反为不诚耳○曰学问思辨亦有序乎曰学之博然后有以备事物之理故能参伍之以得其所疑而有所问问之审然后有以尽师友之情故能反复之以发其端而可思思之谨则精而不杂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则断而不差故能无所疑惑而可以见于行行之笃则凡所学问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践其实而不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曰何以言诚为此篇之枢纽也曰诚者实而已矣天命云者实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实体道其当然之实用而教也者又因其体用之实而品节之也不可离者此理之实也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戒谨恐惧而谨其独焉所以实乎此理之实也中和云者所以状此实理之体用也天地位万物育则所以极此实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实理之适可而平常者也过与不及不见实理而妄行者也费而隐者言实理之用广而体微也鸢飞鱼跃流动充满夫岂无实而有是哉道不远人以下至于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实理应用之当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则又其发见之所以然也圣人于此固以其无一毫之不实而至于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实而无一毫之伪也盖自然而实者天也必期于实者人而天也诚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复乎此而语其所以至于正大经而立大本参天地而赞化育则亦真实无妄之极功也卒章尚䌹之云又本其务实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谨独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谨恐惧而无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实乎此之序也时靡有争变也百辟刑之化也无声无臭又极乎天命之性实理之原而言也盖此篇大指专以发明实理之本然欲人之实此理而无妄故其言虽多而其枢纽不越乎诚之一言也呜呼深哉○圣贤言仁字处便有个温厚慈祥之意带个爱底道理下文便言亲亲为大○问修道以仁继之以仁者人也何为下靣又添说义礼曰仁便有义如阳便有阴亲亲尊贤皆仁之事亲之尊之其中自有个差等这便是义与礼亲亲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谓杀也尊贤有当事之者有当友之者所谓等也○问仁亦是道如何却说修道以仁荅曰道是汎说仁是切要底○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天起头处能知天则知人事亲修身皆得其理矣闻见之知与徳性之知皆知也只是要知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类人所共知而多不能尽者非真知故也○知耻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既耻为乡人进学安得不勇○豫先知也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谓豫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横渠曰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又曰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矣皆一义也○诚是天理之实然更无纎毫作为圣人之生其禀受浑然气质清明纯粹全是此理更不待修为而自然与天为一若其馀则须是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如此不已直待得仁义礼知与夫忠孝之道日用本分事无非实理然后为诚有一毫见得与天理不相合便于诚有一毫未至○诚者天之道天无不实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圣人仁便真个是仁义便真个是义更无不实处在常人说仁时恐犹冇不仁处说义时恐犹有不义处便须著思有以实之始得○问博学之至明辨之是致知之事笃行则力行之事否曰然○问哀公问政章旧只零碎解某自读时只觉首叚尾与次叚首意相接如云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说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冝也尊贤为大都接续说去一叚看始觉贯穿后因看家语乃是本来只一叚也中庸三十三章其次序甚密古人著述便是不可及此只将别人语言斗凑成篇本末次第终始緫合如此缜密○辑略程子曰生知者只是他生自知礼义不待学而知纵使孔子是生知亦何害于学如问礼于老耼访官名于郯子何害于孔子礼文官名既欲知旧物又不可凿空撰得出须是问他先知者始得○又曰生而知之学而知之亦是才○问生而知之要学否曰生而知固不待学然圣人必须学○张子曰天下之达道五其生民之大经乎经正则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又曰知仁勇天下之达道虽本末有差及其所以知之成之则一也盖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知者以学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强行此五者○又曰性一也形之分有刚柔昏明者非性也有三人焉皆有目以别乎众色一居乎密室一居乎帷箔之下一居于广庭之中三人所见昏明各异岂目有不同乎随其所居蔽有厚薄耳凡学者所以解蔽去惑故生知学知困知及其知之一也安得不贵于学乎○诚即天道也天道自然无勉无思其中其得自然而已圣人诚一于天天即圣人圣人即天由仁义行何思勉之有故从容中道而不迫诚之者以人求天者也思诚而复之故明有未究于善必择诚有未至所执必固学问思辨所以求之也行所以至之也求之至之非人一已百人十已千不足以化气质○一本云诚者理之实致一而不可易者也大而天下远而万古求之人情参之物理皆所同然有一无二虽前圣后圣若合符节理本如是非人私知之所能为此之谓诚诚即天道也天道自然何勉何思莫非性命之理而已故诚者天之道性之者也诚之者人之道反之者也圣人之于天道性之者也贤者之于天道反之者也性之者成性而与天无间也天即圣人圣人即天纵心所欲由仁义行也出于自然从容不迫不待乎思勉而后中也反之者求复乎性而未至虽诚而犹杂之伪虽行而未能无息则善不可不思而择徳不可不勉而执不如是犹不足以至乎诚故学问思辨皆所以求之也行所以至之也○谢氏曰诚是实理不是专一寻常人谓至诚止是专一实理则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不是安排来○问中庸只论诚而论语曾不一及诚何也杨氏曰论语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进徳之事莫非诚也论语示人以入之方中庸言其至也盖中庸子思传道之书不正言其至则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犹是矣
  右第二十章此引孔子之言以继大舜文武周公之绪明其所传之一致举而措之亦犹是耳盖包费隐兼小大以终十二章之意章内语诚始详而所谓诚者实此篇之枢纽也又案孔子家语亦载此章而其文尤详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实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复以子曰起荅辞今无此问辞而犹有子曰二字盖子思删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删有不尽者今当为衍文也博学之以下家语无之意彼有阙文抑此或子思所补也欤


  中庸集编卷中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集编卷下    宋 真徳秀 撰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徳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者圣人之徳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贤人之学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诚别无不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或问诚明之说曰吕氏性教二字得之○自诚明谓之性诚实然之理此尧舜以上事学者则自明诚谓之教明此性而求实然之理○辑略程子曰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吕氏曰自诚明性之者也自明诚反之者也性之者成徳而言圣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学而言圣人之所教也一本云谓之性者生之所固有以得之谓之教者由学以复之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复推明此章之意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徳之实天下莫能加也尽其性者徳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或问至诚尽性诸说如何曰程子论赞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赞助言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曰只穷理便是至于命则亦若有可疑者盖尝窃论之天下之理未尝不一而语其分则未尝不殊此自然之势也盖人生天地之间禀天地之气其体即天地之体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岂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虽若人之所为而其所以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为也又况圣人纯于义理而无人欲之私则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赞天地之化尤不见其有彼此之间也若以其分言之则天之所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状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发明理一之意多而及于分殊者少盖抑扬之势不得不然然亦不无小失其平矣唯其所谓止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乃为全备而不偏而读者亦莫之省也至于穷理至命尽人尽物之说则程张之论虽有不同然亦以此而推之则其说初亦未尝甚异也盖以理言之则精粗本末初无二致固不容有渐次当如程子之论若以其事而言则其亲疏近远深浅先后又不容于无别当如张子之言也吕游杨说皆善而吕尤确实○或曰中庸之尽性即孟子所谓尽心否曰尽心是就知上说尽性是就行上说或曰能尽得真实本然之全体是尽性能尽得虚灵知觉之妙用是尽心曰然尽心就所知上说尽性就事物上说○问至诚尽人物之性是晓得尽否荅曰非特晓得尽亦是要处之尽其道若凡所以养人教人之政与夫利万物之政皆是也故下文云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参矣若只晓得尽如何得与天地参○尽人性尽物性性只一般人物气禀不同人虽禀得气浊善底只在那里有可开通之理是以圣人有教化去开通他使复其善底物禀得气偏了无道理使开通故无用教化尽物性只是所以处之各当其理且随他所明处使之他所明处亦只是这个善圣人便是用他善底如马悍者用鞭䇿亦乘得然物只到得这里此亦是教化是随他天理流行发见处使之也如虎狼便只得陷而杀之驱而远之○尽己之性如在君臣则义在父子则亲在兄弟则爱之类己无一之不尽尽人之性如黎民时雍各得其所尽物之性如鸟兽草木咸若如此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圣人赞天地之化育有不恰好处被圣人做得都好丹朱不肖尧则以天下与人洪水汎滥舜寻得禹而民得安居桀纣暴虐汤武起而诛之○赞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中间虽只是一理然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却有天做不得底如天能生物而耕种必用人水能润物而灌漑必用人火能熯物而薪爨必用人财成辅相须是人做非赞助而何○辑略程子曰赞天地之化育自人而言之从尽其性至尽物之性然后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言人尽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诚更不须论所谓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聦明自我民聦明止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又曰至诚可以赞化育者可以回造化○又曰赞者参赞之义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之谓也非谓赞助只有一个诚何助之有○张子曰二程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是至于命亦是失于太快此义尽有次序须穷理便能尽得己之性既尽得己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会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学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远近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吕氏曰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徳柔强昏明之质虽异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浅深故别而为昏明禀有多寡故分而为强柔至于理之所同然虽圣愚有所不异尽己之性则天下之性皆然故能尽人之性蔽有浅深故为昏明蔽有开塞故为人物禀有多寡故为强柔禀有偏正故为人物故物之性与人异者㡬希惟塞而不开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美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系乎此于人之性开塞偏正无所不尽则物之性未有不能尽也己也人也物也莫不尽其性则天地之化㡬矣故行其所无事顺以养之而已是所谓赞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尧命羲和钦若昊天至于民之祈因夷隩鸟兽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无不与知则所赞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犹有所不及必人赞之而后备则天地非人不立故人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此之谓与天地参○游氏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千万人之性一已之性是也故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万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同然皆得者各安其常则尽人之性也同然皆生者各得其理则尽物之性也至于尽物之性则和气充塞故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则天复地载教化各任其职而成位乎其中矣○问天下将乱何故贤者便生得不丰厚侯曰气之所钟便如此曰有变化之道乎曰在君相斡旋之力耳若举贤任能使政事治而百姓和则天地之气和而复淳厚矣此天下所以有资于圣贤有赖于君相也子思曰赞天地之化育正谓是也若曰治乱自有数而任之则何赖于圣贤哉子思所以言赞化育也书亦曰祈天永命如此而已
  右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其次通大贤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积中而发外著则又加显矣明则又有光辉发越之盛也动者诚能动物变者物从而变化则有不知其所以然者盖人之性本无不同而气则有异故惟圣人能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其次则必自其善端发见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极也曲无不致则徳无不实而形著动变之功自不能已积而至于能化则其至诚之妙亦不异于圣人矣○或问致曲之说曰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自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以其气而言之则惟圣人为能举其全体而无所不尽上章所言至诚尽性是也若其次则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弟而不能同矣自非各因其发见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极使其薄者厚而异者同则不能有以贯通乎全体而复其初即此章所谓致曲而孟子所谓扩充其四端者是也○问致曲是就偏曲处致力否曰如程子说或孝或弟或仁或义所偏发处推致之各造其极也曰如此恐将来只就所偏处成就曰不然或仁或义或孝或弟更互而发便就此做致曲工夫○又问其次致曲与易中纳约自牖之意亦略相类纳约自牖是因人之明而导之致曲是因己之明而推之是如此否先生曰正是如此○问其次致曲注所谓善端发见之偏如何曰人所禀各有偏善或禀得刚强或禀得和柔各有一偏之善若就他身上更求其他好处又不能如此所以就其善端之偏而推极其全恻隐羞恶是非辞逊四端随人所禀发出来各有偏重处是一偏之善○问前夜与直卿论致曲一叚或问中举孟子四端扩而充之直卿以为未妥既是四端安得谓之曲曰四端先后互发岂不是曲孟子云知皆扩而充之则自可见若曰只有此一曲则是夷惠之偏如何得该遍圣人具全体一齐该了而当用时亦只时发一端○问圣人用时虽发一端然其馀只平铺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后间断之异须待扩而后充曰然又问颜曽以下皆是致曲曰颜子体叚已具曽子却是致曲一一推之至荅一贯之时则浑合矣曰所以必致曲者只是为气禀隔必待因事逐旋发见曰然又问程子说致曲先于偏胜处发似未妥如此则专主一偏矣曰此说甚可疑须于事上论不当于人上论○问中庸致曲先生曰只为气质不同故发见有偏如至诚尽性则全体著见次于此者未免为气质所隔只如人气质温厚其发见者必多兴仁仁多便侵却那义底分数气质刚毅其发见者必多兴义义多便侵却那仁底分数○问其次致曲曰伊川先生说得好将曲专做好处所以云或仁或义或孝或弟就此等处推致其极○曲能有诚一句犹言若曲处能尽其诚则诚则形形则著也盖曲处若不能有其诚则其善端之发见者或存或亡终不能实有诸已故须就此一偏发见处便推致之使有诚则不失也又问明动变化伊川以君子所过者化解动字是和那变化二字都说在里面否曰动是方感动变化则己改其旧俗然尚有痕迹在化则都消化了无复痕迹矣○辑略程子曰其次致曲者学而后知之也而其成也与生而知之者不异焉故君子莫大于学莫害于画莫病于自足莫罪于自弃学而不止此汤武所以圣也○又曰致曲者就其曲而致之也○又曰人自孩提圣人之质己完只先于偏胜处发或仁或义或孝或弟去气偏处发便是致曲○又曰曲偏曲之谓非大道也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诚如养由基射之类是也诚则形诚后便有物如参前倚衡如有所立卓尔是也形则著又著见也著则明是有光辉之时也明则动诚则动人也君子所过者化岂非动乎或曰变与化何别曰变如物方变而未化化则更无旧迹自然之谓也荘子言变大于化非也
  右第二十三章言人道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见音现○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谓动作威仪之间如执玉高卑其容俯仰之类凡此皆理之先见者也然唯诚之至极而无一毫私伪留于心目之间者乃能有以察其㡬焉神谓鬼神○或问至诚如神之说曰吕氏得之矣其论动乎四体为威仪之则者尤为确实○程子用便近二之论盖因异教之说如蜀山人董五经之徒亦有能前知者故就之而论其优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为真可贵而贤于至诚之前知也至诚前知乃因其事理朕兆之己形而得之如所谓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者非有术数推验之烦意想测度之私也亦何害其为一哉○辑略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须是用则知不用则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盖用便近二所以释子谓又不是野狐精也○又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吕氏曰诚一于理无所闲杂则天地人物古今后世融彻洞达一体而已兴亡之兆犹心之有思虑如有萌焉无不前知盖有方所则有彼此先后之别既无方所彼即我也先即后也未尝分别隔碍自然达乎神明不特前知而已○一本云至诚与天地同徳与天地同徳则其气化运行与天地同流矣兴亡之兆祸福之来感于吾心动于吾气如有萌焉无不前知况乎诚心之至求乎蓍龟而蓍龟告察乎四体而四体应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者也此至诚所以达乎神明而无间故曰至诚如神动乎四体如传所谓威仪之则以定命者也
  右第二十四章言天道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导○言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也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实则虽有所为亦如无有而君子必以诚为贵也盖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冝也知去声○诚虽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体之存智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既得于己则见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冝也○或问二十五章之说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说乃与下文相应游杨皆以无待而然论之其说虽高然于此为无所当且又老荘之遗意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之义亦唯程子之言为至当然其言太略故读者或不能晓请得而推言之盖诚之为言实而已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实而言者如曰诚不可揜之类是也有以心之实而言者如曰反诸身不诚之类是也读者各随其文意之所指而寻之则其义各得矣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者以理言之则天地之理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无一物之不实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终皆实理之所为也以心言之则圣人之心亦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终皆实心之所为也此所谓诚者物之终始者然也苟未至于圣人而其本心之实者犹未免于间断则自其实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间断之前所为无不实者及其间断则自其间断之后以至未相接续之前凡所云为皆无实之可言虽有其事亦无以异于无有矣如曰三月不违则三月之间所为皆实而三月之后未免于无实盖不违之终始即其事之终始也日月至焉则至此之时所为皆实而去此之后未免于无实盖至焉之终始即其物之终始也是则所谓不诚无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则在天者本无不实之理故凡物之生于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无其理而徒有不实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实之心故凡物之出于心者必有是心之实乃有是物之实未有无其心之实而能有其物之实者也程子所谓彻头彻尾者盖如此其馀诸说大抵皆知诚之在天为实理而不知其在人为实心是以为说太高而往往至于交互差错以失经文之本意正犹知爱之不足以尽仁而凡言仁者遂至于无字之可训其亦误矣○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上句是孤立悬空说这一句四旁都无所倚靠盖有是实理则有是天有是实理则有是地如无是实理则便没这天也没这地凡物都是如此故云诚者自成盖本来自成此物到得道自道便是有这里人若不自去行便也空了问既说物之所以自成下文又云诚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处否曰诚以心言者是就一物一面说也故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后有是事下面说诚者物之终始是解诚者自成一句不诚无物己是说著自道句了盖人则有不诚而理则无不诚者恁地看觉得前后文章相应○问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两句语势相似而先生之解不同上句工夫在诚字上下句工夫在行字上先生曰亦微不同自成若只做自道解亦得某因言妄意谓此两句只是说个为己不是为人其后却说不独是自成亦可以成物先生未荅久之复曰某旧说诚有病盖诚与道皆泊在诚之为贵上了后面却便是说个合内外底道理若如旧说则诚与道成两物也○诚者自成也下文云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二句便解上一句实有此理故有是人实有此理故有是事○诚有主事而言者有主理而言者盖不诚无物是事之实然至于参赞化育则便是实然之理○诚者物之终始犹言体物而不可遗○诚者物之终始以理而言不诚无物以人而言○诚者物之终始来处是诚去处亦是诚诚则有物不诚则无物且如而今对人说话若句句说实皆自心中流出这便是有物若是脱空诳诞不说实话虽有两人相对说话如无物也且如草木自萌芽发生以至枯死朽腐归生皆是有此实理方有此物若无此理安得有此物○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如读书半版以前心在书上则此半版有终有始半版以后心不在焉则如不读矣○问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实有是理而后有是物否荅曰且看他圣人说底正文语脉盖诚者物之终始却是事物之实理始终无有间断自开辟以来以至人物消尽只是如此在人之心苟诚实无伪则彻头彻尾无非此理一有间断则就问断处即非诚矣如圣人至诚便是自始生至没身首尾是诚颜子不违仁便是自三月之初为诚之始三月之末为诚之终三月以后便不能不间断矣日月至焉只就至焉时便为终始至焉之外即间断而无诚无诚即无物矣不诚则心不在焉视不见听不闻是虽谓之无耳目可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做万物看亦得就事物上看亦得物以诚为体故不诚则无此物终始是彻头彻尾底意或问中云自其间断之后虽有其事皆无实之可言何如曰此是说不诚无物如人做事未做得一半便弃了即一半便不成问游氏云四时之运己即成物之功废先生曰只为有这些子如无这些子其机关都死了再问为其至诚无息所以四时行百物生更无已时此所以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也先生曰然○问不诚无物曰诚实也且如人为孝若是不诚恰似不曾诚便是事底骨子○不诚无物不诚虽有物犹无物如禘自既灌而往者诚意一散如不祭一般○不诚无物人心无形影惟诚时方有这物事今人做事若初间有诚意到半截后意思懒散慢做将去便只是前半截有物后半截无了○诚者物之终始指实理而言君子诚之为贵指实心而言○诚者非自成己而已此自成字与前面不同盖怕人只说自成故言非自成已乃所以成物成已便以仁言成物便以知言故成已成物固无内外之殊但必先成已然后能成物此道之所以当自行也○成已仁也是体成物知也是用学不厌知也是体教不倦仁也是用○问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成物如何说知曰须是知运用方成得物问时措之冝是颜稷闭戸缨冠之义否曰亦有此意须是仁知具内外合然后有个时措之宜又云如平康无事时是一般处置仓卒缓急时又有一样处置○问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以某观之成己却是知成物却是仁曰颜子克己复礼为仁非成己而何智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非成物而何○辑略程子曰诚者自成如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不诚无物诚者物之终始犹俗语彻头彻尾不诚更有甚物也○又曰圣人言忠信者多矣人道只在忠信不诚则无物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又曰学者不可以不诚不诚无以为善不诚无以为君子修学不以诚则学杂为事不以诚则事败自谋不以诚则是欺其心而自弃其志与人不以诚则是丧其徳而增人之怨今小道异端亦必诚而后得而况欲为君子者乎故曰学者不可以不诚虽然诚者在知道本而诚之耳○又曰成己须是仁推成己之道成物便是知○又曰性之徳者言性之所有如卦之徳乃卦之缊也又曰性不可以内外言○又曰时措之冝言随时之义若溥博渊泉而时出之○吕氏曰诚者实而已矣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也故君子必明乎善知至则意诚矣既有恻怛之诚意乃能竭不倦之强力竭不倦之强力然后有可见之成功苟不如是虽博闻多见举归于虚而已是诚之所以为贵也诚虽自成也道虽自道也非有我之得私也与天下同之而已故思成己必思所以成物是所谓仁智之道也性之所固有合外内而无间者也天大无外造化发育皆在其间自无内外之别人有是形而为形所梏故有内外内外一生则物自物已自己与天地不相似矣反乎性之徳则安有物我之异内外之别哉故具仁与智无已无物诚一以贯之合天地而施化育故能时措之宜也○又曰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学不厌所以成已此则成已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比则成物为智何也夫尽性以成已则仁之体也推是以成物则智之事也自成德而言也学不厌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贡之言所以异也
  右第二十五章言人道也
  故至诚无息既无虚假自无间断不息则久久则徴久常于中也徴验于外也徴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此皆以其验于外者言之郑氏所谓至诚之徳著于四方者是也存诸中者既久则验于外者益悠远而无穷矣悠远故其积也广博而深厚博厚故其发也高大而光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远兼内外而言之也本以悠远致高厚而高厚又悠久也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此言圣人与天地同体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见音现○见犹示也不见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动而变以配天而言也无为而成以无疆而言也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以下复以天地明至诚无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不过曰诚而已不贰所以诚也诚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言天地之道诚一不贰故能各极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夫音扶华藏并去声卷平声勺市若反○昭昭犹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处而言之及其无穷犹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盖举全体而言也振収也卷区也此四条皆以发明由其不贰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实非由积累而后大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于音乌乎音呼○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远也不显犹言岂不显也纯纯一不杂也引此以明至诚无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二无杂不已则无间断先后○或问二十六章之说曰此章之说最为繁杂吕氏所谓不已其命不已其徳意虽无爽而语亦有病盖天道圣人之所以不息皆实理之自然虽欲已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则是有意于不已而非所以明圣人天道之自然矣又以积天之昭昭以至于无穷譬夫人之充其良心以至于与天地合徳意则甚善而此章所谓至诚无息以至于博厚高明乃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积而成者乃其气象功效之谓若郑氏所谓至诚之徳著于四方者是已非谓在己之徳亦待积而后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诗以证之夫岂积累渐次之谓哉若如吕氏之说则是因无息然后至于诚由不己然后纯于天道也失其旨矣大抵圣贤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当而无非极致近世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于其外者皆欲引而纳之于内于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于精若致曲之明动变化此章之博厚高明盖不胜其繁碎穿凿而于其本指失之愈远学者不可不察也○问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徴徴是徴验发见于外否曰除是久然后有徴验只一日两日工夫如何有徴验○问悠久博厚高明曰此是言圣人功业自徴则悠远至博厚高明无疆皆是功业著见如此故郑氏云圣人之徳著于四方又致曲章明则动诸说多就性分上理会惟程子云明则动是诚能动人也又说著则明如见面盎背是著若明则人所共见如令闻广誉施于身之类○问悠远博厚高明章句中取郑氏说谓圣人之徳著于四方岂以圣人之诚自近而远自微而著如书称尧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者乎曰亦须看他一个气象自至诚不息不息则久积之自然如此○至诚无息一叚郑氏曰言至诚之徳著于四方是也诸家都将做进徳次第说只一个至诚己该了岂复更有许多节次不须说入里面来古注有不可易处○吕氏说有如是广博则不得不高有如是深厚则不得不明此两句甚善章句中虽是用他意然当初只欲辞简故反不似他说得分晓譬如为台观须是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万物精气蓄于下者深厚则其发越于外者自然光明○辑略程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己此是理自相续不己非是人为之如使可为虽使百万般安排也须有息时只为无为故不息中庸言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吕氏曰实理不贰则其体无杂其体不杂则其行无间故至诚无息非使之也机自动耳乃乾坤之所以阖辟万物之所以生育亘万古而无穷者也如使之则非实非实则有时而息矣久者日新而无敝之谓也徴验也悠远长也天地运行而不息故四时变化而无敝日月相从而不己故朔晦生明而无敝此之谓不息则久四时变化而无敝故有生生之验晦朔生明而无敝故有照临之验此之谓久则徴生生也照临也苟日新而有徴则可以继继其长至于无穷矣此之谓徴则悠远悠远无穷者其积必多博者能积众狭厚者能积众薄此之谓悠远则博厚有如是广博则其势不得不高有如是深厚则其精不得不明此之谓博厚则高明博厚则无物不能任也高明则无物不能冒也悠久则无时而不养也所以载物覆物成物者其能也所以章所以变所以成者其功也能非力之所任功非用而后有其势自然不得不尔是皆至诚不贰而已此天地之道所以一言而尽也天地所以生物不测者至诚不贰者也天地所以成者积之无疆者也如使天地为物而贰则其行有息其积有限昭昭撮土之微将下同乎众物又焉有载物覆物成物之功哉虽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虽地之广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犹是矣其所以高明博厚神明不测者积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为可欲之善不充之则不能与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则不能不勉不思与天地合徳而至于圣然所以至于圣者充其良心徳盛仁熟而后尔也故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徳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责之与天地合徳犹指撮土而求其载华岳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龙殖货财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天之所以为天不已其命而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不已其徳而已其为天人徳命则异其所以不已则一故圣人之道可以配命者如此而已
  右第二十六章言天道也
  大哉圣人之道包下文两节而言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也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优优充足有馀之意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此言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间也待其人而后行緫结上两节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谓其人至道指上两节而言也凝聚也成也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犹𬊈温之温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己知敦笃乎其所己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徳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冝尽心焉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倍与背同与平声○兴谓兴起在位也诗大雅烝民之篇○或问二十七章之说曰程张备矣张子所论逐句为义一条甚为切于文义故吕氏因之然须更以游杨二说足之则其义始备尔游氏分别至道至徳为得之唯优优大哉之说为未善而以无方无体离形去智为极高明之意又以人徳地徳天徳为徳性广大高明之分则其失愈远矣杨氏之说亦不可晓盖道者自然之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礼者道体之节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后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礼为徳而欲以凝夫道则既误矣而又曰道非礼则荡而无止礼非道则梏于仪章器数之末而有所不行则是所谓道者乃为虚无恍惚元无凖则之物所谓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于道也其诸老氏之言乎误益甚矣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诸说但以二句相对明其不可偏废大意固然然细分之则温故然后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后有以崇礼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礼此则诸说之所遗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体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如徳性也广大也高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问学也精微也中庸也新也礼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尽之极之道之温之和之敦之崇之所以修是徳而凝是道也以其于道之大小无所不体故居上居下在治在乱无所不宜此又一章之通旨也○大哉圣人之道此一叚大处做大处有细密处做细密处有浑沦处做浑沦处有○或问圣人之道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曰即春生夏长秋収冬藏便是圣人之道不成须要圣人使他发育方是圣人之道峻极于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优优大哉皆是天道流行发见为用处○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一事不可欠阙才阙一事便是于全体处有亏也佛老之学只说道无不存无适非道只此便了若有一二事著也不妨○经礼三百便是仪礼中士冠诸侯冠天子冠礼之类此是大节有三百条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其坐如尸立如齐之类皆是其中之小目便有三千条或有变礼亦是小目吕与叔云经便是常行底纬便是变底恐不然经中自有常有变纬中亦自有常有变○徳性犹言义理之性曰然○不尊徳性则懈怠弛慢矣学问何从而进○圣人将那广大底収拾向实处来教人从实处做将去老佛之学则说向高远处去故都无工夫了圣人虽说本体如此及做时须事事著实如礼乐刑政文为制度触处都是体用动静互换无端都无少许空阙处若于此有一毫之差则便于本体有亏欠处也洋洋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洋洋是流动充满之意○广大似所谓理一精微似所谓分殊○致广大谓心胸开阔无此疆彼界之殊极高明谓无一毫人欲之私以累于己才汨于人欲便卑污矣○问致广大章句谓不以一毫私欲自蔽极高明是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岂以上面已说尊徳性是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故于此略言之欤曰也只得如此说此心本广大若有一毫私意蔽之便狭小了此心本高明若以一毫私欲累之便卑污了若能不以一毫私意自蔽则其心开阔都无比疆彼界底意思自然能致广大惟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则其心峻洁决无污下昏冥底意思自然能极高明因举张子言曰阳明胜则徳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温故而知新温故有七分工夫知新有三分工夫其实温故则自然知新上下五句皆然○敦厚以崇礼厚是资质恁地朴实敦是愈加他重厚此是培其基本○问徳性问学广大精微高明中庸据或问中所论皆具大小之意如温故恐做不得大看曰就知新言之便是新来方理会得那枝分节解底旧来已见得大体与他温寻去亦有大小之意○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举此数事言大小精粗一齐理会过贯彻了后盛徳之效自然如此○问尊徳性而道问学行意在先择善而固执之知意又在先如何曰此便是互相为用○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是言道体之大处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言道之细处只章首便分两节来故下文五句又相因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便是浑沦处道问学至崇礼此下一截便是详密处道体之大处直是难守细处又难穷究若有上面一截而无下面一截只管道是个浑沦更不务致知如此则茫然无觉若有下面一截而无上面一截只管要纎息皆知更不去行如此则又空无所寄如有一般人实是敦厚淳朴然或箕踞不以为非便是不崇礼若只去理会礼文而不敦厚则又无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学礼便是敦厚以崇礼○三千三百之仪圣人之道无不充足其中略无些子空阙处此便是语小天下莫能破也○因言某旧年读中庸都心烦看不得且是不知是谁做若以为子思做又却时复有个子曰字更没理会处盖某僻性读书须先理会得这様分晓了方去涵泳他义理后来读得熟后方见得是子思参取夫子之说著为此书自是沈潜反复遂渐得其旨趣定得今章句一篇其摆布得来直恁么细密○辑略程子曰自大哉圣人之道至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贯○又曰中庸言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方是说优优大哉又却非如异教之说须得如枯木死灰以为得也○又曰徳性者言性之可贵与言性善其实一也○又曰须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齐上下下学而上达极高明而道中庸○又曰极高明而道中庸非是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也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又曰不尊徳性则问学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不极高明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又曰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皆逐句为一义上言重下语轻尊徳性犹据于徳徳性须尊之道行也问问得者学行得者犹学问也尊徳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莾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又曰今且将尊徳性而道问学为心日自求于问学有所背否于徳性有所懈否此义亦是博文约礼下学上达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长每日须求多少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徳性上之益读书求义理编书须理会有所归著勿徒写过又多识前言往行此问学上益也勿使有俄顷闲度似此三年庶㡬有进○又曰致广大极高明此则尽远大所处则直是精约○又曰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徳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旧所见闻而察来皆其义也○吕氏曰道之在我者徳性而已不先贵乎此则所谓问学者不免乎口耳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体者广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则所谓精微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达者高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则所谓中庸者同污合俗矣温故知新将以进吾知也敦厚崇礼将以实吾行也知崇礼卑至于成性则道义皆从此出矣居上而骄知上而不知下者也为下而倍知下而不知上者也国有道不知言之足兴知藏而不知行者也国无道不知默之足容知行而不知藏者也是皆一偏之行不蹈乎时中惟明哲之人知上知下知行知藏此所以卒保其身者也○游氏曰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至道之功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言上际于天下蟠于地也优优大哉言动容周旋中礼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仪非天下至诚孰能从容而尽中哉故曰待其人而后行盖盛徳之至者人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非他至诚而已矣○又曰惩忿窒欲闲邪存诚此尊徳性也非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则择善不明矣故继之以道问学尊徳性而道问学然后能致广大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充其徳性之体使无不该遍此致广大也非尽精微则无以极深而研㡬也故继之以尽精微致广大而尽精微然后能极高明始也未离乎方今则无方矣始也未离乎体今则无体矣离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极高明也非道中庸则无践履可据之地不㡬于荡而无执乎故继之以道中庸高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高明之实徳也其实非两体也○杨氏曰道之峻极于天道之至也无礼以范围之则荡而无止而天地之化或过矣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所以体道而范围之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所谓至徳者礼其是乎夫礼天所秩也后世或以为忠信之薄或以为伪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而后行盖道非礼不止礼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资也苟非其人而梏于仪章器数之末则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又曰尊徳性而后能致广大致广大而后能极高明道问学而后能尽精微尽精微而后能择中庸而固执之入徳之序也○又曰国无道可以卷而怀之然后其默足以容此明哲保身之道非遵养之有素其何能尔不然虽欲卷而怀之其可得乎○又曰道止于中而已矣出乎中则过未至则不及故惟中为至夫中也者道之至极故中又谓之极屋极亦谓之极盖中而高故也极高明而不道乎中庸则贤智者过之也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也世儒以高明中庸析为二致非知中庸也以谓圣人以高明处已中庸待人则圣人处已常过之待人常不及道终不明不行与愚不肖者无异矣
  右第二十七章言人道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好去声灾古灾字○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复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此以下子思之言礼亲䟽贵贱相接之体也度品制文书名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行去声○今子思自谓当时也轨辙迹之度伦次序之体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统也虽有其位苟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郑氏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后徴证也宋殷之后三代之礼孔子皆尝学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礼既不可考证殷礼虽存又非当世之法惟周礼乃时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则从周而已○或问子思之时周室衰微礼乐失官制度不行于天下久矣其曰同轨同文何邪曰当是之时周室虽衰而人犹以为天下之共主诸侯虽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争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国之未亡犹未有能更姓改物而定天下于一者也则周之文轨孰得而变之哉曰周之车轨书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若三代之异尚其见于书传者详矣轨者车之辙迹也周人尚舆而制作之法领于冬官其舆之广六尺六寸故其辙迹之在地者相距之间广狭如一无有远迩莫不齐同凡为车者必合乎此然后可以行乎方内而无不通不合乎此则不惟有司得以讨之而其行于道路自将偏倚卼臲而跬步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为矣古语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盖言其法之同而春秋传所谓同轨毕至者则以言其四海之内政令所及者无不来也文者书之点画形象也周礼司徒教民道艺而书居其一又有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则又毎九岁而一喻焉其制度之详如此是以虽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犹不得变也必至于秦灭六国而其号令法制有以同于天下然后车以六尺为度书以小篆隶书为法而周制始改尔孰谓子思之时而遽然哉○杨氏曰愚无徳也而好自用贱无位也而好自专居今之世无徳无位而反古以有为皆取灾之道明哲不为也故继之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盖礼乐制度书文必自天子出所以定民志一天下之习也变礼易乐则有诛焉况敢妄作乎有其位可以作也然不知礼乐之情则虽作而不足为法于天下矣故有其位无其徳亦不敢作也况无其位乎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王去声○吕氏曰三重谓议礼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上焉者谓时王以前如夏商之礼虽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虽善于礼而不在尊位也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徴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诸身有其徳也徴诸庶民验其所信从也建立也立于此而参于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所谓圣人复起不易吾言者也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动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则而言法法度也则凖则也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㡬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恶去声射音妒诗作斁○诗周颂振鹭之篇射厌也所谓此者指本诸身以下六事而言○或问二十九章之说曰三重诸说不同虽程子亦因郑注然于文义皆不通唯吕氏一说为得之耳至于上下焉者则吕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为是矛盾也曰然则上焉者以时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为一说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为霸者事邪曰以王天下者而言则位不可以复上矣以霸者之事而言别其善又不足称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义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谬言与其已行者无所差也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与其自然者无所拂也鬼神无形而难知故曰无疑谓幽有以验乎明也后圣未至而难料故曰不惑谓远有以验乎近也动举一身兼行与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与则而言之也法谓法度人之所当守也则谓凖则人之所取正也远者恱其徳之广被故企而慕之近者习其行之有常故久而安之也○问建诸天地而不悖以上下文例之此天地似乎是形气之天地盖建诸天地之间而其道不悖于我也先生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谓吾建于此而与道不相悖也○问质诸鬼神而无疑只是龟从筮从与鬼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专在此只是合鬼神之理○吕氏曰君子之道必无所不合而后已有所不合伪也非诚也故于身于民于古于天地于鬼神于后世无不合是所谓诚也非伪也物我古今天人之所同者也
  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居上不骄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祖述者远宗其道宪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时者法其自然之运袭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帱徒报反○错犹迭也此言圣人之徳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悖犹背也天覆地载万物并育于其间而不相害四时日月错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徳之敦化小徳者全体之分大徳者万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见上文取辟之意也○或问小徳大徳之说曰以天地言之则高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于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圣人言之则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纯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见诸说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谓兼内外该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则由其书之有得夏时赞周易也由其行之有不时不食也迅雷风烈必变也以至于仕止久速之皆当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时之意可见矣由其书之有序禹贡述职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鲁而逢掖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于用舍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袭水土之意可见矣若因是以推之则古先圣王之所以迎日推䇲颁朔授民而其大至于禅授放伐各以其时者皆律天时之事也其所以体国经野辨物居方而其广至于昆虫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袭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则亦何慊于是哉○大徳是敦那化底小徳川流出那敦化底出来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来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这一个道理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矣流而不息合而同化而乐兴焉圣人做出许多文章制度礼乐都只是这一个道理做出来○辑略程子曰孔子既知桓魋不能害已又却微服过宋舜既见象之将杀已而又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国祚长短自有命数人君何用汲汲求治禹稷救饥溺者过门不入非不知饥溺而死者自有命又却救之如此其急数者之事何故如此须思量到道并行而不相悖处可也○又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只是言孔子川流是日用处大徳是存主处如俗言敦本之意○又曰大徳敦化于化育处敦本也小徳川流日用处也此言仲尼与天地合徳○张子曰接物是皆小徳统会处便是大徳更须大体上求寻也○吕氏曰此言仲尼譬天地之大也其博厚足以任天下其高明足以冒天下其化循环而无穷达消息之理也其用照监而不已达昼夜之道也尊贤容众嘉善而矜不能并育而不相害之理也贵贵尊贤赏功罚罪各当其理并行而不相悖之义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此小徳所以川流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大徳所以敦化也○一本云祖述者推本其意宪章者循守其法川流者如百川𣲖别敦化者如天地一气○又曰五行之气纷错于太虚之中并行而不相悖也然一物之感无不具有五行之气特多寡不常耳一人之身亦无不具有五行之徳故百理差殊亦并行而不相悖○游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书之末以仲尼明之道著于尧舜故祖述焉法详于文武故宪章焉体元而亨利物而正一喜一怒通于四时夫是之谓律天时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使五方之民各安其常各成其性夫是之谓袭水土上律天时则天道之至教修下袭水土则地理之异宜全矣故博厚配地无不持载高明配天无不覆帱变通如四时之错行照临如日月之代明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动者植者皆裕如也是谓并育而不相害或进或止或久或速无可无不可是谓并行而不相悖动以利物者智也故曰小徳川流静以裕物者仁也故曰大徳敦化言川流则知敦化者仁之体言敦化则知川流者智之用○侯氏曰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万物所以并育而不相害也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道所以并行而不相悖也
  右第三十章言人道也
  唯天下至圣为能聦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荘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声齐侧皆反别彼列反○聦明睿知生知之质临谓居上而临下也其下四者乃仁义礼知之徳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细也察明辨也漙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周遍而广阔也渊泉静深而有本也出发见也言五者之徳充积于中而以时发见于外也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见音现说音恱○言其充积极其盛而发见当其可也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施去声队音坠○舟车所至以下盖极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广大如天也○问至诚至圣如何分曰至圣至诚只是以表里言至圣是其徳之发见乎外者故人见之但见其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至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其见于外者如此至诚则是那里面骨子经纶大经立大本知化育此三句便是骨子那个聦明睿知却是这里发出去至诚处非圣人不自知至圣则外人只见得到这处○或曰至诚至圣亦可以体用言否曰体用也不相似只是说得表里○问仁义礼智之智与聦明睿知想是两様礼智是自然之性能辨是非者睿知是说圣人聦明之徳无所不能者先生曰便只是这个物事礼智是通上下而言睿知是扩充得较大炉中底便是那礼智如睿知则是那照天烛地底睿知聦明足有临也某初晓那临字不得后思之大槩是有过人处方能服人且如临十人须是强得那十人方得至于百人千人万人皆然若临天下便须强得天下方得所以道是亶聦明作元后又曰聦明文思又曰聦明时宪便是大故底要那聦明○问文理密察先生曰此是圣人于至纎至悉无不详密且如一物初破作两片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详密文是文章如物之文缕理是条理毎事详密审察故曰足以有别○聦察便是知强毅便是勇○溥博渊泉溥周遍博宏大渊深沈泉便有个发达不已底意○辑略程子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须是先有溥博渊泉方始能时出自无溥博渊泉岂能以时出之○杨氏曰书曰惟天生聦明时乂易曰知临大君之宜吉则聦明睿知人君之徳也故足以有临临而不容不足以得众容而不执不足以有制执而不敬或失于自私敬而无别或无以方外非成徳也溥博如天则其大无外渊泉如渊则其流不穷渊泉言有本也而时出之则其流不息矣故民莫不敬信而恱服凡有血气之类莫不尊亲则与天同徳矣故曰配天
  右第三十一章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于䖍反○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纶者比其类而合之也经常也大经者五品之人伦大本者所性之全体也唯圣人之徳极诚无妄故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经纶之也其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其于天地之化育则亦其极诚无妄者有默契焉非但闻见之知而已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岂有所倚著于物而后能哉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肫之纯反○肫肫恳至貌以经纶而言也渊渊静深貌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广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渊其天则非特如之而已苟不固聦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声○固犹实也郑氏曰唯圣人能知圣人也○经纶是用立本是体问知天地之化是与天地合否荅曰然
  右第三十二章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徳此章言至诚之道然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徳非至诚不能为则亦非二物矣此篇言圣人天道之极致至此而无以加矣
  诗曰衣锦尚䌹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衣去声䌹口迥反恶去声暗于感反○前章言圣人之徳极其盛矣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极也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褧䌹同襌衣也尚加也古之学者为已故其立心如此尚䌹故暗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淡简温䌹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则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远之近见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有为已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徳矣故下文引诗言谨独之事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恶去声○诗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也疚病也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相去声○诗大雅抑之篇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谨恐惧无时不然不待言动而后敬信则其为已之功益加密矣故下文引诗并言其效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钺假格同𫓧音夫○诗商颂烈祖之篇奏进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无有言说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𫓧莝斫刀也钺斧也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之篇不显说见二十六章此借引以为幽深玄远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显之徳而诸侯法之则其徳愈深而效愈远矣笃厚也笃恭言不显其敬也笃恭而天下平乃圣人至徳渊微自然之应中庸之极功也诗云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𬨎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𬨎由酉二音○诗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徳者正以其不大声与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不若烝民之诗所言徳𬨎如毛则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是亦未尽其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事无声无臭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盖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微妙而犹曰无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显笃恭之妙非此徳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后为至也○或问卒章之说曰承上三章既言圣人之徳而极其盛矣子思惧夫学者求之于高远玄妙之域轻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于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徳之方欲学者先知用必于内不求人知然后可以谨独诚身而驯致乎其极也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无声臭之可寻此至诚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极功也故以是而终篇焉盖以一篇而论之则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与夫天地之所以位万物之所以育者于此可见其实徳以此章论之则所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者于此可见其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则无他焉亦曰反身以谨独而已矣故首章已发其意此章又申明而极言之其旨深哉其曰不显亦充尚䌹之心以至其极耳与诗之训义不同盖亦假借而言若大学敬止之例也诸说如何曰程子至矣吕氏既失其章旨又不得其纲领条贯而于文义尤多未当如此章承上文圣诚之极致而反之以本乎下学之初心遂推言之以至其极而后已也而以为皆言徳成反本之事则既失其章旨矣此章凡八引诗自衣锦尚䌹以至不显惟徳凡五条始学成徳踈密浅深之序也自不大声色以至无声无臭凡三条皆所以赞夫不显之徳也今以不显惟徳通前三义而并言之又以后三条者亦通为进徳工夫浅深次第则又失其条理矣至以知风之自为知见闻动作皆由心出以知微之显为知心之精微明达暴著以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为人敬信之以货色亲长达诸天下为笃恭而天下平以徳为诚之之事而犹冇声色至于无声无臭然后诚一于天则又文义之未当者然也然近世说者乃有深取乎其知风之自之说而以为非大程夫子不能言者盖习于佛氏作用是性之谈而不察乎了翁序文之误耳学之不讲其陋至此亦可怜也游氏所谓无藏于中无交于物泊然纯素独与神明居所谓离人而立于独者皆非儒者之言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则又审于接物之事而非简之谓也其论三知未免牵合之病其论徳𬨎如毛以下则其失与吕氏同杨氏知风之自与吕氏旧本之说略同而其取证又皆太远要当参取吕氏改本去其所谓见闻者而益以言语之得失动作之是非皆知其有所从来而不可不谨则庶乎其可耳以徳𬨎如毛为有徳而未化则又吕游之失也侯氏说多疏阔惟以此章为再序入徳成徳之序者独为得之也○问衣锦尚䌹章首叚虽是再序初学入徳之要然也只是说个存养致知底工夫但到此说得来尤密思量来衣锦尚䌹之意大叚好如今学者不长进都縁不知此理须是暗然而日章曰中庸后面愈说得向里来凡八引诗一步退似一步都用那般不言不动不显不大底字直说到无声臭则至矣○问知风之自答曰凡事自有个来处所以与微之显厮对著○问知微之显先生曰只是収敛向内工夫渐密便见得近之可远风之自微之显君子之道固是不暴著于外然曰恶其文之著亦不是无文也自有文在里淡则可厌简则不文温则不理而今却不厌而文且理只縁有锦在里○中庸末章恐是说只有収敛近里如此则工夫细密而今人只是不収向里做时心便粗了然而细密中却自有光明发出来中庸一篇始只是一中间却事事有末后却复归结于一○不大声以色只是说至徳自无声色今人说恭了便不用刑政不用礼乐岂有此理古人未尝不用礼乐刑政但自有徳以感人不专靠他刑政耳○问不显其徳案诗中例是言岂不显也今借引此诗便真作不显说如何曰是个幽深玄远意是不显中之显此叚自衣锦尚䌹暗然日章渐渐収敛到后面一叚密似一叚直到圣而不可知处曰无声无臭至矣○因问孔子空空颜子屡空与中庸所谓无声无臭之理荅云以某观论语之意自是孔子叩鄙夫鄙夫空空非是孔子空空颜子箪瓢屡空自对子贡货殖而言始自文选中说颜子屡空空心受道故䟽论语者亦有此说要之亦不至如今日学者直是悬空说入玄妙处去也中庸无声无臭本是说天道彼其所引诗诗中自说须是仪刑文王然后万邦作孚诗人意初不在无声无臭上也中庸引之结中庸之义尝细推之盖其意自言谨独以修徳至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乃笃恭而天下平也后面节节赞叹其徳如此故至予怀明徳以至徳𬨎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盖言天徳之至而微妙之极难为形容如此今为学之始未知所有而遂欲一蹴至此吾见其倒置而终身迷乱矣○辑略程子曰学始于不欺暗室○又曰不愧屋漏便是持敬气象○又曰不愧屋漏则心安而体舒○又曰云云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欲涵泳主一之义一则无二三矣言敬无如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须是直内乃是主一之义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又曰圣人修已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聦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又曰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笃恭而天下平○又曰君子之遇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矣简细故以自崇非敬也饰私智以为奇非敬也要之无敢慢而已语曰居处恭执事敬虽之夷狄不可弃也然则执事敬者固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又曰毛犹有伦入毫厘丝忽终不尽○又曰圣人之言依本分至大至妙事语之若寻常此所以味长释氏之说才见得些便惊天动地言语走作却是味短只为乍见如中庸言道只消道无声无臭四字緫括了多少释氏非黄非白非咸非苦言语○又曰中庸之说其本至于无声无臭其用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复归于无声无臭此言圣人心要处与佛家之言相反尽教说无形迹无色其实不过无声无臭必竟有甚见处大抵语论间不难见如人论金曰黄色此人必是不识金若是识金者更不言设或言时别自有道理张子厚尝谓佛如大富贫子横渠此一事甚当○张子曰暗然修于隐也的然著于外也○游氏曰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所不见乎言慎独也○杨氏曰君子之道充诸内而已故暗然而日章小人务外而不孚其实故的然而日亡此衣锦所以尚䌹而恶其文之著也淡疑于可厌简疑于不文温疑于不理淡简温所谓暗然也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则暗然而章矣此充养尚䌹之至也○又曰道不可须臾离也以其无适而非道也故于不闻不睹必恐惧戒慎焉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其充此之谓乎○又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盖道本乎天而其卒也反乎天兹其所以为至者乎○又曰孟子言大人正已而物正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知正已而已物自然正此乃笃恭而天下平之意○侯氏曰不愧屋漏与慎独不同○又曰自衣锦尚䌹至无声无臭至矣子思再序入徳成徳之序也○又曰子思之书中庸也始于寂然不动中则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及其至也退藏于密以神明其徳复于天命反其本而已其意义无穷非玩味力索莫能得之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为已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赞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











  中庸集编卷下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论语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朱子集注序说
  史记世家曰孔子名丘字仲尼其先宋人父叔梁纥母颜氏以鲁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岁十一月庚子生孔子于鲁昌平郷陬邑为儿嬉戏常陈爼豆设礼容及长为委吏料量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隐云一本作委吏与孟子合今从之为司职吏畜蕃息职见周礼牛人读为樴义与杙同盖系养牺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谓乘田适周问礼于老子既反而弟子益进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齐鲁乱于是适齐为高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有闻韶问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谿之田晏婴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语孔子遂行反乎鲁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强僭其臣阳虎作乱专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行有荅子路东周语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则之遂为司空又为大司宼十年辛丑相定公会齐侯于夹谷齐人归鲁侵地十二年癸卯使仲由为季氏宰堕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堕成围之不克十四年乙已孔子年五十六摄行相事诛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鲁国大治齐人归女乐以沮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爼于大夫孔子行鲁世家以此以上皆为十二年事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颜浊邹家孟子竹颜仇由适陈过匡匡人以为阳虎而拘之有颜渊后及文王既没之语既解还卫主蘧伯玉家见南子有矢子路及未见好徳之语去适宋司马桓魋欲杀之有天生徳语及微服过宋事又去适陈主司城贞子家居三岁而反于卫灵公不能用有三年有成之语晋赵氏家臣佛肸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欲往亦不果有荅子路坚白语及荷蒉过门事将西见赵简子至河而反又主蘧伯玉家灵公问陈不对而行复如陈据论语则绝粮当在此时季桓子卒遗言谓康子必召孔子其臣止之乃召冉求史记以论语归与之叹为在此时又以孟子所记叹辞为主司城贞子时语疑不然盖语孟所记本皆此一时语而记有异同耳孔子如蔡及叶有叶公问荅子路不对沮溺耦耕荷蓧丈人等事史记云于是楚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而陈蔡大夫发徒围之故孔子绝粮于陈蔡之间有愠见及告子贡一贯之语案是时陈蔡臣服于楚若楚王来聘孔子陈蔡大夫安敢围之且据论语绝粮当在去卫如陈之时楚昭王将以书社地封孔子令尹子西不可乃止史记云书社地七百里恐无此理时则有接舆之歌又反乎卫时灵公已卒卫君辄欲得孔子为政有鲁卫兄弟及荅子贡夷齐子路正名之语而冉求为季氏将与齐战有功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归鲁实哀公之十一年丁已而孔子年六十八矣冇对哀公及康子语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乃叙书传礼记有杞宋损益从周等语删诗正乐有语大师及乐正之语序易彖系象说卦文言有假我数年之语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弟子颜回最贤早死后唯曽参得传孔子之道十四年庚申鲁西狩获麟冇莫我知之叹孔子作春秋有知我罪我等语论语请讨陈恒事亦在是年明年辛酉子路死于卫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孔子卒年七十三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心丧三年而去唯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孔子生鲤字伯鱼先卒伯鱼生伋字子思作中庸子思学于曽子而孟子受业于子思之门人
  何氏曰鲁论语二十篇齐论语别有问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鲁论古论出孔氏壁中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篇次不与齐鲁论同
  程子曰论语之书成于有子曽子之门人故其书独二子以子称
  程子曰读论语有读了全然无事者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有读了后知好之者有读了后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程子曰今人不会读书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了后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读
  程子曰颐自十七八读论语当时已晓文义读之愈久但觉意味深长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一     宋 真德秀 撰学而第一朱子曰此为书之首篇故所记多务本之意乃入道之门积徳之基学者之先务也凡十六章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而学之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习鸟数飞也学之不已如鸟数飞也说喜意也既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己矣程子曰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又曰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谢氏曰时习者无时而不习坐如尸坐时习也立如齐立时习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同类也自远方来则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又曰说在心乐主发散在外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纡问反○愠含怒意君子成徳之名尹氏曰学在已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程子曰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愚谓及人而乐者顺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故惟成徳者能之然徳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耳○程子曰乐由说而后得非乐不足以语君子○或问学之为效何也曰所谓学者有所效于彼而求其成于我之谓也以已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已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学之事也曰学而时习何以说也曰人而不学则无以知其所以为人之理无以能某所以为人之事固不足以谓之人矣然学矣而不习则表里扞格而无以致其学之之道习矣而不时则工夫闲㫁而无以成其习之之功是以虽曰知之而枯燥生涩无可嗜之味虽曰能之而危殆杌陧无可即之安如是而求有以胜夫气禀物欲之私亦何自而能得哉是以圣人之教使人既学矣而于其所学又必时时习之则其心与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与事相安而所能者益熟此其中心油然恱怿之味虽刍豢之甘于口亦不足以喻其美此学之始也曰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若何而可乐邪曰闻之张子曰性者万物之一原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惟夫人为能尽其道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而不能顺我理者则亦末如之何矣尝以是观之而朋来之乐其指可知然吾之善未充而无以取信于彼虽欲求以告之亦将不吾顾矣惟其有以充诸身而形诸外则彼之望风觌徳者自将敬信服从之不暇盖近者既至而远者毕来以学于吾之所学而求以复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恱诸心者彼亦将有以得而恱之而无物我之闲是其欢欣交通融怡和乐之意所以盈于内而逹于外者又岂手舞足蹈之可言哉是学之中也曰人不知而不愠何以为君子也曰常人之情人不知而不能不愠者有待于外也若圣门之学则其本心正以为己而已初非为是以求人之知也人知之人不知之亦何加损于我哉然人虽或闻此矣而信之有不笃飬之有不厚守之有不固则居之不安而临事未必果能真不动也今也人不见知而处之㤗然略无纎介含怒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士信之笃而飬之厚守之固而居之安其孰能之故必如是而得夫君子之名苟自是日进而不已焉则不怨不尤下学上逹以驯致于圣人亦不难矣此学之终也或曰学有大小此所为学其大学邪曰不然也学而习习而恱凡学皆然不以大小而有闲也且洒埽应对之事正门人小子之所冝先者而大学之基也圣人岂略之哉曰程子之于习有两义焉何也曰重复思绎者以知者言也所学在我者以能者言也学之为道不越乎两端矣曰时习之所以说诸说孰近夫习而熟熟而说脉络贯通最为亲切程子所谓浃洽者是也曰朋来之乐奈何曰惟以程子之言求之然后见夫乐之实且其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之云才九字耳而无一字之虗设也非见之明而验之实其孰能与于此曰说乐皆出于心而程子有内外之辨何也曰程子非以乐为在外也以为积满于中而发越乎外耳说则方得于内而未能逹于外也不愠之说孰为得曰程子得之至论其所以然者则尹氏为尤切使人之始学即知是说以立其心则庶乎其无慕于外矣○南轩曰人有所当知有所当能皆天理也惟夫人未之知能也则贵于学焉学之为言效也效夫善而勉之于已也学贵于时习者重复温绎其所已知己能者也盖不习不时则其趣不熟其守不固荒疏危殆虽暂得之亦且失之矣惟夫学焉而时习之则浃洽贯通其说有不可既焉有朋自远方来志同者应讲习相资其乐孰尚乐之义比于说为发舒也虽然朋来固可乐而人之不知亦不愠也盖为仁由已亦岂与于知不知乎○案二先生释朋来而乐之义不同尝参之详说曰学既有得同类之人自远而至已之所得有以及于人者广人之所得有以裕于已者多则不但中心自说而已则朱子初说亦取人已相资之意而卒从程说者盖已之学仅有得焉能使同类之远至必其善可以及人然后从之者多也○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声鲜上声下同○有子孔子弟子名若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弟犯上谓干犯在上之人鲜少也作乱则为悖逆争斗之事矣此言人能孝弟则其心和顺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乱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务专力也本犹根也仁者爱之理心之徳也为仁犹曰行仁与者疑辞谦退不敢质言也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若上文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也○程子曰孝弟顺徳也故不好犯上岂复有逆理乱常之事徳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而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集义明道先生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或问为仁先从爱物推如何伊川先生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能亲亲岂不能仁民能仁民岂不能爱物仁民而推亲亲墨子也○或问仁何以为爱之理曰人禀五行之秀以生故其为心也未发则具仁义礼智信之性以为之体已发则有恻隐羞恶㳟敬是非诚实之情以为之用盖木神曰仁则爱之理也而其发为恻隐火神曰礼则敬之理也而其发为㳟让金神曰义则冝之理也而其发为羞恶水神曰智则别之理也而其发为是非土神曰信则实冇之理也而其发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为妙也仁之所以为爱之理于此其可推矣或曰仁为爱之理矣又以为心之徳何哉曰仁之道大不可以一言尽程子论干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推此而言则可见矣盖仁者五常之首也而包四者恻隐之体也而贯四端故仁之为义偏言之则曰爱之理此章孝弟为仁之本是也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是以圣门之学必以求仁为要而语其所以行之者则必以孝弟为先论其所以贼之者则惟以巧言令色为甚记语者所以列二章于首章之次欲学者以知仁为急而识其所当务与其所当戒也曰程子以孝弟为行仁之本而又曰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何也曰仁之为性爱之理也其见于用则事亲从兄仁民爱物皆其为之之事也此论性而以仁为孝弟之本者然也但亲者我之所自出兄者同出而先我故事亲而孝从兄而弟乃爱之先见而尤切若君子以此为务而力行之至于行成而徳立则自亲亲而仁民自仁民而爱物其爱有等差其施有渐次而为仁之道生生而不穷矣此孝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曰然则所谓性中但有仁与义礼智而无孝弟者又何邪曰此亦以为自性而言则始有四者之名而未有孝弟之目耳非谓孝弟之理不夲于性而生于外也曰然则礼义智信为之亦有本邪曰有请问之曰亦孝弟而已矣但以爱亲而言则为仁之本其顺乎亲则为义之本敬乎亲则为礼之本其知乎此者则为智之本其诚乎此者则为信之本盖人之所以为五常百行之本无不在此孟子之论仁义智礼乐之实者正在是耳此其所以为至徳要道也欤○引程子云云譬如一粒粟生出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为孝弟之本又如木有根有干有枝有叶亲亲是根仁民是干爱物是枝叶便是行仁以孝弟为本○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者仁便包摄孝弟在其中但未发出来未有孝弟之名耳非孝弟与仁各是一物性中只有仁而无孝弟也仁所包摄不止孝弟几慈爱之属皆所包也○伊川云为仁以孝弟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类是也论性以仁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类是也○黄氏曰先师尝言二程子之解释经义非诸儒所能及程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此语最深切盖推原孝弟之理本于父母之所以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或曰仁者爱之理心之徳先师言之详矣而学者未之能晓也曰仁性也既曰爱又曰心何也天地之大徳曰生天地之所以为徳语其全体而极其大用不过曰生而已生之外无他道也天地以是为心而人得天地之心以为心故其所以为仁者爱是也仁固主于爱然人之一心有仁有义有礼有智其所以为徳者非一然仁包四徳而贯四端则凡吾心之全徳莫非仁也论仁之所专主而至切者则曰爱论仁之所兼统而至广者则曰心不若是不足以尽其羲也曰爱矣而又曰爱之理曰心矣而又曰心之徳何也曰爱自是情仁自是性程子言之矣爱非所以言仁也曰爱之理则是仁者乃爱之理而非爱也盖指性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张子言之矣言心则合性知觉而言曰心之徳则专指此心所得之理所谓性也而凡所具之理皆在其中矣既曰爱之理心之徳则釐而为二矣又曰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何也曰论其专主而至切者固曰爱之理然其兼统而至广者亦岂离乎爱之理哉故春者生意之生也夏者生意之长也秋者生意之敛也冬者生意之藏也盖无适而非生意也方其静也则一生意足以包四徳及其动也则一生意足以贯四端则爱之理心之徳岂有二事哉但别而言之庶其部分位置截然不乱又合而言之使其伦理脉络浑然无闲是则先师之意也孔门教人莫切于求仁历代诸儒推明其义卒无至当之论自程子一为主一事包四者之言而先师立爱之理心之徳六字以断之而又一离一合以极其指归使天命人心之奥圣贤典训之微一旦灿然大明其功岂可量哉○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恱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或问辞欲巧令仪令色何以异于此章所谓巧言令色乎曰为已为人之不同而已意诚在于为已则容貎辞气之闲无非持飬用力之地一有意于为人而求其恱巳则心失其正而鲜仁矣○只驰心于外便是不仁○南轩曰此所谓巧言令色欲以恱人之观听者其心如之何故为鲜矣仁或曰君子之于言色未尝有所苟也则如何曰君子之修身谨于言辞容色之闲乃所以体当在已之实事是求仁之要也○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子传不习乎省悉井反为去声传平声○曽子孔子弟子名参字子舆尽已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已曽子以此三者曰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尹氏曰曽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而愈失其真独曽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尽传于世也其幸存而未泯者学者其可不尽心乎○或问程子所谓尽已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何也曰尽已之心而无隐所谓忠也以其出乎内者而言也以事之实而无违所谓信也以其发乎外者而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于忠者故又曰发已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表里之谓也亦此之谓而加密焉耳曰程子又谓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则实理何也曰信之为信实冇之理也凡性之所谓仁义礼智皆实有而无妄者也所谓实理者是也其见于用则出于心而自尽者谓之忠以其物而无违者谓之信而凡四端之发必以是为主焉所谓以人言之者是也盖五行之气各居一方而王一时惟土无不在故居中央而分王于四季是则天理之本然而人之所禀以生者莫不象之此人之所以克肖天地而为万物之灵也○忠信一也但发于心而自尽则为忠验于理而不违则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发○忠信只是一事而相为内外始终本末存于已为忠见于物为信○发已自尽谓凡出于已者必自竭尽而不使其冇苟简不尽之意循物无违谓信谓言语之发循其物之本实而无所背戾如大则言大小则言小循于物而无所违耳○荀子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已则智明而行无过矣○问未为人谋未交友朋时所谓忠信如何做工夫朱子引程子鸡鸣为善只是主敬之说曰只是存飬此心在这里照管勿差失此便是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处○南轩曰曽子以此三者自省可谓为已笃实之功矣○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道乘皆去声○道治也千乘诸侯之国其地可出兵车千乘者也敬者主一无适之谓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于民也时谓农隙之时言治国之要在此五者亦务本之意也○程子曰此言至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若常人之言近则浅近而已矣杨氏曰上不敬则下慢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盖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民必先于节用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力本者不获自尽虽有爱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泽矣然此特论其所存而已未及为政也苟无是心则虽有政不行焉胡氏曰凡此数者又皆以敬为主愚谓五者反复相因各有次第读者宜细推之○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弟子之弟上声则弟之弟去声○谨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汎广也众谓众人亲近也仁谓仁者馀力犹言暇日以用也文谓诗书六艺之文○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已之学也尹氏曰徳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徳矣洪氏曰未有馀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馀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南轩曰圣人之言贯彻上下此章虽言为弟为子之职始学者之事然充而极之为贤为圣盖不外是也○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诚也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已学也○㳺氏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能是四者则于人伦厚矣学之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故学而一篇太抵皆在于务本吴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辞气之闲抑扬太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学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为无弊也○或问贤贤而言易色何也曰孔子两言未见好徳如好色而中庸亦以远色为劝贤之事则古人之言其以徳色相为消长者旧矣○南轩曰子夏之意非谓能如是则不待夫学也盖所以贵乎学者在此而不在彼欲学者务其本也首言贤贤易色夫能亲贤固学之先务也不曰不学而曰未学辞盖涵蓄矣○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重厚重威威严固坚固也轻乎外者必不能坚乎内故不厚重则无威严而所学亦不坚固也主忠信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为恶则易为善则难故学者必以是为主焉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冇物乎○㳺氏曰忠信所以进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学者其心以忠信为主不言则已言则必忠信也故其言为徳言不行则已行则必忠信也故其行为徳行止而思动而为无时不在是焉则安往而非进徳哉故为仁不主于忠信则仁出于姑息为义不出于忠信则义必出于矫亢操是心以往则礼必出于足恭智必出于行险安往而非败徳哉而何进徳之有焉譬之欲立数仞之墙而浮埃积沫以为之基亦没世不能立矣故主忠信者学者之要言也○愚案论语止言忠信不言诚至子思孟子然后言诚盖诚指全体而言忠信指用功处而言忠是尽于中者信是形于外者有忠方有信不信则非所以为忠二者表里体用之谓如形之有影也心无不尽之谓忠言与行无不实之谓信尽得忠与信即是诚故孔子虽不言诚但欲人于忠信上著力忠信无不尽则诚在其中矣孔子教人大抵只就行处说行到尽处自然识得本源子思孟子则并本源发出以示人其义一也无友不如已者无毋通禁止辞也友所以辅仁不如已则无益而有损过则勿惮改勿亦禁止之辞惮畏难也自治不勇则恶日长故有过则当速改不可畏难而苟安也程子曰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为质而学以成之学之道必以忠信为主而以胜已者辅之然或吝于改过则终无以人徳而贤者亦未必乐告以善道故以过勿惮改终焉○南轩曰学以重为先重者视听言动之际不敢以易也夫然则暴慢远而徳性充其思必谨其行必果其守必笃学之所以固也不然则无以持其外而非心易以入虽得之必失之主忠信主字有力盖斯湏不忠信则思虑言行皆无所据依同于无物主乎忠信则立于实地徳所以进也取友当求胜已者曽已之不如则惰志而害徳矣过勿惮改见过则速改也人所以不能改过者以惮之之故耳夫重者严于外者也忠信者存乎中者也存中以制外严于外所以保其中也而资友以辅之改过以成之君子之学不越于是矣○愚案成汤之圣犹改过不吝颜子之贤犹曰不贰过以此可见虽圣贤必以改过为贵若知其为过而不肯改则是文过遂非而流于恶矣盖无心而误谓之过有心而为谓之恶不待别为不善方谓之恶只知过不改是有心便谓之恶○曽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谨终者丧尽其礼追远者祭尽其诚民徳归厚谓下民化之其徳亦归于厚盖终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谨之远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已之徳厚下民化之则其徳亦归于厚也○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禽姓陈名亢子贡姓端木名赐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贡弟子未知孰是抑反语辞子贡曰夫子温良㳟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温和厚也良易直也㳟庄敬也俭节制也让谦逊也五者夫子之盛徳光辉接于人者也其诸语辞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徳盛礼㳟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濳心而勉学也○谢氏曰学者观于圣人威仪之闲亦可以进徳矣若子贡亦可谓善观圣人矣亦可谓善言徳行矣今去圣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见其形容尚能使人兴起而况于亲炙之者乎张敬夫曰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者盖见圣人之仪形而乐告之者秉彝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终不能用耳○愚谓温和厚也只和一字不足尽温之义只厚一字亦不足以尽温之义必兼二字者和如春风和气之和厚如坤厚载物之厚和不惨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直也亦如前义易者平易也不艰险也直正直也不邪曲也㳟庄敬也庄主容貎而言敬主心内而言自中而发外故曰㳟俭节制也节制二字相似而实不同节乃自然之节限且如一年冇八节四立二分二至是也四十五日而一换乃天地自然之界限故曰节制乃用力裁制之意义以制事礼以制心谓如事理合当如此即是义裁制之若以刀裁物也一念虑之非即以礼裁制之亦如刀之裁物也让谦逊也谦谓不矜已之善逊谓推善以及人○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行去声○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虽终身无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或问此章之指犹有可取者乎曰晁氏洪氏之说亦善晁氏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此观行之一节也洪氏曰父没虽可以行其志然改父之道于三年之中则无爱亲之心而其行亦不足观矣曰所取尹游之说何也曰尹氏得其用心之本游氏得其制事之宜二说相湏为不可易矣曰必若尹游之说则夫子之言得无有不尽者乎曰为人子者本以守父之道不忍冇改为之心至其所遇之不同则随其轻重而以义制之耳三年而改者意其有为而言也其不可改则终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则又非常之变亦不可以预言矣善读者推类而求之或终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则不待三年而改顾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则不可无耳或曰昔谢方明承前代人不易其政其必宜改则渐变之使无迹可寻为人子者不幸而父之道冇当必改者以是为法而隐忍迁就于理义之中不亦可乎曰吾常闻之师曰以为此其意则固善矣然用心每每如此则骎骎然所失多矣若不得已但当至诚哀痛以改之而已何以隐忍迁就之云乎此言足以儆学者用心之微矣○南轩曰旧说为父在能观其志而承顺之父没观其行而拟述之此说文理为顺○案二先生之说不同姑两存之○案书蔡仲之命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父子不幸如大禹之承鲧蔡仲之承蔡叔又当思所以盖之故治水成功而鲧配夏郊率徳改行而蔡叔世祀岂非孝之大乎后世如沈充叛臣也其子劲以死节著李义府奸臣也其子湛以忠义闻若劲与湛可谓能盖其父之愆矣○又穀梁传孝子成父之美不成父之恶故魏颗从治命君子是之鲁隐与桓春秋弗取是亦不可不知也○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和者从容不迫之意盖礼之为体虽严而皆出于自然之理故其为用必从容而不迫乃为可贵先王之道此其所以为美而小事大事无不由之也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复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为贵而一于和不复以礼节之则亦非复礼之本然矣所以流荡忘反而亦不可行也○程子曰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范氏曰凡礼之体主于敬而其用则以和为贵敬者礼之所以立也和者乐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谓逹礼乐之本矣愚谓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或问礼之有和何也曰礼之所以有是品节之详者皆出于人心自然之节非以人之所不欲者强之也故行之虽或甚苦而自有不失其和者若不本于此而徒勉强于仪貎之闲则是徒礼而无和矣○黄直卿云内则一篇子事父母之礼亦严矣然下气怡色则和可知也玉藻乡党所载臣之事君礼亦严矣然二爵言言三爵油油君在与与则和可知也先生曰如此则和与礼成二物矣须是见得礼便是和方可如入公门鞠躬如不容可谓至严矣然甘心为之而无厌倦之意者乃所以为和也至严之中便是至和处不可分作两截看○礼之用和是礼中之和知和而和已离却礼○礼中自有和须是知得当如此则行之自然到和处因举龟山与薛宗博说会职事茶事薛曰礼起圣人之伪今日会茶莫不湏得如此龟山曰只此打不过处便见得礼非圣人之伪礼之用和为贵只为不如此则心有不安故行之自和耳○礼之和处便是礼之乐乐之有节处便是乐之礼○礼主于敬而其用以和为贵然如何得他敬而和著意做不得才著意严敬便拘迫而不安要放宽些又流荡而无节须是真个识得礼之自然处则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节文虽欲不如此不可得故虽严而未尝不和虽和而未尝不严也○南轩曰礼主乎敬而其用则以和然有敬而后有和和者乐也礼乐相湏而成故礼必以和为贵礼乐分而言之则为体为用相湏而成合而言之本一而已也○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㳟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近远皆去声○信约信也义者事之宜也复践言也恭致敬也礼节文也因犹依也宗犹主也言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致㳟而中其节则能远耻辱矣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则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不然则因仍苟且之闲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或问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何也曰人之约信固欲其言之必可践然其始也或不度其冝焉则所言将有不可践者矣以为义有不可而遂不践则失其信以为信之所在而必践焉则害于义二者无一可也若约信之始而必求近于义焉则其言无不可践而无二者之失矣或曰然则叶公所谓复言非信者何邪曰此特为人之不顾义理轻言而必复者发以开其自新之路耳若信之名则正以复言而得之也今不察其言不近义之差于前而责其必复其言之失于后顾与信之所以得名者而乱之则是矫枉过其直矣或者乃引之以释此句以为信不近义则言有不可复者是乃使人不度于义而轻发其言以开诞慢欺伪之萌其弊且将无所不至非圣贤所以垂世立教之旨也曰为㳟而中节则能远耻辱何也曰致敬于人固欲远其耻辱然不合于节文则或过或不及皆所以自取耻辱若非礼之㳟则宁身被困辱而不为也其说何如曰此其意善矣然亦非有子之意也有子之意本为谨其言行以防后患于未萌之前所谓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者也岂使不戒于初而徐计之于已然之后﨑岖反侧如或者之言也哉曰因不失其所亲则为可宗何也曰此章前有孝弟谨信而亲仁之说厚重忠信而友胜已之说后又有不求安饱敏行谨言而就正冇道之说其与此章之意亦相表里也因犹依也宗犹主也言人欲有所从必度其人之贤而后依之则在我不失其所亲而后亦可以为宗主也○问云云曰须是合下要约时便审令近义○要去致敬那人合当拜却长揖则为不及于礼礼数不及人必怒之岂不为辱合当与那人相揖却去拜他便是过于礼礼数过当被人不荅岂不可耻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亦可宗而主之一般人求荐我合下湏知得他如何便当谨所择若失其可亲之人而宗之将来必生出悔吝○陈了翁曽受蔡卞之荐后来摆脱不得乃是所因失其所当亲者也○与人交际当谨之于始若其人下来不可宗主则今日便莫要亲他○宗主也所宗者可以久而宗主之如夫子于卫主颜仇由则是可亲之人若主痈疽瘠环则是不可亲之人○愚案因不失其亲如择师友结昏姻之属皆是○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谨于言者不敢尽其所有馀也然犹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则可谓好学矣凡言道者皆谓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尹氏曰君子之学能是四者可谓笃志立行者矣然不取正于有道未免有差如杨墨学仁义而差者也其流至于无父无君谓之好学可乎○学者先湏有根本方有可求正者湏是自去讲学得七八分一就有道求正只一二语言便可剖判临时旋学也难○南轩曰于食与居则不求饱与安于言行则敬而谨是人也物欲不行而惟理之是趋斯不谓之好学乎然必终之以就正有道者盖世固有不徇物欲而勉于言行者然其所学毫厘之差则其弊有不可胜言者故必就夫冇道而正然后谓之好学也正者正吾之偏也同世而亲其人异世而求之书其为就正一也○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谄卑屈也骄矜肆也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凡曰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也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子贡货殖盖先贫后富而尝用力于自守者故以此为问而夫子荅之如此盖许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磋七多反与平声○诗卫风淇澳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闻夫子之言又知义理之无穷虽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诗以明之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往者其所巳言者来者其所未言者○愚案此章问荅其浅深高下固不待辨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极致亦不可骛于虗远而不察切已之实病也○南轩曰谄骄皆恶也无谄无骄则免于𢙣矣然质美者能之若夫乐与好礼则非致知力行所造日深者无此味也○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已知不知人则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为患也
  为政第二凡二十四章
  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徳之为言得也得于心而不失也北辰北极天之枢也居其所不动也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为政以徳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程子曰为政以徳然后无为范氏曰为政以徳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举大数也蔽犹盖也思无邪鲁颂𬳶篇之辞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冇若此之明且尽者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盖其义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程子曰思无邪者诚也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朱子曰程子云云盖行无邪未是诚思无邪乃可为诚也又曰思无邪是表里皆无毫发之不正世人固有修饰于外而其中未必能纯一惟至于思亦无邪斯可谓之诚○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犹引𨗳谓先之也政谓法制禁令也齐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从者冇刑以一之也免而无耻谓苟免刑罚而无所羞愧盖虽不敢为恶而为恶之心未尝忘也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礼谓制度品节也格至也言躬行以率之则民固有所观感而兴起矣而其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礼以一之则民耻于不善而又有以至于善也一说格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愚谓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徳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徳又礼之本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远罪而已徳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其本也○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心之所之谓之志此所谓学即大学之道也志乎此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三十而立冇以自立则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四十而不惑于事物之所当然皆无所疑则知之明而无所事守矣五十而知天命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程子曰知天命穷理尽性也○或问所谓知天命者何也曰天道运行赋与万物莫非至善无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则所谓天命者也物之所得是之谓性性之所具是之谓理其名虽殊其实则一而已程子直以穷理尽性言之何也曰程子之意盖以礼也性也命也即非二物而有是言耳夫二者固非二物然随其所在而言则亦不能无小分别盖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则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为性理之所以为理者也自天命者而观之则性理云者小徳之川流自性理者而观之则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故自穷理尽性而知天命虽非有渐次阶级之可言然其为先后亦不能无眇忽之闲也然或者又以天命为穷逹之命则所知云者又若别有所属者然则命有二乎曰命一也但圣贤之言有以其理而言者有以其气而言者以理言者此章之云是也以气言者穷逹有命云者是也读者各随其语意而推之则各得其当而不乱矣○问云云先生曰上蔡云性之所自来理之所自出此两句甚好子贡谓夫子言性与天道便性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脑子上面有个脑子下面便有许多物事太极图便是发明此理箕子为武王陈洪范先言五行次言五事盖在天则为五行在人则为五事知之者须是知得个模様形体如何旧见李先生云且静坐体认作何形象此个道理大则包于乾坤挈提造化细则入毫厘丝忽里去无远不周无微不到但湏是见得这周到底是何物○问知天命与不知命之命为如何曰不同知天命则知其理之所自来譬之于水人知其为水圣人则知其发源处知命却是说死生寿夭贫冨贵贱之命六十而耳顺声入心通无所违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如字○从随也矩法度之噐所以为方者也随其心之所欲而自不过于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也○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逾矩则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进徳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逹耳胡氏曰圣人之教亦多术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学循其序而进焉至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则其日用之闲本心莹然随其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体欲即用体即道用即义声为律而身为度矣又曰圣人言此一以示学者当优游涵泳不可躐等而进一以示学者当日就月将不可半途而废也愚谓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闲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后凡言谦辞之属意皆放此○志是心之深处如今学者谁不为学只是不可谓之志学如果能志于学自住不得○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孟懿子鲁大夫仲孙氏名何忌无违谓不背于礼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孔子弟子名湏御为孔子御车也孟孙即仲孙也夫子以懿子未逹而不能问恐其失指而以从亲之令为孝故语樊迟以发之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具矣礼即理之节文也人之事亲自始至终一于礼而不苟其尊亲也至矣是时三家僭礼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语意浑然又若不专为三家发者所以为圣人之言也○胡氏曰人子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得为者而已矣○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武伯懿子之子名彘言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旧说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亦通○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养去声别彼列反○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养谓饮食供奉也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或问父母至尊亲犬马至卑贱圣人之言岂若是其不伦乎曰此设戒之言也故特以其尊卑悬绝之甚者明之所以深警夫能养而不敬者之罪也○坊记子云小人皆能养其亲君子不敬何以辨○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曽是以为孝乎食音嗣○色难谓事亲之际惟色为难也食饭也先生父兄也馔饮食之也曽犹尝也盖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旧说承顺父母之色为难亦通○程子曰告懿子告众人者也对武伯者以其人多可忧之事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回孔子弟子姓颜字子渊不违者意不相背有听受而无问难也私谓燕居独处非进见请问之时发谓发明所言之理愚闻之师曰颜子深濳纯粹其于圣人体段已具其闻夫子之言默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默之闲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无疑然后知其不愚也○或问先儒之说曰曽氏胡氏张敬夫之说亦然曽氏曰入乎耳著乎心默而识之故不违如愚退而察其践履则布乎四体形乎动静故足以发胡氏曰颜子之质邻于生知闻夫子之言心通默识不复问辨反如愚蒙之未逹者及侍坐而退夫子察其燕私则其视听言动皆能以圣人所教随用发见然后知向之所谓愚者乃所谓上智也然圣人久已知颜子之不愚矣而必曰退而省其私之云者所以见其非无证之空言且以明进徳之功必内外相符隐显一致欲学者之谨其独也乌乎夫子与回言终日则言多矣而今存者无几可胜惜哉张敬夫曰夫子之言颜子皆能体之于日用问所以夫子退而省其私知其足以发明斯道乃其请事斯语之验也○问颜子省其私不必指燕私只是他自作用处曰便是这意思但恐没著落只得说燕私谓如人相对坐心意默有趋向亦是私如谨独之独亦非特在幽隐人所不见处只他人之所不知虽在众中便是独也○问亦足以发莫是亦足以发明夫子所言之旨否曰然且如夫子告以非礼勿视听言动颜子受用不复更问如何是礼与非礼但是退而省察颜子之所为则直是视听言动无非礼也此则足以发明夫子之言也○问李先生谓颜子圣人体段已具莫只是言个模様否曰言触其机乃能通晓耳○问默识心融如何曰融如消融相似融如雪之在汤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在胸中如何发得出来如人饮食不消化如何能滋益体肤如孔子告曽子一贯之辞他人闻之只是个一贯曽子闻之便能融化发得忠恕之说出来○子曰视其所以以为也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观其所由观比视为详矣由从也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或曰由行也谓所以行其所为者也察其所安察则又加详矣安所乐也所由虽善而心之所乐者不在于是则亦伪耳岂能久而不变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焉于䖍反廋所由反○焉何也廋匿也重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已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温寻绎也故者旧所闻新者今所得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若夫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或问云云曰故者昔之所以得者也新者今之所始得者也昔之所得虽曰既为吾有然不时加反复寻绎之功则亦未免废怠荒落之患而无所据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有以得夫前日之未得者到见闻虽富诵说虽勤亦若无源之水而已其积虽多终有穷尽亦将何以授业解惑而待学者无已之求哉学记曰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者正谓此耳唯能寻绎其所已得者而每有得于其所未得者焉则譬诸观人昨日识其靣而今日识其心矣于以为师其庶矣乎夫子之言所谓可云者正所以明夫未至此者不足以为师非以为能如是而为师冇馀也思昔程子晚而自言吾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其意味则今之视昔为不同矣此温故知新之大者学者以是为的而深求之则足以见夫义理之无穷也矣○南轩曰程子有云如此处极要理会若只认温故知新可以为人师则气象窄狭矣学者推之一端庶几可以味圣贤之辞意○子曰君子不噐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南轩曰器者拘于一物凡人事以噐言者皆以其才而论之也噐虽有小大然其拘于才而有限则一也若君子则进于徳进于徳则器质变化而才有勿噐者矣不亦君子乎○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于未言之前而后从之者言之于既行之后○范氏曰子贡之患非言之艰而行之艰故告之以此○南轩曰君子主于行而非以言为先故其言之所发乃其力行之所至言随之也夫主于行而发言者为君子则夫易于言而行不践者是小人之归矣子贡非不能践言者然未免于多言夫子恐其有时而或以言为主而行有未精也是以深警焉夫未之能践而言与夫力行所至而言者其意味有闲矣学者冝体察○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周普遍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阴阳昼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故圣人于周此和同骄泰之属常对举而互言之欲学者察乎两间而审其取舍之几也○南轩曰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间而已周则不比比则不周天理人欲不并立也君子内恕以及人其于亲疏远近贤愚处之无不得其分盖其心无不溥焉所谓周也故小人则有所偏系而失其正其所亲昵皆私情耳所谓比也○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南轩曰自洒埽应对进退而往无非学也然徒学而不能思则无所发明罔然而已思者研穷其理之所以然徒思而不务学则无可据之地危殆不安矣二者不可不两进也学而思则徳益崇思而学则业益广盖其所学乃其思之所形而其所思即其学之所存也用工若此内外进矣○问云云曰学是学其事如读书便是学须缓缓精思其中义理方得且如做此事亦是学湏思量此事道理是如何只恁下头做不思这事道理则昧而无得若只空思索又不倚所做事上体察则心总是不安稳湏是事与思互相发明○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范氏曰攻专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或问冇以攻为攻击之攻言异端不必深推但当反经而已者如何朱子曰不务反经而徒与之角其无涯之辨固所以自蔽然熟视异端之害而不言以正之则亦何以祛习俗之蔽而反之于经哉盖正道异端如水火之相胜彼盛则此衰此强则彼弱反经固所当务而不可以徒反异端固不必辨然亦不可不辨观孟子荅公都子好辨之问则可知矣○或问诸说如何张子谓孔子不辟异端其考之亦不详矣当时所谓异端未有以见其为谁氏如以杨墨论之如墨氏之无父则悖徳悖礼之训固以深辟之杨氏之无君则洁身乱伦之戒又以深辟之矣○愚案孔子之言必非为杨墨发然此两言实深中二氏之病此义明则杨墨之祸自息矣○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子路好勇盖有强其所不知以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吾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南轩曰子路勇于进于知与不知之间容有察之未精者故夫子语之以知之之道盖于其所已知与其所未知者皆能察其实而无自欺非心平气和守约务实者莫之能也于此而博学审问谨思明辨则不知者亦将终之知矣故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不然强以不知为知是则终身不知而已○黄氏曰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其亦冇说乎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是是非非见得分明便是智之发见而人之所以为知也若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则是愚暗无识之人也今有人焉所知之事则以为知所不知之事则以为不知乃是非之心自然发见如此智孰大焉心之虗明是非昭著故夫子以为是知也○子张学干禄子张孔子弟子姓颛孙名师干求也禄仕者之奉也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吕氏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愚谓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谨言行者守之约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言此以救子张之失而进之也○程子曰修天爵则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谨得禄之道也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闵颜则无此问矣○子张学干禄一章是教人不以干禄为意盖言行所当谨非欲为干禄而然也若真能著实用功则惟患言行之有悔尤何暇有干禄之心邪○南轩曰夫谨言行者非期于得禄亦非必得禄也曰禄在其中辞气不迫而义则完矣若告之以士不可以求禄则理有所未尽亦非长善救失之方也○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哀公鲁君名蒋凡君问皆称孔子对曰者尊君也错舍置也诸众也程子曰举错得义则人心服○谢氏曰好直而恶枉天下之至情也顺之则服逆之则去必然之理也然或无道以临之则以直为枉以枉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也○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季康子鲁大夫季孙氏名肥庄谓容貎端严也临民以庄则民敬于已孝于亲慈于众则民忠于已善者举之而不能者教之则民有所劝而乐于为善○南轩曰此皆在我所当为非为欲使民敬忠以劝而为之也然能如是则其应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为政也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书周书君陈篇书云孝乎者言书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书言君陈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又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则是亦为政矣何必居位乃为为政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难以语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𫐐小车无𫐄其何以行之哉𫐐五兮反𫐄音月○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𫐐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者小车谓田车兵车乘车𫐄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车无此二者则不可以行人而无信亦犹是也○子张问十世可知也王者易姓受命为一世子张问自此以后十世之事可前知乎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马氏曰所因谓三纲五常所损益谓文质三统愚案三纲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谓仁义礼智信文质谓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统谓夏正建寅为人统商正建丒为地统周正建子为天统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见则自今以往或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之远所因所革亦不过此岂但十世而已乎圣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后世䜟纬术数之学也○胡氏曰子张之问盖欲知来而圣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自修身以至于为天下不可一日而无礼天叙天秩人所共由礼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谓天地之常经也若乃制度文为或太过则当损或不足则当益益之损之与时宜之而所因者不坏是古今之通义也因往推来虽百世之远不过如此而已矣○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非其鬼谓非其所当祭之鬼谄求媚也○南轩曰祀典自天子至庶人各有其分而不可逾盖天理也有是理则有鬼神若于非当祭而祭既无其理何享之有原其心之所萌不过为谄而已见义不为无勇也知而不为是无勇也○问见义不为无勇这亦不为无所见但为之不力所以为无勇曰固是见得是义而为之不力亦是见得未明若已见得分明则行之自有力这般处著两下并看○问云云莫是连上句否曰不湏连上句说凡事见得是义便著做不独说祭祀也○有问非鬼而祭章荅曰鬼神之理虽非始学者所易穷然亦湏识其名义若以神示鬼三字言之则天之神曰神地之神曰示古祗字也人之神曰鬼若以鬼神二字言之则神者气之伸鬼者气之屈气之方伸者属阳故为神气之屈者属阴故为鬼神者伸也鬼者归也且以人之身论之生则曰人死则曰鬼此生死之大分也然自生而言之则自㓜而壮气之伸也自壮而老自老而死此又伸而屈也自其死言之则魂游魄降寂无形兆此气之屈也及子孙享祀以诚感之则又能来格此又屈而伸也文集









  论语集编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二     宋 真徳秀 撰
  八佾第三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论礼乐之事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毎佾人数如其佾数或曰毎佾八人未详孰是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范氏曰乐舞之数自上而下降杀以两而已故两之间不可以毫发僭差也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诛矣谢氏曰君子于其所不当为不敢须臾处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则虽弑父与君亦何所惮而不为乎○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彻直列反相去声○三家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之家也雍周颂篇名彻祭毕而收其俎也天子宗庙之祭则歌雍以彻是时三家僭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诸侯也穆穆深远之意天子之容也此雍诗之辞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讥其无知妄作以取僭窃之罪○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鲁安得独用天子礼乐哉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讥之○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游氏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言虽欲用之而礼乐不为之用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李氏曰礼乐待人而后行苟非其人则虽玉帛交错锺鼓铿锵亦将如之何哉然记者序此于八佾雍彻之后疑其为僭礼乐者发也○问礼乐不为用是如何曰不仁之人浑是一团私意自不奈礼乐何礼乐须是中和温厚底人方行得若不仁之人与礼乐不相关安得为之用中心斯湏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外貎斯湏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既不和乐不庄敬如何行得礼乐○问游氏之说则指在外礼乐言之如玉帛钟鼓之类程子所谓无序不和则主内者言之如何曰两说只是一意在我者既无序而不和在外之礼乐亦不为我用○问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绝无天理平日运量酬酢尽是非僻邪淫之气无复本心之正如此等人虽周旋于玉帛钟鼓之闲其如礼乐何先生曰然○南轩曰此圣人使人知礼乐之原也不仁之人虽欲为礼乐其如礼乐何盖是心存而后敬与和生焉礼乐之所由兴也○林放问礼之本林放鲁人见世之为礼者专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为问子曰大哉问孔子以时方逐末而放独有志于本故大其问盖得其本则礼之全体无不在其中矣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易去声○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畴在丧礼则节文习熟而无哀痛惨怛之实者也戚则一于哀而文不足耳礼贵得中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二者皆未合礼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质而后有文则质乃礼之本也○范氏曰夫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馀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也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随其末故也礼奢而备不若俭而不备之愈也丧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故为礼之本杨氏曰礼始诸饮食故污尊而坏饮为之簠簋笾豆罍爵之饰所以文之也则其本俭而已丧不可以径情而直行为之衰麻哭踊之数所以节之也则其本戚而已周衰世方以文灭质而林放独能问礼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黄氏曰夫子于礼但言从周未见其从质也今乃以俭与戚为可尚何也圣人因俗之弊感放之意而为是言也然其辞必曰与其奢也宁俭与其易也宁戚则本非以俭戚为可尚特与其流于文弊则宁如此耳其言之抑扬得其中正如此所以为无弊也○○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吴氏曰亡古无字通用程氏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尹氏曰孔子伤时之乱而叹之也亡非实亡也虽有之不能尽其道尔○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曽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与平声○旅祭名泰山山名在鲁地礼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冉有孔子弟子名求时为季氏宰救谓救其陷于僭窃之罪呜呼叹辞言神不享非礼欲季氏知其无益而自止又进林放以厉冉有也○范氏曰冉有从季氏夫子岂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圣人不轻绝人尽已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谏也既不能正则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诬是亦教诲之道也○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饮去声○揖让而升者大射之礼耦进三揖而后升堂也下而饮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胜者乃揖不胜者升取觯立饮也言君子㳟逊不与人争惟于射而后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逊乃如此则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南轩曰争生于有已君子克已者也是以无所争惟射疑于可争而君子之于射于以正已而观徳耳揖逊而𦫵揖逊而下揖逊而饮其雍容辞逊自反而下人之意盖如此然则君子其争乎于射而不争则他可知矣○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倩七练反盻普苋反绚呼县反○此逸诗也倩好口辅也盻目黒白分也素粉地画之质也绚采色画之饰也言人有此倩盻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饰故问之子曰绘事后素绘胡对反○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节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起犹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谢氏曰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杨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其质理不虗行此绘事后素之说也孔子曰绘事后素而子夏曰礼后乎可谓能继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赐可与言诗者以此若夫玩心于章句之末则其为诗也固而已矣所谓起予则亦相长之义也○南轩曰凡礼之生生于质也无其质则礼安从施夫素虽待于绚然素所以有绚也无其素则何绚之有曰绘事后素者谓质为之先而文为后也子夏于此知礼之为后可谓能默会于意言之外矣○子曰夏礼吾能言之𣏌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徴之矣𣏌夏之后宋商之后徴证也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禘大计反○赵伯循曰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劳赐鲁重祭故得禘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礼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鲁之君臣当此之时诚意未散犹有可观自此以后则浸以懈怠而无足观矣盖鲁祭非礼孔子本不欲观至此而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发此叹也○谢氏曰夫子尝曰吾欲观夏道是故之𣏌而不足徴也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徴也又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考之𣏌宋已如彼考之当今又如此孔子所以深叹也○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禘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荅之示与视同指其掌弟子记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圣人于此岂真有所不知也哉○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朱子曰此门人记孔子祭祀之诚意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与去声○又记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当祭之时或有故不得与而使他人摄之则不得致其如在之诚故虽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尝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齐必见所祭者诚之至也是故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皆由已以致之也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可不谨乎吾不与祭如不祭诚为实礼为虚也○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王孙贾卫大夫媚亲顺也室西南隅为奥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略如祭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此讽孔子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天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梼而免乎言但当顺理非特不当媚灶亦不可媚于奥也○谢氏曰圣人之言逊而不迫使王孙贾而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愚谓圣人道大徳洪如天地故其发言浑浑乎如元气之运然于门人弟子则或峻其辞以规儆之如曰野哉由也如曰小人哉樊须也如曰予之不仁也盖其视门人弟子如子弟其有过但当峻责若一时权臣小人平日未尝相孚一旦发非理之问圣人之荅之也既不可顺指以求合又不可忤意而招祸故其言从容巽顺若无所触忤然皆本乎正理而未尝有一豪之阿徇如荅王孙贾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荅阳货曰吾将仕矣皆是此意王孙贾卫之权臣圣人获罪于天之语儆之深矣然他日称卫灵公之不亡则以其国有人之故而王孙贾治军旅亦与焉盖其人虽不善至于治兵则其所长此又憎而知其善之意圣人之心至公如天地此其一事也○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郁于六反○监视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郁郁文盛貎○尹氏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子入大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大庙毎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太音泰鄹则留反○大庙鲁周公庙此盖孔子始仕之时入而助祭也鄹鲁邑名孔子父叔梁纥尝为其邑大夫孔子自少以知礼闻故或人因此而讥之孔子言是礼者敬谨之至乃所以为礼也○尹氏曰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谨之至也其为敬莫大于此谓之不知礼者岂足以知孔子哉○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为去声○射不主皮郷射礼文为力不同科孔子解礼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栖革于其中以为的所谓鹄也科等也古者射以观徳但主于中而不主于贯革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记曰武王克商散军郊射而贯革之射息正谓此也周衰礼废列国兵争复尚贯革故孔子叹之○杨氏曰中可以学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圣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去起吕反告古笃反饩许气反○告朔之礼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颁来岁十二月之朔于诸侯诸侯受而藏之祖庙月朔则以特羊告庙请而行之饩生牲也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而有司犹供此羊故子贡欲去之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爱犹惜也子贡盖惜其无实而妄费然礼虽废羊存犹得以识之而可复焉若并去其羊则此礼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杨氏曰告朔诸侯所以禀命于君亲礼之大者鲁不视朔矣然羊存则告朔之名未泯而其实因可举此夫子所以惜之也○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黄氏曰孔子于事君之礼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后尽耳时人不能反以为谄故孔子言之以明礼之当然也○程子曰圣人事君尽礼当时以为谄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尽礼小人以为谄而孔子之言止于如此圣人道大徳宏此亦可见○案郷党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吉月必朝服而朝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又曰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凡此皆所谓事君之礼○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定公鲁君名宋二者皆礼之当然各欲自尽而已○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礼之不至事君不患其无礼患忠之不足尹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南轩曰使臣以礼如所谓敬大臣体群臣之类是也事君以忠如所谓无以有已有犯无隐之类是也○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乐音洛○关雎周南国风诗之首篇也淫者乐之过而失其正者也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者也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徳冝配君子求之未得则不能无寤寐反侧之忧求而得之则宜其有琴瑟锺鼓之乐盖其忧虽深而不害于和其乐虽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称之如此欲学者玩其辞审其音而有以识其性情之正也○南轩口哀乐情之为也而其理具于性乐而至于淫哀而至于伤则是情之流而性之汩矣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发不逾则性情之正也非养之有素者其能然乎关雎之诗乐得淑女以配君子至于琴瑟友之锺鼓乐之所谓乐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贤才至于寤寐思服展转反侧所谓哀而不伤也玩其辞又可不深体于性情之际乎○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宰我孔子弟子名予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树其土之所冝木以为主也战栗恐惧貎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岂以古者戮人于社故附会其说与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遂事谓事虽未成而势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对非立社之本意又启时君杀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复救故历言此以深责之欲使谨其后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义于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对故夫子责之○子曰管仲之器小哉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桓公霸诸侯噐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徳以致主于王道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焉于虔反○或人盖疑器小之为俭三归台名事见说苑摄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数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好去声坫丁念反○或人又疑不俭为知礼屏谓之树塞犹蔽也设屏于门以蔽内外也好谓好会坫在两楹之间献酬饮毕则反爵于其上此皆诸侯之礼而管仲僭之不知礼也○愚谓孔子讥管仲之噐小其旨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俭故斥其奢以明其非俭或又疑其知礼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礼盖虽不复明言小噐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于此亦可见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则自知礼而无此失矣此言当深味也苏氏曰自修身正家以及于国则其本深其及者远是谓大器扬雄所谓大噐犹规矩准绳先自治而后治人者是也管仲三归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霸天下其本固已浅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复宗齐杨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噐盖非王佐之才虽能合诸侯正天下其噐不足称也道学不明而王霸之略混为一途故闻管仲之器小则疑其为俭以不俭告之则又疑其知礼盖世方以诡遇为功而不知为之范则不悟其小宜矣○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语去声大音泰从音纵○语告也大师乐官名时音乐废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从放也纯和也皦明也绎相续不绝也成乐之一终也○谢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为乐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浊高下如五味之相济而后和故曰纯如合而和矣欲其无相夺伦故曰皦如然岂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连如贯珠可也故曰绎如也以成○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请见见之之见贤遍反从丧皆去声○仪卫邑封人掌封疆之官盖贤而隐于下位者也君子谓当时贤者至此皆得见之自言其平日不见绝于贤者而求以自通也见之谓通使得见丧谓失位去国礼曰丧欲速贫是也木铎金口木舌施政教时所振以警众者也言乱极当治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不久失位也封人一见夫子而遽以是称之其所得于观感之间者深矣或曰木铎所以徇于道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铎之徇于道路也○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韶舜乐武武王乐美者声容之盛善者美之实也舜绍尧致治武王伐纣救民其功一也故其乐皆尽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逊而有天下武王之徳反之也又以征诛而得天下故其实有不同者○程子曰成汤放桀惟有惭徳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尔○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居上主于爱人故以宽为本为礼以敬为本临丧以哀为本既无其本则以何者而观其所行之得失哉
  里仁第四凡二十六章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处上声焉于虔反知去声○里有仁厚之俗为美择里而不居于是焉则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为知矣○谢氏曰孟子因择术尝引此矣故继之曰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今当以此论为证○问谢氏之说如何朱子曰圣人本语只是说居必择郷游必择士之意○南轩曰里居也里仁为美言人以居仁为美也人以居仁为美茍不知择而处焉是不智也择而处之乃利仁之事然处之之久则将安之矣○愚案三先生之说不同正当参绎○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乐音洛知去声○约穷困也利犹贪也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谢氏曰仁者心无内外远近精粗之闲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乱如目视而耳听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谓之有所见则可谓之有所得则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乱未能无意也安仁则一利仁则二安仁者非颜闵以上去圣人为不远不知此味也诸子虽有卓越之才谓之见道不惑则可然未免于利之也○先生再三诵安仁则一利仁则二之语以为解中未有及此者因叹云此公见识直是高○问利仁莫是南轩所谓有所为而为者否曰有所为而为不是好底与知者利仁不同○仁者温厚笃实义理自然充足不待思而为之而所为皆是义理其心常怡怡地所谓仁也智者即有是非而取正于义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谓智也○安仁不知有仁如腰之忘带足之忘屦利仁者是见得就之则利违之则害○非颜闵以上不知此味到颜闵地位知得此味犹未到安处也○南轩曰自非上智生知之流则利仁之事正所当用力耳○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好恶皆去声○惟之为言独也盖无私心然后好恶当于理程子所谓得其公正是也○游氏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然人毎失其正者心有所繋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无私心所以能好恶也○公正字相少不得公是心里公正是好恶当理○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恶如字○苟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诚在于仁则必无为恶之事矣○杨氏曰苟志于仁未必无过举也然而为恶则无矣○或问或以恶字为去声为志于仁无所嫉恶如何曰上章适言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则仁人曷尝无所好恶哉今曰无恶然则谓其独有所好可乎故胡氏力排其说以为贪无恶之美名失仁人之公道非知仁者盖得之矣然此又有说焉盖仁固公矣而主于爱故仁者于物之当好者则忻然恱而好之有所不得不恶者则恻然不得已而恶之是亦好恶各当其物而爱之理未尝不行乎好恶之间也以此而观则胡氏之言其亦未免于偏欤○先生问学者苟志于仁矣无恶也与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前言志于仁则无恶后言志于道而犹有此病其志则一而其病不同如何诸生言不合先生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于仁大段是亲切做工夫底所以必无恶志于道则说得来阔凡人有心向学皆志于道也若虽有志而泛泛不切则未必不为外物所动○南轩曰志于仁则无不善盖元者善之长存乎此则何恶之有○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恶去声○不以其道得之谓不当得而得之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君子之审富贵而安贫贱也如此○南轩曰于人之所欲而不处于人之所恶而不去盖其欲恶有大于富贵贫贱者惟道所在而已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恶平声○言君子所以为君子以其仁也若贪富贵而厌贫贱则是自离其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所成其名乎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造七到反沛音贝○终食者一饭之顷造次急遽苟且之时颠沛倾覆流离之际盖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冨贵贫贱取舍之间而已也○言君子为仁自富贵贫贱取舍之间以至于终食造次颠沛之顷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密存养之功密则其取舍之分益明矣○去仁如孟子去齐之去我原有此仁而自离去之也上声非○富贵贫贱方是就粗处说终食不违以后方说得细密然不先立得粗底根脚后面许多细密工夫更无安顿处湏是先能于富贵不处于贫贱不去方可说上至细处去若见利则趋见便则夺更说甚么正如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与贫而乐富而好礼相似若未能无谄无骄如何说得乐好礼○愚案此章当作三节看处富贵贫贱之间而不苟此一节犹是粗底工夫至终食不违又是一节乃是存心养性细密底工夫然犹是平居暇日之事可以勉而至者至于造次急遽之时患难倾覆之际若非平时存养得已熟至此鲜冇不失其本心者到此而犹不违乃是至细至密工夫其去安仁地位已不远矣然此三节乃进徳之始终若无粗底工夫作根脚基址岂有能进于细密之地者故必以审富贵安贫贱为本然后能进于终食不违之地能终食不违矣然后能进于造次颠沛不违之地用工之序盖如此正与无谄无骄乐与好礼相似当参考而熟玩也○又曰心纯是理即是不违仁杂以私欲便是违仁○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好恶皆去声○夫子自言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盖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无以加之恶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恶故其所以为仁者必能绝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于其身此皆成徳之事故难得而见之也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言好仁恶不仁者虽不可见然或有人果能一日奋然用力于仁则我又未见其力有不足者盖为仁由已欲之则是而志之所至气必至焉故仁虽难能而至之亦易也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盖疑辞有之谓有用力而力不足者盖人之气质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进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见耳盖不敢终以为易而又叹人之莫肯用力于仁也○此章言仁之成徳虽难其人然学者苟能实用其力则亦无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见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复而叹息之也○或问无以尚之之义如何曰李氏曰好仁如好色举天下之物未有以尚之者有以尚之则其好可移矣曰为仁亦用力乎曰苏氏言之矣苏氏曰仁之可好甚于美色不仁之可恶甚于恶臭而人终不知所趋避者物有以蔽塞之也解其蔽达其塞不用力可乎故曰自胜者强又曰克已复礼为仁○问好仁者不几于安乎曰未也好仁恶不仁者利仁之事○问有能一日用其力曰此心散谩放肆一耸动时便在这里虽曰用力却不大故用力○问集注云云曰须是立志为先这气便随他志如大将指挥一出三军皆随若能立志气皆由我便人之所以萎苶柔弱只是志不立志立气便生若真个要求仁岂患力不足有引范氏曰恶不仁者不若好仁之为美又援吕氏说以为恶不仁者劣于好仁曰好仁恶不仁不必分SKchar劣圣人谓好仁者无以尚之非以好仁者不可过也谓人之好仁如好好色更无以尚之者此纯于好仁者也其曰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者恶不仁如恶恶臭惟恐恶臭之及吾身此诚于恶不仁者也○南轩曰既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又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所以待天下与勉学者之意反复抑扬可谓弘大而深切矣愚案南轩之说谓盖有用力于仁者但我犹未之见耳似得圣人忠厚之意更详之○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党类也程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尹氏曰于此观之则人之仁不仁可知矣○吴氏曰后汉吴祐谓⿰扌⿱彐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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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知仁是也愚案此亦但言人虽有过犹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谓必俟其有过而后贤否可知也○或问观过之说曰刘氏之说亦善曰周公使管叔监殷而管叔以殷叛鲁昭公实不知礼而孔子以为知礼实过也然周公爱其兄孔子厚其君乃所以为仁也○所谓君子过于厚与爱者虽然是过然其血脉犹是从仁中来小人之过于薄与忍便是失其本心矣又曰厚与爱毕竟从仁上发来其苗脉可见○礼记谓仁者之过易辞仁者之过只是事上差错故易说不仁之过是有私意故难说此亦观过知仁意○圣人之言宽舒无所偏失如云观过斯知仁矣犹曰观人之过足知夫仁之所存也若于此而欲求仁之体则失圣人之本意矣礼记与人闻过之言说得大巧失于迫切○问南轩韦齐记以党为偏其说以为偏者过之所由生也观者用力之妙也觉吾之偏在是从而观之则仁可识矣此说如何先生不以为然○愚案语说今本与朱子集注略同又荅学者问曰后来玩伊川先生之说乃见前说甚有病来说云云大似释氏讲学不可潦草看过须是仔细玩味方见圣人当时立言意思过于厚者谓之仁则不可然心之不远者可知比夫过于薄甚至于为忮为忍者其相去不亦远乎请用此意体认乃见仁之所以为仁之意不至渺茫恍惚矣详此则韦齐记之云非其定论也○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道者事物当然之理苟得闻之则生顺死安无复遗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时之近○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闻道虽死可也又曰皆实理也人知而信者为难死生亦大矣非诚有所得岂以夕死为可乎○或问朝闻夕死得无近于释氏之说乎曰吾之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当然之实理也彼之所谓道则以此为幻为妄而绝灭之以求其所谓清浄寂灭者也人事当然之实理乃人之所以为人而不可以不闻者故朝闻之而夕死亦可以无所憾若彼之所谓清浄寂灭者则初无取效于人生之日用其急于闻者转惧夫死之将至而欲倚是以敌之耳故程子于此专以实见实理义重于生与人之所以为人者为说其旨亦深切矣○南轩曰所谓闻道者盖涵养体察积习精深而自得于实理非若异端惊怪恍惚超诣直入之论也○案集义程子曰闻道知所以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虗生也又曰苟有闻道夕死可矣之志则不肯一日安于不安何止一日须叟不能如曽子易箦须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为不见实理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见实理得之于心自别若耳闻也道者心实不见若见得必不肯安于此又曰古人有捐躯陨命者若不实见得则乌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程子之说如此朱子所取其略也○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之卑陋甚矣何足与议于道哉○程子曰志于道而心役乎外何足与议也○愚谓志于道者心存于义理也耻衣食之恶者心存于物欲也理之与欲不能两立故圣人以此为戒也南轩尝云天下无间界底道理欲做好人则不可望快活要快活则做不得好人此之谓也南轩之言虽粗然学者必须于此分别得明白然后可以进道不然则亦徒说而已颜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此是不耻恶食子路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此是不耻恶衣前辈有云咬得菜根何事不可为是亦此意○或问耻恶衣恶食其未免于求饱求安之累者乎曰此固然也然求饱与安犹有适乎口体之实此则非以其不可衣且饱也特以其不美于观听而自恶焉若谢氏所谓食前方文则对客泰然蔬食菜羹则不出诸户者其识见卑凡又在求饱与安者之下矣志于道而犹不免乎是焉则其志亦何足道哉○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适丁历反比必二反○适专主也春秋传曰吾谁适从是也莫不肯也比从也○谢氏曰适可也莫不可也无可无不可苟无道以主之不几于猖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学所以自谓心无所往而能应变而卒得罪于圣人也圣人之学不然于无可无不可之间有义存焉然则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南轩曰适莫两端也适则有所必莫则无所主盖不失之于此则失之于彼鲜不倚于一偏也夫义者人之正路倚于一偏则莫能遵于正路矣惟君子之心无适也而亦无莫也其于天下惟义之亲而已盖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义焉存于中而形于外也无适无莫而义之与比非穷理之明克己之至者不能及此若夫异端之学则初欲为无适莫而不知有义存焉故徇其私意以为可否而其无适无莫者乃所以为有适有莫而卒堕于一偏也○黄氏曰于天下言天下之事无不然如出处去就以至立政用人之类皆在其中惟义之从而已不可先怀适莫之念也知此则渐进于绝四之地矣○子曰君子怀徳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怀思念也怀徳谓存其固有之善怀士谓溺其所处之安怀刑谓畏法怀惠谓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间而已○尹氏曰乐善恶不善所以为君子苟安务得所以为小人○或问君子小人安知不以位言邪曰以例求之凡言君子小人而相反者则善恶之谓如周比和同之类是也又问怀刑之说以为恶不善何也曰乐善恶不善犹曰好仁恶不仁也必以刑为言则犹管仲所谓畏威如疾之谓耳○南轩曰怀徳怀刑好善恶恶之公心也怀土怀惠苟安务得之私意也○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放上声○孔氏曰放依也多怨谓多取怨○程子曰欲利于己必害于人故多怨○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让者礼之实也何有言不难也言有礼之实以为国则何难之有不然则其礼文虽具亦且无如之何矣而况于为国乎○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所以立谓所以立乎其位者可知谓可以见知之实○程子曰君子求其在已者而已矣○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参所金反唯上声○参乎者呼曽子之名而告之贯通也唯者应之速而无疑者也圣人之心浑然一理而泛应曲当用各不同曽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尔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曽子果能默契其指即应之速而无疑也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尽已之谓忠推已之谓恕而已矣者竭尽而无馀之辞也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无馀法而亦无待于推矣曽子有见于此而难言之故借学者尽已推已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晓也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之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或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于义亦通○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远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又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又曰圣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贯之唯曽子为能达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曽子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犹夫子之告曽子也中庸所谓忠恕违道不远斯乃下学上达之义○忠是根本恕是枝叶○一者忠也以贯之者恕也体一而用殊○忠是一个忠做得百十万般个恕出来○一以贯之只是万事一理伊川谓仁义亦得盖仁是体统义是分别○主于内为忠见于外为恕忠是无一毫自欺处恕是称物平施处○忠因恕见恕由忠出○天地是无心底忠恕圣人是无为底忠恕学者是求做底忠恕○问或云忠恕只是无私心不责人曰自有六经来不曽说不责人是恕若中庸也只是说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而已何尝说不责人不成只取我好别人不好更不管他论语只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谓之薄者如言不以已之所能必人之如已随材责任耳何至举而弃之○曽子忠恕本是学者事曽子特借来形容夫子一贯道理忠便是一恕便是贯有这忠了便做出许多恕来圣人极诚无妄便是志曰圣人之忠即是诚否曰是曰圣人之恕即是仁否曰是曰在学者言之则忠近诚恕近仁○曽子零碎处尽晓得了夫子便告之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他便应之曰唯贯如散钱一是索子○夫子固是一以贯之学者能尽已而又推此以及物亦是以一贯之所以不同者夫子以天学者用力○动以天之天只是自然○问忠是竭尽中心无一毫不尽恕是推中心之所欲以与人所不欲不以与人曰是如此○夫子所以告曽子无他只縁他晓得千条万目他人连千条万目尚自晓不得如何识得一贯○曽子件件曽做来所以知若不曽躬行践履如何识得○忠是洞然明白无有不尽恕是知得为君推其仁以待下为臣推其敬以事君○忠者诚实不欺之名圣人将此放顿在万物之上故名之曰恕○忠恕本末只是一贯縁圣人告以一贯之说故曽子借此二字以明之忠恕是学者事如欲子之孝于我必当先孝于亲欲弟之弟于我必当先敬其兄如欲人之不慢于我我湏先不慢于人欲人不欺于我须先不欺于人圣人一贯是无作为底忠恕是有作为底将个有作为底用个无作为底圣人则动以天贤人则动以人○圣人不待推然学者但能尽已以推之于人推之既熟久之自能见圣人不待推之意○譬如一泓水圣人是自然流出灌漑万物其他人须是推出来灌漑○学者是这个忠恕圣人亦只是这个忠恕但圣人熟学者生圣人自胸中流出学者湏是勉强○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是天之忠恕纯亦不已万物各得其所是圣人之忠恕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是学者之忠恕○忠一本恕万殊一本是统会处万殊是流行处在天道言之一本是元气之于万物有昆虫草木之不同而只是一气之所生万殊则是昆虫草木之所得而生一个自是一个模样在人事言之则一理之于万事万物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动息洒埽应对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贯万殊则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所当于道者一个自是一个道理其实只是一本○问如心为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之与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问忠恕程子以推广得去则天地变化草木蕃推广不去天地闭贤人隐如何曰亦只推己以及物推得去则物我贯通自有个生生无穷底意思便有天地草木气象天地只是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绝欲利于己不利于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贫欲己之夀欲人之夭似这气象全然闭塞隔绝了便似天地闭贤人隐○曽子平日功用得九分九釐都见得了只争得些子一闻夫子警省之便透彻了也又问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见一事各是一个理既唯之后千万个理只是一个理○夫子言一贯曽子言忠恕子思言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张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个○忠恕则一而在圣人在学者则不能无异正犹孟子言由仁义行与行仁义之别耳曽子専为发明圣人一贯之旨所谓由忠恕行者也子思专为指示学者入徳之方所谓行忠恕者也所指既殊不得不以为二然其所以为忠恕则其本体盖未尝不同也○问程子以忠为天道恕为人道莫是谓忠者圣人之在已与天同运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曰圣人待己待人亦无二理天人之别但以体用之殊耳○问伊川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初非以SKchar劣言自其浑然一本言之则谓之天道自其与物接者言之则谓之人道耳曰然此与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语意自不同○南轩曰圣人之心于天下之理无所不该虽内外本末隐显之致各有其分然未尝不一以贯之也故程子曰如百尺木自根本至毫末皆一贯夫子之告曽子当其可耳曽子盖默识之故荅门人之问独举忠恕为言可以见曽子自得之深也夫忠为体恕为用实有是体则实有是用用之周乎物是其体之流行发见而已○又孔子之告子贡亦曰予一以贯之正文见后篇今以先儒注释之语附此庶互相发云朱子曰一贯说见前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谢氏曰圣人之道大矣人不能遍观而尽识冝其以为多学而识之也然圣人岂务博者哉如天之于众形非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徳𬨎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尹氏曰孔子之于曽子不待其问而直告之以此曽子复深谕之曰唯若子贡则先发其疑而后告之而子贡终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学之浅深于此可见愚案夫子之于子贡屡有以发之而他人不与焉颜曽以下诸子所学之浅深又可见矣○或问云云曰圣久生知不待多学子贡以己观夫子故以为亦多学也夫子以一贯告之此虽圣人之事然因已以告子贡使知夫学者虽不可以不多学然必有所谓一以贯之然后为至耳盖子贡之学固博矣然意其特于一事一物之中各有以知其理之当然而未能知夫万理之为一理而廓然无所不通也若是者虽有以知夫众理之所在而汛然莫为之统其处事接物之间有以处其所尝学者而于其所未尝学者则不能有以通也故其闻一则止能知二非以臆度而言则亦不能以屡中圣人以此告之使之知所谓众理者本一理也以是而贯通之则天下事物之多皆不外乎是而无不通矣○问谢氏谓如天于众形非物物而雕刻之如何曰天只是一气流行万物自生自长自形自色岂是逐一妆点得如此圣人只是大本大原里发出视自然明听自然聦色自然温貎自然恭在父子则为仁在君臣则为义从大本中流出便成许多道理只是这个一便贯将去所主是忠发出去无非是恕○又曰曽子是事实上做出子贡是就识见上得看来曽子从实处见一直透上去子贡虽是知得较似滞在知识上○曽子是就原头上面流下来子贡是就下面推上去○南轩曰赐之学博矣夫子欲约之也故告以予一以贯之使极夫体之所该用之所宗不至泛而无统也夫子之告子贡与告曽子理则一而告之之意则异也于参也所以达其至于赐也所以廸其归二子所造盖有浅深故所以告之之意不同然在教之当其可则一也○问明道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侯子曰伊川说得尤有功天授万物之谓命春生之冬藏之岁岁如是天未尝一岁误万物也可谓忠矣万物洪纎高下长短各得其欲可谓恕矣某谓二先生之言不见有差殊其在万物得其所以蕃生便是正性命不知侯子何以分轻重兼谓维天之命为天授万物者恐此天命只是天理伊川所谓在天为命不必湏是授之万物始谓之命故又谓春生冬藏岁岁如是未尝误万物为忠恐此亦只是恕盖已发者也南轩荅曰明道之言意固完具但伊川所举各正性命之语为更有功忠体也恕用也体之而用未尝不存其中用之所形体亦未尝不具也以此愚玩味则见伊川言尤有功处侯子所说忠字恐未为得二先生之意天命且于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气上看○愚案学者或有以一贯万为一贯者如此则是以己之一贯彼之万虽圣人亦未免于有意且裂道与一为二也其可乎学者当味圣人之言曰吾道一以贯之而不曰以一贯之斯得之矣○又曰此亦孔门传授心法与告颜子克已复礼一也○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喻犹晓也义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程子曰君子之于义犹小人之于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笃好杨氏曰君子有舍生而取义者以利言之则人之所欲无甚于生所恶无甚于死孰肯舍生而取义哉其所喻者义而已不知利之为利故也小人反是○或问喻字之义曰盖心解通达则其几微曲折无不尽矣曰然则君子小人之所喻者各为一事邪将一事之中具此两端各随人之所见邪曰是皆有之但君子深通于此而小人酷晓于彼耳曰对义言之则利为不善对害言之则利非不善君子之所为固非欲其不利何独以喻利为小人乎曰胡氏言之悉矣胡氏曰义固所以为利也易所谓利者义之和者是也然自利言之则反致不夺不餍之害自义言之则蒙就义之利而远于利之害矣孟子之告梁王意犹是也○义利犹首尾然义者宜也君子见得这事合当如此𨙻事合当如彼但裁处其宜为之则何不利之有君子只理会义一截利处更不理会小人只理会利一截义处更不问盖君子之心虗明洞彻见得义分明小人只管计较虽丝毫底利也自理会得○君子只知得当做与不当做当做处便是合当如此小人则只计较利害如此则利如此则害君子则更不顾利害只看天理如何○问云云曰这只就眼前看只如做官须是廉勤自君子为之只是道合如此自小人为之只道如此做得人说好可以求知于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只是这一事上君子只见得是义小人只见得是利如伯夷见饴曰可以养老盗跖见之曰可以沃户枢盖小人于利他见这一物便思量做一物用他计较精密更有非君子所能知者縁他气质中有许多污秽恶浊底物所以才见那物事便出来应他君子之于义亦是如此或曰伊川云唯其深喻是以笃好若作唯其笃好是以深喻亦得曰陆子静说正如此案陆氏白鹿洞讲义曰此章以义利判君子小人辞旨明白然读之者苟不切己观省亦恐未能有益也窃谓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必在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愚案朱子曰义也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言盖可广前圣之未发而同于性善养气之功者欤又案朱子曰义利之际固当深明而力辨然伊洛发明未接物时主敬一段工夫更湏精进乃佳不尔或无所据以审夫义利之分也此说尤学者所当知○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省悉井反○思齐者兾已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已亦有是恶○胡氏曰见人之善恶不同而无不反诸身者则不徒羡人而甘自弃不徒责人而忘自责矣○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此章与内则之言相表里几微也微谏所谓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也见志不从又敬不违所谓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恱则复谏也劳而不怨所谓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宁熟谏父母怒不恱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远游则去亲远而为日久定省旷而音问疏不惟己之思亲不置亦恐亲之念我不忘也游必有方如已告云之东即不敢更适西欲亲必知已之所在而无忧召已则必至而无失也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孝矣○内则曰亲在出不易方复不过时○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胡氏曰已见首篇此盖复出而逸其半也○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知犹记忆也常知父母之年则既喜其夀又惧其衰而于爱日之诚自有不能已者○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言古者以见今之不然逮及也行不及言可耻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为此故也○范氏曰君子之于言也不得已而后出之非言之难而行之难也人唯其不行也是以轻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则出诸其口必不易矣○南轩曰君子以行不逮言为耻故言不轻其出言之不轻则勉于躬行者为可知也夫子惧学者务于言而行有弗笃则趋于薄也故言古之学者如此○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鲜上声○谢氏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谓约尹氏曰凡事约则鲜失非止谓俭约也○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行去声○谢氏曰放言易故欲讷力行难故欲敏○胡氏曰自吾道一贯至此十章疑皆曽子门人所记也○胡氏曰言而能讷蓄徳则固喻人则信谋事则密不讷者反是行而能敏迁善则速改过则勇应务则给不敏者反是夫敏与讷虽若出于天资然可习也言烦以讷矫之行缓以敏励之由我而已不自变其气质学岂有功哉○子曰徳不孤必有邻邻犹亲也徳不孤立必以类应故有徳者必有其类从之如居之有邻也○南轩曰徳立于己则众善从之其为不孤盖理之必然如善言之集良朋之来皆所谓有邻也语其至则天下归仁亦是也○易敬义立而徳不孤又是一义○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䟽矣数色角反○程子曰数烦数也胡氏曰事君谏不行则当去导友善不纳则当止至于烦渎则言者轻听者厌矣是以求荣而反辱求亲而反䟽也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义合故其事同也











  论语集编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论语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三     宋 真德秀 撰公冶长第五此篇皆论古今人物贤否得失盖格物穷理之一端也凡二十七章胡氏以为疑多子贡之徒所记云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妻去声下同缧力追反绁息列反○公冶长孔子弟子妻为之妻也缧黒索也绁挛也古者狱中以黒索拘挛罪人长之为人无所考而夫子称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虽尝陷于缧绁之中而非其罪则固无言于可妻也夫有罪无罪在我而已岂以自外至者为荣辱哉○南轩曰公冶长虽在缧绁而非其罪则其人能谨于行可知其所遇特无妄之灾耳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又名括字子容谥敬叔孟懿子之兄也不废言必见用也以其谨于言行故能见用于治朝免祸于乱世也事又见第十一笃○或曰公冶长之贤不及南容故圣人以其子妻长而以兄子妻容盖厚于兄而薄于已也程子曰此以已之私心窥圣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圣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况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当有所避也若孔子之事则其年之长幼时之先后皆不可知唯以为避嫌则大不可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焉于䖍反子贱孔子弟子姓宓名不齐上斯斯此人下斯斯此德子贱盖能尊贤取友以成其德者故夫子既叹其贤
  而又言若鲁无君子则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见鲁之多贤也○苏氏曰称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师友厚之至也○或问云云曰胡氏吴氏亦有可取者胡氏曰家语云子贱少孔子四十九岁有才知仁爱为单父宰民不忍欺以年计之孔子卒子贱方年二十馀岁意其进师夫子退从诸弟子游日切磋以成其德者故夫子叹之如此吴氏曰说苑云子贱为单父宰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教子贱以治人之术○案史记子贱为单父反命孔子曰此国有贤不齐者五人教不齐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齐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则庶几矣○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女音汝瑚音胡琏力展反○器者有用之成材夏曰瑚商曰琏周曰簠簋皆宗庙盛黍稷之器而饰以玉器之贵重而华美者也子贡见孔子以君子许子贱故以已为问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则子贡虽未至于不器其亦器之贵者欤○南轩曰子贡之问盖欲因师言以省已之所未至也而夫子告之抑掦高下所以长善而救其失者备矣谓之器则固适于用然未若不器之用也谓之瑚琏则以其美质可以荐之宗庙也然瑚琏虽贵未免于可器耳赐也味圣人之言意即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则亦何有穷极哉○案前篇子曰君子不器朱子曰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黄氏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人具是性以生则万事万物之理无一不具于此性之中顾为气质所拘物欲所蔽故偏而不通耳惟夫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使天下之理无不明无不实则心之全体无所不具而措之于用冝其无不周也又岂可一器言哉○或曰雍也仁而不佞雍孔子弟子姓冉字仲弓佞口才也仲弓为人重厚简默而时人以佞为贤故美其优于德而病其短于才也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于䖍反○御当也犹应荅也给办也憎恶也言何用佞乎佞人所以应荅人者但以口取办而无情实徒多为人所憎恶尔我虽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为贤不足以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晓之○或疑仲弓之贤而夫子不许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如颜子亚圣犹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况仲弓虽贤未及颜子圣人固不得而轻许之也○所谓全体不息者此心具十全道理若只见得九分亦不是全体所以息者是私欲间之无一豪私欲方是不息○黄氏曰集注于为仁之本言仁而断之曰仁者爱之理心之德深味六字之义则仁之道无馀蕴矣至此言尽仁之道而又断之曰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深味全体不息四字则学者而求至于仁其至之标的又昭然而可见矣前后十字之约而仁之道有前辈诸儒累数十百言而莫能究者非深造而实体者何足以知之其发前贤之末发而有功于后学大矣学者不可不深思也或曰集注于令尹子文陈文子章引师说曰当理而无私心与此章所谓全体而不息者有以异乎曰以后章当理无私心之五字较之此章则此章全体二字已足以该后章五字之义加之以不息二字则又后章未尽之旨故后章虽引师说以为据而或问之中乃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如天地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少间息不足以名之亦足以见前说之义详且密也○愚案集义程子曰佞辨才也人有之则多入于不善故夫子云焉用佞范氏曰佞口才也时人以为贤故谓雍也仁而不佞夫子亦惟好仁而恶佞佞者不必能行也仁者不必能言也故佞则不仁仁则不佞多言而尚口取憎之道也尹氏曰雍也仁矣或疑其不佞子谓既仁矣恶所用佞因言佞者御人以口给屡常为人所憎仁者安所用之乎诸说皆以不知其仁指佞者而言与朱子说异当详之○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说音悦○漆雕开孔子弟子字子若斯指此理而言信谓真知其如此而无豪发之疑也开自言未能如此未可以治人故夫子恱其笃志○程子曰漆雕开已见大意故夫子说之又曰古人见道分明故其言如此谢氏曰开之学无所考然圣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于心术之微则一豪不自得不害其为未信此圣人所不能知而开自知之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于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说之也○问漆雕开未能自信而程子以为已见大意此理已明何邪曰若不见其大也故安于小唯见之不明也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浅深也今开之不安于小也如此则固非有以见其大不能矣卒然之问一言之对若目有所见而手有所指者且其验之于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则其所见之明又何如哉然曰见大意则其细者容或有所未尽盖曰理已明则固未必见其反身而诚也程子又以开与曽点并称敢问二子孰为贤曰论其资禀之诚悫则开优于点语其见处超诣则点贤于开然开之进则未易量也○南轩曰夫子知其可以施于有政也而开自谓未能信盖其胸中一豪有未尽不敢以自欺也其笃志近思之功为何如哉○案史记开之次曰公伯寮其人无足纪者今阙之○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桴音孚从好并去声与平声材与裁同古字借用○桴筏也程子曰浮海之叹伤天下之无贤君也子路勇于义故谓其能从已皆假设之言耳子路以为实然而喜夫子之与已故夫子美其勇而讥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适于义也○南轩曰夫圣人之勇不可过也而过焉是未知所裁度也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子路之于仁盖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无故以不知告之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乘去声○赋兵也古者以田赋出兵故谓兵为赋春秋传所谓悉索敝赋是也言子路之才可见者如此仁则不能知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宰邑长家臣之通号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朝音潮○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字子华○或问诸说有并与三子之才而不之取以为习衰世仕于诸侯大夫之事而不能有以自乐者何如曰治赋为宰与宾客言皆有国家者所不可废之事虽当隆盛之时仕天子之朝亦岂能无事于此而直以从容风议为高哉元祐议论志趣多类此此所以堕于一偏之见也○问虽全体未是仁苟于一事上能当理而无私心亦可谓一事之仁否曰才说仁便用以全体言若一事能尽仁便是他全体是仁君全体有亏这一事必不能尽仁才说个仁便包尽许多事无不当理而无私者所以三子当不得圣人只许以才○浑然天理便是仁一豪私意便不是仁○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女音汝下同○愈胜也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一数之始十数之终二者一之对也颜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见终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无所不说告往知来是其验矣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与许也○胡氏曰子贡方人夫子既语以不暇又问其与回孰愈以观其自知之如何闻一知十上知之资生知之亚也闻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资学而知之之才也子贡平日以已方回见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难于自屈故既然之又重许之此其所以终闻性与天道不特闻一知二而已也○或问云云曰胡氏亦得其旨胡氏曰闻一知十举始知终无不尽也闻志学则知从心不逾矩之妙闻可欲之善则知圣而不可知之神闻一知二者序而进类而达也语以出告反面而知昏定晨省语以徐行后长而知天显克恭○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朽许久反杇音污与平声下同○昼寝谓当昼而寐朽腐也雕刻画也杇镘也言其志气昏惰教无所施也与语辞诛责也言不足责乃所以深责之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行去声○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于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则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于学惟日孜孜毙而后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昼寝自弃孰甚焉故夫子责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帅气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气胜儆戒之志惰也古之圣贤未尝不以懈惰荒宁为惧勤励不息自强此孔子所以深责宰予也听言观行圣人不待是而后能亦非縁此而尽疑学者特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使谨于言而敏于行耳○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焉于䖍反○刚坚强不屈之意最人所难能者故夫子叹其未见申枨弟子姓名欲多嗜欲也多嗜欲则不得为刚矣○程子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谢氏曰刚与欲正相反能胜物之谓刚故常伸于万物之上为物揜之谓欲故常屈于万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无志者多冝夫子之未见也枨之欲不可知其为人得非悻悻自好者乎哉或者疑以为刚然不知此其所以为欲尔○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子贡言我所不欲人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愚谓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辞此所以为仁恕之别○此伊川晚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晓说得如此明白○此章正在欲字上不欲时便是全无了这些子心是甚地位○又曰生底是恕熟底是仁勉强底是恕自然底是仁有计校有暏当底是恕无计校无暏当底是仁○南轩曰此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同意然而彼二言者皆为仁之方恕之道也故皆有勿辞若子贡之言不欲人之加诸已者即欲不加诸人是则不待禁止油然公平物我一视乃仁者之事也其曰非尔所及者正所以勉其强恕而抑其躐等也○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文章德之见乎外者威仪文辞皆是也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体其实一理也言夫子之文章日见乎外固学者所共闻至于性与天道则夫子罕言之而学者有不得闻者盖圣门教不躐等子贡至是始得闻之而叹其美也○程子曰此子贡闻夫子之至论而叹美之言也○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前所闻者既未及行故恐复有所闻而行之不给也○范氏曰子路闻善勇于必行门人自以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谓能用其勇矣○集义尹氏曰子路勇于行者故有闻而未能行唯恐有闻也○问云云曰可见古人为已之实处子路急于为善唯恐行之不彻子路不急于闻而急于行今人唯恐不闻既闻了便休更不去行处著工夫○南轩曰门人记此亦可谓善观子路者矣○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好去声○孔文子卫大夫名圉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学位高者多耻下问故谥法有以勤学好问为文者盖亦人所难也孔圉得谥为文以此而已○苏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之疾通于初妻之娣文子怒将攻之访于仲尼仲尼不对命驾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遗室孔姞其为人如此而谥曰文此子贡之所以疑而问也孔子不没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为文矣非经天纬地之文也○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子产郑大夫公孙侨恭谦逊也敬谨恪也惠爱利也使民义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之类○吴氏曰数其事而责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是也数其事而称之者犹有所未至也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盖一人一事盖一时皆非也○或问是四事者亦有序邪曰行已恭则其事上也敬非有容恱之私惠于民而后使之以义焉则民虽劳而不怨矣○问子产莫短于才否曰孔子称之如此安得短之此其为政不专于宽有非理者须以法治之孟子所言惠而不知为政盖指其一耳○南轩曰子产此四者为得君子之道然君子之道其目亦多矣子产有此四者而已其他固未尽得此圣人与人为善故特举其所长者○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晏平仲齐大夫名婴程子曰人交久则敬衰久而能敬所以为善○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恱反知去声○臧文仲鲁大夫臧孙氏名辰居犹藏也蔡大龟也节柱头斗拱也藻水草名棁梁上短柱也盖为藏龟之室而刻山于节画藻于棁也当时以文仲为知孔子言其不务民义而谄渎鬼神如此安得为知春秋传所谓作虚器即此事也○张子曰山节藻棁为藏龟之室祀爰居之义同归于不知宜矣○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于䖍反○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文姓斗名谷於菟其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无闲知有其国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张疑其仁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许其忠而未许其仁也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乘去声○崔子齐大夫名杼齐君庄公名光陈文子亦齐大夫名须无十乘四十匹也违去也文子洁身去乱可谓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见义理之当然而能脱然无所累乎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犹未免于怨悔也故孔子特许其清而不许其仁○愚闻之师曰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以是而观二子之事虽其制行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见其必当于理而真无私心也子张未识仁体而恱于苟难遂以小者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许也冝哉读者于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后篇仁则吾不知之语并与三仁夷齐之事观之则彼此交尽而仁之为义可识矣○或问本章之说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如天地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少闲息不足以名之今子文仕于蛮荆执其政柄至于再三既不能革其僭王之号又不能止其猾夏之心至于灭弦伐随之事乃身为之而不知其为罪文子立于淫乱之朝既不能正君以御乱又不能先事而洁身至于篡弑之祸已作又不能上告天子下请方伯以讨其贼去国三年又无故而自还复与乱臣共事此二子平日之所为止于如此其不得为仁也明矣夷齐三仁之见许于夫子何也曰此五人者考事察言以求其心则其中洞然无复一豪私欲之累异乎二子之为矣故程子以为比干之忠见得时便是仁亦此意也○问子文之忠文子之清如何以为未仁曰此只就二子事上说若比干伯夷之忠清是就心上说若论心时比干伯夷已是仁人若无谏纣见杀与让国谏伐之事亦是仁人盖二子忠清原自仁中出若子文文子当时只见此两件事是清与忠不知其如何得仁也○五峯胡氏荅南轩书曰私意害仁贤者之言是也如子文之忠文子之清似不可谓之私意而孔子不以仁许之仁之道大须见大体然后可以察已之偏而习于正乍见孺子入井之心孟子举一隅耳若内交要誉恶其声此浅陋之私甚易见也若二子之忠清而不得谓仁此难识也幸深思之则天地之纯全古今之大体庶几可见乎又书反复来教似未能进于此者然则欲进于此奈何左右试以身处子文文子之地案其行事而绳以仲尼之道则二子之未知庶几可见而仁之义可默识矣又书曰示谕云云犹是縁文生义非有见于言意之表者也子思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仁也者人之所以为天也须明得天理尽然后克已以终之圣门实学不与异端空言比也空言易晓实学难到所以颜渊仲弓亚圣资质必请事斯语不敢以言下悟便为了也南轩尝言学者要议仁之体得此一鞭如拔之九地之下升诸九天之上五峯真是善提䇿人○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三去声○季文子鲁大夫名行父毎事必三思而后行若使晋而求遭丧之礼以行亦其一事也斯语辞程子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然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愚案季文子虑事如此可谓详审而冝无过举矣而宣公篡立文子乃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焉岂非程子所谓私意起而反惑之验与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或问云云天下之事以义理断之则是非可否再思而已审以私意揣之则利害得丧万变而无穷思止于再者圣人之以义制事而不汨于利害之私○子曰甯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声○𡩋武子卫大夫名俞案春秋传武子仕卫当文公成公之时文公有道而武子无事可见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无道至于失国而武子周旋其闲尽心竭力不避艰险凡其所处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济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程子曰邦无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𡩋武子事见春秋左氏传僖公二十八年晋侯伐卫夏晋楚战于城濮楚师败绩复卫侯𡩋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国人闻此盟也而后不贰卫侯先期入𡩋子先叔武将沭闲君至喜捉发走出前驱射而杀之元咺出奔晋冬卫侯与元咺讼𡩋武子为辅鍼庄子为坐士荣为大士卫侯不胜杀士荣刖鍼庄子谓𡩋俞忠而免之执卫侯归之于京师寘诸深室𡩋子职纳槖𫗴焉三十年晋侯使医衍鸩卫侯𡩋俞货医使薄其鸩不死秋乃释卫侯○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与平声斐音匪○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归之叹也吾党小子指门人之在鲁者狂简志大而略于事也斐文貌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观者裁割正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于天下至是而知其终不用也于是始欲成就后学以传道于来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以为狂士志意高远犹或可与进于道也但恐其过中失正而或陷于异端耳故欲归而裁之也○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孟子称其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与郷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其介如此冝若无所容矣然其所恶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程子曰不念旧恶此清者之量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或问夷齐之有旧恶何也曰苏氏盖尝言之然无所考未敢以为必然也苏氏曰夷齐之事远矣传失其辞意其出也父子之闲有闲言焉若申生之事与不若是又何恶之可念哉○问云云曰此与不迁怒相似其所恶者因其人之可恶恶之而所恶不在我及其能改又只见他善处圣贤之心皆是如此○南轩曰以夷齐平日之节观之疑其狭隘而不容矣今夫子乃称之如此何其宏裕也盖其所为亦安夫天理之所当然而其胸中休休然初无一豪介于其间也若有一豪介于其间则是私意之所执而岂夷齐之心哉味夫子此言庶几可以识之矣怨是用希者已无所怨于人而人亦无所怨于已也○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酰焉乞诸其邻而与之酰呼西反○微生姓高名鲁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来乞时其家无有故乞诸邻家以与之夫子言此讥其曲意徇物掠美市恩不得为直也○程子曰微生高所枉虽小害直为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曰直圣人观人于其一介之取予而千驷万锺从可知焉故以微事断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谨也○或问微生高乞酰之说或有谓直非中庸之行微生之事夫子盖美之者然乎曰为是说者新则新矣然即其言以观之有以知其无正大之情也夫酰非难得之物或乞于我而我无之则直荅以无而已彼将去而求之他人岂患其不得哉设有急难之用而不知可得之处则告之可也求之不得则往助其求可也今微生之乞诸邻也必不告以求之之意其与之也必不告以得之之所其掠美行私左右异态如此夫子尚可美之云哉善乎沂国王文正公之言曰恩欲已出怨将谁当至哉斯言其亦异乎微生之用心矣且直之为言自古圣贤未有以为非美德者特恶其过而失于狡讦而已今槩以直为非中庸之行吾不知其何所取而为斯言邪然则斯人之所谓中庸者乃胡广之中庸非子思之中庸必矣问张子韶说乞酰不是不直曰此无他只是要人回互委曲以为直耳此郷愿之渐不可不谨○南轩曰顺理之谓直计较作为有纎豪之枉则害于直矣故夫子举此以明直之理○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足将树反○足过也程子曰左丘明古之闻人也谢氏曰二者之可耻有甚于穿窬也左丘明耻之其所养可知矣夫子自言兵亦耻之盖窃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学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或问左丘明非传春秋者邪曰未可知也啖赵陆氏辨之于纂例详矣先友邓著作考之氏姓书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传春秋者乃左氏耳邓名世字元亚云○足是加添之意能㳟则礼已尽矣若又去上面添些便是私欲○巧言令色足㳟与匿怨皆不诚实者也人而不诚实何所不至所以可耻与上文乞酰之义相似○南轩曰正是教人习以为常而未知为耻惟君子学以为已不忍须臾自欺故以为耻焉观此则丘明为人诚实可知言已亦耻之以明丘明所耻之为得又可以味圣人与人为善其辞气温厚如此○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盍音合○盍何不也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衣去声○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坏也憾恨也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伐夸也善谓有能施亦张大之意劳谓有功易曰劳而不伐是也或曰劳劳事也劳事非已所欲故亦不欲施之于人亦通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老者养之以安朋友与之以信少者怀之以恩一说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怀之怀我也亦通○程子曰夫子安仁颜渊不违仁子路求仁又曰子路颜渊孔子之志皆与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尔又曰子路勇于义者观其志岂可以势利拘之哉亚于浴沂者也颜子不自私已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其志可谓大矣然未免出于有意也至于夫子则如天地之化工付与万物而已不劳焉此圣人之所为也今夫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由于马圣人之化亦犹是也先观二子之言后观圣人之言分明天地气象凡看论语非但欲理会文字须要识得圣贤气象○南轩曰人之不仁病于有已故虽衣服车马之间此意未尝不存焉子路盖欲先去其私于车马之间者其志可谓笃而用工亦实矣至于颜子则几于廓然大公而无物我之间矣然犹所谓诚之者人之道也至于孔子则纯乎天矣物各付物止于其分而无不得焉此诚者天之道也然而学者有志于求仁则子路之事亦不可忽要当如此用力然后颜子之事可以驯致若慕高远而忽卑近则亦妄意躐等终身无所成就而已耳○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已矣乎者恐其终不得见而叹之也内自讼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过而能自知者鲜矣知过而能内自讼者为尤鲜能内自讼则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终不得见而叹之其警学者深矣○南轩曰人惟安于所偏而狃于所习是以鲜能见其过就或觉其为过不能自讼又从而文之者多矣内自讼则无一豪盖覆之意其于从义进德也孰御○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焉如字属上句好去声○十室小邑也忠信如圣人生质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尝不好学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质易得至道难闻学之至则可以为圣人不学则不免为郷人而已可不勉哉○胡氏曰十室之邑尚有忠信如孔子者况以天下之大万民之众千岁之远其可以学而入圣者冝亦多矣然自孟子以至于今读书学问者不绝于世而求如曽闵者不能以一二数则以不知孔子所好之学而好之耳
  雍也第六凡二十九章篇内第十四章以前大意与前篇同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南面者人君听治之位言仲弓宽洪简重有人君之度也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子桑伯子鲁人胡氏以为疑即庄周所称子桑戸者是也仲弓以夫子许已南面故问伯子如何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简者不烦之谓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大音泰○言自处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则事不烦而民不扰所以为可若先自处以简则中无主而自治踈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大简而无法度之可守乎家语记伯子不衣冠而处夫子讥其欲同人道于牛马然则伯子盖大简者而仲弓疑夫子之过许与子曰雍之言然仲弓盖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所言之理有默契焉者哉夫子然之○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简虽可取而未尽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而简则为踈略可谓得其旨矣又曰居敬则心中无物故所行自简居简则先有心于简而多一简字矣故曰大简○或问居敬居简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则心不放逸而义理著明故其所以见于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无烦扰之患若处身者既务于简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简为事则是义理准则既不素明于内而纪纲法度又无所持循于外大简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矣○南轩曰主一之谓敬敬则专而不杂序而不乱常而不迫其行自然简也若夫居简则是以简之一字横在胸中反害于敬而失行简之本矣○敬简堂记曰心宰万物而敬者心之道所以生也生则万理森然而万事之纲緫摄于此凡至乎吾前者吾则因其然而酬酢之故动虽微而吾固经纬乎事之先事虽大而吾处之若起居饮食之常虽杂然并陈而釐分缕析条理不紊无他其纲维既立如鉴之形物各正其分而不与之俱往也此所谓敬而行简者与○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好去声亡与无同○迁移也贰复也怒于甲者不移于乙过于前者不复于后颜子克已之功至于如此可谓真好学矣短命者颜子三十二而卒也既云今也则亡又言未闻好学者盖深惜之又以见真好学者之难得也○程子曰颜子之怒在物不在已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贰过也又曰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者也不在血气则不迁若舜之诛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与焉如鉴之照物妍媸在彼随物应之而已何迁之有又曰如颜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只是微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张子曰慊于已者不使萌于再或曰诗书六艺七十子非不习而通也而夫子独称颜渊为好学颜子之所好果何学欤程子曰学以至乎圣人之道也学之道奈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焉若颜子之非礼勿视听言动不迁怒贰过者则其好之笃而学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于圣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今人乃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所以为学者不过记诵文辞之闻其亦异乎颜子之学矣○或问韩子不贰过之说如何曰愚尝闻之师矣曰颜子之不贰者念虑小差随即冰释不复形于心术之闲也若如韩子之言则心常有过直遏闭之使不形于事尔亦何足以为颜子乎盖其所论过字则是而所以为不贰者则非学者不可以不审而别之也○颜子到这里直是浑然更无些子渣滓不迁怒如鉴悬水止不贰过如冰解冻释如三月不违又是已前事到这里已自浑沦都是天理○问云云曰此是颜子好学之效验如此却不是只学此二事颜子学处专在非礼勿视听言动上至此纯熟乃能如此○问张子谓颜子不贰过是慊于已者不使萌于再夫子只说知之未尝复行不是说其过不再萌于心某疑张子之言尤更精密至于程子说更不萌作则兼说行字矣先生曰萌作只是萌动盖孔子直恁大纲说至程子张子又要人理会得分晓故复说到精极处○明诸心知所往穷理之事也力行求至践履之事也○南轩曰怒之所以迁者以起怒于已故也起怒于已故溢于气徴于色发于辞横于胸中而不能化移于他物而莫之止就有能知怒之不当迁者方其怒甲也而视乙其辞气终未能以遽化是皆起怒于已故耳君子非无怒也怒其逆于理而已理之所在如鉴付形各适其可已何与乎然则奚迁之有过之所以贰者以其所以为过之根不除也人毎患不见其过就能见其过而遏止之其心一或有懈则其端复乘闲而萌矣君子非无过也隐微之间有所小慊则谓之过惟其涵养纯熟天理昭融于过之所末形未尝不知消而去之如日之销冰无复馀迹然则奚贰之有是二者盖克已复礼之功也如是而后谓之好学则孔门之所谓学者盖可知矣有志于道者其可不以是为标的乎○黄氏曰颜子不迁不贰盖其存养之心省察之明克治之力持守之坚故其未怒之初鉴空衡平既怒之后冰消雾释方过之萌瑕顈莫逃既知之后根株悉拔此其所以为好学而集注以为克已之功也○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釡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使为并去声○子华公西赤也使为孔子使也釜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衣去声○乘肥马衣轻裘言其富也急穷迫也周者补不足继者续有馀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原思孔子弟子名宪孔子为鲁司冦时以思为宰粟宰之禄也九百不言其量不可考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毋禁止辞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言常禄不当辞有馀自可推之以周贫乏盖邻里乡党有相周之义○程子曰夫子之使子华子华之为夫子使义也而冉子乃为之请圣人宽容不欲直拒人故与之少所以示不当与也请益而与之亦少所以示不当益也求未达而自与之多则已过矣故夫子非之盖赤苟至乏则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请矣原宪为宰则有常禄思辞其多故又教以分诸邻里之贫者盖亦莫非义也张子曰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矣○南轩曰圣人于子华谓周急不继富于原宪谓毋以与尔邻里乡党盖取与辞受莫不有其则焉天之理也圣人从容而不过贤者审处而不违若以私意加焉则失其权度或与其所不当与虽贤于吝然未免为伤惠或辞其所不当辞虽贤于贪亦未免为有害于廉矣○黄氏曰冉子之与粟不害其为惠原宪之辞粟不害其为廉自常人观之皆善行也圣人处事如化工生物洪纎高下各适其冝又岂但可见其用财而已哉○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犂利之反骍息营反舍上声○犂杂文骍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骍角角周正中牺牲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虽不用神必不舍也仲弓父贱而行恶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恶不能废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贤自当见用于世也然此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范氏曰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鲧为父而有禹古之圣贤不系于世类尚矣子能改父之过变恶以为美则可谓孝矣○或问云云程子欲去曰字盖嫌于与其子言而斥其父之恶而欲用子产子贱之例故尔苏氏谓此其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此说得之盖以论语考之其叹颜渊未见其止乃渊死后之言此其例也○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三月言其久仁者心之徳心不违仁者无私欲而有其德也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久也○程子曰三月天道小变之节言其久也过此则圣人矣不违仁只是无纎豪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尹氏曰此颜子于圣人未逹一间者也若圣人则浑然无闲断矣张子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或问仁人心也则心与仁冝一矣而又曰心不违仁则此心之与仁又若二焉者何也曰孟子之言非以仁训心也盖以仁为心之德也人有是心则有是德矣然私欲乱之则或有是心而不能有是德此众人之心所以毎至于违仁也克已复礼私欲不萌则那是心而是德存焉此颜子之心所以不违于仁也故所谓违仁者非有两物而相去也所谓不违者非有两物而相依也深体而默识于言意之表则庶乎其得之矣曰其以三月期何也曰颜子之于仁熟矣然以其犹有待于不违而后一也是以至于逾时之久而或不能无念虑之差焉然其复不远则其心之本然者又未尝有所失也向使假之年大而化之则其心与仁无待于不违而常一岂复可以三月期哉张子内外宾主之辨盖曰不违者仁在内而我为主也日月至仁仁在外而我客也诚知此辨则其不客于客而求为主于内必矣故曰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也其曰过此几非在我者则岂以用功至此而极矣过此以往则必德盛仁熟而自至而非吾力之所能与也与○又程子曰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气味意象迥然别惟潜心默识玩索久之庶几自得朱子曰非其身亲而实有之亦岂能发明至此邪仁与心本是一物才被私欲一隔便与仁相违却成二物若私欲既无则心与仁不相离便合成一物○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明被尘一蔽便不明尘垢去则镜明矣颜子是三月之久无尘垢馀日皆暗亦不可知○三月只是言久耳非谓三月后必违也○如不贰过过便是违仁问不知其仁注云云曰不是三月以后一向差去但其于这道理久后须略间断若无些子闲断便全是天理便是圣人○颜子一似主人常在家里三月而后或有出去时节便会回归其馀是宾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在内之日多即是主在内之日少即是客此即内外宾主之辨○问张子云云曰学者只要勉勉循循而不能已才能如此后面虽不大段著力而自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谓过三月不违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已真是著力不得又曰几非在我如易传中说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之意○问回心三月不违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是仁对曰心是知觉底仁是理先生曰耳无有不聦目无有不明心无有不仁然耳有时不聦目有时不明心有时不仁问莫是即与理合而为一否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动便不仁○三月不违之违如白中之黑日月至焉之至犹黑中之白○南轩曰人具生道以生其心未有不仁者也一豪私欲萌于中则违仁矣惟不远而复者私欲不萌故其仁无时而不存焉三月言其久而熟也而不违焉未若圣人之浑然无闲也日月至焉与三月不违者固亦异矣然非见道明而用力坚亦未易日月至也由是而不已焉则亦可驯致矣○黄氏曰心不违仁则心与仁二仁人心也则心与仁一二说不同而集注乃合而言之其义精矣或曰张子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故心之为义有专指知觉而言者心不违仁是也有合性与知觉而言者仁人心是也张子言内外宾主或问以为日月至焉仁在外三月不违仁在内或曰仁非有内外也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言仁之理如至安之宅譬之三月不违则心为主在仁之内如身为主而在宅之内也日月至焉则心为宾在仁之外如身为宾而在宅之外也此两义者与集注少异姑存之以备参致○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与平声○从政谓为大夫果有决断达通事理艺多才能○程子曰季康子问三子之才可以从政乎夫子荅以各有所长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费音秘为去声汶音问○闵子骞孔子弟子名损费季氏邑汶水名在齐南鲁北境上闵子不欲臣季氏令使者善为已辞言若再来召我则当去之齐○程子曰仲尼之门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闵子曽子数人而已谢氏曰学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乐道而忘人之势况闵子得圣人为之依归彼其视季氏不义之富贵不啻犬彘又从而臣之岂其心哉在圣人则有不然者盖居乱邦见恶人在圣人则可自圣人以下刚则必取祸柔则必取辱闵子岂不能早见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为季氏附益夫岂其本心哉盖既无先见之知又无克乱之才故也然则闵子其贤乎○或问谢氏之说粗厉威奋若不近圣贤气象者而吾独有取焉亦足以立懦夫之志而已○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伯牛孔子弟子姓冉名耕有疾先儒以为癞也牖南牖也礼病者居北牖下君视之则迁于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面视已时伯牛家以此礼尊孔子孔子不敢当故不入其室而自牖执其手盖与之永诀也命谓天命言此人不应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或问命者何如曰有生之初气质之禀盖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谓莫之致而至者也○南轩曰如颜子伯牛之死乃可谓之命盖其修身尽道以至于所为谨疾者亦无有憾也而止于是焉则曰命也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则是有所启而至而非天命之正矣○侯氏曰伯牛以德行称亚于颜闵故其将死也夫子尤痛惜之○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食音嗣乐音洛○箪竹器食饭也瓢瓠也颜子之贫如此而处之泰然不以害其乐故夫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叹美之○程子曰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毎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愚案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为之说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之诲以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矣○或问颜乐之说程子荅鲜于侁之问其意何也曰程子盖曰颜子之心无少私欲天理浑然是以日用动静之间从容自得而无适不乐不待以道为可乐然后乐也○问学者看文字如何对曰方思量颜子乐处先生曰不用思量他只是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然后见得天理分明日用闲义理纯熟不被人欲来苦楚自恁地快活而今只去博文约礼便自见得若只索之于杳冥无朕之际何益只要著实用工○问颜子乐处曰未到他地位如何便能知得他乐处且要得就他实下工夫处便下梢亦须会到他乐时节○颜子胸中自有乐地虽贫窭不以累其心不是将那不以贫窭累心底做乐明道曰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曲肱饮水亦在其中矣○问伊川所谓其字当玩味是如何曰是原有此乐○问濂溪教程子㝷孔颜乐处如何曰先贤到乐处已自成就向上了非初学所能求况今师非濂溪友非二程不如且就圣贤著实用工处求之如克己复礼致谨于视听言动之闲久久自当纯熟充达向上去○孔颜虽同此乐然颜子未免有意○问云云不要去孔颜身上问只去自家身上讨○问程子使颜子以道为乐则非颜子周子颜子章又却似言以道为乐先生曰颜子之乐非是自家有这道至富至贵只管把来玩弄后乐见得这道理后自是乐故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问云云曰程子之言但谓圣贤之心与道为一故无适而不乐若以道为一物而乐之则心与道二非所以为颜子耳若某人之云乃老佛绪馀非程子本意○又问伊川云云曰如何又曰乐道之言不失只是说得不精切故如此告之今便以为无道可乐却走作了如问邹侍𭅺引此谓今日始见伊川面已入禅去曰然○曽点之乐是见得如此颜子之乐是工夫到那里○南轩曰此不可以想像求也惟用力于克己则庶几其得之耳○黄氏曰集注或问二说不同何也曰博文约礼颜子所以用其力于前天理浑然颜子所以收其功于后博文则知之明约礼则守之固凡事物当然之理既无不洞晓而穷通得丧与凡可忧可喜之事举不足以累其心此其所以无少私欲天理浑然盖有不期乐而乐者矣○案庄子孔子谓颜回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颜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𠭇足以给𫗴粥郭内之田十𠭇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得也又曰曽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曵縰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 案颜曽二子乐道安贫大抵相似○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说音悦女音汝○力不足者欲进而不能画者能进而不欲谓之画者如画地以自限也○胡氏曰夫称颜回不改其乐冉求闻之故有是言然使求悦夫子之道诚如口之悦刍豢则必将尽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画而不进则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于艺也○南轩曰为仁未有力不足者故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焉今冉求患力之不足非力不足也乃自画耳所谓中道而废者也士之学圣人不幸而死则已矣此则可言力不足也不然而或止焉则皆为自画耳画者非有以止之而自不肯前也○愚案此章乃求也受病之源惟不能自强以进学故义利取舍之分不明而苟以从人无正救之益而有顺从之失也○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儒学者之称程子曰君子儒为已小人儒为人○谢氏曰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之间而已然所谓利者岂必殖货财之谓以私灭公适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学虽有馀然意其远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语之以此○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反○武城鲁下邑澹台姓灭明名字子羽径路之小而捷者公事如饮射读法之类不由径则动必以正而无见小欲速之意可知非公事不见邑宰则其有以自守而无枉己徇人之私可见矣○杨氏曰为政以人才为先故孔子以得人为问如灭明者观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见矣后世有不由径者人必以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为简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愚谓持身以灭明为法则无苟贱之羞取人以子游为法则无邪媚之惑○衍义曰子游以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至其室而知澹台之贤盖二者虽若细行因而推之行且不由径其行已也肯枉道而欲速乎非公事且不至其室其事上也肯阿意而求恱乎子游以一邑宰其取人犹若是等而上之宰相为天子择百僚人主为天下择宰相必以是观焉可也○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殿去声○孟之反鲁大夫名侧胡氏曰反即庄周所称孟子反者是也伐夸功也奔败走也军后曰殿䇿鞕也战败而还以后为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其功也事在哀公十一年○谢氏曰人能操无欲上人之心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已夸人者皆无足道矣然不知学者欲上人之心无时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为法矣○南轩曰为学之害矜伐居多圣人取孟之反所以教门人也○子曰不有祝𬶍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𬶍徒河反○祝宗庙之官𬶍卫大夫字子鱼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言衰世好谀悦色非此难免盖伤之也○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言人不能出不由戸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叹之之辞○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戸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远人人自远尔○或问云云曰何莫由犹何莫学夫诗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则世之悖理犯义而不由于道者为不少矣又何说以解之邪○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书多闲习事而诚或不足也彬彬犹班班物相杂而适均之貌言学者当损有馀补不足至于成徳则不期然而然矣○杨氏曰文质不可以相胜然质之胜文犹之甘可以受和白可以受采也文胜而至于灭质则其本亡矣虽有文将安施乎然则与其史也宁野○南轩曰以二者论之若未得中而有所偏胜与其失而为府史无亦宁为野人之野乎○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程子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好去声乐音洛○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乐之者有所得而乐之也○张敬夫曰譬之五谷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乐者嗜之而饱者也知而不能好则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于乐则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学者所以自强而不息者与○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以上之上上声语去声○语告也言教人者当随其高下而告语之则其言易入而无躐等之弊也○南轩曰圣人之道精粗虽无二致但其施教则必因其材而笃焉盖中人以下之质骤而语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将妄意躐等而有不切于身之弊亦终于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语之是乃所以使之切问近思而渐进于高远也○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知远皆去声○民亦人也获谓得也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冝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先其事之所难而后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必因樊迟之失而告之○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远可谓知矣又曰先难克己也以所难为先而不计所获仁也吕氏曰当务为急不求所难知力行所知不惮所难为○或曰问仁而告之以先难后获何也曰为是事者必有是效亦天理之自然也然或先计其效而后为其事则其事虽公而意则私虽有成功亦利仁之事而已若夫仁者则先为其事而不计其效知循天理之自然而无欲利之私心也董子所谓仁人者正其𧨏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谓此耳然正𧨏未尝不利明道岂必无功但不从夫功利者而为之耳○民者人也义者冝也如诗之所谓民之秉彝即人之义也此则人之所冝为者不可不务也此而不务而反求之幽冥不可测识之闲而欲避祸以求福此岂谓之知哉○问有一豪计功之心便是私欲曰是○获有期望之意学者之于仁工夫最难但先为人所难为不必有期望之心可也○先难后获只是合做事便自做将去更无下面一截才有计获之心便不是了大抵学者为其所不得不为者至于人欲尽而天理全则仁在是矣若先有个云我欲以此去为仁便是先获也○南轩曰难莫难于克已勉为其难不计其获循循不已久自有所至若先有蕲获之意则固已自累其心而有害于天理矣旡妄之六二不耕获不菑畬而象曰未富也盖此意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或问鬼神者非祀典之正邪则圣人使人敬之何也以为祀典之正邪则又使人远之何也曰圣人所谓鬼神无不正也远者以其处幽故严之而不渎耳若非其正则圣人岂复谓之鬼神哉在上则明礼以正之在下则专义以绝之固不使人敬而远之亦不使人亵而慢之也○问敬鬼神而远之如天地山川之神与夫祖先此固当敬至如世间一种泛然鬼神亦当敬否曰所谓敬鬼神是敬正当底鬼神敬而远之是不可䙝渎不可媚如卜筮用龟此亦不免如臧文仲山节藻棁以藏之便是媚便是不知○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夀知去声乐上二字并五教反下一字音洛○乐喜好也知者逹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乐夀以效言也动而不括故乐静而有常故夀○程子曰非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知者动然他见得许多道理分明只是行其所无事其理甚简虽动而未尝不静仁者静然其见得天下万事万理皆在吾心无不相关虽静而未尝不动动不是劳攘纷扰静不是块然死守这与樊迟问仁知章相连自有互相发明处○问仁者乐山是就成德上说先难后获是就初学上说曰也只一般只有个生熟圣贤是已熟底学者学者是未熟底圣贤○仁者一身浑然全是天理故静而乐山且夀夀是悠久之意知者周流事物之闲故动而乐水且乐乐是处置得当理而不扰之意若以配阴阳则仁配春主发生故配阳动知配冬主伏藏故配阴静又各互为其根不可一定求之也此在学者默而识之○或问知者动仁者静如太极图说则知为静仁为动如何曰这道理直看一様横看一様子贡说学不厌为智教不倦为仁子思却言成己为仁成物为智仁固有安静意思然施行却有运用之意智是潜伏渊深底道理至发出却有运用然至于运用各当其理而不可易处又不专于动○南轩曰动静者仁知之体乐水乐山言其体则然也动则乐静则寿行所无事不其乐乎常永贞固不其寿乎虽然知之体动而理各有安静固在其中矣仁之体静而周流不息动亦在其中矣动静交见体用一源非深体者莫能识也○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孔子之时齐俗急功利喜夸诈乃霸政之馀习鲁则重礼教崇信义犹有先王之遗风焉但人亡政息不能无废坠尔道则先王之道也言二国之政俗有美恶故其变而之道有难易○程子曰夫子之时齐彊鲁弱孰不以为齐胜鲁也然鲁犹存周公之法制齐由威公之霸为从简尚功之治太公之遗法变易尽矣故一变乃能至鲁鲁则修举废坠而已一变则至于先王之道也愚谓二国之俗唯夫子为能变之而不得试然因其言以考之则其施为缓急之序亦略可见矣○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觚棱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简皆器之有棱者也不觚者盖当时失其制而不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为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范氏曰人而不仁则非人国而不治则非国矣○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刘聘君曰有仁之仁当作人今从之从谓随之于井而救之也宰我信道不笃而忧为仁之陷害故有此问逝谓使之往救陷谓陷之于井欺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谓昧之以理之所无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从之于井则不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晓仁者虽切于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应如此之愚也○南轩曰宰我发此问亦不可不谓之切问也谓仁者惟知求仁而患难有所不恤也夫子之所以告之者理则无不尽矣盖其可逝可欺者恻隐之形不逆诈不亿不信也而其不可陷不可罔者理不可昧故也于是可以究仁者之心也○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约要也畔背也君子学欲其博故于文无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动必以礼如此则可以不背于道矣○程子曰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博学矣又能守礼而由于规矩则亦可以不畔道矣○博文约礼者之初须作两般理会而各尽其力则久之见得功效却能交相为助而打成一片若合下便要两相倚靠互相推托则彼此担阁都不成次第矣然所谓博非泛然考质杂记掇拾异闻以多取胜之谓此又不可不戒○博文而不约之以礼便无归宿处○圣人教人有序未有不先于博者○博学是致知约礼是践履之实圣人之教学者之学不越于二事博文乃道问学之事是欲尽知天下事物之理约礼乃尊德性之事是故常存吾心固有之理○两事须是互相发明约礼工夫深则博文之工夫愈明博文工夫至则约礼之工夫愈密○博文所以验诸事约礼所以体诸身○博文如讲明义理礼乐射御之类一一著去理会若是约则只守一个礼日用闲合礼者便是非礼者便不是○南轩曰博学于文广见闻也约之以礼守规矩也闻见虽多而不能约以规矩则操履不实又岂得不违畔乎故必博文而约礼然后可以弗畔若颜子之博文约礼则又深乎是言盖有轻重也○黄氏曰博是泛然取之以极其广约是反而求之以极其要且如仁字洙泗所言皆不可不讲是博学于文也及其反而求其要则不过存此心而已○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说音恱否方九反○南子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孔子至卫南子诗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而子路以夫子见此淫乱之人为辱故不悦矢誓也所誓辞也如云所不与崔庆者之类否谓不合于理不由其道也厌弃绝也圣人道大德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善我何与焉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鲜上声○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至极也鲜少也言民少此徳今已久矣○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少有此德久矣○南轩曰德合于中庸则至当无以复加矣中者言其理之无过不及者也庸者言其可常而不易也世衰道微民汩于私意以沦胥其常性鲜有此德久矣夫子盖深叹之也○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施去声○博广也仁以理言通乎上下圣以地言则造其极之名也乎者疑而未定之辞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于仁必也圣人能之乎则虽尧舜之圣其心犹有所不足于此也以是求仁愈难而愈远矣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夫音扶○以已及人仁者之心也于此观之可以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闲矣状仁之体莫切于此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譬喻也方术也近取诸身以已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也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已也认得为已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又曰论语言尧舜其犹病诸者二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修已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苟以吾治已足则便不是圣人吕氏曰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高远未知其方孔子教以于已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或问博施济众必也圣乎此言必圣人而后能之乎曰不然此正谓虽圣人亦有所不能耳必也圣乎盖以起下文尧舜病诸之意犹曰必也射乎而后言射之有争也曰仁恕之别何也曰凡已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后施之者仁也以已之欲譬之于人知其必欲此而后施之者恕也此其从容勉强固有浅深之不同然其实皆不出乎常人一念之闲学者亦反求诸已而足矣岂必博施济众务为圣人之所不能者然后得之乎○博施济众是无尽底地头尧舜尽无下手处○仁通上下但克去已私复还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后为仁若必待如此则有终身不得仁者矣○子贡凡三问仁圣人三告之以推已度物想得子贡高明于推已处有所未尽○巳欲立便立人已欲达便达人此仁者之事能近取譬此为仁之方今人便以欲立欲达能近取譬则误矣○问博施济众曰此是仁者事功若把此为仁则只是中天下而立者方能如此便都无人做得○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与我不欲人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一般都是以已及物能取譬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都是一般推已及物曰然○以己之欲立者而立人以已之欲达者而达人以己及物无些私意如尧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以至于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底道理都拥出来又如周礼一书周公所以立下许多条贯皆是广大心中流出○或问此章程子作一统说先生作二段说如何谓分仁恕先生曰某之说即非异于程子盖程子之说如大屋一般某之说如在大屋下分别厅堂房室初无异也○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正指人之本体尽已欲立则思处置他人也立己欲达则思处置他人也达放开眼目推广心胸其气象如此安得不谓仁之本体彼子贡所问是就事上说却不就心上说吕氏云虽博施济众也须自此始某甚喜其说○南轩曰博施济众之义固大特以见夫功用而非所以明仁也圣亦仁之成名非谓仁未及乎此也以仁之为道不当如此求也故夫子既告之以博施济众之大而又语之以仁者公天下之理而无物我之私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仁者之心也欲进乎是其惟近取譬乎近取譬者体之于吾身而推之此恕之道也所以为仁之方也于其方而用力则可以进于仁焉知能近取譬为仁之方则知以博施济众言仁者其亦泛而无统矣















  论语集编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四     宋 真徳秀 撰述而第七此篇多记圣人谦巳诲人之辞及其容貎行事之实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述传旧而已作则创始也故作非圣人不能而述则贤者可及窃比尊之之辞我亲之之辞老彭商贤大夫见大戴礼盖信古而传述者也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皆传先王之旧而未尝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当作者之圣而亦不敢显然自附于古之贤人盖其德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辞之谦也然当是时作者略备夫子盖集群圣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虽述而功则倍于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识音志又如字○识记也默识谓不言而存诸心也一说识知也不言而心解也前说近是何有于我言何者能有于我也三者已非圣人之极致而犹不敢当则谦而又谦之辞也○南轩曰默而识之言不假言说默识夫理之所当然也在己则学不厌施诸人则诲不倦成已成物之无息也○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尹氏曰德必修而后成学必讲而后明见善能徙改过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圣人犹忧况学者乎○讲学自是讲学修德自是修德如致知格物是讲学诚意正心修身是修德博学审问谨思明辨是讲学笃行是修德○问德之不修曰如有害人之心便是仁之不修有穿窬之心便是义之不修○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燕居闲暇无事之时○杨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圣人处也为申申字说不尽故更著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时不怠惰放肆必太严厉严厉时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时亦著此四字不得惟圣人便自有中和之气○南轩曰圣人声气容色之所形盛德之至不勉而中也○黄氏曰记此语者足以见圣人浑然天理与时偕行一弛一张皆有当然之则初岂有心为之哉○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复扶又反○孔子盛时志欲行周公之道而梦𥧌之间如或见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则无复是心而亦无复是梦矣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程子曰孔子盛时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则志虑衰而不可以有为矣盖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而行道者身老则衰也○或问孔子不梦周公之说程子以为初实未尝梦也如何孔子自言不梦之久明其前固尝梦之矣程子之意盖嫌于因思而梦者故为此说其义则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子曰志于道志者心之所之之谓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则所适者正而无他岐之惑矣据于德据者执守之意德者得也得其道于心而不失之谓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依于仁依者不违之谓仁则私欲尽而心德之全也功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养之熟而非天理之流行矣游于艺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目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馀而心亦无所放矣○此章言人之为学当如是也盖学莫先于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德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德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养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焉则本末兼该内外交养日用之闲无少闲隙而涵泳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志于道方有志焉据于德一言一行之谨亦是德依于仁仁是众善緫会处○德者得之于身也既得之守不定亦会失又须是执守方得○志谓至诚恳恻念念不忘道者日用自然之理○德者吾之所自有非自外而得也退之云德足乎已无待于外说得也好○这段先要就道上理会这是个生死路头如得此路是了只笃意讲学念念不忘处已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讲论也在是思索也在是若是把捉不定一出一入或东或西以夫子至圣犹且从志学上始今要做工夫须看圣人志于学处是如何这处见得定定后亦有下工夫处据于德德者得也便是我自得底不是徒知得若徒知得不能得之于已似说别人底于我何干预如事亲能孝便是我得这孝事君能忠便是我得这忠说到德便是成就这道方有可据处但据于德固是有得于心然亦恐怕有走作时节其所存主处须是依于仁到游艺虽若非所急然亦少不得所以助其存主也○志于道方是要去做事亲欲尽其孝事兄欲尽其弟至于据于德则事亲能尽其孝事兄能尽其弟已有可据底地位依于仁则自朝至暮此心无不在这里连许多德緫摄贯串都括了然艺亦不可不去理会如礼乐射御书数一件理会不得此心便觉滞碍惟是一一去理会这道理脉络方始一一流通又却养得这个道理以此知大则道无不包小则道无不入小大精粗都无渗漏都是做工夫处故曰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仁者人之本心也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舍之之意如君子无终食之闲违仁是也○艺是小学工夫若论先后则艺为先而三者为后若论本末则三者其本而艺其末文中子说志道据德依仁然后艺可游此说说得自好○志道至依仁一节密似一节志于道则心心念念惟在人伦日用之所当行者决不向利欲边去其志定矣据于德如孝亲弟长等事皆吾之所自得而行之者虑有照管不到时节当据守之而勿失则吾之所得者实矣依于仁则全其本心之德而不闲于人欲之私生生之体自流行不息工夫至此亦云熟矣此三节自立脚大纲以至工夫精密如此游于艺是行有馀力则以学文之意未知是否先生曰然○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修脯也十脡为束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修其至薄者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往教之理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启谓开其意发谓达其辞物之有四隅者举一可知其三反者还以相证之意复再告也上章已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因并记此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也○程子曰愤悱诚意之见于色辞者也待其诚至而后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复告尔又曰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之不能坚固待其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或问反之为还以相证何也曰如易所谓原始反终者也南轩曰此圣人教人之法也学贵于思思而后有得愤悱者思虑积久郁而未畅诚意恳切形于外也愤则见于颜色悱则发于辞气于是而启其端发其蔽则庶几听之之专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以举一隅耳待其以三隅反而后复之此古之教者所以为从容而使人继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则必未能恱吾言而推类者苟遽以复之则亦于彼无力矣○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临丧哀不能甘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哭谓吊哭一日之内馀哀未忘自不能歌也○谢氏曰学者于此二者可见圣人情性之正也能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南轩曰临丧则哀食何由饱哭者哀之至歌者乐之著二者不容相袭学者法圣人而勉之亦足以养忠厚之心也○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舎上声夫音扶○尹氏曰用舎无与于已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颜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朱氏曰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此八字极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则无可行舎之则无可藏唯孔颜先有此事业在已分内若用之则见成将出来舎之则藏了他人岂有是哉故下文云唯我与尔有是夫有是二字当如此看○问命不足道也曰如常人用之则行乃所愿舎之则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圣人无不得已底意思圣人用我便行舎我便藏无不奈何底意思何须得更言命○圣人说命只是为中人以下说如道之将行将废圣人欲晓子服景伯故以命言○只看义理如何都不问𨙻命虽使前面做得去若义去不得也只不做若中人之情则见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命若使前面做得定不肯已所谓无可奈何而安之者命也此固贤于世之贪冒无知者矣然实未能无求之之心也圣人更不问命只看义如何贫富贵贱惟义所在所谓安于所遇也如颜子之安于陋巷他𨙻曾计较命如何○南轩曰用之则行舎之则藏龙德正中随时隐见者也盖君子所性大行不加穷居不损道固自若也因时用舎而有行藏耳惟颜子几于化故足以当此○南轩初本云其行也岂有意于行之其舎也岂有意于藏之朱子曰圣人固无意必然亦谓无私意期必之心耳若其救时拯物之意皇皇不舎岂可谓无意于行哉至于舎之而藏则虽非其所欲谓舎之而犹无意于藏则亦过矣若果如此则是孔颜之心汉然无情于应物推而后行曵而后往如老佛之为也圣人与异端不同处正在于此不可不察也程子于此但言用舎无与于已行藏安于所遇详味其言中正微密不为矫激过高之说而语意卓然皆不可及其所由来者远矣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自负其勇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已同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暴虎徒搏冯河徒渉惧谓敬其事成谓成其谋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谢氏曰圣人于行藏之闲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若有欲心则不用而求行舎之而不藏矣是以惟颜子为可以与于此子路虽非有欲心者然未能无固必也至以行三军为问则其论益卑矣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谋无成不惧必败小事尚然而况于行三军乎○南轩曰夫子路自负其勇不避祸害故夫子因其病而救之以为犯难而轻死非君子所贵盖死或至于伤勇故也临事而惧戒谨于事始则所以为备者周矣好谋者或失于寡㫁好谋而成则思虑审而其发也必中矣敬戒周密如此此乃行三军之道也若徒以暴虎冯河为勇则将至于轻犯祸害岂君子之所贵乎○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好去声○执鞭贱者之事设言富若可求则虽身为贱役以求之亦所不辞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苏氏曰圣人未尝有意于求富也岂问其可不可哉为此语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尔杨氏曰君子非恶富贵而不求以其在天无可求之道也○南轩曰夫子谓富不可求非特谓命有定而不可强也正以于义不可故耳又曰所安者义而命有所不必言者矣○子之所慎齐战疾齐侧皆反○齐之为言齐也将祭而齐其思虑之不齐者以交于神明也诚之至与不至神之飨与不飨皆决于此战则众之死生国之存亡系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谨也尹氏曰夫子无所不谨弟子记其大者耳○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史记三月上有学之二字不知肉味盖心一于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舜之作乐至于如此之美则有以极其情文之备而不觉其叹息之深也盖非圣人不足以及此 范氏曰韶尽美又尽善乐之无以加此也故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而叹美之如此诚之至感之深也○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为去声○为犹助也卫君出公辄也灵公逐其世子蒯聩公薨而国人立蒯聩之子辄于是晋纳蒯聩而辄拒之时孔子居卫卫人以蒯聩得罪于父而辄嫡孙当立故冉有疑而问之诺应辞也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将死遗命立叔齐父卒叔齐逊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其后武王伐纣夷齐扣马而谏武王灭商夷齐耻食周粟去隐于首阳山遂饿而死怨犹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贡不斥卫君而以夷齐为问夫子告之如此则其不为卫君可知矣盖伯夷以父命为尊叔齐以天伦为重其逊国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则视弃其国犹敝屣尔何怨之有若卫辄之据国拒父而唯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语明矣○程子曰伯夷叔逊国而逃谏伐而饿终无怨悔夫子以为贤故知其不与辄也○论子贡问卫君事曰若使子贡当时往问辄事不唯夫子未必荅便荅亦不能尽若一问便止亦未见分明再问怨乎便见得子贡善问才说道求仁得仁又何怨便见得夷齐兄弟所处无非天伦蒯辄父子所向无非人欲二者相去天渊矣○问子贡欲知卫君何故问夷齐怨不怨曰一是兄弟逊国一是父子争国此是彼非可知○孔子论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司马子长作伯夷传但见得伯夷满身是怨苏子由伯夷论却好○案苏氏曰伯夷叔齐之出也父子之闲必有闲言焉而能脱身以远于乱安于丧亡不以旧恶为怨故凡言伯夷之不怨以让国言之也○问苏氏遗言之说果何据乎先生曰伯夷既长且贤其父无故舎之而立叔齐此必有故故苏氏疑之观子贡问怨乎之义似或有此意然圣贤之心志于求仁便有甚死仇也消融了何怨之有○南轩曰叔齐之让伯夷以为伯夷之长当立无兄弟之义何以为国乎伯夷之不受国以为叔齐之立父命也无父子之义而何以为国乎二人者宁去国而存此矣卫辄之事国人以为蒯聩既得罪于先君而出奔而辄受先君之命宗国不可以无主则立辄而拒蒯聩可也曾不思蒯聩父也辄子也父子之义先亡矣国其可一日立乎在辄之分宁委国而全其父子可也故子贡以夷齐之事为问方是时夫子在卫辄立之事盖难言也赐也微其辞以测圣人之□可谓善为辞者矣中有所悔恨皆谓之怨其谓怨乎者谓二子者委国而去独不顾其宗国而有所不足于中乎夫子告子贡以求仁而得仁谓二人者求夫天理之安而已夫岂利害之计乎明乎此而后知古人所以处身谋国之冝矣○子曰饭䟽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饭符晚反食音嗣乐音洛枕去声○饭食之也䟽食麤饭也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程子曰非乐䟽食饮水也虽䟽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不义之富贵视之轻如浮云然又曰须知所乐者何事○或问云云曰圣人之心无时不乐如元气流行于天地之闲无一处之不到无一时之或息也岂以贫富贵贱之异有所轻重于其闲哉夫子言此盖即当时所处以明其乐之未尝不在乎此而无所慕于彼耳且曰亦在其中则与颜子之不改者又有闲矣必曰不义而得富贵视如浮云则是以义得之者视之亦无以异于䟽食饮水而其乐无以加耳记此者列以继卫君之事其亦不无意乎○南轩曰崇高莫大乎富贵非可以浮云视惟其非义则如浮云耳苟如所当得圣贤固亦居之特所乐不存也○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刘聘君见元城刘忠定公自言尝读他论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声相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也愚案此章之言史记作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已几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盖圣人深见易道之无穷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学而又不可以易而学也○所谓太过如当潜不潜当见不见当飞不飞皆过也○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雅常也执守也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徒诵说而已也○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于如此若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要在默而识之也谢氏曰此因学易之语而类记之○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舒渉反○叶公楚叶县尹沈诸梁字子高僭称公也叶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问而问者故子路不对抑亦以圣人之德实有未易名言与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未得则发愤而忘食已得则乐之而忘忧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孽孽而不知年数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学之笃耳然深味之则见其全体至极纯亦不已之妙有非圣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类如此学者冝致思焉○为学须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且如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甚么精神是甚么骨力○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声○生而知之者气质清明义理昭著不待学而知也敏速也谓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毎云好学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义理尔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实也○南轩曰好古而又敏求也门人见夫子之圣谓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使果能好古敏以求之则圣人亦岂不可希哉玩味辞气其循循善诱可谓至矣○子不语怪力乱神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谢氏曰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南轩曰圣人一语一默之间莫不有教存焉语怪则乱常语力则妨德语乱则害治语神则惑听故圣人之言未尝及此虽然就四者之中鬼神之情状亦岂不言之乎特明其理使人求之于心若其事则未尝言之也○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从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人者皆我师也○尹氏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则善恶皆我之师进善其有穷乎○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魋徒雷反○桓魋宋司马向魋也出于桓公故又称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赋我以如是之德则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已○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几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圣人作止语默无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晓之与犹示也○程子曰圣人之道犹天然门弟子亲炙而冀及之然后知其高且远也使诚以为不可及则趋向之心不几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独使资质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气高迈者亦不敢躐易而进也吕氏曰圣人体道无隐与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耳读此章因云须要看圣人如何是无行不与二三子处又曰此章众人说得元妙似禅不如程子说稳当○南轩曰道无乎不在圣人其何隐乎所谓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盖视听言动之际无非教也二三子固亦皆具是理若能体之自进而实用力焉则知圣人果无豪发之可隐也在二三子勉之何如耳○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声○程子曰教人以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朱子曰其初须是讲学讲学既明而后修于行所行虽善然更须反之于心无一豪不实处乃是忠信○问文行为先忠信次后之说如何曰世上也自有初问难晓底人便说忠信与说未得且教读渐渐压伏身心教定方可与说问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如何曰彼将教弟子而使之知大槩也此则教学者深切用功也○南轩曰忠信本一事然忠则实诸已信则笃诸人在学者当以为两事而交相勉也○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圣人神明不测之号君子才德出众之名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恒常久之意张子曰有恒者不贰其心善人者志于仁而无恶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亡读为无○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愚谓有恒者之与圣人高下固悬绝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于圣人者也故章末申言有恒之义其示人入德之门可谓深切而著明矣○或问云云曰吴氏曾氏说亦得之矣吴氏曰君子盖有贤徳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圣人耳若善人则但能嗣守成绪不至于为恶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为也曽氏曰当夫子时圣人固不可得而见岂无君子善人有常者乎而夫子云然者盖其人少而思见之也及其见则又说而进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类当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常者虽未明乎善亦必有一节终身不易者若本无一长而为有之状未能充实而为盈之状贫约而为泰之状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谓两集沟浍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乌能久乎曰有无虚实约泰之分奈何曰无绝无也虚则未满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学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约之与泰则贫富贵贱之称耳为之云者作为如是之形作为如是之事者也为而无以继则虽欲为有常不可得矣○释曰亡为有虚为盈约为泰三者夸大虚妄之意不实之谓也人惟实也则始终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实如此又岂敢望其有常哉夫子称圣人君子有常不可得见而卒及乎此又以明夫有常者之亦不可见也言举世皆虚浮之徒岂敢望其有常而得见之哉叹风俗之益薄也○南轩曰圣人君子以学言善人有常以质言圣人者参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德而未能充尽者也故圣人不得而见得见君子斯可矣善人资禀淳笃无恶之称有常者则能谨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见得见有常者斯可矣虽然以善人之质而进学不已圣盖可几有常者力勉加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以无而为有以虚而为盈以约而为泰则是骄矜虚浮不务实者其能以有常乎未能有常况可言学乎○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射食亦反○纲以大绳属网绝流而渔者也弋以生丝系矢而射也宿宿鸟○洪氏曰孔子少贫贱为养与祭或不得已而钓弋如猎较是也然尽物取之出其不意亦不为也此可见仁人之本心矣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识音志○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孔子自言未尝妄作盖亦谦辞然亦可见其无所不知矣识记也所从不可不择记则善恶皆当存之以备参考如此者虽未能实知其理亦可以次于知之者也○南轩曰天下之事莫不有所以然不知其然而作焉皆妄而已圣人之言动无非天理也其有不知而作者乎虽然知未易至也故又言知之次者使学者有所持循由其序而至焉多闻择善而从多见而识其善由闻见而求其善虽未及乎知之至然知之次也择焉而益详识焉而不已则其知岂不日新乎○愚案多见而识之一句二先生所释不同以文义求之则南轩似优○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见贤遍反○互乡乡名其人习于不善难与言善惑者疑夫子不当见之也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疑此章有错简人洁至往也十四字当在与其进也之前洁修治也与许也往前日也言人洁已而来但许其能自洁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为之善恶也但许其进而来见耳非许其既退而为不善也盖不追其既往不逆其将来以是心至斯受之耳唯字上下疑又有阙文大抵亦不为已甚之意○程子曰圣人待物之洪如此○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为远者反而求之则即此而在矣夫岂远哉○程子曰为仁由已欲之则至何远之有○问斯仁至矣云云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来复实非自外而来也○南轩曰不曰至于仁而曰斯仁至矣盖仁非有方所可以往至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矣○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陈国名司败官名即司寇也昭公鲁君名稠习于威仪之节当时以为知礼故司败以为问而孔子荅之如此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取七住反○巫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司败揖而进之也相助匿非曰党礼不娶同姓而鲁与吴皆姬姓谓之吴孟子者讳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孔子不可自谓讳君之恶又不可以娶同姓为知礼故受以为过而不辞○吴氏曰鲁盖夫子父母之国昭公鲁之先君也司败又未尝显言其事而遽以知礼为问其对之冝如此也及司败以为有党而夫子受以为过盖夫子之盛德无所不可也然其受以为过也亦不正言其所以过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为万世之法矣○南轩曰他国之大夫问吾国之君知礼与否则但可告之以知礼而已及巫马期以司败之言告则又岂可谓娶同姓为知礼哉若言为君隐之意则浅露已甚而失前对之本意矣故但引己之过而已然而取同姓之为非礼其义固已在其中矣圣人辞气之闲其天地造化欤○愚案圣人之言如元气之运浑然无迹而春生秋杀默寓其中如对王孙贾媚灶之问荅阳货怀宝迷邦之语皆此类也虽非学者所可望而及然优游讽咏涵浸而不已则其所以转移变化于冥冥之中者其益可胜计哉○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和去声○反复也必使复歌者欲得其详而取其善也而后和之者喜得其详而与其善也此见圣气象从容诚意恳至而其谦逊审密不掩人善又如此盖一事之微而众善之集有不可胜既者焉读者冝详味之○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莫疑辞犹人言不能过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则全未有得皆自谦之辞而足以见言行之难易缓急欲人之勉其实也○谢氏曰文虽圣人无不与人同故不逊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圣故不居犹言君子道者三吾无能焉○南轩曰言文吾不与人同者至于躬行之君子则未见圣人之意欲使学者不但晓其文而务勉其实也夫所谓文威仪艺文之事可得而见者也躬行之实则在夫缜密笃至存乎人之所不见者也此颜闵之徒所以独出于众人矣○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此亦夫子之谦辞也圣者大而化之仁则心徳之全而人道之备也为之谓为仁圣之道诲人亦谓以此教人也然不厌不倦非已有之则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学也○晁氏曰当时有称夫子圣且仁者以故夫子辞之苟辞之而已焉则无以进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将使圣与仁为虚器而人终莫能至矣故孔子虽不居仁圣而必以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自处也可谓云尔已矣者无他之辞也公西华仰而叹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诔力轨反○祷谓祷于鬼神有诸问有此理否诔者哀死而述其行之辞也上下谓天地天曰神地曰祇祷者悔过迁善以祈神之佑也无其理则不必祷既曰有之则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故曰丘之祷久矣○或问行祷五祀载于礼经今子路请之而夫子不从何也曰以理言之则圣人之言尽之矣以事言之则祷者臣子至情迫切之所为而非病者之所预闻也病而预闻乎祷则是不安其死而谄于鬼神以苟须㬰之生君子岂为是哉曰然则圣人之言乃不及此而直以为无事于祷何也曰是盖有难言者然以理言则既兼举之矣盖祈祷卜筮之属皆圣人之所作至于夫子而后教人一决诸理而不屑屑于冥漠不可知之间其所以建立人极之功于是为备观诸易之十翼可以见矣然此则胡氏之说得之胡氏曰祷之为礼非正礼也而忠臣孝子切至之情有不可废者故圣人之立制犹盟诅之类耳然君子不自为也惟君父则可为又必于其病焉若非其鬼则是淫祀而已又安取福乎子路所谓上下神祇者殆非大夫之所得祷也以此推之后世祀典之失又岂可胜言哉又曰上下神祇与人一理夫子道参天地诚洞幽显仰无所愧俯无所怍岂疾病而后祷哉○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孙去声○孙顺也固陋也奢俭俱失中而奢之害大○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时之敝也○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坦平也荡荡宽广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程子曰君子坦荡荡心广体胖○南轩曰正已而不求于人故坦荡荡循物而不反于已故长戚戚坦荡非谓放怀自适无所忧虑之谓也谓求之在已而无必于外故常舒泰云耳○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厉严肃也人之德性本无不备而气质所赋鲜有不偏惟圣人全体浑然阴阳合德故其中和之气见于容貌之间者如此门人熟察而详记之亦可见其用心之密矣抑非智足以知圣人而善言德行者不能记故程子以为曽子之言学者所冝反复而玩味也○此门人形容夫子之辞○程子曰众人安则不恭恭则不安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固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安不成有多少病在谢氏曰凡恭谨必勉强不安肆安肆必放纵不恭恭如勿忘安知勿助长正当勿忘切助长之闲子细体认取○或问持敬觉不甚安朱子曰初学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恭而安初要持敬也须勉强但觉略有些子放去便收敛提掇起敬便在这里常常相接久后自熟○朱子曰圣人相传只是一敬字尧曰钦明舜曰温恭汤曰日跻又尝叹敬字工夫之妙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者皆在此感兴诗云放勲始钦明南面亦恭已太哉精一传万世立人纪猗欤叹日跻穆穆歌敬止戒獒光武烈待旦起周礼恭惟千载心秋月照寒水鲁叟何常师删述存圣𮜿又案夫子之告颜子以非礼勿视听言动而回也请事斯语此敬也曾子战战兢兢临深履薄以终其身亦敬也后之学者欲溯圣学之渊源者其必自颜曽始
  泰伯第八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秦伯周大王之长子至徳谓德之至极无以复加者也三让谓固逊也无得而称其逊隐微无迹可见也盖大王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历大王之时商道寖衰而周日强大季历又生子昌有圣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大王遂欲传位季历以及昌泰伯知之即与仲雍逃之荆蛮于是大王乃立季历传国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为文王文王崩子发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为武王夫以泰伯之德当商周之际固足以朝诸侯有天下矣乃弃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则其德之至极为何如哉盖其心即夷齐扣马之心而事之难处有甚焉者冝夫子之叹息而赞美之也泰伯不从事见春秋传○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葸丝里反绞古卯反○葸畏惧貌绞急切也无礼则无节文故有四者之弊○南轩曰恭慎勇直皆善道也然无礼以主之则过其节而有弊反害之也盖礼者存乎人心有节而不可过者也夫恭而无礼则自为罢劳慎而无礼则徒为畏惧勇而无礼则流为陵犯直而无礼则伤于讦切其弊如此岂所贵于恭慎勇直者哉盖有礼以节之则莫非天理之本然无以节之则人为之私而已是故君子以约诸已为要也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君子谓在上之人也兴起也偷薄也○张子曰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谨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德厚矣○吴氏曰君子以下当自为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案此一节与上文不相蒙而与首篇谨终追远之意相类吴说近是○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启开也曽子平日以为身体受于父母不敢毁伤故于此使弟子开其衾而视之诗小旻之篇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渊恐坠履冰恐陷也曾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门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难如此至于将死而后知其得免于毁伤也○程子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曾子以全归为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子临终而启手足为是故也非有得于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辱其亲乎○曾子奉持遗体无时不戒谨恐惧直至启手足之时方得自免这个身已直是顷刻不可自安如所谓孝非止寻常奉事而已念虑之微有豪发差错便是悖理伤道便是不孝只看一日之间内而思虑外而应接事物这个心略不点检便差失了至危者无如人心所以曽子常恁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朱子语○或问以易箦为死生无变于已者奈何曰昔晁詹事尝问此义于程子程子曰礼也晁曰今人蔽于佛老之说则不谓之礼而谓之逹矣程子然之不知或人之说礼为重乎逹为重乎是未可知也○集义程子曰颜子没后得圣人之道者曾子也观其启手足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孟敬子鲁大夫仲孙氏名捷问之者问其疾也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鸟畏死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此曽子之谦辞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识之也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远近并去声○贵犹重也容貌举一身而言暴粗厉也慢放肆也信实也正颜色而近信则非色庄也辞言语气声气也鄙凡陋也倍与背同谓背理也笾竹豆豆木豆言道虽无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为政之本学者所当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颠沛之违者也若夫笾豆之事器数之末道之全体固无不该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礼暴慢斯远矣正颜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远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尹氏曰养于中则见于外曾子盖以修已为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细则有司存焉○或问此章之说曰胡氏所考曽子之事则善胡氏曰曾子之疾见于此者二见于檀弓者一愚尝考其事之先后窃意此章最先前章次之而易箦之事最在其后乃垂绝时语也当是时也气息奄奄仅在而声为律身为度心即理理即心其视死生犹昼夜然夫岂异教坐亡幻语不诚不敬者所可仿佛学者诚能尽心于此则可以不感于彼也○案程子曰曽子易箦之意心是理理是心声为律身为度胡氏盖本诸此○愚谓曾子之启手足也盖以为知免矣而易箦一节犹在其后使其终于大夫之箦犹为未正也全归之难如此学者其可不战兢以自省欤○集义吕氏曰貌也色也言也皆以道正之则心正而身修矣○谢氏曰人之应事不过容貌辞气颜色三事特系所养如何耳动也正也出也君子自牧处故暴慢鄙倍不生于心远自远也信以实之谓也与礼乐不斯须去身之意同○朱子曰明道之言简约明白意趣深远深得乎曾子未发之意尹氏之言温厚易直有得于平日涵养之深谢氏之言发强刚毅有得于临事持守之要吕氏之言深潜缜密有得于涵养持守之则学者合是三者而用力焉无使偏废则日用之闲动静语嘿无非妙用而曾子之意程子之言亦不外是矣○不庄不敬则其动容貌也非暴则慢惟恭敬有素则动容貌斯远暴慢矣内无诚实则其正颜色者色庄而已惟诚实有素则正颜色斯近信矣涵养不熟则其出辞气也必至鄙倍惟涵养有素则出辞气斯远鄙倍矣曽子亦以为君子于是持养既久而熟醉面盎背不设施而自尔也故皆以斯言之此说当矣○暴是粗戾慢是放肆盖人之容貌少得和平不暴则慢暴是刚急之过慢是宽柔之过鄙是凡浅倍是背理今人议论有见得虽不甚差只是浅近此是鄙又有说得甚高而实倍于理此是倍○曾子曰云云其要在正动出之时曰曾子工夫更在三字之前此特语其效验耳○问云虽曰曽子之意只是说人之用力有此三处此大而彼小此急而彼缓耳边豆之事固是末节然亦非全然忽略不以为意但当付之有司使供其事而非吾之常切留意者尔○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校计校也友马氏以为颜渊是也颜子之心唯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闲故能如此○程子曰此颜子之所以为大贤后之学者有一善而自足哀哉○谢氏曰不知有馀在我不足在人不必得为在已失为在人非几于无我者不能也○或问能矣而问于不能多矣而问于寡不几于巧伪以近名乎曰愚尝闻之师矣曰颜子深知义理之无穷惟恐一善之不尽故虽能而肯问于不能虽多而肯问于寡以求尽于义理之无穷者而已非极其能而故问也但自他人观之则见其如此耳谢氏说意盖如此曰孟子之自反不如颜子之不校信乎曰孟子所言学者反身修德之事若颜子则心理浑然不待自反物我一致不见可校者也二者优劣不待言而喻矣然自学者观之则随其所至之浅深而用力各有所当不可以此废彼而反䧟于躐等之失也曰有谓犯而不校非特自反且有包之之意焉有彼之之意焉有愧之之意焉莫非理也其说然乎曰夫犯而不校固不待于自反今曰非特自反则既失之矣且其所谓包之者骄也彼之者狭也愧之者薄也是岂颜子之心哉○曰吴氏曰子贡多闻故于颜子见其闻一知十曾子力行故又见其如此信乎其优入圣域也此说如何曰即其言足以见三子之气象亦善言也○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与平声○其才可以辅幼君摄国政其节至于死生之际而不可夺可谓君子矣与疑辞也决辞设为问荅所以深著其必然也○程子曰节操如是可谓君子矣○问云云本兼才节说然紧要却在节操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说须是才节兼全方谓之君子若无其才而徒有其节虽死何益加受人托孤之责我虽无欺孤之心却为他人所欺即是我不能受人之托受人百里之寄我虽无窃命之心却为他人所窃亦是我不能受人之寄矣徒能守节不能了事只是枉死济得甚事如晋荀息是也所谓君子者岂是拱手端坐无所能为之人邪故伊川说君子者才徳出众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虽是事事理会得方可若但有节无才亦唤作好人只是不济得事耳问云此三句如霍光当得否曰霍光亦当得上二句如许后事大节已夺矣譬如有猷有为有守托孤寄命是有猷有为临大节而不可夺是有守霍光虽有猷有为只是无所守○圣人言语浑然温厚曽子便恁地刚劲有孟子气象即此语可见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弘宽广也毅强忍也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仁者人心之全徳而必欲以身体而力行之可谓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谓远矣○程子曰弘而不毅则无规矩而难立毅而不弘则隘陋而无以居之又曰弘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远到又曰颜子弘且毅孟子毅胜弘○西铭言弘之道○重担子须是硬脊汉方担得○朱子曰弘须只是宽广若只把做度量宽裕看便不得此弘字便是执徳不弘之弘谓如人有许多道理及至学来下梢却做得狭窄了便是不弘盖缘只以已为是他人之言虽善亦不信如此微小何縁得弘须是凡人之善皆有以受之集众善之谓弘问是宽以居之否曰然如人能弘道是以弘能开阔却是作用○弘是事事著得道理也著得事物也著得顺来也著得逆来也著得富贵也著得贫贱也著得○所谓弘者不但是容受得人须容受得许多众理○若执著一见便自以为善他人说更入不得便是滞于一隅如何得弘如何胜得重也○问弘是心之体毅是心之力曰心体是多少大夫而天地之理试思量便在这里若是世上浅心底人有一两件事便著不得○毅是立脚处坚忍强厉担负得去底意思○弘是无所不容心里无足时不说我徳已如此便住如无底之谷掷物于中无有穷尽时若有满足之心便不是弘毅是忍耐持守著力去做○道理自是个大底物事无所不包若小著这心如何承载得起弘了却要毅弘则都包得在里又湏分别是非有规矩始得○弘是事事著得如进学也要弘接物也要弘事事要弘若不弘只见得这一边不见那一边只得些小便自足毅是发处勇猛行得来强忍毅是弘之发用处○曽子之学如孟子之勇不勇如何主张得住○子曰兴于诗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其为言既易知而吟咏之间抑扬反复其感人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巳者必于此而得之立于礼礼以恭敬辞逊为本而有节文度数之详可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故学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为事物之所摇夺者必于此而得之成于乐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查滓故学者之终所以至于义精仁熟而自和顺于道徳者必于此而得之是学之成也○案内则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后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先后浅深也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为少矣特以学道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诗如今之歌曲虽闾里童稚皆习闻之而知其说故能兴起今虽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况学者乎是不得兴于诗也古人自洒扫应对以至冠婚䘮祭莫不有礼今皆废坏是以人伦不明治家无法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之乐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或问古者之教十年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二十始学舞大夏今夫子之言其序如此乃与教之先后不同何也曰诗者乐之章也故必学乐而后诵诗所谓乐者盖琴瑟埙箎乐之一物以渐习之而节夫诗之音律者也然诗本于人之情性有美刺讽谕之旨其言近而易晓而从容咏叹之间所为渐渍感动于人者又为易入故学之所得必先于此而有以发起其仁义之良心也至于礼则有节文度数之详其经至于三百其仪至于三千其初若甚难强者故其未学诗也先已学幼仪矣盖礼之小者自为童子始而不可阙焉者也至于成人然后及其大者又必服习之久而有得焉然后内有以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而徳性之守得以坚定而不移外有以行于乡党州闾之间达于宗庙朝廷之上而其酬酢之际得以正固而不乱也至于乐则声音之高下舞蹈之疾徐尤不可以旦暮而能其所以养其耳目和其心志使人沦肌浃髓而安于仁义礼知之实又有非思勉之师及者必其甚安且久然后有以成其德焉所以学之最早而其效反在诗礼之后也○兴于诗吟咏情性涵畅道徳之中而鼓动之有吾与点也气象○又云兴于诗是兴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南轩曰此学之序也学诗则有以兴起其情性之正学之所先也礼者可践之规矩学礼而后有所立致知力行学者所当兼用其力者也至于乐则和顺积中而不可以已焉学之所由成也此非力之所及惟久且熟而自至焉耳○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程子曰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戸晓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尔若曰圣人不使民知则是后世朝四暮三之术也岂圣人之心乎○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好去声○好勇而不安分则必作乱恶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必致乱二者之心善恶虽殊然其生乱则一也○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才美谓智能技艺之美骄矜夸吝鄙啬也○程子曰此甚言骄吝之不可也盖有周公之德则自无骄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骄吝焉亦不足观矣又曰骄气盈吝气歉○朱子曰才美谓智能技艺之美验矜夸吝鄙啬也验吝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盖骄者吝之技叶吝者骄之本根故尝验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也○南轩曰此言才美之不足恃当以德为贵也古之圣人如周公者才艺之多故借以明之骄则无以来天下之善吝则不能与人共由于善虽才美如周公亦何为哉○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易去声○谷禄也至疑当作志为学之久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杨氏曰虽子张之贤犹以干禄为问况其下者乎然则三年学而不志于谷冝不易得也○南轩曰谷者取其成实之意故以训善之成实焉三年学矣而不至于善则亦难得之矣盖学者能用其力则必有月异而藏不同者苟惟卤莾灭裂岁月悠悠望其有成则亦难矣圣人斯言所以勉学者使之自强循循不己自有所至预期岁月而逆讨所成则又为求获之私心矣○案二先生释谷之义不同正冝参玩○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好去声○笃厚而力也不笃信则不能好学然笃信而不好学则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则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则亦徒死而已盖守死者笃信之效善道者好学之功四者更相为用而不可一阙也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见贤遍反○君子见危授命则仕危邦者无可去之义在外则不入可也乱邦未危而刑政纪纲紊矣故洁其身而去之天下举一世而言无道则隐其身而不见也此惟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者能之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世治而无可行之道世乱而无能守之节碌碌庸人不足以为士矣可耻之甚也○晁氏曰有学有守而去就之义洁出处之分明然后为君子之全德也○南轩曰此言士之自处当如是也然笃信好学其本欤惟信之笃而后能好之好之然后能守之不移也○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程子曰不在其位则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挚音至雎也余反○师挚鲁乐师名挚也乱乐之卒章也史记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洋洋美盛意孔子自卫反鲁而正乐适师挚在官之初故乐之美盛如此○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侗无知貌愿谨厚也悾悾无能貌吾不知之者甚绝之之辞亦不屑之教诲也○苏氏曰天之生物气质不齐其中材以下有是德则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故马之蹄啮者必善走其不善者必驯有是病而无是德则天下之弃才也○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言人之为学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犹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学者当如是也○程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才说姑待明日便不可也○南轩曰学者常怀不及之心犹恐夫心之或放况于自足自恕者乎以一善自居以一知自喜是自足也今日不为而曰姑待明日小事放过而曰为其大者是自恕也此皆人欲之所由长本心之所由失者也○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与去声○巍巍高大之貌不与犹言不相关言其不以位为乐也○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唯犹独也则犹凖也荡荡广远之称也言物之高大莫有过于天者而独尧之德能与之准故其德之广远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语形容也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成功事业也焕光明之貌文章礼乐法度也尧之德不可名其可见者此尔○尹氏曰天道之大无为而成唯尧则之以治天下故民无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声○禹稷契皋陶伯益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书泰誓之辞马氏曰乱治也十人谓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冝生南宫适其一人谓文母刘侍读以为子无臣母之义盖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内或曰乱本作乿古治字也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称孔子者上系武王君臣之际记者谨之才难盖古语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德之用也唐虞尧舜有天下之号际交会之闲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际乃盛于此降自夏商皆不能及然犹但有此数人尔是才之难得也○南轩曰此所谓才者能全尽夫天生此民之才也如左氏传称才子必齐圣广渊明𠃔笃诚之类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春秋传曰文王率商之畔国以事纣盖天下归文王者六州荆梁雍豫徐扬也惟青兖冀尚属纣耳范氏曰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为至德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德且与泰伯皆以至德称之其指微矣或曰冝㫁三分以下别以孔子曰起之而自为一章○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间去声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间罅隙也谓指其罅隙而非议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谓享祀丰洁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韦为之冕冠也皆祭服也沟洫田间水道以正疆界备旱潦者也或丰或俭各适其冝所以无罅隙之可议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杨氏曰薄于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饰者宗庙朝廷之礼所谓有天下而不与也夫何间然之有









  论语集编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五     宋 真徳秀 撰
  子罕第九凡三十章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罕少也程子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黄氏曰夫子与门人言仁多矣而曰罕言何也曰夫子与门人答问其言不胜其多而言仁犹其切要者故门人备记之而所记止于此则亦可谓之罕言矣况所言之仁亦不过汎及为仁之事至于仁之本体则未尝直指以告人也○仁者心之徳也然必忠信笃敬克已复礼然后能至若多言仁则学者凭虚躐等而反害于仁矣○罕言仁者恐人轻易看了不知切已上做工夫○南轩曰所谓命与仁者凡夫子之所言何莫非此理而何隐乎尔也在学者潜心如何耳然夫子未尝指言也谓之罕亦可矣○逹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逹巷党名其人姓名不传博学无所成名盖美其学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艺之名也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执专执也射御皆一艺而御为人仆所执尤卑言欲使我何所执以成名乎然则吾将执御矣闻人誉已承之以谦也○尹氏曰圣人道全而徳备不可以偏长目之也逹巷党人见孔子之大意其所学者博而惜其不以一善得名于世盖慕圣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执而得为名乎然则吾将执御矣○南轩曰逹巷党人大孔子之博学而疑其不能以偏成也夫岂知本末精粗一以贯之之道哉故夫子但举一爇自居而又于艺中复居其次者以见夫道之无所不在善观圣人则于此亦可以得之不然则愈失之也其言则谦而不居其意则完备矣○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麻冕缁布冠也纯𢇁也俭谓省约缁布冠以三十升布为之升八十缕则其经二千四缕矣细密难成不如用𢇁之省约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臣与君行礼当拜于堂下君辞之乃升成拜泰骄慢也○程子曰君子处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羲则不可从也○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绝无之尽者毋史记作无是也意私意也必期必也固执滞也我私已也四者相为终始起于意遂于必留于固而成于我也盖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后至于我又生意则物欲牵引循环不穷矣○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辞圣人绝此四者何用禁止张子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杨氏曰非智足以知圣人详视而默识之不足以记此○或问圣人从容中道而有所绝有所无何也曰绝非屏绝之绝盖曰无之尽云尔毋无古通用故论语作毋而史记作无然经诗多以无为有无之称毋为禁止之辞则当以史记为正曰四者之说其详奈何曰无意者浑然天理不任私意无必者随事顺理不必期必也无固者过而不留无所凝滞也无我者大用于物不私一身也○问云云先生曰湏知四者之相因凡人作事必先起意不问理之是非必欲其成而后已事既成又复执滞不化是之谓固三者只成就得一个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闲三者又从这里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又归宿于我正如元亨利贞元了亨亨了又利利了又贞循环不已但有善不善之分耳○问意必固我何以发发而当者理也发而不当者私意也此语是否曰不是如此所谓毋意者是不任已意只看道理如何见道理当如此便顺理做将去自家无些子私心所以谓之无意若才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是任私意縦使发而偶然当理也只是私意未说到当理在伊川之语想是被门人错记了不可知○南轩曰夫子之于四者非待有所禁止盖自无有耳绝云者所以见其无之甚也至于在学者而言于是四者必用工以克去之四者亡而后天理得○子畏于匡畏者有戒心之谓匡地名史记云阳虎曾暴于匡夫子貌似阳虎故匡人围之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道之显者谓之文若礼乐制度之谓不曰道而曰文亦谦辞也兹此也孔子自谓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丧与皆去声○马氏曰文王既没故孔子自谓后死者言天若欲丧此文则必不使我得与于此文今我既得与于此文则是天未欲丧此文也天既未欲丧此文则匡人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已也○南轩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圣人以斯文为已任也已之在与亡斯文之丧与未丧系焉是岂人之所能为哉天也不曰丧已而曰丧斯文盖己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大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大音泰与平声○孔氏曰大宰官名或吴或宋未可知也与疑辞大宰盖以多能为圣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縦犹肆也言不为限量也将殆也谦若不敢知之辞圣无不通多能乃其馀事故言又以兼之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言由少贱故多能而所能者鄙事尔非以圣而无不通也且多能非所以率人故又言君子不必多能以晓之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开一字子张试用也言由不为世用故得以习于艺而通之○吴氏曰弟子记夫子此言之时子牢因言昔之所闻有如此者其意相近故井记之○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叩音口○孔子谦言己无知识但其告人虽于至愚不敢不尽耳叩发动也两端犹言两头言终始本末上下精粗无所不尽○程子曰圣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犹恐众人以为高远而不亲也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观于孔子孟子则可见矣尹氏曰圣人之言上下兼尽极其近众人皆可与知极其至则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如荅樊迟之问仁智两端竭尽无馀蕴矣若夫语上而移下语理而遗物则岂圣人之言哉○南轩曰两端者语近而远者未尝不具语卑而高者未尝不存形而上曰道形而下曰器道与器非异体也圣人有隐乎尔哉在学者体之如何耳○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乎夫音扶○凤灵鸟舜时来仪文王时鸣于岐山河图河中龙马负图伏羲时出皆圣人之瑞也已止也○张子曰凤至图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则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齐音咨衰七雷反少去声○齐衰丧服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贵者之盛服也瞽无目者作起也趋疾行也或曰少当作坐○范氏曰圣人之心哀有丧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与趋盖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曰此圣人之诚心内外一者也○南轩曰爱敬生于中而形于外惟圣人为能有常而无失齐衰哀有丧也于冕衣裳贵达尊也于瞽者矜困穷也推之则帝王所以治天下之纲要亦在是也○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喟苦位反钻祖官反○喟叹声仰弥高不可及钻弥坚不可入在前在后恍惚不可为象此颜渊深知夫子之道无穷尽无方体而叹之也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循循有次序貌诱引进也博文约礼教之序也言夫子道虽高妙而教人有序也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约我以礼克已复礼也程子曰此颜子称圣人最切当处圣人教人唯此二事而已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卓立貌末无也此颜子自言其学之所至也盖恱之深而力之尽所见益亲而又无所用其力也吴氏曰所谓卓尔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间非所谓窈冥昏默者程子曰到此地位功夫尤难直是峻绝又大段 -- 𠭊 or 叚 ?著力不得杨氏曰自可欲之谓善充而至于大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则非力行所及矣此颜子所以未逹一间也○程子曰此颜子所以为深知孔子而善学之者也胡氏曰无上事而喟然叹此颜子学既有得故述其先难之故后得之由而归功于圣人也高坚前后语道体也仰钻瞻忽未领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诱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达事变然后约我以礼使我尊所闲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饱是以欲罢而不能尽心尽力不少休废然后见夫子所立之卓然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是盖不怠所从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叹也其在请事斯语之后三月不违之时乎○夫子教颜子只是博文约礼两事自尧舜以来便如此说惟精便是博文惟一便是约礼○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面都见得周匝无遗至于约之以礼又要逼向身已上来无一豪之下尽○瞻仰钻忽见得犹未亲切在如有所立卓尔方始亲切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只是脚步未到盖不能得似圣人从容中道也○或问云云曰此是颜子当初寻讨不著时节仰之煞高一层之上又有一层钻之又坚透一重又有一重瞻之又似在前及到著力赶上又却在后然夫子教人又却循循善诱既博之以文又约之以礼只如此教我去下工夫久而后见道体卓尔立在这里此见得亲切处然虽欲从之却又末由也己此是颜子未逹一闲时说已当初捉摸不著时事○颜子初见圣人之道广大如此欲向前求之转觉无下手处退而求之则见圣人所以循循善诱人者不过博文约礼于是就此处竭力求之而而所见始亲切的当如有所立卓尔在前而叹其峻绝著力不得也○颜子仰钻瞻忽初是捉摸不著夫子不就此启发颜子只博之以文约之以礼令有用功处颜子做这工夫渐见得分晓至于欲罢不能己是住不得了及夫既竭吾才如此精专方见夫子动容周旋无不中处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晓到这里只有一个生熟颜子生些少未能浑化如夫子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问云云曰未到这里须着力到这处自是用力不得如孔子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这处如何用力得只熟了自然恁地去横渠曰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所谓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只是个中庸不可能盖圣人之道是个恰好底道理所以不可及自家才著意去做不知不觉又蹉过了且如恭而安固是圣人不可及处到得自家才著意去学时便恭而不安了此其所以不可能只是难得到那恰好处不著意又失之才著意又过了所以难横渠曰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虽说得拘然亦自说得好或曰伊川过不及之说亦是此意否曰然○南轩曰诵味此章则颜子学圣人终始之功孔子教人先后之序与夫圣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黄氏曰此章高坚前后之叹所立卓尔之言固非后学所可窥测然以其不可窥测也故言之者往往流于恍惚无所据依之地敢于为言者反借佛老之说以议圣人其不敢者以委之于虚无不可测识之域故此章最为难晓惟吴氏以为亦在日用常行之间者最为切实今窃以其意推之夫圣人之道固高明广大不可几及然亦不过性情之间动容之际饮食起居交际应酬之务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常出处去就辞受取舍以至于政事施设之闲无非道之所寓其所谓高坚前后者他人于此或未能无织豪之私或未能达义理之正或未能通权变之冝或未能极从容之妙故仰之但见其高钻之但见其坚或前或后而无定所也颜子用力亦不过于博文约礼之闲而竭其力见益精行益熟而于圣人情性动容以至政事施设之类皆有以也○以上三章乃孔颜传心要指愚案胡氏之说以问仁为首不违仁次之此章又次之○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夫子时已去位无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丧其意实尊圣人而未知所以尊也病闲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闲如字○病闲少差也病时不知既差乃知其事故言我之不当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为有臣则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归其责子路深矣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无宁宁也大葬谓君臣礼葬死于道路谓弃而不葬又晓之以不必然之故○范氏曰曽子将死起而易箦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无臣之不可为有臣是以陷于行诈罪至叹天君子之于言动虽微不可不谨夫子深惩子路所以警学者也杨氏曰非知至而意诚则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无事往往自陷于行诈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谓乎○或问云云曰胡氏云此必夫子失司宼之后未致其事之前也若梦奠则子路死于卫久矣孔子初未尝知为臣之事而曰吾谁欺者引咎归已以深责乎子路也或曰如使夫子疾病不问非礼之臣遂以奉终岂不仰累圣德乎曰夫子傥至大故耳目所接有异必将正之矣圣人病则不能无若其方寸决不以病而懵也○南轩曰所谓天者理而已理不应有而强使之有故曰欺天子路孔门之高弟而所见若是之偏盖有豪釐之差则流于欺诈而不自觉此君子之所以战兢自持而毎惧其或偏也○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韫纡粉反匵徒木反贾音嫁○韫藏也匵匮也沽卖也子贡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设此二端以问也孔子言固当卖之但当待贾而不当求之○范氏曰君子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士之待礼犹玉之待贾也若伊尹之耕于野伯夷太公之居于海滨世无成汤文王则终焉而已必不枉道以从人衒玉而求售也○子欲居九夷东方之夷有九种欲居之者亦乘桴浮海之意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君子所居则化何陋之有○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鲁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卫反鲁是时周礼在鲁然诗乐亦颇残阙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参互考订以知其说晚知道终不行故归而正之○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说见第七篇然此则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昼夜夫音扶舎上声○言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木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豪发之间断也○程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又曰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纯亦不已乃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谨独○问集注云此道体之本然也后又曰皆与道为体向见先生说道无形体却是这物事盛载𨙻道出来故可见与道为体言与之为体也这体字较粗如此则与本然之体微不同曰也便在这里面只是前面体字说得来较阔连本末精粗都包在里面后面与道为体之体又说出那道之亲切底骨子恐人说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指物以见道其实这许多物事凑合来便都是道之体道体便在这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较亲切易见○问张思叔说此是无穷程子曰一个无穷如何便了得何也曰固是无穷须看因甚恁地无穷须见得所以无穷处始得○问有天德便可语王道曰有天德则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无天德则私意计较所以做王道不成○因云旧曾作观澜阁词有曰因常流之不息悟有本之无穷又曰天理流行之妙若有私欲以闲之便如水被塞不得滔滔地去○问程子曰其要只在谨独如何曰能谨独则无闲断而其理不穷若不谨独便有人欲来参入里面便闲断了如何会如川流底意○问程子云自汉诸儒皆不识此义如何曰此事除了孔孟却犹是佛老见得些模样后来儒者于此全无相著如何教他不做大只为佛老从心上起工夫其学虽不然却有本儒者只从言语文字上做有知此事是合理会者亦只做一场说话过了所以输与他先生曰彼所谓心上工夫本不是然却胜似今儒者多矣此说却是○范氏说与道为体四字甚精盖物生水流非道之体乃与道为体○南轩曰此不息之体也自天地日月以至于草木之微其生道莫不然体无乎而不具也君子之自强不息所以体之也圣人之心纯亦不已则与之非二体矣川流盖其著见易察者故因以明之○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声○谢氏曰好好色恶恶臭诚也好德如好色斯诚好德矣然民鲜能之○史记孔子居卫灵公与夫人同车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丑之故有是言○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篑求位反复芳服反○篑土笼也书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夫子之言盖出于此言山成而但少一篑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篑其进者吾自往耳盖学者自疆不息则积少成多中道而止则前功尽弃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语去声与平声○惰懈怠也范氏曰颜子闻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次颠沛未尝违之如万物得时雨之润发荣滋长何有于惰此群弟子所不及也○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颜子既死而孔子惜之言其方进而未巳也○或问云云曰惟胡氏为尽善胡氏曰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此吾往者也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此吾止者也其进其止皆非他人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南轩曰此颜子既没之后夫子称之之辞盖其日进无疆于圣为几矣然未进于圣则犹有所进焉至于圣则止矣所谓止者大而化之止于中而成乎天也此颜子所以有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之叹欤○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夫音扶○谷之始生曰苗吐华曰秀成谷曰实盖学而不至于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贵自勉也○南轩曰养苗者不失其耘耔无逆其生理雨露之滋日夜之养有始有卒而后可以臻厥成或舎而弗耘或揠而助长以至于一暴十寒则苖而不秀秀而不实矣学何以异于是有其质而不学苗而不秀者也学而不能有诸已秀而不实者也夫仁亦在乎熟之矣○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焉知之焉于䖍反○孔子言后生年富力强足以积学而有待其势可畏安知其将来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于老而无闻则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时勉学也曾子曰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盖述此意○尹氏曰少而不勉老而无闻则亦已矣自少而进者安知其不至于极乎是可畏也○南轩曰后生可畏以其进之不可量也然苟至于四十五十于道无所闻则其不能激昂自进可知因循至是则无足畏者矣辞气抑杨之闲学者所冝深味也虽然有至于四十五十而知好学如中庸所谓困知勉行者圣人犹有望焉若后生虽有美质而悠悠岁月则夫所谓四十五十者将转盼而至可不惧哉○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法语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导之也绎寻其绪也法言人所敬惮故必从然不改则面从而已巽言无所乖忤故必恱然不绎则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杨氏曰法言若孟子论行王政之类是也巽言若其论好货好色之类是也语之而未违拒之而不受犹之可也其或喻焉则尚庶几其能改绎矣从且恱矣而不改绎焉则是终不改绎也已虽圣人其如之何哉○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重出而逸其半○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侯氏曰三军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帅可夺而志不可夺如可夺则亦不足谓之志矣○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衣去声缊纡粉反貉胡各反与平声○敝壤也缊采著也袍衣有著者也盖衣之贱者狐发以狐貉之皮为裘衣之贵者子路之志如此则能不以贫富动其心而可以进于道矣故夫子称之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之豉反○忮害也求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则何为不善乎此卫风雄雉之篇夫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终身诵之则自喜其能而不复求进于道矣故夫子复言此以警之○谢氏曰耻恶衣恶食学者之大病善心不存盖由于此子路之志如此其过人远矣然以众人而能此则可以为善矣子路之贤冝不止此而终身诵之则非所以进于日新也故激而进之○南轩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此不可作细事看惟不忽于卑近而实用力于斯者乃知其未易耳此非不忮不求者不能然也盖人惟有已而有物有物故有忮有已故有求不忮不求则私欲不行而善道可进将何用而不善子路闻夫子之言以为道如是足矣遂有终身诵之之意夫不忮不求非不善也而终身诵之则不足以为善矣学之无穷自不忮不求而勉焉以至于圣不可知其等级固自有次第也苟终身诵之不忮不求而已则亦不过于利仁者之事而有所止也圣人先后抑扬所以成德达材之道可谓至矣○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范氏曰小人之在治世或与君子无异惟临利害遇事变然后君子之所守可见也○谢氏曰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欲学者必周于德○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明足以烛理故不惑理足以胜私故不忧气足以配道义故不惧此学之序也○问知是格物致知仁是存养勇是克治否先生曰是勇谓持守坚固○问中庸力行近乎仁又似勇者不惧意思曰交互说都是○知者直是见得分晓故不惑○问知不惑一叚能明理便能无私否曰亦有人明理不能去私欲然去私欲必先明理惟圣人自诚而明可以先言仁后言知至于教人当以知为先○问子罕知仁勇章与宪问仁智勇章何以次序不同曰成德以仁为先进学以知为先此诚而明明而诚也中庸言三德之序如何曰此亦为学者言又问何以勇皆序在后曰末后做工夫不退转此方是勇○问仁者不忧曰仁者心与理一心纯是道理看甚么事不问大小改头换面来自家此心各有一个道理应付去不待事来方始安排所以自不烦恼今人有这事却无这道理便处置不去所以忧○又曰仁者理即是心心即是理有一事来便有一理以应之所以无忧○问无忧似未是仁先生曰今人学问百种只是要克己复礼若能克去私意纯是天理自无所忧如何不是仁○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何忧之有○孟子说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今有见得道分明而反慑怯者气不足也○南轩曰不惑者见理明也不忧者其乐深也不惧者其守固也○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可与者言其可与共为此事也程子曰可与共学知所以求之也可与适道知所往也可与立者笃志固执而不变也权称锤也所以称物而知轻重者也可与权谓能权轻重使合义也○杨氏曰知为已则可与共学矣学足以明善然后可与适道信道笃然后可与立知时措之冝然后可与权洪氏曰易九卦终于巽以行权权者圣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权犹人未能立而欲行鲜不仆矣程子曰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故有权变权术之论皆非也权只是经也自汉以下无人识权字愚案先儒误以此章连下文偏其反而为一章故有反经合道之说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义推之则权与经亦当有辨○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棣大计反○唐棣郁李也偏晋书作翩然则反亦当与翻同言华之摇动也而语助也此逸诗也于六义属兴上两句无意义但以起下两句之辞耳其所谓尔亦不知其何所指也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夫音扶○夫子借其言而反之盖前篇仁远乎哉之意○程子曰圣人未尝言易以骄人之志亦未尝言难以阻人之进但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此言极有涵蓄意思深远○南轩曰此夫子所删去之诗以诗语之未安也故删而不取详味夫子斯言辞则抑扬意盖无穷也夫道以为易知乎则精微之际未易择也以为难知乎则其天然之理本自不隐也曰易则学者将忽而不之䆒曰难则学者将怠而不之进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而显微之义循求之序亦涵蓄而备尽矣
  乡党第十程子曰乡党形容圣人动容注措甚好使学者宛然如见圣人○杨氏曰圣人之所谓道者不离乎日用之闲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动一静门人皆审视而详记之尹氏曰甚矣孔门诸子之嗜学也于圣人之容色言动无不谨书而备录之以贻后世今读其书即其事宛然如圣人之在目也虽然圣人岂拘拘而为之者哉盖盛徳之至动容周旋自中乎礼耳学者欲潜心于圣人冝于此求焉凡一章分为十七节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相伦反○恂恂信实之貌似不能言者谦卑逊顺不以贤知先人也郷党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貌辞气如此○南轩曰此篇所记夫子言语容貌衣服饮食之际可谓察之精矣门人亦善学圣人哉盖圣人之道如是其高深也茫然测度惧夫泛而无入徳之地也故即其显见之实而尽心焉存而味之则而象之于此有得则内外并进体用不离而其高深者可以驯致矣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直遥反下同便旁连反○便便辩也宗庙礼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明辨故必详问而极言之但谨而不放尔○此一节记孔子在乡党宗庙朝廷言貌之不同○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侃苦但反訚鱼巾反○此君未视朝时也王制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许氏说文侃侃刚直也訚訚和恱而诤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踧子六反踖子亦反与平声或如字○君在视朝也踧踖恭敬不宁之貌与与威仪中适之貌张子曰与与不忘向君也亦通○此一节记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摈必刃反躩驱苦反○摈主国之君所使出接宾者勃变色貌躩盘辟貌皆敬君命故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襜赤占反○所与立谓同为摈者也摈用命数之半如上公九命则用五人以次传命揖左人则左其手揖右人则右其手襜整貌趋进翼如也疾趋而进张拱端好如鸟舒翼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纾君敬也○此一节记孔子为君摈相之容○黄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也趋进也行礼之际也宾退礼毕之后也皆天理之节文所当然也至于揖之左右衣之前后手之翼如皆礼文之至末者圣人于此动容周旋无不中礼盛德之至从心所欲不逾矩也门人弟子亦必审观而详记之可谓善学者矣○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鞠躬曲身也公门高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立不中门行不履阈阈于逼反○中门中于门也谓当枨𫔶之闲君出入处也阈门限也礼士大夫出入君门由𫔶右不践阈谢氏曰立中门则当尊行履阈则不恪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位君之虚位谓门屏之闲人君宁立之处所谓宁也君虽不在过之必敬不敢以虚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南轩曰君不在焉而庄敬也如此则其事君之诚可知矣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齐音咨○摄抠也齐衣下缝也礼将升堂两手抠衣使去地尺恐蹑之而倾跌失容也屏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气容肃也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等阶之级也逞放也渐远所尊舒气解颜怡怡和悦也没阶下尽阶也趋走就位也复位踧踖敬之馀也○此一节记孔子在朝之容○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胜平声蹜色六反○圭诸侯命圭聘问邻国则使大夫执以通信如不胜执主器执轻如不克敬谨之至也上如揖下如授谓执圭平衡手与心齐高不过揖卑不过授也战色战而色惧也蹜蹜举足促狭也如有循记所谓举前曵踵言行不离地如縁物也享礼有容色享献也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实有容色和也仪礼曰发气满容私觌愉愉如也私觌以私礼见也愉愉则又和矣○此一节记孔子为君聘于邻国之礼也○君子不以绀緅饰绀古暗反緅侧由反○君子谓孔子绀深青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赤色齐服也緅绛色三年之丧以饰练服也饰领缘也红紫不以为䙝服红紫闲色不正且近于妇人女子之服也䙝服私居服也言此则不以为朝祭之服可知当暑袗𫄨绤必表而出之袗单也葛之精者曰𫄨粗者曰绤表而出之谓先著里衣表𫄨绤而出之于外欲其不见体也诗所谓蒙彼绉𫄨是也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麑研奚反○缁黒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黄衣以裼裘欲其相称䙝裘长短右袂长欲其温短右袂所以便作事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长去声○齐主于敬不可觧衣而寝又不可著明衣而寝故别有寝衣其半盖以覆足狐貉之厚以居狐貉毛深温厚私居取其适体去丧无所不佩去上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觽砺之属亦皆佩也非帷裳必杀之杀去声○朝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有襞积而旁无杀缝其馀若深衣要半下齐倍要则无襞积而有杀缝矣羔裘玄冠不以吊丧主素吉主玄吊必变服所以哀死吉月必朝服而朝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鲁致仕时如此○此一节记孔子衣服之制苏氏曰此孔氏遗书杂记曲礼非特孔子事也○齐必有明衣布齐侧皆反○齐必沐浴浴竟即著明衣所以明洁其体也以布为之此下脱前章寝衣一简程子曰此错简当在齐必有明衣布之下愚谓如此则此条与明衣变食既得以类相从而䙝裘狐貉亦得以类相从矣齐必变食居必迁坐变食谓不饮酒不茹荤迁坐易常处也○此一节记孔子谨齐之事杨氏曰齐所以交神故致洁变常以尽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音嗣○食饭也精凿也牛羊与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食精则能养人脍麤则能害人不厌言以是为善非谓必欲如是也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食饐之食音嗣饐于兾反餲乌迈反饪而甚反○饐饭伤热湿也餲味变也鱼烂曰馁肉腐曰败色恶臭恶味败而色臭变也饪烹调生熟之节也不时五谷不成果实未熟之类此数者皆足以伤人故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次不离于正也汉陆续之毋切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盖其质美与此暗合也食肉用酱各有所冝不得则不食恶其不备也此二者无害于人但不以嗜味而苟食耳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食音嗣量去声○食以谷为主故不使肉胜食气酒以为人合欢故不为量但以醉为节而不及乱耳程子曰不及乱者非惟不使乱志虽血气亦不可使乱但浃洽而已可也沽酒市脯不食沽市皆买也恐不精洁或伤人也与不尝康子之药同意不撤姜食姜通神明去秽恶故不撤不多食适可而正无贫心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于公所得胙肉归即颁赐不俟经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则不过三日皆以分赐盖过三日则肉必败而人不食之是䙝鬼神之馀也但比君所赐胙可少缓耳食不语寝不言荅述曰语自言曰言范氏曰圣人存心不他当食而食当寝而寝言语非其时也杨氏曰肺为气主而声出焉寝食则气窒而不通语言恐伤之也亦通虽䟽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食音嗣陆氏曰鲁论瓜作必○古人饮食毎种各出少许置之豆闲之地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不忘本也齐严敬貌孔子虽薄物必祭其祭必敬圣人之诚也○此一节记孔子饮食之节谢氏曰圣人饮食如此非极口腹之欲盖养气体不以伤生当如此然圣人之所不食穷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胜而不暇择也○胡氏曰乱者内昏其心志外丧其威仪甚则所谓淫乱之原皆在于酒是也圣人饮无定量亦无乱态盖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是以如此学者未能然则如晋元帝可也帝初镇江东以酒废事王导以为言帝命酌饮觞覆之于此遂绝○黄氏曰饮食以养生故欲其情然亦能伤生故恶其败至于失节逆礼纵欲败德无不致其谨焉圣人一念之微莫非天理学者不可不戒也○席不正不坐谢氏曰圣人心安于正故于位之不正者虽小不处○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杖者老人也六十杖于乡未出不敢先既出不敢后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傩乃多反○傩所以逐疫周礼方相氏掌之阼阶东阶也傩虽古礼而近于戏亦必朝服而临之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或曰恐其惊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已而安也○此一节记孔子居乡之事○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拜送使者如亲见之敬也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杨氏曰大夫有赐拜而受之礼也未达不敢尝谨疾也必告之直也○此一节记孔子与人交之诚意○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非不爱马然恐伤人之意多故未暇问盖贵人贱畜理当如此○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食恐或饭馀故不以荐正席先尝如对君也言先尝则馀当以颁赐矣腥生肉熟而荐之祖考荣君赐也畜之者仁君之惠无故不敢杀也侍食于君君祭先饭饭扶晚反○周礼王日一举膳夫授祭品尝食王乃食故侍食者君祭则已不祭而先饭若为君尝食然不敢当客礼也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首去声拖徒我反○东首以受生气也病卧不能著衣束带又不可以䙝服见君故加朝服于身又引大带于上也君命召不俟驾行矣急趋君命行出而驾车随之○此一节记孔子事君之礼○入大庙毎事问重出○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以义合死无所归不得不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朋友有通财之义故虽车马之重不拜祭肉则拜者敬其祖考同于已亲也○此一节记孔子交朋友之义○寝不尸居不容尸谓偃卧似死人也居居家容容仪范氏曰寝不尸非恶其类于死也惰慢之气不设于身体虽舒布其四体而亦未尝肆耳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见宾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䙝必以貌狎谓素亲狎䙝谓燕见貌谓礼貌馀见前篇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式车前横木有所敬则俯而凭之负版持邦国图籍者式此二者哀有丧重民数也人惟万物之灵而王者之所敬也故周礼献民数于王王拜受之况其下者敢不敬乎有盛馔必变色而作敬主人之礼非以其馔也迅雷风烈必变迅疾也烈猛也必变者所以敬天之怒记曰若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此一节记孔子容貌之变 升车必正立执绥绥挽以上车之索也范氏曰正立执绥则心体无不正而诚意肃恭矣盖君子庄敬无所不在升车则见于此也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内顾回视也礼曰顾不过毂三者皆失容且惑人○此一节记孔子升车之容○色斯举矣翔而后集言鸟见人之颜色不善则飞去回翔审视而后下止人之见几而作审择所处亦当如此然此上下必有阙文矣○愚案贾谊赋云凤皇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顾细德之险微兮遂矰缴而去之其语盖本诸此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许又反○邢氏曰梁桥也时哉言雉之饮啄得其时子路不达以为时物而共具之孔子不食三嗅其气而起晁氏曰石经嗅作戛谓雉鸣也刘聘君云嗅当作臭古閴反张两翅也见尔雅愚案如后两说则共字当为拱执之义然此必有阙文不可强为之说姑记所闻以俟知者









  论语集编卷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论语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六     宋 真徳秀 撰先进第十一此篇多评弟子贤否凡二十五章胡氏曰此篇记闵子骞言行者四而其一直称闵子疑闵氏门人所记也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先进后进犹言前辈后辈野人谓郊外之民君子谓贤士大夫也程子曰先进于礼乐文质得宜今反谓之质朴而以为野人后进之于礼乐文过其质今反谓之彬彬而以为君子盖周末文胜故时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过于文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用之谓用礼乐孔子既述时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盖欲损过以就中也○圣人穷而在下礼乐固是从周若达而在上湏㬰损益○南轩曰文胜而过质则于礼乐之实反有害故圣人思反本而有从先进之言程子曰若用于时救文之弊则吾从先进小过之义也或曰然则从周之说奈何盖文莫备于周大体固当从周而其末流文胜之弊则不可以不正也从先进与从周故各有义耳○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从去声○孔子尝厄于陈蔡之间弟子多从之者此时皆不在门故孔子思之盖不忘其相从于患难之中也徳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行去声○弟子因孔子之言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分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于此可见○程子曰四科乃从夫子于陈蔡者尔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曾子传道而不与焉故知十哲世俗论也○又曰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有以言论入者有以徳行入者○或问四科之目何也曰徳行濳心体道默契于为国治民之事者也文学者学于诗书礼乐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盖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长以入于道然其序则必以徳行为先诚以躬行云云其卒莫之能反者则以其自暴自弃而已○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说音悦○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问而有以相长也颜子于圣人之言默识心通无所疑问故夫子云然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于回岂真以助我望之盖圣人之谦徳又以深赞颜氏云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闲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闲去声○胡氏曰父母兄弟穪其孝友人皆信之无异辞者盖孝友之实有以积于中而著于外故夫子叹而美之○韩诗外传子骞蚤丧母父娶后妻生三子疾恶子骞以芦花衣之父察知之欲逐后母子骞启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父善之而止母悔改之后至均平遂成慈母○以上言事难事之亲曽闵以孝并穪于圣门曽子之父晳亦几难事者也锄爪误伤而挞以大杖盖可见矣而曽子援琴而鼔惟恐伤亲之心也斯其所以为孝欤然孔子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之言尤人子所当知也伯奇亦类此韩文公履霜操曰儿罪当笞逐儿何为盖得伯奇之心者张子西铭曰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其指尤深为人子者不幸而事难事之亲则于大舜曽闵伯奇之事可不勉而师之乎○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妻并去声○诗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南容一曰三复此言事见家语盖深有意于谨言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废邦无道可以免祸故孔子以兄子妻之○范氏曰言者行之表行者言之实未有易其言而能谨于行者南容欲谨其言如此则必能谨其行矣○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好去声○范氏曰哀公康子问同而对有详略者臣之告君不可不尽若康子者必待其能问乃告之此教诲之道也○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颜路渊之父名无繇少孔子六岁孔子始教而受学焉椁外棺也请为椁欲卖车以买椁也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鲤孔子之子伯鱼也先孔子卒言鲤之才虽不及颜渊然已与颜路以父视之则皆子也孔子时已致仕尚从大夫之列言后谦辞○胡氏曰孔子遇旧馆人之丧尝脱骖以赙之矣今乃不许颜路之请何邪葬可以无椁骖可以脱而复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车不可以与人而鬻诸市也且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勉强以副其意岂诚心与直道哉或者以为君子行礼视吾之有无而己夫君子之用财视义之可否岂独视有无而己哉○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丧去声○噫伤痛声悼道无传若天丧已也○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从去声○恸哀过也曰有恸乎哀伤之至不自知也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夫音扶为去声○夫人谓颜渊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恸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当其可皆情性之正也○史记回年二十九发尽白蚤死孔子哭之曰自我有回门人益亲○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丧具称家之有无贫而厚葬不循礼也故夫子止之门人厚葬之盖颜路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叹不得如葬鲤之得宜以责门人也○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焉于䖍反○问事鬼神盖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然非诚敬足以事人则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终而知所以死盖幽明始终初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程子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尽事人之道则尽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朱子又曰事君亲尽诚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则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赋自然完具无欠阙须是得这道理无欠阙到那死时乃是生理已尽亦安于分而无愧文曰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又曰事人须是诚敬事鬼亦要如此事人如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事其所当事者事鬼亦然苟非其鬼而事之则谄矣○问云云曰若曰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才说破人便都理会得然须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须至一一尽得这生底道理则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张子所谓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又曰鬼神自是难理会底且就日用紧切处做工夫将来自有见处○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訚侃音义见前篇行胡浪反乐音洛○行行刚强之貎子乐者乐得英材而教育之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尹氏曰子路刚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后子路卒死于卫孔悝之难洪氏曰汉书引此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乐字即曰字之误○或问訚訚侃侃于前篇之训其已通乎曰訚訚者外和内刚德气深厚所谓和悦而诤者也侃侃则和顺不足而刚直稍外见矣前篇之训乐故侃侃直而果故行行有诸中形于外莫掩也○案乡党注引许氏说文侃侃刚直也訚訚和悦而诤或问二字之训不同说文为得何也曰太史公称鲁道之衰洙泗之间断断如也亦作訚訚说者以为诤让之意而昔人亦有侃侃正色之语盖以音义求之亦宜如此说文之训所以为得也訚訚之为中正亦有未尽衎衎而乐自作衎不作侃也后汉书云訚訚衎衎得礼之容寝默抑心非朝廷福其意亦以争辨刚直为是而有此言也侃字误作衎尔○朱张二先生訚侃之训不同更当详玩○南轩曰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诚不可以不死谓之不得其死不可也然其从孔悝则有为之死之理始择之不善也则不几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则可谓得其死者矣然则求生以害仁者谓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虽不得其死而与是类固不可以同日而语矣○案史记仲由传初卫灵公有宠姬曰南子灵公太子蒯聩得遇南子惧诛出奔及灵公卒而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辄在于是卫立辄为君是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蒯聩不得入子路为卫大夫孔悝之邑宰蒯聩乃与孔悝作乱谋入孔悝家遂与其徒袭攻出公奔鲁而蒯聩入立是为庄公方孔悝作乱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遇子羔出卫城门谓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子可还矣毋轻受其祸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难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门开子路随而入造蒯聩蒯聩与孔悝登台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请得而杀之蒯聩弗听于是子路欲燔台蒯聩惧乃下石乞壶黡攻子路撃㫁子路之缨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嗟乎由死矣己而果死○问由之死疑其甚不明于大义岂有子之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朱子曰然仲由之死诚未为至当然其误不在致死之时乃在于委质之始○又曰子路只见下一截不见上一截孔悝之事他知是食焉不避其难而不知食出公之食为不当也东坡尝论及此问是初仕卫时便不是否曰然○问子路之死是否曰非是辄如何主岂可仕也孔悝亦自是个不好底人子路但见得可仕于大夫而不知辄之国非可仕之国问孔门弟子多仕于列国大夫是何如曰当时仕进只有此一门舍此无从可仕所以颜闵宁不仕耳○孔悝之难未为不是只是当时仕孔悝时错了至此不得其死卫君不正冉冇子贡便能疑而问知有思量便不去仕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圣人说话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仕卫他便说夫子之迂云云○鲁人为长府长府藏名藏货财曰府为盖改作之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仍因也贯事也王氏曰改作劳民伤财在于得已则不如仍旧贯之善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夫音扶中去声○言不妄发发必当理唯有徳者能之○南轩曰货财之府无故改为得无示人以崇利聚敛之意乎○案闵子言行见于论语惟四章合而观之凡其躬至孝之行辞不义之禄气和而正言谨而确此其所以亚于颜渊与曾子并称也欤○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程子曰言其声之不和与已不同也家语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杀伐之声盖其气质刚勇而不足于中和故其发于声者如此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门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以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学已造乎正大高明之域特未深入精微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南轩曰以瑟为言盖瑟之声音象其中之所存也子路之气禀偏于刚虽其学之所至气质不为不变然于其所偏终有化之未能尽者在圣人之门为有未和也斯言所以警子路而进之门人闻此遂有不敬子路之意盖未知子路之所至与夫圣人发言之意也故复从而闻晓之夫自得其门而入以至于升堂其为次序浅深亦已多矣其于用力亦可谓至矣独未极夫阃奥之地耳由室而言在堂者则为未至所当勉以进也由宫墙之外而望其升堂者则不亦有闲乎圣人斯言非特以发明子路亦所以使门人知学之有序也○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子张才高意广而好为苟难故常过中子夏笃信谨守而规模狭隘故常不及曰然则师愈与与平声 愈犹胜也子曰过犹不及道以中庸为至贤智之过虽若胜于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则一也○尹氏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夫过与不及均也差之豪釐缪以千里故圣人之教抑其过引其不及归于中道而已○或问杨墨之学出于师商信乎曰胡氏论之当矣其言曰杨朱即庄周所谓杨子居者与老聃同时墨翟又在杨朱之前宗师大禹而晏婴学之者也以为出于二子者则其考之不详甚矣○愚案贤者之过愚不肖之不及夫子盖泛言之非指子夏而言也○南轩曰子张高明故常开扩子夏敦笃故常收敛开扩则未免有过收敛则未免有不及然二子之过不及甚微特未得其中而已夫子谓犹不及过与不及未得其中则均也今以论语所载二子言行观之其所为过与不及亦可得而见矣○案下章求退故进之由兼人故退之朱子以为一进一退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无过不及之患亦是○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为去声○周公以王室至亲有大功位冢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诸侯之卿而富过之非攘夺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有为季氏宰又为之急赋税以益其富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非吾徒绝之也小子鸣鼓而攻之使门人声其罪以责之也圣人之恶党恶而害民也如此然师严而友亲故己绝之而犹使门人正之又见其爱人之无已也○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于季氏故为不善至于如此由其心术不明不能反求诸身而以仕为急故也○或问冉求学于夫子于门弟中亦可谓明达者今乃为季氏聚敛何邪曰冉求之失不待于聚敛而后见自其仕于季氏则已失之矣盖当是之时达官重任皆为公族之世官其下则尺地一民皆非国君之有士惟不仕则已仕则未有不仕于大夫者也冉求岂亦习于衰世之风而不自知其为非与然使之仕于季氏而能劝之黜其强僭而忠于公室则庶乎小贞之吉矣今乃反为之聚敛使权臣愈强而公室愈不振故孔子云云盖不自知其学之未至而从仕为士之常职是以渐靡而至于此耳曰然则夫子曷为不于其仕季氏焉责之也曰圣人以不仕为无义而犹望之为小贞之吉也○南轩曰此哀公十年用田赋之事也冉有时为季氏宰考左氏之国语盖尝以此事访于夫子而卒莫之救私门益以封殖则公室益以削弱此求之所以得罪于圣门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盖不能如闵子见几而作因循陵迟而不自知也有志于学者亦鉴诸○柴也愚柴孔子弟子姓高字子羔愚者知不足而厚有馀家语记其足不履影启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避难而行不径不窦可以见其为人矣○檀弓记其二事一曰季子皋葬其妻犯人之禾申详以告曰请庚之子羔曰孟氏不以是罪子朋友不以是弃予以我为邑长于斯也买道而葬后难继也郑氏曰恃宠虐民非也其二曰成人有其兄死而不为衰者闻子皋将为成宰遂为衰由前则未可谓知为政之理由后则有言之化焉岂其学力之进有月异而岁不同者邪参也鲁鲁钝也程子曰参也竟以鲁得之又曰曾子之学诚笃而已圣门学者聦明才辨不为不多而卒传其道乃质鲁之人尔故学以诚实为贵也尹氏曰曽子之才鲁故其学也确所以能深造乎道也师也辟辟婢亦反○辟便辟也谓习于容止少诚实也由也喭喭五旦反○喭粗俗也传穪喭者谓俗论也○杨氏曰四者性之偏语之使知自励也吴氏曰此章之首脱子曰二字或疑下章子曰当在此章之首而通为一章○尹氏曰曽子在孔门当时以为鲁学道宜难于他人然子思之中庸圣学所赖以传者也考其渊源乃自曽子由此观之聦明才智未必不害道而刚毅木讷信乎于仁为近矣○南轩曰曾子之鲁其为学笃实故卒能深造于道○此章乃圣人目曽子之辞然必在曰唯之前无疑也○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庶近也言近道也屡空数至空匮也不以贫窭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中去声○命谓天命货殖货财生殖也亿意度也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然其才识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贡之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贡少时事至闻性与天道则不为此矣○范氏曰屡空者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也天下之物岂有可动其中者哉贫富在天而子贡以货殖为心则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亿而己非穷理乐天者也夫子尝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圣人之不贵言也如是○或问屡空之说曰空为匮今其说旧矣何晏始以为虚中受道盖出老庄之说非圣人本意也胡氏亦论之曰以屡空为虚中受道圣人之言未尝如是之僻而晦也屡而有闲是频复矣方其不空之时与庸人亦奚远哉此得之矣且下文以子贡货殖方之尤见旧说之不易也○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善人质美而未学者也程子曰践迹如言循途守辙善人虽不必践旧迹而自不为恶然亦不能入圣人之室也○张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于学者也欲仁故虽不践成法亦不蹈于恶有诸已也由不学故无自而入圣人之室也○或谓善人者未能有诸已乎南轩曰不能有之则安得善然所谓有诸已者盖亦有浅深善人谓其不能有诸已则不可然谓其尽夫有诸己之道则亦未也○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与如字○言但以其言论笃实而与之则未知其为君子者乎为色庄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兼人谓胜人也张敬夫曰闻义固当勇为然有父兄在则有不可得而专者若不禀命而行则反伤于义矣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则于所当为不患其不能为矣特恐为之之意或过而于所当禀命者有阙耳若冉求之资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于所当为者逡巡畏缩而为之不勇耳圣人一进之一退之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之无过不及之患也○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女音汝○后谓相失在后何敢死谓不赴斗而必死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则致死焉况颜渊之于孔子恩义兼尽又非他人之为师弟子者而已即孔子不幸而遇难回必捐生以赴之矣捐生以赴之幸而不死则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请讨以复仇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则回何为而不爱其死以犯匡人之锋乎○或问颜回亲在不得为夫子死者如何曰胡氏曰程子尝言之矣闾巷之人辞亲远适则同患难有相死之理况朋友乎况弟子之于师乎当预行而先断不可临事而始谋也○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与平声○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问之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曽由与求之问异非常也曾犹乃也轻二子以抑季然也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以道事君者不从君之欲不可则止者必行已之志○南轩曰大臣不枉道以徇人其不合则有去而已由求为季氏之臣坐观其失而不能去直尸禄备数而己故曰具臣然则从之者与季子意其不能止则当无不从也方是时季氏无君之心已著矣谓弑父与君亦不从者非惟言由求所长抑可使之闻而惧也或曰此何必由求而后能之曾不知顺从之臣其始也惟利害之是徇而已履霜坚冰之不戒驯习蹉跌以至于从人而弑君父者多矣如荀彧刘穆之之徒其始从曹操刘裕之时亦岂遽欲弑父与君哉惟其渐浸顺长而势卒至此耳○衍义曰道者正理也大臣以正理事君君之所行有不合正理者必规之拂之不茍从也道有不合则去之不苟留也或谓不合则去毋乃非事君之意乎曰此所以为爱君也君臣之交以道合非利之也道不合不去则有苟焉徇利之志是使君轻视其臣谓可以利笼络之也君而轻视其臣何所不至惟大臣者能以道为去就则足以起其君畏敬之心敬畏之心存而后能适道愚故谓不合而去乃所以为爱君也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具臣谓备臣数而已曰然则从之者与与平声○意二子既非大臣则从季氏之所为而已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言二子虽不足于大臣之道然君臣之义则闻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从之盖深许二子以死难不可夺之节而又以阴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专权僭窃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谓具臣矣是时季氏己有无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从己也故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路为季氏宰而举之也子曰贼夫人之子夫音扶下同○贼害也言子羔质美而未学遽使治民适以害之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言治民事神皆所以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恶去击○治民事神固学者事然必学之已成然后可仕以行其学若初未尝学而使之即仕以为学其不至于慢神而虐民者几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辞穷而取办于口以御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恶其佞也○范氏曰古者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盖道之本在于修身而后及于治人其说具于方册读而知之然后能行何可以不读书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为学失先后本末之序矣不知其过而以口给御人故夫子恶其佞也○南轩曰子羔学未充而遽使为宰其本不立而置于事物酬酢之地将反戕贼其心矣夫民人社稷固无非学而学固不独在书籍之闲然学必贵于读书者以夫多识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蓄徳者实有赖乎是德立于已而后可以言无适而非学也至于上圣生知之流冝莫待乎读书矣而夫子毎以好古为言盖圣虽生知而亦必由是以成之也如子路之言将使学者以聦明为可恃而无复敦笃濳泳之功其甚至于废古而任意为弊有不可胜言者故夫子责之之深也○案范氏引学而后入政云云出左氏传郑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使夫往而学焉子产曰不可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能登车射御则败绩压覆是惧何暇思获子皮曰善哉子产之言与此章颇类故附焉○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坐财卧反○皙曽参父名点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长上声○言我虽年少长于女然女勿以我长而难言盖诱之尽言以观其志而圣人和气谦德于此亦可见矣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言女平居则言人不知我如或有人知女则女将何以为用也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闲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乘去声饥音机馑音仅比必二反下同哂诗忍反○率尔轻遽之貎方向也谓向义也民向义则能亲其上死其长矣哂微笑也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相去声○宗庙之事谓祭祀诸侯时见曰会众类曰同端玄端服章甫礼冠相赞君之礼者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舎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铿苦耕反舍上声撰士免反莫冠并去声沂鱼依反雩音于○曽点之学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故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而其言志则又不过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初无舍已为人之意而其胸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视三子之规规于事为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故夫子叹息而深许之三子者出曽皙后曽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己矣夫音扶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程子曰古之学者优柔厌饫有先后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许之亦以此自是实事后之学者好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又曰孔子与点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诚异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尔此所谓狂也子路等所见者小子路只为不达为国以礼道理是以哂之若达却便是这气象也又曰三子皆欲得国而治之故孔子不取曽点狂者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乐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使万物莫不遂其性曾点知之故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又曰曽点漆雕开已见大意○集义谢氏论佛学之失曰为他不穷天理只将拈匙把箸日用底便承当做大事任意纵横将来作用便是差处便是私处问作用何故是私曰把来作用做弄便是做两般看当了是将此事横在肚里一如子路冉有相似便被他曽点将冷眼看他只管独对春风吟咏肚里浑没些能解岂不快活又问尧舜汤武做底事业岂不是作用曰他做底事业只是与天理合一几曽做作横在肚里他见做出许多掀天动地盖世底功业如太空中一点露相似他做把甚么又引吕氏诗云函丈从容问且酬展才无不志诸侯可怜曾点惟鸣瑟独对春风咏不休谢氏之说集注不取今附此○或问夫子何以与点也曰方三子之竞言所志也点独鼓瑟于其闲漠然若无所闻者及夫子问之然后瑟音少闲乃徐舎瑟而起对焉而悠然逊避若终不肯见所为者及夫子慰而安之然后不得已而发其言焉而其志之所存又未尝少出其位盖澹然若将终身焉者此夫子所以与之也曰何以言其与天地万物各得其所也曰夫莫春之日生物畅茂之时也春服既成人体和适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长少有序而和也沂上舞雩鲁国之胜处也既浴而夙又咏而归乐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乐止于一身然以其心论之则固蔼然天地生万物之心圣人对时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闲哉程子以为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正谓此耳或曰曽晳胸中无一豪能事列子御风之事近之其说然乎曰圣贤之心所以异于佛老者正以无意必固我之累而所谓天地生物之心对时育物之事者未始一息而停也若但曰旷然无所倚著而不察乎此则亦何以异于虚无寂灭之学而岂圣人之事哉○曾点之志如凤皇翔于千仞之上故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只看他鼓瑟希铿尔舎瑟而作从容优裕悠然自得处无不是这个道理○人之一身便是天地只縁人欲隔了自看此理意思不见曽点却超然看破这意思○曽点于道见其远者大者而视其近与小者皆不足为故其言超然无一豪作为之意惟欲乐其所乐以终身焉耳○先生令门人说曾点之志门人以为只是乐其性分而已日用闲见得天理流行才著一豪私意去安排便不得曰不是不要著私意去安排这道理自是天生自然私意自著不得更待谁去安排与圣人安老怀少信友朋底意思相似惟曽点见得到这里圣人便做得到这里○人只见说曾点狂看夫子时与云云之意须是大段高縁他资质明敏洞然自得见斯道之体看天下甚么事能动得他他大纲如庄子明道先生亦称庄子云有大底意思又云庄生形容道体尽有好处曾点见得大意然里面工夫却踈略明道亦云庄子无礼无本○问曾点浴沂气象与颜子乐底意思相近否曰颜子恬静无许多事曽点是自恁地说颜子是孔子称他乐他不曾自说乐○问吾与点处程子谓便是尧舜气象如何曰曾点却只是见得未必能做尧舜事看其见到处直有尧舜气象如庄子亦见得尧舜分晓或问天王之用心何如便说得天徳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两施以是知他见得尧舜气象出曾晳见识尽高见得此理洞然只是未曾下得工夫点参父子正相反以点如此高明参却鲁钝一向低头推将去直到一贯方始透彻是时见识方到曾点地位然而规模气象又别○此一段唯上蔡见分晓三子只就事上见得此道理曾点只去自己心性上见得个本原道理使曾点做三子事未必做得然曾点见处虽尧舜事业亦不过如此为之而己○诸子皆有安排期必之意曾点只以平日所乐处言之○曾点见得道理大所以尧舜事业优为之视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固有闻矣是他见得圣人气象如此虽超然事物之外而实不离乎事物之中是个无事无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为底事业此所谓大本所谓忠所谓一者是也点操得柄欛据著原头诸子则从支流上做工夫诸子底小他底大○曾点言志云云盖其见道分明无所系累从容和乐欲与万物各得其所之意莫不蔼然见于辞气之闲明道谓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者直指此而言之也○严时亨问曽点一章夫子既语以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正是使之尽言一旦进用何以自见及三子自𫐠其才之所能堪志之所欲为夫子皆不许之而独与曾点看来三子所言皆是实事曾点虽荅言志之问实未尝言其志之所欲为有似逍遥物外不屑当世之务者而圣人与此不与彼何也尝因是而思之学与为治本来只是一统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三子却分作两截看如治军旅治财赋治礼乐与凡天下之事皆学者所当理会无一件是少得底然须先理会自家身心使自得无欲常常神清气定涵养直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程子所谓不得以天下事物挠已已立然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事物者是矣夫子尝因孟武伯之问而言由可使治赋求可使为宰赤可与宾客言固已深知其才之所能办而独不许其仁夫仁者体无不具用无不该岂但止于一才一艺而已使三子不自安于所已能孜孜惟求仁是务而好之乐之则何暇规规于事为之末縁他有这能纵横在胸中常恐无以自见故必欲得国而治之一旦夫子之问有以触其机即各述所能凡圣门平日所与讲切自身受用处全不之及将为学为治作两截看了所以气象不宏事业不能到得至处如曾点浴沂风雩自得其乐却与夫子饭䟽食饮水乐在其中颜子陋巷箪瓢不改其乐襟怀相似大扺士之未用须知举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天理自然之安方是本分学者曾点言志乃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无入而不自得者故程子以为乐而得其所也孟子谓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孟子所谓所性即孔子颜子曾点之所乐颜子惟所乐如此故夫子以四代礼乐许之浴沂风雩识者所以知尧舜事业曾点优为之也如子路食于孔悝求也为季氏聚敛后来成就止于如此只为他不知平日所养便是建功立业之本未到无入不自得处夫子之不与其有以知之矣所见如此不背驰否朱子荅曰此段说得极有本末学者立志要当如此然其用力却有次第已为希逊言之矣○案先生荅欧阳希逊云学者当循下学上达之序若一向求曽皙见解未有不流于释老者也○南轩曰三子之对非偶然而言盖体察其力之所至而言其实也言三年而可使如此者其先后条贯素定于胸中而知其然也向使用力不素骤闻圣人之问非茫乎无所措则泛然肆其说矣至于曾皙则又异乎是其鼓瑟舎瑟之闲已可见其从容不迫之意矣言莫春之时与数子浴沂风雩吟咏而归盖其中心和乐无所系累油然欲与万物各得其所玩味辞气温乎如春阳之无不被也故程子以为此即是尧舜气象而亦夫子老安少怀之意也皙之志若此非其见道之明涵泳有素其能然乎然而未免于行有不掩焉则以其于颜氏工夫有所未尽耳○黄氏曰观夫子逝如斯之言欲无言之意是亦叹曽点之意也又曰夫子以是与点矣独不以是教人何也曰夫子未尝不以是教门人也诲之以务内语之以求仁无非使之存此心之天理也又曰皙之不免为狂何也曰天下之理固根于人心亦未尝不形见于事物为学之方固当存养其德性而亦不可不省察乎实行夫是以精粗不遗而表里相应内外交养而动静如一然后可以为圣学之极功点之质甚高志甚大然深厚沈潜醇实中正之意有未足则见高而遗卑见大而略小此所以不及乎颜曽也
  颜渊第十二凡二十四章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仁者本心之全德克胜也已谓身之私欲也复反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归犹与也又言一日克已复礼则天下之人皆与其仁极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又言为仁由已而非他人所能预又见其机之在我而无难也日日克之不以为难则私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不可胜用矣程子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已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又曰克已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谢氏曰克已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目条件也颜渊闻夫子之言则于天理人欲之际已判然矣故不复有所疑问而直请其条目也非礼者已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之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礼而日用之闲莫非天理之流行矣事如事事之事请事斯语颜子默识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胜之故直以为已任而不疑也○程子曰颜渊问克已复礼之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颜渊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后之学圣人者冝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之有要视为之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久而诚矣其听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诫非礼勿听其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已肆物忤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其动箴曰哲人知几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造次克念战兢自持习与性成圣贤同归愚案此章问荅乃传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几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颜子得闻之而凡学者亦不可不勉也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学者尤冝深玩○或问颜渊问仁而夫子告之以此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仁义礼智之性具于其心仁虽专主于爱而实为心体之全德礼则专主于敬而实天理之节文也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闻不能无私欲之累以违于礼而害夫仁则自其一身莫适为主而事物之闲颠倒错缪盖无所不至矣此圣门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颜子之问夫子特以克己复礼告之盖欲其克去有已之私欲而复于天理之本然则夫本心之全德将不离乎此而无不尽也然人特患于不为耳诚能一旦用力于此则本心之全德在我而天理之至善无不由是而出天下虽大亦孰有不求其仁者乎然己者人欲之私也礼者天理之公也一心之中二者不容并立而其相去之闲不能以豪发出乎此则入乎彼出乎彼则入乎此矣是其克与不克复与不复如手反复如臂屈仲诚欲为之其机固亦在我而已夫岂他人之所得与哉颜子之质几于圣人故其问仁夫子告之独为要切而详尽耳曰然则颜子请问其目而夫子告以四勿之云何也曰颜子闻夫子克已复礼之言盖已洞然默识仁之为体矣然夫子所谓克已复礼者必有条目而后可以从事于其闲也故复问以审之而夫子以此告之也盖礼为天理之节文而其用无所不在以身而言则视听言动四者足以该之矣四者之闲由粗而精由小而大所当为者皆礼也所不当为者皆非礼也礼即天之理也非礼则已之私也于是四者谨而察之知其非礼而勿以止焉则是克己之私而复于礼矣且非礼而勿视听者防其自外入而动于内者也非礼而勿言动者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者也内外交进为仁之功不遗馀力矣颜子于是请事斯语而力行之所以三月不违而卒进于圣人之域也然熟味圣言以求颜子之所用力其机特在勿与不勿之闲而已自是而反则为天理自是而流则为人欲自是而克念则为圣自是而罔念则为狂特豪忽之闲耳学者可不谨其所择哉颜子平生只是受用克己复礼四个字○颜子克己如红炉上一点雪○克己如誓不与贼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逐出境而已○或曰克己是胜己之私之谓克否曰然○或问克己之私有三气禀物欲人我是也不知那个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在里然非礼而视听言动则耳目口体之欲较多○又问克者胜也不如以克训治较穏先生曰治字缓只减得一二分也是治○圣人所以下个克字譬如相杀相似定要克胜了方住○礼是自家本有底所以说个复不是待克了已方去复礼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复得这一分天理来克那二分己私去便复得二分礼来○问克己复礼疑要克己后便已是仁不知其礼还又是一事工夫否曰已与礼对立克去已后必复于礼然后为仁若克去己私便无一事则克之后须落空去也如坐当如尸立如斋此礼也坐如箕踞立如跛倚此已私也克去己私则不容箕踞而跛倚然必如尸如斋方合礼○问克斋记云克己者所以复礼非克己之外别有所谓复礼之功如何先生曰便是当初说得太快了明道先生谓克己则私心去自能复礼便是实了问一日克己复礼如何天下便归仁曰若真能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有归仁之理这处亦如在家无怨在邦无怨意思在家无怨一家归其仁在邦无怨一邦归其仁吿仲弓者止于邦家颜子则以其极者告之○问所以谓之礼而不谓之理者莫是礼便有凖则有著实处否先生曰只说理恐虚了这个礼是那天理节文教人有准则处又曰惟其使此礼字便有检束之意若只说天理便泛了又曰所以顿著这礼字时便有规矩凖绳可见故非礼勿视说文似旗脚此旗一麾三军尽退工夫只在勿上才见非礼来则以勿字禁止之才禁止便克去才克去便能复礼○问非礼勿视听言动看来都在视上先生曰所以不可行者却无复礼一段事既克己若不复礼如何得○问圣人言仁处如克己复礼一句最是得仁之全体何尝见有半体仁但克己复礼一句犹亲切○问集注谓天下皆与其仁后却载伊川语谓事事皆仁恰似两般如何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归仁○问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则日闲所行事皆无私意而合天理耳○问谢氏说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此性是气质之性否曰然然亦无难易凡气质之遍处皆须从头克去○问程子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却似与克伐怨欲不行底相似先生曰克己工夫其初如何便会自然也须禁制始得到养得熟后便私意渐渐消磨去今人须要简易处做却不知若不自难处入如何到得易处○问视听之闲或明知其不当视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当听而自接乎耳奈何曰视与见不同听与闻不同如非礼之色自过目自家不可有要视之之心非礼之声自过耳自家不可有要听之之心然这处是难古人于此亦有以御之如云奸声乱色不留聦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动箴云云曰思是动于内为是动于外盖思于内不可不诚为于外不可不守然专诚于思而不守于为不可专守于为而不诚于思亦不可○思是动之微为是动之著○克己复礼为仁是做得这工夫到这地位便是仁上蔡却说知仁识仁终有病○问或问中论克己铭之非如何曰克已之克未是对人物言吕与叔遂谓已既不立物相并观则虽天下之大莫不在吾仁之中说得来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曰克己复礼与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涉此只似自修之事未道是外面在先生曰须是恁地思之且道视听言动干人甚事○问天下归仁先生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是天下之人闻之见之莫不皆与其为仁也又曰有几处被前辈说得来大今收拾不得谓如君子所过者化本只言君子所居而人自化所存者神本只言所存主处便神妙横渠却云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能过化上蔡便道惟其所存者神是以所过者化此等言语人皆烂熟以为必须如此说才不如此说便不快意矣○游定夫以克己复礼与佛理一般只存想此道理而已若只想像言克复则与下载非礼勿视四句有何干涉○克斋记曰性情之德无所不备而一言足以尽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盖亦多术而一言足以举其要曰克己复礼而已盖仁也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是以未发之前四德具焉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统已发之际四端著焉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而恻隐之心无所不通此仁之体用所以涵育浑全周流贯彻专一心之妙而为众善之长也然人有是身则耳目鼻口四肢之欲或不能无害夫仁而不仁者则其所以灭天理穷人欲者将无所不至此君子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务其去所以害仁者而已盖非礼而视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听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言且动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于是乎有以抜其本塞其原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于一旦豁然欲尽而理纯则其胸中之所存者岂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蔼乎其若春阳之温哉默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也感而通焉则无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矣又曰克复之云虽若各为一事其实天理人欲相为消长故克己者乃所以复礼而非克己之外别有复礼之功也○南轩曰克尽己私一由于礼斯为仁矣礼者天则之不可逾也其本在于笃敬而发于三千三百之目皆礼也克己复礼者此言克己之至也天下归仁者无一物之不体无一事之不该也○愚案集注以天下归仁为天下之人皆与其仁学者盖多疑之若克斋记所云默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感而通焉则无事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为得体用之全克之又克之一句亦不若一旦豁然之云为得圣言之本指更详之○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内外无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唯谨独便是守之之法或问出门使民之时如此可也未出门使民之时如之何曰此俨若思时也有诸中而后见于外观其出门使民之时其敬如此则前乎此者敬可知矣非因出门使民然后有此敬也愚案克已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颜冉之学其高下浅深于此可见然学者诚能从事于敬恕之闲而有得焉亦将无已之可克矣○集义曰大宾大祭只是敬也才不敬便私欲万端害于仁○游氏曰出门如见大宾则无时而不敬使民如承大祭则无事而不敬○朱子敬恕斋铭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以是存心其敢失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是行之与物为春胡世之人恣已穷物惟己所便谓彼奚恤孰能反是敛焉厥躬于羮于墙仲尼子弓内顺于家外同于邦无小无大罔时怨恫为仁之功曰此其极敬哉恕哉永永无斁○南轩曰出门云云盖平日之涵养一于敬故其出门使民之际皆是心也已所云云恕者为仁之方也凡人有欲不得则怨若夫平易公正欲不存焉则已无所怨于人和平之效人亦何所怨于己哉故曰云云○案无怨之义二先生所指不同朱说前见南轩谓人已俱无所怨其味犹长此章兼言敬恕○孔门论敬具前数条外其他所论如道千乘之国必曰敬事而信为礼不敬则与临丧不哀并言之称子产曰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至若不言敬而实于敬者又不与焉故朱子曰敬乃圣门之纲领讵不信夫○司马牛问仁司马牛孔子弟子名犂向魋之弟子曰仁者其言也讱讱音刃○讱忍也难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发盖其德之一端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于此而谨之则所以为仁之方不外是矣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盖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闭之而不出也杨氏曰观此及下章再问之语牛之易其言可知○程子曰虽为司马牛多言故及此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愚谓牛之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为仁之大槩语之则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终无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盖圣人之言虽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于学者之身而皆为入德之要则又初不异也读者其致思焉○只看说话容易底人便是心放了不仁者不识痛痒得说便说如人梦寐中语○谨言语不妄发即求仁之端○仁者之言自然讱学仁者当谨言语以操持此心○南轩曰人之易其言也以其未知用力也知用力则言敢易乎哉故仁者之言必讱○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向魋作乱牛常忧惧故夫子告之以此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夫音扶○牛之再问犹前章之意故复告之以此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为无愧于心故能内省不疚而自无忧惧未可遽以为易而忽之也○晁氏曰不忧不惧由乎德全而无疵故无入而不自得非实有忧惧而强揖遣之也○南轩曰圣人之所谓不忧不惧者以其内自省察无所愧病故得其乐而物莫之撄也能进于是非君子乎曾子之守约盖此也使司马牛而知所从事则勉之于己不然徒胶扰于忧惧之域何益哉○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牛有兄弟而云然者忧其为乱而将死也子夏曰商闻之矣盖闻之夫子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命禀于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为而为非我所能必但当顺受而已○富贵在天非我所与如有为之主宰然○南轩曰知死生之有命则当受其正而已知富贵之在天则当行吾义而已○集义张子曰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既安于命又当修其在已者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教而不闲断接人以恭而有节文则天下之人皆爱敬之如兄弟矣盖子夏欲以宽牛之忧故为是不得已之辞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广司马牛之意意圆而语滞者也惟圣人则无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丧明则以蔽于爱而昧于理是以不能践其言尔○程子曰敬是持己恭是接人与人恭而有礼言接人当如此也近世浅薄以相驩狎为相与以无圭角为相亲爱如此者安能久须是恭敬君臣朋友皆当以敬为主也○案朱子曰敬者恭之主乎中者也恭者敬之发于外者也自学者言则恭不如敬之力自成德言则敬不若恭之安○敬字硬恭字软愚谓敬字有坚强意恭字有柔巽意○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于中恭发于外先生曰凡言发于外比似主于中者较大盖必充积盛满而后发于外然主于中者却是本不可不知也○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谐庄荫反愬苏路反○浸润如水之浸灌滋润渐渍而不骤也谮毁人之行也肤受谓肌肤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谓剥床以肤切近灾者也愬愬已之冤也毁人者渐渍而不骤则听者不觉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冤者急迫而切身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二者难察而能察之则可见其心之明而不蔽于近矣此亦必因子张之失而告之故其辞繁而不杀以致丁宁之意云○杨氏曰骤而语之与利害不切于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然后谓之明而又谓之远远则明之至也书曰视远惟明○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言仓廪实而武备修然后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去上声下同○言食足而信孚则无兵而守固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不若死之为安故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也○程子曰孔门弟子善问直穷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贡不能问非圣人不能荅也愚谓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以民德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为政者当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弃也○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棘子成卫大夫疾时人文胜故为此言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然言出于舌则驷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鞟其郭反○鞟皮去毛者也言文质等耳不可相无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夫棘子成矫当时之弊固失之过而子贡矫子成之弊又无本末轻重之差胥失之矣○或问棘子成之言与夫子荅林放之问何异而子贡非之若是邪曰夫子之言权衡审密而辞气和平盖未始以文为尽非也若子成则辞气矫激而取舍过中矣其流之弊将至于弃礼蔑德如西晋君子之为者故子贡惜其言而力正之也曰何以言子贡之言有病也曰子成之说偏矣而子贡于文质之闲又一视之而无本末轻重缓急之差焉则子贡矫子成之失而遇中者也立言之难如此非圣人孰能无所偏倚而常适其平也哉○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称有若者君臣之辞用谓国用公意盖欲加赋以足用也有若对曰盍彻乎彻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亩而与同沟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计亩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谓之彻鲁自宣公税亩又逐亩什取其一则为什而取二矣故有若请但专行彻法欲公节用以厚民也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二即所谓什二也公以有若不谕其旨故言此以示加赋之意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为人上者所冝深念也○杨氏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后井地均榖禄平而军国之须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不可改也后世不究其本而惟末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又恶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主忠信则本立徙义则日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恶去声○爱恶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诚不以富亦祇以异此诗小雅我行其野之辞也旧说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诗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适足以取异也程子曰此错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齐景公字而误也○杨氏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则非诚善补过不蔽于私者故告之如此○或问崇德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张樊迟皆以为问曰胡氏以为或古有是言或当世有是名圣人标而出之使诸弟子随其所欲知思其所未达以为入道之门戸也其说得之矣曰主忠信徙义之所以为崇徳何也曰主忠信则其徙义也有本而可据能徙义则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德之所以日积而益高也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所以为惑者何也曰溺于爱恶之私而以彼之生死定分为可以随己之所欲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战于胸中虚用其力于所不能为之地而实无所损益于彼也可不谓之惑乎○南轩曰崇德辨惑修身之切务也以忠信为主而见义则徙焉则本立而日新徳之所以崇也不主忠信则无徙义之实不能徙义则所主亦有时而失其理矣二者盖相须也○愚案欲生欲死必有所为而言所以箴子张之失也○齐景公问政于孔子齐景公名杵臼鲁昭公末年孔子适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人道之大经政事之根本也是时景公失政而大夫陈氏厚施于国景公又多内嬖而不立太子其君臣父子之闲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后果以继嗣不定启陈氏弑君篡国之祸○杨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盖悦而不绎者齐之所以卒于乱也○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折之舌反与平声○片言半言折断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辞之毕也子路无宿诺宿留也犹宿怨之宿急于践言不留其诺也记者因夫子之言而记此以见子路之所以取信于人者由其养之有素也○尹氏曰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见信于人可知矣一言而折狱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诺所以全其信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杨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狱而不知以礼逊为国则未能使民无讼者也故又记孔子之言以见圣人不以听讼为难而以使民无讼为贵○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居谓存诸心无倦则始终如一行谓发于事以忠则表里如一○程子曰子张少仁无诚心爱民则必倦而不尽心故告之以此○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重出○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成者诱掖奖劝以成其事也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又有善恶之异故其用心不同如此○南轩曰君子充其忠爱之心于人之美其乐之如在己也从而扶持之又从而劝相之惟欲其美之成也于人之恶则从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则哀矜之惟恐其恶之成也若小人则以刻薄为心幸人之有过而疾人之胜己非徒坐视其入于恶又从而挤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从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操存未尝不相反也○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范氏曰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胡氏曰鲁自中叶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据邑背畔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政惜乎康子之溺于利欲而不能也○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言子不贪欲则虽赏民使之为盗民亦知耻而不窃○胡氏曰季氏窃柄康子夺嫡民之为盗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邪孔子以不欲启之其旨深矣夺嫡事见春秋传○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焉于䖍反○为政者民所视效何以杀为欲善则民善矣上一作尚加也偃仆也○尹氏曰杀之为言岂为人上之语哉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而况于杀乎○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达者徳孚于人而行无不得之谓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务外夫子盖已知其发问之意故反诘之将以发其病而药之也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言名誉著闻也子曰是闻也非达也闻与达相似而不同乃诚伪之所以分学者不可不审也故夫子既明辨之下文又详言之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声○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审于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修于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德修于己而人信之则所行自无窒碍矣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行去声○善其颜色以取于仁而行实背之又自以为是而无所忌惮此不务实而专务求名者故虚誉虽隆而实德则病矣○程子曰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学何事为名而学则是伪也今之学者大抵为名为名与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也尹氏曰子张之学病在乎不务实故孔子告之皆笃实之事充乎内而发乎外者也○闻只是求闻于人达却有实有实方能达○色取仁而行违正是指子张病痛处○问察言而观色曰此是实要做工夫察人之言观人之色乃是要验吾之言是与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说将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是不信受他如此则只是自高更不能谦下于人实去做工夫大抵人之为学须自低下做将去才自高了便不济事这一项都是详细收敛工夫如色取仁居之不疑只是粗谩将去○此章大意一个是名一个是实○吕氏谓德孚于人者必达矫行求名者必闻此说却好○质与直是两件质是檏实直是无偏曲○南轩曰圣人论达盖为已笃实工夫若有求闻之意则其心外驰矣色取仁者其色则有取于仁其行则违如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类一豪萌于中皆所谓行违也虽然使其有所不安于心则庶乎可使之反者惟其居之不疑则终为不仁而已矣○又曰闻与达异闻谓人知之达谓道行于家邦也○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慝吐得反○胡氏曰慝之字从心从匿盖恶之匿于心者修者治而去之子曰善哉问善其切于为已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与平声○先事后得犹言先难后获也为所当为而不计其功则德日积而不自知矣专于治已而不责人则已之恶无所匿矣知一朝之忿为甚微而祸及其亲为甚大则有以辨惑而惩其忿矣樊迟麤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范氏曰先事后得上义而下利也人惟有利欲之心故徳不崇惟不自省已过而知人之过故慝不修感物而易动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亲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于细微能辨之于早则不至于大惑矣故惩忿所以辨惑也○南轩曰先其所事而不计其得此徳所以崇也若先有求得之心反伤于徳矣○愚案范氏以利欲为得与先难后获异而集注兼取之盖并存两说也○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上知字去声下同○爱人仁之施知人知之务樊迟未达曾氏曰迟之意盖以爱欲其周而知有所择故疑二者之相悖尔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举直错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则仁矣如此则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为用矣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乡去声见贤遍反○迟以夫子之言专为知者之事又未达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子夏曰富哉言乎叹其所包者广不止言知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选息恋反陶音遥远如字○伊尹汤之相也不仁者远言人皆化而为仁不见有不仁者若其远去尔所谓使枉者直也子夏盖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程子曰圣人之语因人而变化虽若有浅近者而其包𠲒无所不尽观于此章可见矣非若他人之言语近则遗远语远则不知近也尹氏曰学者之问也不独欲闻其说又必欲知其方不独欲知其方又必欲为其事如樊迟之问仁知也夫子告之尽矣樊迟未达故又问焉而犹未知其何以为之也及退而问诸子夏然后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则必将复问矣既问于师又辨诸友当时学者之务实也如是○爱人知人自相为用若不论枉与直一例去爱他便不得大抵为先知了方能爱其所当爱只此两句自包上下此所以为圣人之言○爱人知人是仁智之用圣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迟却不告之以仁知之体盖寻这用便可以知其体盖用即是体中流出也○问云云曰寻常说仁智一个是慈爱一个是辨别各自向一路惟是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方见得仁智合一处仁里面有智智里面有仁○南轩曰原人之性其爱之理乃仁也知之理乃智他仁者视万物犹一体而况人与我同类乎故仁者必爱人然则爱人果可以尽仁乎以爱人而可以尽仁则不可而其所以爱人者乃仁之所存也至于问知而谕以知人者亦犹是尔○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声○友所以辅仁故尽其心以告之善其说以道之然以义合者也故不可则止若以数而见䟽则自辱矣○或问云云曰善道云者心平气和理明意尽或从容深厚或亲切简当使闻者不期而乐于听从之谓也○曽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讲学以会友则道益明取善以辅仁则德日进○南轩曰朋友讲习与夫慑以威仪莫非文也为仁固由己而亦资朋友辅成之辅之者左右翼助之意盖非惟切磋之益其从容浃洽相观而善所辅多矣














  论语集编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七     宋 真徳秀 撰
  子路第十三凡十三章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苏氏曰凡民之行以身先之则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劳之则虽勤不怨请益曰无倦无古本作母○吴氏曰勇者喜于有为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程子曰子路问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请益则曰无倦而已未尝复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有司众职也宰兼众职然事必先之于彼而后考其成功则已不劳而事毕举矣过失误也大者于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惩小者赦之则刑不滥而人心悦矣贤有德者才有能者举而用之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矣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
  知人其舍诸仲弓虑无以尽知一时之贤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仲弓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推此义则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邦只在公私之间尔○范氏曰不先有司则君行臣职矣不赦小过则下无全人矣不举贤才则百职废矣失此三者不可以为季氏宰况天下乎○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卫君谓出公辄也是时鲁哀公之十年孔子自楚反乎卫子曰必也正名乎是时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名实紊矣故夫子以正名为先谢氏曰正名虽为卫君而言然为政之道皆当以此为先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迂谓远于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务也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野谓鄙俗责其不能阙疑而率尔妄对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杨氏曰名不当其实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无以考实而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中去声○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谓礼物得其和之谓乐事不成则无序而不和故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罚不中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程子曰名实相湏一事苟则其馀皆苟矣○胡氏曰卫世子蒯聩耻其母南子之淫乱欲杀之不果而出奔灵公欲立公子郢郢辞公卒夫人五之又辞乃立蒯聩之子辄以拒蒯聩夫蒯聩欲杀母得罪于父而辄据国以拒父皆无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国也明矣夫子为政而以正名为先必将具其事之本末告诸天王请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则人伦正天理得名正言顺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详如此而子路终不喻也故事辄不去卒死其难徒知食焉不避其难之为义而不知食辄之食为非义也○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子曰吾不如老圃种五谷曰稼种蔬菜曰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小人谓细民孟子 所谓小人之事者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声夫音扶○礼义信大人之事也好义则事合宜情诚实也敬服用情盖各以其类而应也襁纎缕为之以约小儿于背者○杨氏曰樊须游圣人之门而问稼圃志则陋矣辞而辟之可也待其出而后言其非何也盖于其问也自谓农圃之不如则拒之者至矣须之学疑不及此而不能问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复及其既出则惧其终不喻也求老农老圃而学焉则其失愈远矣故复言之使知前所言者意有在也○南轩曰小人云者为其所见者小人之事耳夫上之所好下之所从也上好礼则笃于恭让故民视之而莫不尊敬焉上好义则劲而得其宜故民心为之厌服焉上好信则诚意交孚故民亦用其情而无敢数焉感应之机固不远也盖好德者人之公心视迟之欲下从农圃之事以得民者其亦远矣○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使去声○专独也诗本人情该物理可以验风俗之盛衰见政冶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长于风谕故诵之者必达于政而能言也○程子曰穷经将以致用也世之诵诗者果能从政而专对乎然则其所学者章句之末耳此学者之大患也○集义程子曰今人不会读书如诵诗三百云云须是未读诗时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既读诗时便达于政能专对四方始是读诗未读周南召南时一似面墙到读后便不面墙方是有验大抵读书只此便是法○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鲁周公之后卫康叔之后本兄弟之国而是时衰乱政亦相似故孔子叹之○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茍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公子荆卫大夫茍聊且粗略之意合聚也完备也言其循序而有节不以欲速尽美累其心○杨氏曰务为全美则累物而骄吝之心生公子荆皆曰茍而已则不以外物为心其欲易足故也○或问八章之说曰胡氏之说为备胡氏曰自合进而完自完进而美非善乎其事不犹弥光于前而公子荆知此非所存心者直谓之茍且而已既见其不以殖产自能又见其不以多财自累富而无骄满而弗溢非贤而能之乎此可为居室之法○子适卫冉有仆仆御车也子曰庶矣哉庶众也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庶而不富则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赋敛以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富而不教则近于禽兽故必立学校明礼义以教之○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寄以三事然自三代之后能举此职者百无一二汉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教无闻焉明帝尊师重傅临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学唐太宗大召名儒增广生贠教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于上言行政事皆可师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期月谓周一岁之月也可者仅辞言纲纪布也有成治功成也○尹氏曰孔子叹当时莫能用已也故云然愚案史记此盖为卫灵公不能用而发○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胜平声去上声○为邦百年言相继而久也胜残化残暴之人使不为恶也去杀谓民化于善可以不用刑杀也盖古有是言而夫子称之程子曰汉自高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几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尹氏曰胜残去杀不为恶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圣人则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三十年为一世仁谓教化浃治也○程子曰所谓仁者风移俗易民归于仁天下变化之时此非积久何以能致其曰必世理则然也欲民皆仁非必世不可○又曰所谓仁者以天理流行融液洞彻而无一物之不体也举一世而言固无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无一事之不然求之诗书惟成康之世庶足以当之○南轩曰使民皆由于仁非仁心涵养之深仁政熏陶之久莫能然也己子曰茍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冉有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朝音潮与去声○冉有时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晏晚也政国政事家事以用也礼大夫虽不治事犹得与闻国政是时季氏专鲁其于国政盖有不与同列议于公朝而独与家臣谋于私室者故夫子为不知者而言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国政我尝为大夫虽不见用犹当与闻今既不闻则是非国政也语意与魏徴献陵之对略相似其所以正名分抑季氏而教冉有之意深矣○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几期也诗曰如几如式言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易去声○当时有此言也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因此言而知为君之难则必战战兢兢临深履薄而无一事之敢忽然则此言也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为定公言故不及臣也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丧去声下同乐音洛○言他无所乐唯乐此耳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范氏曰言不善而莫之违则忠言不至于耳君日骄而臣日谄未有不丧邦者也○谢氏曰知为君之难则必敬谨以持之唯其言而莫予违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邦未必遽兴䘮也而兴丧之源分于此然茍非识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叶公问政音义并见第七篇子曰近者说远者来说音悦○被其泽则悦闻其风则来然必近者悦而后远者来也○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父音甫○莒父鲁邑名欲事之速成则急遽无序而反不达见小者之为利则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程子曰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子夏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子张常过高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已之事告之○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语去声○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盗曰攘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为去声○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为直而直在其中○谢氏曰顺理则直父不为子隐子不为父隐于理顺邪瞽瞍杀人舜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当是时爱亲之心胜其于直不直何暇计哉○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圣门教人多以数语能使人自存其心如居处恭之类是也才恭则心自不放恭主容敬主事恭见乎外敬主手中之夷狄不可弃勉其固守而勿失也○黄氏曰此章言极平易学者欲体仁以此思之可也居处指幽独而言未有事者也执事指应事而言未涉乎人者也与人指接物而言则涉乎人矣能恭敬而忠则天理常存而人欲不萌又能无适而不然则流行而无所闲断仁之为道孰外于此○胡氏曰樊迟问仁者三此最先先难次之爱人其最后乎○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使去声○此其志有所不为而其材足以有为者也子贡能言故以使事告之盖为使之难不独贵于能言而已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弟去声○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故为其次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行去声硁苦耕反○果必行也硁小石之坚确者小人言其识量之浅狭也此其本末皆无足观然亦不害其为自守也故圣人犹有取焉下此则市井之人不复可为士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乱反○今之从政者盖如鲁三家之属噫心不平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细也算数也子贡之问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贡之意盖欲为皎皎之行闻于人者夫子告之皆笃实自得之事○晁氏曰尊义于已不穷于外士之上也仅能有义于已而未能不穷于外士之次也孝弟称于宗族乡党特行已有耻之事○或问行已有耻为使不辱亦何足为高而夫子以为士之上何邪曰是二者泛而观之虽若仅免于羞辱然尝反诸身而度之则能充其实者正不易得程子所谓笃实自得者正谓此也曰硁硁小人而亦可以为士何也曰彼其识量虽浅而非恶也至其所守虽规规于信果之小节然与夫诞谩茍贱之人则不可同年而语矣此与不得中行而取狂狷同意故下章言之○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狷音绢○行道也狂者志极高而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馀盖圣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谨厚之人则未必能自振拔而有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犹可因其志节而激厉裁抑之以进于道非与其终于此而已也○孟子曰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如琴张曾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南轩曰中行谓中道上行狂者所见高明而行有未及乎其见狷者所守坚确而见有未得乎其理不得中行则斯二者亦可以与之进而裁之于中也盖狂者力行以践之则其见不差狷者致知以明之则其守不失其中可得矣○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南人南国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寄死生故虽贱役而尤不可以无常孔子称其言而善之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此易恒卦九三爻辞承进也子曰不占而已矣复加子曰以别易文也其义未详杨氏曰君子于易茍玩其占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为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尹氏曰君子尚义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或问云云曰诸说皆祖晏子之意然晏子之言乃就事而言而此章之意则直指君子小人之情状而言似不可引以为证也若此所论君子之和者乃以其同寅协恭而无乖争忌克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无阿党朋比之风若小人则反是焉此二者外虽相似而内实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状之隐微自古及今如出一辙非圣人不能究极而发明之也且以本朝诸公论之韩富范公上前议论不同或至失色而本未尝失和气王吕章曾蔡氏父子同恶相济而其隙也无所不至焉亦足以验圣言之不可易也如此说则君子之心无可否同异之和而惟欲必归于是若晏子之说则是必于立异然后可以为和而不同也是非矫枉过直之论哉然其为齐景公梁邱据而发则切中其病耳○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好恶并去声○一乡之人宜有公论矣然其闲亦各以类自为好恶也故善者好之而恶者不恶则必其有茍合之行恶者恶之而善者不好则必其无可好之实○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易去声说音悦○器之谓随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小人之心私而刻天理人欲之闲毎相反而已矣○南轩曰易事者平恕之心难说者正大之情○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南轩曰泰者心广而体胖骄者意盈而气盛曰骄则何由泰泰则奚骄之有然而能不骄矣而未之泰者则亦有之盖虽能制其私而涵养未至未免拘迫也○子曰刚毅木讷近仁程子曰木者质朴讷者迟钝四者质之近乎仁者也杨氏曰刚毅则不屈于物欲木讷则不至于外驰故近仁○朱氏跂苏氏刚说曰刚之所以近仁为其不诎于欲而能有以全其本心之德不待见于治人然后可知也○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胡氏曰切切恳到也偲偲详勉也怡怡和悦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于所施则兄弟有贼恩之祸朋友有善柔之损故又别而言之○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教民者教之孝悌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即就也戎兵也民知亲其上死其长故可以即戎○程子曰七年云者圣人度其时可矣如云期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国五年小国七年之类皆当思其作为如何乃有益○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以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战必有败亡之祸是弃其民也
  宪问第十四胡氏曰此篇疑原宪所记凡四十七章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榖耻也宪原思名榖禄也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而但知食禄皆可耻也宪之狷介其于邦无道榖之可耻固知之矣至于邦有道榖之可耻则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问而并言之以广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进于有为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此原宪以其所能而问也克好胜伐自矜怨忿恨欲贪欲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谓难矣仁则天理浑然自无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程子曰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也此圣人开示之深惜乎宪之不能再问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为仁矣然亦岂非所谓克已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已私以复乎礼则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则是未有拔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濳藏隐伏于胸中也岂克已求仁之谓哉学者察于二者之闲则其所以求仁之功益亲切而无渗漏矣○或问程子以为圣人开示之深而原宪不能再问使宪也再问夫子告之宜奈何曰圣人未发之旨夫孰能测之然以程子之意而言则四者之不行亦制其末而不行于外尔若其本则固著之于心而不能去也譬之木焉不去其根则萌蘖之生自不能已制而不行日力亦不给矣且虽或能制之终身不见于外而其郁屈不平之意反斗进于胸中则夫所谓仁者亦且殚残蔽害而不能以自存矣必也绝其萌芽蹙其根本不使少有豪发留于心念之闲则于仁也其庶几乎呜呼非程子之学之至何足以及此然以为学者苟不能深省而力行之则亦徒为无当之大言而已故虽发之而有所不敢尽其言者其旨深矣○问克伐与克复不同先生曰只是个出入意克已是入来胜已克伐是出去胜人问克伐怨欲不行如何曰此譬如停贼在家岂不为害若便赶将出去则祸根绝矣今人非特不能克去此害却有与他打做一片者○问学者用工且能于此不行亦可先生曰须是克已涵养以敬于其方萌即绝之若止于克伐怨欲不行只是遏得住一旦决裂较大可忧○克已者是从根源上一刀两㫁便斩绝了更不复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求他那欲为之心未尝忘○问原宪是合下见得如此已足还是气昏力弱没奈何曰是他从来把这个做好只要得不行便了所以学者须要穷理縁他见得道理未尽便把这个做仁较之世人沈迷私欲他一切不行已是多少好惟是圣道广大只恁地不济事须著进向上去将克伐怨欲都无始得若藏蓄在这里只是故病○南轩曰克伐怨欲不行可谓能制其私欲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犹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则四者之病无自而萌焉故制之于流未若澄之于源欲进于是其惟克己乎○原宪问克伐怨欲不行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克伐怨欲四者皆私意也原宪但欲制之而不行便以为仁夫子所以不许之若克己则奋然决去之辞而非抑遏不行之谓如去恶木不但翦其枝条必发掘其本根非颜子大勇圣人肯轻许之哉衍义○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居谓意所便安处也○南轩曰怀居者志不立其何以为士乎○愚案怀居与小人怀土之义同○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行孙并去声○危高峻也孙卑顺也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变也至于言则有时而不敢尽以避祸也然则为国者使士言孙岂不殆哉○洪氏曰危非矫激也直道而已孙非阿谀也远害而已○吴氏曰言孙者亦非失其正也特少致其委曲如夫子之对阳货耳○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有德者和顺积中英华发外能言者或便佞口给而已仁者心无私累见义必为勇者或血气之强而已○尹氏曰有德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荅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诣奡五报反荡土浪反○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穷之君善射灭夏后相而篡其位其臣寒浞又杀羿而代之奡春秋传作浇浞之子也力能陆地行舟后为夏后少康所诛禹平水土暨稷播种身亲稼穑之事禹受舜禅而有天下稷之后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盖以羿奡比当世之有权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故孔子不荅然适之言如此可谓君子之人而有尚德之心矣不可以不与故俟其出而赞美之○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谢氏曰君子志于仁矣然豪忽之闲心不在焉则未免为不仁也○南轩曰斯须之闲心不在焉则为不仁是故君子战兢固持而惟恐失之也若小人则戕贼陷弱虽秉彝之端不容尽泯而亦不能以自达也○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苏氏曰爱而勿劳禽犊之爱也忠而勿诲妇寺之忠也爱而知劳之则其为爱也深矣忠而知诲之则其为忠也大矣○子曰为命禆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禆婢之反谌时林反○禆谌以下四人皆郑大夫草略也创造也谓造为草囊也世叔游吉也春秋传作子太叔讨寻究也论讲议也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孙挥也修饰谓増损之东里地名子产所居也润色谓加以文采也郑国之为辞命必更此四贤之手而成详审精密各尽所长是以应对诸侯鲜有败事孔子言此盖善之也○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子产之政不专于宽然其心则一以爱人为主故孔子以为惠人盖举其重而言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子西楚公子申能逊楚国立昭王而改纪其政亦贤大夫也然不能革其僭王之号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其后卒召白公以致祸乱则其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辞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䟽食没齿无怨言人也犹言此人也伯氏齐大夫骈邑地名齿年也盖桓公夺伯氏之邑以与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穷约以终身而无怨言荀卿所谓与之书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或问管仲子产孰优曰管仲之德不胜其才子产之才不胜其德然于圣人之学则槩乎其未有闻也○或问十章之说曰胡氏之说为详胡氏曰郑小国也介乎晋楚子产为政黜汰侈崇恭俭作封洫铸刑书惜币争承皆以丰财足用禁奸保民其用法虽深为政虽严而卒归于爱是故夫子以惠人蔽之及其卒也闻之出涕而曰古之遗爱也然孟子以为惠而不知为政礼记以为能食民而不知教者盖先王之政之教子产诚有所未及也诸家皆不论子西为何人独吴氏为能考之吴氏曰当时有三子西郑驷夏楚冝申公子申也驷夏未尝当国无大可称宜申谋乱被诛相去又远宜皆所不论者独公子申与孔子同时又让国昭王欲用孔子而子西止之其后又召白公以致楚乱则其为人可知矣○问管仲人也范杨皆以为尽人道如何曰恐未然古注谓犹诗言所谓伊人庄子所谓之人也若作尽人道说除管仲是真个人他人便不是人管仲也未尽得人道在○愚案古注范杨之说皆似未安意人字之上犹有一字若子产惠人之类而逸之欤○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易去声○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公绰鲁大夫赵魏晋卿之家老家臣之长大家势重而无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无官守之责优有馀也滕薛二国名大夫任国政者滕薛国小政繁大夫位高责重然则公绰盖廉静寡欲而短于才者也○杨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则为弃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则孔子之用人可知矣○南轩曰老者行义为人所尊之称赵魏老号为家事治者公绰之不欲其德可取也故以为赵魏老则优若夫滕薛则小国也大夫之职烦劳意者以绰之才有所不足故不可为耳大抵用人之方贵在处之得其当而已○黄氏曰君子不器则无施而不可也未至于不器则各有所长而不能相通世之议论人物者但见其长厚则曰此贤也然贤而不能任事则亦未足为全徳夫子之于公绰云云其言可谓公且平矣○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知去声○成人犹言全人武仲鲁大夫名纥庄子鲁卞邑大夫言兼此四子之长则知足以穷理廉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泛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德成于内而文见乎外则材全徳备浑然不见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乐粹然无复偏倚驳杂之蔽而其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为言非其至者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语之也若论其至则非圣人之尽人道不足以语此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复加曰字者既荅而复言也授命言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久要旧约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实则虽其才知礼乐有所未备亦可以为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笃行之果天下之达德也若孔子所谓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绰仁也卞庄子勇也冉求艺也须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然而论其大成则不止于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于礼乐则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礼乐则无不正矣又曰语成人之名非圣人孰能之孟子曰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如此方可以称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盖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矣未详是否○或问四子之事曰武仲则春秋传详矣孟公绰他无所见而前章所称亦可以得其为人卞庄子事见新序曰庄子养母战而三北及母死齐伐鲁庄子赴斗三获甲首以献曰此塞三北遂赴齐师杀千人而死冉求之艺则夫子固尝称之矣曰必兼四子之长而又必文之以礼乐然后可以为成人何也曰四子各有所长而不能相兼又无礼乐以文之故知者至于要君勇者至于轻死艺者至于聚敛而不欲者又或不能于小国之大夫也亦难以为成人矣故孔子言必兼此四人之能而又文之以礼乐则集其所长去其所短而后可以为成人矣洪氏以为特以四人为言者四人皆鲁人而庄子与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举其近而易知者胡氏以为言卞庄子盖以况子路耳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众之长与成于礼乐焉则亦不足为成人矣恐亦有此意也曰今之成人以下或以为子路之言何如曰未可知也然姑存之以备参考可也胡氏曰此子路之所已能也夫子方进子路于成人之域岂又取其己能者而重奖之哉盖子路晚节末路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是以自名其善而为此辞与未见其止者异矣○文之以礼乐此一句最重上面四人所长且把做个様素子唯文之以礼乐始得○南轩曰文之以礼乐道问学之事也又言其次者圣人所以引而进也见利思义无茍得也见危授命无茍避也久要不忘不食其言也是虽未有过人之才而亦笃实忠信之士也故在今日亦可为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枝也公明姓贾名亦卫人文子为人其详不可知然必廉静之士故当时以三者称之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厌者苦其多而恶之之辞事适其可则人不厌而不觉其有是矣是以称之或过而以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礼义充溢于中得时措之宜者不能文子虽贤疑未及此但君子与人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岂其然乎盖疑之也○或问公叔文子得不言不笑不取之名而公明贾以为时然后言笑取何也曰苏氏曰凡事之因物而中理者人不知其有是也饮食未尝无五味也而人不知者以其适宜而中度也饮食而知其有五味必其过者也此文子得不言不笑不取之名也而公明贾以是称之也夫子疑之何也曰吴氏曰文子请享灵公也史䲡曰子富君贫祸必及矣观此则文子之言岂能皆当而其取岂能皆善乎○南轩曰公叔文子意者简默厚重之士故人称之如此圣人质之于其门人将以察其然也公明贾之言善矣然非文子之所及也盖如所言非和顺积中发而中节者莫能不直谓不然而为之疑辞曰其然岂其然乎圣人之乱气含洪忠厚如此○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声○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挟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请立后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请则将据邑以叛是要君也○范氏曰要君者无上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于君得罪出奔则立后在君非已所得专也而据邑以请由其好智而不好学也杨氏曰武仲卑辞请后其迹非要君者而意实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诛意之法也○南轩曰尹氏云据邑以请非要君而何不知义者将以武仲之存先祀为贤也故夫子正之○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谲古穴反○晋文公名重耳齐桓公名小白谲诡也二公皆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虽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义执言不由诡道犹为彼善于此文公则伐卫以致楚而阴谋以取胜其谲甚矣二公他事亦多类此故夫子言此以发其隐○晋文用兵便是战国孙吴气习○南轩曰详观召陵讨罪之举城濮怒楚之战则可见矣二君皆以功利为心为三王之罪人则同然就其中行事之迹又有谲正之异○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纠居黝反召音邵○案春秋传齐襄公无道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及无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鲁人纳之未克而小白入是为桓公使鲁杀子纠而请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牙言于桓公以为相子路疑管仲忘君事仇忍心害理不得为仁也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九春秋传作纠督也古字通用不以兵车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盖管仲虽未得为仁人而其利泽及人则有仁之功矣○或问管仲不死之说曰程子至矣但以薄昭之言证桓公之为兄则荀卿尝谓桓公杀兄以争国而其言固出于薄昭之前矣盖未可以证其必然但以公谷春秋所书之文为据而参以此章之言㫁之可也盖圣人之于人有功则称其功有罪则数其罪不以功掩罪亦不以罪掩功今于管仲但称其功不言其罪则可见不死之无害于义而桓公子纠之长少亦从以明矣又况匹夫匹妇之为谅者正指召忽之于子纠犹石乞于白公耳至于程子又谓若使管仲所事者正而不死其难则后虽有大功圣人岂复称之愚恐记之失也盖曰不与其事桓公则可曰不称其功则不可记者岂因彼言以为此而遂失之也与曰管仲生死之事非决于一时之义耳程子又谓若使管仲不死而无功则是贪生惜死而不若匹夫匹妇之为谅未免于先功而后义且管仲又何以自必其后之有功邪曰召忽之失在于辅子纠以争国而不在于死管仲之得在于九合之功而不在于不死后功固不可期而其在我者固可必但其得就此功而免于匹夫匹妇之谅则亦幸而已矣后之君子有不幸而处此者茍自度其无管仲之才是殆不若为召忽之不失其正也此又程子言外之意读者不可以不察也范氏以九合为仁之大以死节为义之小是谋利计功之言其害理甚矣若圣人之心果出于此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亦何惮而不为之乎谢氏以管仲于子纠君臣之义未正故可以不死亦非也夫仲之可以不死者正以小白兄而子纠弟耳若使纠兄而当立则齐国之士君臣之义无所逃矣如管仲䇿名委质亲北面而君之安得幸其未得入国而死乃托于君臣之义未正而不死其难哉以忽死为伤勇仲之不死为徙义而夫子予仲之不死恐亦非圣人之意也夫子特以忽之功无足称而其死不为过管仲之不死亦未害义而其功有足褒耳固非予仲之生而贬忽之死也○问管仲之心既已不仁何以有仁者之功曰如汉高祖唐太宗未可谓之仁人然秦隋残虐之极二君一旦出而平定天下拯救生民岂非仁者之功邪管仲之功亦犹是也○南轩曰夫子所以称管仲者仁之功也问其仁而独称仁之功则其浅深亦可知矣其告子贡亦然若二子问管仲仁乎则所以告之者异矣圣人荅问抑扬之意学者当味之○愚案如其仁如其仁朱子以为谁如其仁或者以为夫子之意盖谓如其九合不以兵车之事是亦仁也盖指此一事而许其仁此说近矣○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与平声相去声○子贡意不死犹可相之则已甚矣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被皮寄反衽而审反○霸与伯同长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无也衽衣衿也被发左衽夷狄之俗也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谅小信也经缢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后汉书引此又莫字上有人字○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以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纠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为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纠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之与桓不可同世之仇矣若计其后功而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启万世反复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徵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谓荐之与己同进为公朝之臣也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文者顺理而成章之谓谥法亦有所谓锡民爵位曰文者○洪氏曰家臣之贱而引之使与已并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南轩曰志在上贤而无媢嫉之心以斯一善其谥以文可也○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夫音扶丧去声丧失位也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𬶍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卫臣虽未必贤而其才可用灵公用之又各当其才○尹氏曰卫灵公之无道宜丧也而能用此三人犹足以保其国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贤才者乎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南轩曰以卫灵公无道然所用得其才犹足以无䘮虽然但能维持使之勿丧而已若身正于上而用得其人则孰御焉○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大言不惭则无必为之志而不自度其能否矣欲践其言岂不难哉○南轩曰易其言者实必不至若听其言而不怍则知其为之也难矣故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而仁者之言必讱也○陈成子弑简公成子齐大夫名恒简公齐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朝音潮○是时孔子致仕居鲁沐浴齐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臣弑其君人伦之大变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况邻国乎故夫子虽已告老而犹请哀公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三子三家也时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专故使孔子告之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谓弑君之贼法所必讨大夫谋国义所当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也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鲁之强臣素有无君之心实与陈氏声势相倚故沮其谋而夫子复以此应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程子曰左氏记孔子之言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诚若此言是以力不以义也若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至于所以胜齐者孔子之馀事也岂计鲁人之众寡哉当是时天下之乱极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复兴乎鲁之君臣终不从之可胜惜哉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犯谓犯颜谏争○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难也而以不欺为难故夫子教以先勿欺而后犯也○南轩曰尽诚而不欺犯颜而纳忠事君之义大要尽是矣然勿欺其本也勿欺矣则诚信充积一不得已有时而犯之则有以感动也以子路之刚强惧其果于犯也故告之以勿欺为主○黄氏曰伪言不直谓之欺直言无隐谓之犯欺与犯正相反夫子之告子路乃是一戒一劝两面平说之辞若反复以观则能勿欺而不能犯则未免有回䕶之失能犯矣而不能勿欺则未免有矫饰之病此文不可以不戒也○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高明小人徇人欲故日究乎污下○案张子曰上达循天理下达徇人欲朱子之说本此○南轩曰上达反本下逹趋末皆云达者如喻义喻利同言喻○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去声○谢氏曰君子无不反求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反诸己而已小人求诸人故违道干誉无所不至二者文不相萦而意实相足亦记言者之意○此章在病人不已知与疾没世名不称之次故杨氏云云朱子有曰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程子曰占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已朱子曰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于此明辨而日省之则庶乎其不昧于所从矣○若不为己看做甚事都只是为别人虽做得好亦不关已○问曰这须要自看如一日之间小事大事只是道我合当做便如此做这便是无所为且如读书只是自家合如此读合如此理会身已才说要人知便是有所为○大学或问云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已事之当然而为之虽甲兵金榖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马亦为人耳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无所为而然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发者云云○学者斋箴相古先民学以为已今也不然为人而已为己之学先成其身君臣之义父子之仁聚辨居行无怠无忽至足之馀泽及万物为人之学𤍞然春华诵数是力纂组是夸结驷怀金煌煌炜炜世俗之荣君子之鄙惟是二者其端则微眇绵弗察胡趣其归○蘧伯玉使人于孔子使去声下同○蘧伯玉卫大夫名瑗孔子居卫尝主于其家既而反鲁故伯玉使人来也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与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过而犹未能则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见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亦可谓深知君子之心而善于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案庄周称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盖其进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践履笃实光辉宣著不唯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或问二十六章之说曰蘧伯玉使者之言极有味学者所宜熟玩而深省焉胡氏说亦可观也胡氏曰未能寡过乃伯玉心事而使者知之虽伯玉克己日新之业著见于外而使者亦可谓知德而能言矣○南轩曰夫欲寡过而未能非笃于进德修业者莫知此味也则伯玉之贤可知○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重出○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此艮卦之象辞也曽子盖尝称之记者因上章之语而类记之也○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职也○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行去声○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馀之辞○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知去声○自责以勉人也子贡曰夫子自道也道言也自道犹云谦辞○尹氏曰成德以仁为先进学以知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王彦霖问心一也有曰云云何也程子曰此只是名其德耳其理一也得此道而不忧者仁之事也因其不忧故曰此仁也智勇亦然凡名其德千百皆然但此三者达道之大者也○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德之序也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学之序也知以知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夫音拱○方比也乎哉疑辞比方人物而较其短长虽穷理之事然专务为此则心驰于外而所以自治者踈矣故褒之而疑其辞复自贬以深抑之○谢氏曰圣人责人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如此○南轩曰拟议人之优劣非知者其能之乎故亦可谓之贤而曰夫我则不暇求之他人不若笃其在已也圣人抑扬之闲所以长善救失者宜深味也以上皆圣人称许之辞然所以勉其不及者亦甚至矣○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凡章指同而文不异者一言而重出也文小异者屡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见而文皆有异则圣人于此一事盖屡言之其丁宁之意亦可见矣○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逆未至而迎之也亿未见而意之也诈谓人欺己不信谓人疑己抑反语辞言虽不逆不亿而于人之情伪自然先觉乃为贤也○杨氏曰君子一于诚而已然未有诚而不明者故虽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也若夫不逆不亿而卒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观也已○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与平声○微生姓亩名也亩名呼夫子而辞甚倨盖有齿德而隐者栖栖依依也为佞言其务为口给以悦人也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疾恶也固执一而不通也圣人之于达尊礼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骥善马之名德谓调良也○尹氏曰骥虽有力其称在德人有才而无德则亦奚足尚哉○或问才受乎天德系乎习乃重才而轻德者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德也固已根于其性之所冇特人不能皆生知而安行故赖学以成之耳非因学而后有也岂可以其系乎习而不受乎天哉若以气禀而言则才之与德皆有自然勉强之差又不得专以才为天赋德为人为也司马公论智伯以金与竹为才以镕范矫揉为德其失正与此同至于苏氏之言又以才难强而德易勉其失之端不过如此而其末流遂至于贵才而贱德则其实益甚而其为天下后世之祸也益深矣○南轩日骥之得称为其德不为其力也而况于君子乎岂不以尚德为贵乎苟无其德虽曰有才其得谓之君子乎○又南宫适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羿善射奡荡舟皆不得其死然夫子不荅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亦与此章同指云○或曰以德报怨何如或人所称今见老子书德谓恩惠也子曰何以报德言于其所怨既以德报之矣则人之有德于我者又将何以报之乎以直报怨以德报徳于其所怨者爱憎取舍一以至公而无私所谓直也于其所德者则必以德报之不可忘也○或人之言可谓厚矣然以圣人之言观之则见其出于有意之私而怨德之报皆不得其平也必如夫子之言然后二者之报各得其所然怨有不仇而德无不报则又未尝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简约而其指意曲折反复如造化之简易易知而微妙无穷学者所宜详玩也○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夫子自叹以发子贡之问也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合于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学而自然上逹此但自言其反已自修循序渐进耳无以甚异于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语意则见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之妙盖在孔门唯子贡之智几足以及此故特语以发之惜乎其犹有所未达也○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当如此又曰下学上达意在言表又曰学者须守下学上达之语乃学之要盖凡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然习而不察则亦不能以上达矣○朱子语录下学者事也上达者理也理只在事中若真能尽得下学之事则上达之理便在此○释氏只说上达更不理会下学然既无下学如何上达○问圣人亦有下学否曰圣人虽是生知何尝不学如入大庙每事问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便是学也○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见得个理便是上达如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然亦不离乎人伦日用之中但人不能尽所谓学者果能学安有不达者下学是立脚只在这里上达是见识自然超诣到得上逹便只是这下学原不相离○或问云云曰学者学夫人之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则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释曰穷通荣辱天也用舍予夺人也常人之情不得其所欲则怨天尢人盖扬已之善而归过于天人也下学者所学日用常行之事也上达者道德性命之理也常人之情置事于浅近索理于渺茫是以惑人之耳目而以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圣人浑然天理穷通荣辱用舍予夺皆理之不能无者顺而受之文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文何必舎人事而求之于渺茫哉如是则慊然若不见其所长者然天理流行而圣人与之无闲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之也○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朝音潮○公伯寮鲁人子服氏景谥伯字鲁大夫子服何也夫子指季孙言其有疑于寮之言也肆陈尸也言欲诛寮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与平声○谢氏曰虽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实寮无如之何愚谓言此以晓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决于命而后泰然也○或问公伯寮学于孔子而所为若是何也曰胡氏以为寮非孔子之弟子特季氏之党耳若游于孔门则岂至于陷其朋友哉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师相之任其为用舍无足言矣而孔子以道之兴废系焉何也曰此堕三都出藏甲之时也道之兴废固于是乎在耳曰或以命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与万物之谓也然其形而上者谓之理形而下者谓之气自其理之体而言之则元亨利贞之德具于一时而万古不易自其气之运而言则消息盈虚之变如循环之无端而不可穷也万物受命于天以生而得其理之体故仁义礼智之体根于心而为性其既生也则随其气之运故废兴厚薄之变唯所命而莫逃此章之所谓命盖指气之所运为言以天理释之则于二者之分亦不察矣○南轩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道之兴废一㫁以命公伯寮何所预于其闲哉不曰已而直曰道之将行与废较之孟子予不遇鲁侯之命亦可以见圣贤气象之分○子曰贤者辟世辟去声下同○天下无道而隐若伯夷太公是也其次辟地去乱国适治邦其次辟色礼貎衰而去其次辟言有违言而后去也○程子曰四者固非冇优劣然贤者之处世岂不能超然高举见几而作乃至发见于言色而后辟之邪曰出处之义自非一端随其所居之位而量其所处之宜可也卫灵公顾蜚□则辟色矣问陈则辟言矣岂夫子于此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优劣言也○子曰作者七人矣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隐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谁何必求其人以实之则凿矣○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与平声○石门地名晨门掌晨启门盖贤人隐于抱关者也自从也问其何所从来也胡氏曰晨门知世之不可而不为故以是讥孔子然不知圣人之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也○黄氏曰晨门见已而不见圣人故以是为言然无孔子之圣则宁为晨门而自处于抱关击柝也其言圣人则非而自处其身则是亦可谓贤也已○南轩曰圣人非不知道之不可行而皇皇于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彼虽知世之不可以为而未知道之不可以已○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荷去声○磬乐器荷担也蒉草器也此荷蒉者亦隐士也圣人之心未尝忘天下此人闻其磬声而知之则亦非常人矣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硁苦耕反莫已之已音纪馀音以揭起例反○硁硁石声亦专确之意以衣涉水曰厉摄衣涉水曰揭此两句卫风匏有苦叶之诗也讥孔子人不知已而不正不能适浅深之冝子曰果哉末之难矣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圣人心同天地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闻荷蒉之言而叹其果于忘世且言人之出处若但如此则亦无所难矣○南轩难作去声谓其言之果无得与辨论矣○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高宗商王武丁也谅阴天子居丧之名未详其义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已以听于冢宰三年言君薨则诸侯亦然緫已谓緫摄已职冢宰大宰也百官听于冢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贵贱而生于父母无以异者故三年之䘮自天子达于庶人子张非疑此也殆以为人君三年不言则臣下无所禀令祸乱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听于冢宰则祸乱非所忧矣○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好易皆去声○谢氏曰礼达而分定故民易使○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百姓修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修已以敬夫子之言至矣尽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积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无他道也○程子曰君子修已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而四灵毕至矣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致堂胡氏曰可愿莫如善敬立则百善从宜远莫如邪敬立则百邪息故敬也者存心之要法检身之切务也欲持敬者奈何曰君子有言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如执大圭如奉槃水如震霆之在上也渊谷之在下也师保之在前也鬼神之在左右也是则特敬之道○问聦明睿知皆由此出莫是自敬出否朱子曰心常恭敬则常光明○问程子云云曰敬则自是聦明人之所以不聦不明者止缘身心惰嫚便昏塞了敬则虚静自然通达因问周子云静虚则明明则通是此意否曰意亦相似○又问云云曰聦明睿智如何不由敬出且以一国之君观之此心才不虚静则奸声佞辞杂进而不察何以为聦冶容乱色交蔽而不辨何以为明睿智皆出于心心既无主则应事接物何由思虑得冝所以此心常要肃然虚明然后物不能惑○南轩曰修己之道不越乎敬敬之道尽则所为修己者亦无不尽而所以安人安百姓者皆在其中矣盖一于笃敬则推之家以及于天下者皆其理也极其至也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兆民虽众其有不得其所安者乎是则修己以敬一语理无不尽者○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孙弟并去声长上声叩音口胫其定反○原壤孔子之故人母死而歌盖老氏之流自放于礼法之外者夷蹲踞也俟待也言见孔子来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犹称也贼者害人之名以其自幼至长无一普状而久生于世徒足以败常乱俗则是贼而已矣胫足骨也孔子既责之而因以所曳之杖征击其胫若使勿蹲踞然○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与平声○阙党党名童子未冠者之称将命谓传宾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学有进益故孔子使之传命以宠异之也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礼童子当隅坐随行孔子言吾见此童子不循此礼非能求益但欲速成尔故使之给使令之役观少长之序习揖逊之容盖所以抑而教之非宠而异之也○南轩曰夫子之意以为童子当为童子之事而已童子坐则隅不敢居于位也行则左右不敢与先生并行也今居位而并行是不安乎童子之所为而自进于成人之列有躐等之意无自卑之心焉能以求益乎故以为欲速成者而已如物之生循其序而生理达焉若欲速成则反害其生矣故圣门之学失之以洒埽应对进退之事所以长爱敬之端而防傲惰之萌使之循循而有进也其可忽诸














  论语集编卷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论语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八     宋 真徳秀 撰
  卫灵公第十五凡四十一章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陈去声○陈谓军师行伍之列俎豆礼器尹氏曰卫灵公无道之君也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答以未学而去之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从去声○孔子去卫适陈兴起也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见贤遍反○何氏曰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愚谓圣人当行而行无所顾虑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于此可见学者宜深味之○案史记楚使人聘孔子陈蔡大夫谋曰孔子用于楚则陈蔡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孔子之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智邪人之不吾行也孔子曰冇是乎由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路出子贡入见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盍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条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子贡出颜渊入见曰夫子之道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或问卫灵公问陈而夫子遽行何也曰为国以礼战陈之事非人君所宜问也况灵公无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礼际之善庶㡬可与言者是以往来于卫为日最久而所以启告之者亦已详矣乃于孔子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犹问陈焉则其志可知矣故对以未学而去之然不但曰未学而已犹且以俎豆之事告之则夫子之去盖亦未有必然之意使灵公于此有以发悟于心而改事焉则夫子之行孰谓其不可留哉故史记又云明日与孔子见蜚雁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则是孔子之行又以礼际之不善而决不専于问陈一事也夫子既行而灵公卒卫国大乱俎豆之对其旨远哉○南轩曰夫自春秋之时言之诸国以强弱为胜负军旅之事宜所先而俎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夫天叙天秩实维持之也为国者志存乎典礼则孝顺和睦之风兴恊力一心事君亲上其强孰御焉不然三纲沦废人有离心国谁与立军旅虽精果何所用哉○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女音汝识音志与平声下同○子贡之学多而能识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问以发之对曰然非与方信而忽疑盖其积学功至而亦将有得也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说见第四篇然彼以行言此以知言也○谢氏曰圣人之道大矣人不能遍观而尽识宜其以为多学而识之也然圣人岂务博者哉如天之于众形非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徳𬨎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尹氏曰孔子之于曽子不待其问而直告之以此曽子复深谕之曰唯若子贡先发其疑而后告之而子贡终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学之浅深于此可见愚案夫子之于子贡屡有以发之而他人不与焉则颜曽以下诸子所学之浅深文可见矣○说见前曽子忠恕章○子曰由知德者鲜矣鲜上声○由呼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德谓义理之得于心者非已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实也○自第一章至此疑皆是一时之言此章盖为愠见发也○南轩曰知德者鲜以其践履之未至故不能真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进于徳而不以聦明强力为可恃也○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与平声夫音扶○无为而治者圣人德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已者圣人敬德之容既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子张问行犹问达之意也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行笃行不之行去声貊亡百反○子张意在得行于外故夫子反于身而言之犹荅干禄问达之意也笃厚也蛮南蛮貊北狄二千五百家为州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行参七南反夫音扶○其者指忠信笃敬而言参读如毋往参焉之参言与我相参也衡軶也言其于忠信笃敬念念不忘随其所在常若有见虽欲顷刻离之而不可得然后一言一行自然不离于忠信笃敬而蛮貊可行也子张书诸绅绅大带之垂者书之欲其不忘也○程子曰学要鞭辟近里著已而已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只此是学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及其至则一也○参前倚衡今人多错说了故毎流于释氏先圣言此只是说言必忠信行必笃敬念念不忘到处常若见如此两事不离心目之闲耳如言见尧于羹墙岂是以我之心还见一心则为一物而在身外邪○笃者有重厚深沈之意○南轩曰笃敬者敦笃于敬也言忠信则言有物行笃则行有常以是而行何往不可故虽蛮貊亦可行也若夫言不忠信行不笃敬则妄而已故虽州里亦不可行参前徛衡使之常存乎忠信笃敬也存之不素而欲遽保之于将发之时难矣此子张所以书绅而不敢忘也○衍义曰子张问行者欲行其道于天下也孔子则曰言茍忠信行茍笃敬虽蛮貊可以行如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郷里亦不可行忠信合而言之即诚也笃敬者诚于敬也盖地无远近同此一理人无华夏同此一心未有诚信而人不心服者也未有不诚不敬而能使人心服者也故言之与行必诚必敬无一念之舎无一息之违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涵养操存之熟心与理一故其形见如此若是将何往而不行乎○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史官名鱼卫大夫名䲡如矢言直也史鱼自以不能进贤退不肖既死犹以尸谏故夫子称其直事见家语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伯玉出处合于圣人之道故曰君子卷收也怀藏也如于孙林父𡩋殖放弑之谋不对而出亦其事也○杨氏曰史鱼之直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后可免乱世若史鱼之如矢则虽欲卷而怀之有不可得也○或问尸谏之说曰据家语卫灵公不用蘧伯玉而任弥子瑕史鱼谏不从将卒命其子曰吾生不能正君死无以成礼冝置尸牗下其子从之灵公吊而问焉子以父言告公曰是寡人之过也遂命殡于客位而进伯玉退子瑕此其说也有以伯玉得其明哲保身之道而史鱼所不及者非也伯玉所以如此盖其徳性深厚循理而行自然中节初非规规然务为缄默而预为可以卷怀之计初非专为明哲保身之计也君子出处一于义而已非有计较利害之心也然一不适节而失于矫讦之道则在已固为未合于义且虽曰爱君而或反陷其君以杀臣之罪其所以不敢过于为直亦非专为保身讦也○南轩曰史鱼可以谓之直而已然能伸而不能屈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之可卷而怀则能因时而屈伸矣故谓之君子然此于用则行舎则藏者则犹有卷怀之意未及乎潜龙之隐也○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声○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则成徳之人也理当死而求生则于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德也当死而死则心安而德全矣○程子曰实理得之于心自别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也古人有捐躯陨命者若不实见得恶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或问杀身成仁之说曰仁者心之德而有理具焉一有不合于理则心不能安而害其仁矣顺此理而不违则身虽可杀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闲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谓杀身成仁而不曰义何也曰仁义体一而用殊故君子之于事有以仁决者有以义决者以仁决者此章之言是也以义决者孟子论欲有甚于生恶有甚于死是也盖仁人不以所恶伤所好之礼义士不以所贱易于所贵之宜○仁者吾心之正理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须知道求生害仁虽以无道得生却是抉破了我心中之全理杀身成仁时吾身虽死却得此理全○学问只要仁里见得分明便从上面做去如杀身成仁不是自家计较要仁成方死只是见得生为不安死为安便自杀身旁人见得便说能成仁此旁人之有言非我之心要如此所谓经德不回非以干禄哭死而哀非为生也若有一豪为人之心便不是了○南轩曰仁人于理之当然如饥食渴饮也志士谓志于仁者亦能择而处之矣○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者乃其心中自有打不过处不忍就彼以害此且非为恐亏其所以生者而后杀身以成仁也所谓成仁者亦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非欲全其所以生而后为之也此弊中常有一种意思不以仁义忠孝为吾心之不能已者而以为畏天命谨天职欲全其所以生者而后为之则是本心之外别有一念计及此等利害重轻而后为之也诚使真能舎生取义亦出于计较之私而无悫实自尽之意矣大率全有似个等说自他人旁观者言之以为我能如此则可若挟是已为善则已不妥帖况自言之岂不益 可笑乎○案朱子此段系荅南轩杀身成仁之义○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贤以事言仁以德言夫子尝谓子贡悦不若已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严惮切磋以成其德也○程子曰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而已○事贤友仁便是要琢磨勉厉以至于仁如欲克已而未能克已欲复礼而未能复礼须要相劝勉乃为有益○南轩曰器利则事善若所事与所○友泛而不知择则其亡焉者不自知矣颜渊问为邦颜子王佐之才故问治天下之道曰为邦者谦辞子曰行夏之时夏时谓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为岁首也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为岁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为人正商以丑为地正周以子为天正也然时以作事则岁月自当以人为纪故孔子尝曰吾得夏时焉而说者以为谓夏小正之属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而于此又以告颜子也乘殷之辂辂音路亦作路○商辂木辂也辂者大车之名古者以木为车而已至商而有辂之名盖始异其制也周人饰以金玉则过侈而易败不若商辂之朴素浑坚而等成已辨为质而得其中也服周之冕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前后有旒黄帝以来盖已有之而制度仪等至周始备然其为物小而加于众体之上故虽华而不为靡虽费而不及奢夫子取之盖亦以为文而得其中也乐则韶舞取其尽善尽美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逹去声○放谓禁绝之郑声郑国之音佞人卑谄辨给之人殆危也○程子曰问政多矣惟颜渊告之以此盖三代之制皆因时损益及其久也不能无弊周衰圣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立万世常行之道发此以为之兆尔由是求之则馀皆可考也张子曰礼乐治之法也放郑声远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谨则法坏矣虞夏君臣更相饬戒意盖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则德可久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人丧其所守故放远之尹氏曰此所谓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盖此意也孔颜虽不得行之于时然其为治之法可得而见矣○或问商周之改正朔何以不如夏之得其正也曰阳气虽始于黄锺而其月为建子然犹潜于地中而未有以见其生物之功也历丑转寅三阳始备于是叶风乃至盛德在木而春气应焉古之圣人以是为生物之始改岁之端盖以人之所共见者言之未有知其所由始也至于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于是更其正朔定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统之说然以言乎统则改岁之义不明而凡四时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论考三王之制而行夏之时也曰周辂为过侈何也曰夫辂者身之所乘足之所履其为用也贱矣运行振动任重致远其为物也劳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则其为费也广矣贱用而贵饰之则不称物劳而华饰之刑易坏费广而又增费之则伤财周辂之所以为过侈欤曰周冕之不为侈奈何曰加之首则体严而用约详其制则等下而分明此周冕所以虽文而不为过也夏商之制虽不可考然意其必有未备者矣○问程子云云非但言凖则也谓以此四者为准则馀可推也○屏山刘氏颜氏终日如愚论语所载惟发二问一为仁一为邦夫子荅之皆极天理人事之大者天理谓克已复礼全一性之天也人事谓行夏时乘商辂服周冕乐韶舞也原易之用内焉惟穷理尽性外焉惟开物成务颜子尽之虽无诸子之著撰谓之通易可也○此章盖圣人许颜子以王佐之事业○又家语鲁定公问于颜回曰子亦闻东野毕之善为御乎对曰善则善矣然其焉将必佚三日马佚公召回曰吾子奚以知之回曰以政知之昔者帝舜巧于使民造父巧于使马舜不穷其民力造父不穷其马力是以舜无佚民造父无佚马今东野毕之御也升马执辔容体正矣步骤驰骋朝礼毕矣历险致远马力尽矣然犹求马不已以此知之公曰善吾子之言其义大矣愿进乎曰臣闻之鸟穷则啄兽穷则攫人穷则诈马穷则佚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无危者也公说以告孔子孔子曰夫其所以为颜回者此之类也岂足多哉○业颜回在陋巷而于帝王经世之事无所不讲此学者所当法也○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矣○子曰巳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声○巳矣乎叹其终不得而见也○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者与之与平声○窃位言不称其位而有愧于心如盗得而阴据之也柳下惠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柳下谥曰惠与立谓与之并立于朝范氏曰臧文仲为政于鲁若不知贤是不明也知而不举是蔽贤也不明之罪小蔽贤之罪大故孔子以为不仁又以为窃位○案论语所论人物如管仲晏平仲臧文仲令尹子文陈文子季文子𡩋武子子桑伯子史鱼柳下惠各已见篇今不重出而春秋褒贬又当考焉非此所能尽也学者观圣人论人之得失皆当反而观已之得失然后为有补云○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远去声○责已厚故身益修责人薄故人易从所以人不得而怨之○南轩曰厚者敦笃也躬则自厚而责望于人则薄其所处岂不有馀裕乎然则何怨之有孟子所谓发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已而已小人不笃之已而责于人者深未尝须臾得其平也○韩子曰古之君子责已重以周待人轻以约盖本于此全篇皆可取今不录○程子曰圣人责已感处多责人应处少又曰责上责下而中自恕已岂可任职分○张子曰责已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又吴诸葛恪与陆逊书曰自汉末以来中国士大夫如许子将辈所以更相谤讪或至为祸原其本起非为大仇惟坐克已不能尽如礼而责人专以正义夫已不如礼则人不服责人以正义则人不堪内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责则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则小人得容其闲小人得容其闲则三至之言浸润之谮纷错交至虽至明至亲者处之犹难以自定况已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张陈至于血刃萧朱不终其好本由于此而已恪之为人无足云者而其言不可废又恪虽能言终以多怨致祸可见知之非艰而行之惟艰皆足为世戒故附于此○已上皆言责已又圣贤所论有所谓检身者成汤检身若不及是也有所谓反身者易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又曰君子以反身修德中庸曰射有似乎君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孟子曰行有不得则反求诸已又曰有人于此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又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是也有所谓正身者孔子曰茍正其身矣如正人何有所谓正己者中庸曰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孟子曰大人正己而物正是也有所谓克己者孔子之告颜子又楚灵王不能自克以及干谿之难孔子曰克己复礼仁也杨氏曰胜己之私之谓克是也有所谓敬身者曽子曰身也父母之遗体可不敬乎是也又所谓诚身者中庸不明乎善不诚乎身是也此数者其言虽异要其为修身则一○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审处之辞也不如是而妄行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好去声○小慧私智也言不及义则放辟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则行险侥幸之机熟难矣哉者言其无以入德而将有患害也○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孙去声○义者制事之本故以为质干而行之必有节文出之必以退孙成之必在诚实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义以为质如质干然礼行此孙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义为本又曰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义以为质是制义先决其当否了其闲节文次第须要皆具是礼以行之然徒知其节文而不能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则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须当让他然让之之时辞气或不婉顺便是不能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终始诚实以成此一事即非是孙以出之之后方信以成之也○义只是合宜义有刚决意思然不可直○去礼冇节文度数故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是用和为贵义本不和用礼以行之已自和然礼又严故孙以出之便从容不迫信是朴实头做无信则义礼孙皆是偏○问孔子之对阳货孟子之不与王驩言是全得此理否曰然○南轩曰义以方外是义为用也而此章则以义为体盖物则森然具于秉彝之内此义之所以为体也必有是体而后品节生焉彼礼所以行此者也其行之也以逊顺则和而不失故孙所以出此者也义为体礼与孙为用而信者又所以成终者也至于信以成之则义行乎事事物物之中而其体无不具矣○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南轩曰病无能者病夫履行之无其实○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范氏曰君子学以为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称焉则无为善之实可知矣○有其实则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实终其身而无实之可名君子疾者非谓求名于人也○子曰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谢氏曰君子无不反求诸已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也虽疾没世而名不称然所以求者亦反诸已而已小人求诸人故违道干誉无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义实相足亦记言者之意○衍义曰君子自责而不责人故求诸己小人责人而不责已故求诸人○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庄以持已曰矜然无乖戾之心故不争和以处众曰群然无阿比之意故不党○南轩曰矜庄以自持则易以不和而失于争群居而相与则易以有比而失于党君子非与人异也处已严而不失其和故矜而不争君子非与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其公故群而不党惟敬者为能处此而弗失也○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南轩曰以言举人则行不践者进矣此固不可也然而虽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为善言也以人废之则善言弃矣故君子云云公心无蔽也○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推己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尹氏曰学贵于知要子贡之问可谓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推而极之虽圣人之无我不出乎此终身行之不亦宜乎○问言恕不及忠曰分言忠恕有忠而后恕独言恕则忠在其中若不能恕则其无忠可知恕是忠之发处若无忠做恕不出○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平声○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真誉者扬人之善而过其实夫子无是也然或有所誉者则必尝有以试之而知其将然矣圣人善善之速而无所茍如此若其恶恶则已缓矣是以虽有以前知其恶而终无所毁也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斯民者今此之人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无私曲也言吾之所以无所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实也○尹氏曰孔子之于人也岂有意于毁誉之哉其所以誉之者盖试而知其善故也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岂得容私于其闲哉○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已夫夫音扶○杨氏曰史阙文马借人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今亡已夫悼时之益偷也愚谓此必有为而言盖虽细故而时变之大者可知矣○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解○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巧言变乱是非听之使人丧其所守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盖妇人之仁不能忍其爱匹夫之勇不能忍其暴其为不忍一也○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好恶皆去声○杨氏曰惟仁者能好恶人众好恶之而不察则或蔽于私矣○衍义好恶善恶虽人性之本然而违道之誉求全之毁亦世之所有故不可以不察也匡章之不孝人所共称也而孟子则曰此父子责善之过实非不孝也仲子之廉亦人所共称也而孟子则加以避兄离母之罪曰此乌能廉哉是是非非之大致若黒白之子然而其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者则常人之所易惑也不有圣贤原情于疑似之中考实于暧味之际乌能适其当乎○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弘廓而大之也人外无道道外无人然人心有觉而道体无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张子曰心能尽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弘人也○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过而能改则复于无过惟不改则其过遂成而将不及改矣○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此为思而不学者言之盖劳心以必求不如逊志而自得也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学者特埀语以教人尔○南轩曰学原于思思固所以为学也然思至于忘寝与食而不以学济之则亦为无益也以思而不学则无益耳圣人固不为无益之思也即已而言所以教也○案论语一书凡教者皆修身治人之道无非学也○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馁奴罪反○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学所以谋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学也忧不得乎道而已非为忧贫之故而欲为是以得禄也○尸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恤其末岂以在外者为忧乐哉○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去声○知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闲之则无以有之于身矣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莅临也谓临民也知此理而无私欲以闲之则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犹有不庄者盖气习之偏或有厚于内而不严于外者是以民不见其可畏而慢易之下句放此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动之谓动民也犹曰鼓舞而作兴之云尔礼谓义理之节文学至于仁则善有诸已而大本立矣莅之不庄动之不以礼乃其气禀学问之小疵然亦非尽善之道也故夫子历言之使知德愈全则责愈备不可以为小节而忽之也○问克巳复礼为仁便是极了今却又有庄以莅之与动之以礼底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纯粹更不去失而于接物应事时少些庄严底意思自不足以使人敬此便是未善处问此是要本末工夫兼备否曰固是但先有知及之仁能守之做个根本了却方好去检点其馀便无处无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检点处○问知及仁守曰此是说讲学庄以莅之以后是说为政○南轩曰知及乎此而仁不能守此则未能保之于已也仁能守之则在已者实矣又须庄以莅之而后内外相成而无弊而又欲动之以礼然后为尽善动之以礼者以礼教民风动之也此虽言为政之道至此而后善然所以成已亦一而已○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此言观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德足以任重小人虽器量浅狭而未必无一长可取○吴氏曰方舜之耕稼时视之犹人也一旦受尧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谈之闲其方可知者至委以国则未不败○南轩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测知而可以当其大者小人局于狭小其长易见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学者之学圣人有为者之当大任也○衍义曰君子所有者大故不可以小事测知而可以与大事小人局于狭小而其长易见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民之于水火所赖以生不可一日无其于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已无水火不过害人之身而不仁则失其心是仁有甚于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无也况水火或有时而杀人仁则未尝杀人亦何惮而不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为仁之语下章放此○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当仁以仁为已任也虽师亦无所逊言当勇往而必为也盖仁者人所自有而自为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程子曰为仁在已无所与逊若善名在外则不可不逊○所谓不逊者犹程子所谓不可将第一等事让与他人做者其事则谓颜子曰舜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而已大扺此与上章皆勉人为仁之语然上章为凡民都不知仁而惮于为仁者发此章为学者粗知仁之为美而不知勇于有为者发各有所当云○子曰君子贞而不谅贞正而固也谅则不择是非而必于信○或问贞谅之别曰处义既精不期固而自固者贞也不择邪正惟知必信而不易者谅也○南轩曰贞者贞于义也谅者执于小信也贞于义则信在其中若但执其小信而于义有蔽则失其正而反害于信矣盖贞于义者公理所存而执小信者私意之守而已○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后与后获之后同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子曰有教无类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于善而不当复论其类之恶矣○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去声○不同如善恶邪正之异○子曰辞达而已矣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见贤遍反○师乐师瞽者冕名再言某在斯历举在坐之人以诏之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与平声○圣门学者于夫子之一言一动无不存心省察如此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相去声○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盖圣人于此非作意而为之但尽其道而已○尹氏曰圣人处已为人其心一致无不尽其诚故也有志于学者求圣人之心于斯亦可见矣范氏曰圣人不侮鳏寡不虐无告可见于此推之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矣○或问卒章之说曰张敬夫推之尤详曰道无往而不存圣人之动静语默无往而非道盖各止于其所而已师冕之见及阶则告之阶及席则告之席既坐则告之历以在坐者盖待瞽者之道当然耳子张窃窥而有问马夫子以为固相师之道辞则近而意无不尽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盖所当然者天之所为也夫以一日之闲起居则有起居之道饮食则有饮食之道见是人则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则有处是事之道不可须臾离也一失所宜则废是道矣是故君子战兢自持颠沛必于是惟惧其失之也夫惟天下之至诚一以贯之道之所在如影随形盖无往而非是也○谢先生为朱震子发说论语首举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又举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曰某在斯某在斯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曰固相师之道也夫圣人之道无微显无内外由洒埽应对进退而上达天德天道本末一以贯之一部论语只恁地看
  季氏第十六洪氏曰此篇或以为齐论凡十四章
  季氏将伐颛臾颛音专臾音俞○颛臾国名鲁附庸也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见贤遍反○案左传史记二子仕季氏不同时此云尔者疑子路尝从孔子自卫反鲁再仕季氏不久而复之卫也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与平声○冉求为季氏聚敛尤用事故夫子独责之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夫音扶○东蒙山名先王封颛臾于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鲁地七百里之中社稷犹云公家是时四分鲁国季氏取其二孟孙叔豫各有其一独附庸之国尚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颛臾乃先王封国则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则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则非季氏所当伐也此事理之至当不易之定体而一言尽其曲折如此非圣人不能也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夫子指季孙冉商实与谋以孔子非之故归咎于季氏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任平声焉于䖍反相去声下同○周任古之良史陈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言二子不欲则当諌諌而不去则当去也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兕徐履反柙戸甲反椟音独与平声○兕野牛也柙槛也椟匮也言在柙而逸在椟而毁典守者不得辞其过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则季氏之恶已不得不任其责也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夫音扶○固谓城郭完固费季氏之私邑此则冉求之饰辞然亦可见其实与季氏之谋矣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舎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夫音扶舎上声○欲之谓贪其利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寡谓民小贫谓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颛臾患寡与贫耳然是时季氏据国而鲁公无民则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则不安矣均则不患于贫而和和则不患于寡而安安则不相疑忌而无倾覆之患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夫音扶○内治修然后远人服有不服则修徳以来之亦不当勤兵于远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子路虽不与谋而素不能辅之以义亦不得为无罪故并责之远人谓颛臾分崩离析谓四分公室家臣屡叛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干盾也戈㦸也萧墙屏也言不均不和内变将作其后哀公果欲以越伐鲁而去季氏○谢氏曰当是时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颛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为其瘠鲁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于季氏凡季氏所欲为必以告于夫子则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冝亦多矣伐颛臾之事不见于经传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与○或问首章之说曰苏氏所推两条考之尤密苏氏曰旧说以萧墙之忧为阳虎之难以吾考之定公五年阳虎始专季氏囚桓子至九年欲杀桓子不克而出奔齐前此者季氏之所为惟虎之听非二子之罪也定公五年孔子年四十有七冉有少孔子二十有九岁盖十八而已未能相季也定公十二年子路为季氏宰哀公十一年冉求为季氏宰皆见于春秋则伐颛臾非阳虎出奔之前其在季康子之世欤哀公七年季康子伐邾以召吴宼故曰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十五年公孙宿以成叛故曰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公患三桓之侈也而欲以越去之故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但萧墙之祸亦本泛言非预知哀公以越伐鲁之事也曰然则所谓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者奈何曰是时季氏据鲁之半而公室无尺地一民之势不均甚矣是时四分鲁国季氏取其二而二家各有其一不均则臣疑其君而以贫为忧矣忧贫而求富不己则君疑其臣而至于不和矣不和则臣益自疑而常惧于众少矣忧寡而求众愈甚则君益疑之而至于不安矣以臣亢君而不安至此则虽欲长保其祭祀而无倾危之患其可得哉必也痛自贬损以复于诸侯千乘大夫百乘之制则均而不患于贫矣君臣辑睦则和而不患于寡矣子孙长久世守职业则安而不至于倾矣此在当时盖有难显言者故夫子微辞以告之语虽略而意则详也○通释曰三家之罪在于四分公室而私有之此其好名犯分之大恶也若以此而加之罪则不可仕明矣驯习既久以为当然故孔门亦有仕于其家者仕于其家则不复知有鲁矣冉有之言曰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则但知为季氏之邑而子孙者为季氏子孙谋也岂复知有鲁哉其于夫子社稷之臣之语盖懵然莫觉也夫子不均不安之语又专鲁以发之其旨切矣以求由之贤蔽于习俗安于豢养尚不复知义理之正况下此者乎此君子所以贵穷理也○南轩曰季氏卿也而上僭其君其下观之亦将不夺不厌是徒以颛臾为子孙忧而不知祸之起于萧墙盖有理之必然者矣冉有但知为宰者当任其家事而昧于几微暗于达大如此则为具臣而已矣○愚案孔子与门弟子言未有若此之反复详悉者亦以其不可故邪○案左传齐师伐鲁求以武城人三百为已徒卒逆齐师于郊求用矛以帅众遂入齐师获甲首八十齐人宵遁杜氏曰仲尼之徒皆忠于鲁国○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诸侯不得变礼乐专征伐陪臣家臣也逆理愈甚则其失之愈速大约世数不过如此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言不得专政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上无失政则下无私议非箝其口使不敢言也○此章通论天下之势○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夫音扶○鲁自文公薨公子遂杀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历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专国政历悼平桓子凡四世而为家臣阳虎所执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后此以前章之说推之而知其当然也○此章专论鲁事疑与前章皆定公时语苏氏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冝诸侯之强也而鲁以失政政逮于大夫宜大夫之强也而三桓以微何也强生于安安生于上下之分定今诸侯大夫皆陵其上则无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久而失之也○衍义曰是时季氏以大夫而专鲁国之政阳虎以家臣而专季氏之政孔子之言盖伤之也天无二日国无二王尊无二上天下之事惟天子得专之故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诸侯不能干焉天下无道则天子不能有其柄而诸侯得以窃之矣诸侯犹不可专况大夫乎大夫犹不可专况家臣乎春秋之世齐晋秦楚迭主夏盟礼乐征伐不出于天子世变至是盖可伤矣未几而诸侯大夫专权自用礼乐征伐又不出于诸侯既而家臣窃弄而政令复不出于大夫名分陵夷舛逆日甚其可伤益甚焉然非道而得亦以非道而失逆理愈甚则失之愈速故诸侯窃天子之柄少有十世而不失者其馀则或五世或三世少不失者以理言之大槩如此曷若三代盛时天子而下以至家臣各安其分历数百年而无祸哉既又言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盖是时诸侯之政多在大夫如鲁之三家晋之六卿齐之田氏皆以人臣专国而国人公议皆所不与故重言之以见政在大夫决非可久之道也○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便平声辟婢亦反○友直则闻其过友谅则进于诚友多闻则进于明便习熟也便辟谓习于威仪而不直善柔谓工于媚悦而不谅便佞谓习于口语而无闻见之实三者损益正相反也○尹氏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而其损益有如是者可不谨哉○南轩曰友者所以辅成已徳也直者有吿必告谅者忠信相与多闻者知识可贵是三者友之则使人常怀进修而不敢自足焉得不日益乎便辟便佞谓便于辟与佞者善柔谓善为柔者辟则容止足恭柔则毎事卑屈佞则巧言为悦是三者友之则使人日趋于骄惰焉得不日损乎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当谨乎此也○愚案集注谓便辟直之反善柔谅之反便佞多闻之反南轩则不然正冝参玩○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乐五教反礼乐之乐音岳骄乐宴乐之乐音洛○节谓辨其制度声容之节骄乐则侈肆而不知节佚游则惰慢而恶闻善宴乐则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损益亦相反也○尹氏曰君子之于好乐可不谨哉○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君子有徳位之通称愆过也瞽无目不能察言观色○尹氏曰时然后言则无三者之过矣○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血气形之所恃以生者血阴而气阳也随时知戒以理胜之则不为血气所使也○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异于人者志气也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少未定壮而刚老而衰者血气也戒于色戒于斗戒于得者志气也君子养其志气故不为血气所动是以年弥高而德弥郡也○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畏者严惮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赋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则其戒谨恐惧自有不能已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大人圣言皆天命所当畏知畏天命则不得不畏之矣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侮戏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识义理而无所忌惮如此○尹氏曰三畏者修已之诚当然也小人不务修身诚已则何畏之有○南轩曰畏天命者奉顺而不敢逆也畏大人者尊严而弗敢易也畏圣言佩服而唯恐违也然而是三者皆主于畏天命○又小是诗有云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毛氏曰不敬小人之危殆也左氏昭元年晋乐王鲋曰小旻之卒章吾取之杜氏注曰义取非唯暴虎冯河之可畏不敬小人亦危殆王鲋取此义故不敢讥议公子□荀子亦云人不肖而不敬则是狎虎也狎虎则危灾及其身以此义参之不独大人之当敬虽小人亦不可不敬也荀卿乃有爱而敬畏而敬之别其意谓于君子则心敬小人则貎敬岂其然邪书曰盛德不狎侮盖德盛者自不为狎侮非以危殆为可畏也孔子曰君子无小大无众寡无敢慢深味斯言则荀氏之醇疵可见矣○此章专言畏董铢子重问敬冝何训朱子曰是不得而训也惟畏庶几近之勉斋黄氏则云尝闻之师曰敬之为义惟畏足以尽之盖尝深思其故则不易之论也敬者人心畏悚之名也故字之从人从敬则曰儆从言从敬则曰警从手从敬则曰擎无非畏悚戒惧之意先儒有以主一无适言者有以常惺惺言者皆足以发明主敬之意而训义亲切使人体而易知则未有易畏之一字也案黄氏说与子重所记不同而朱子所跋薛畏翁画质亦曰惟畏可以近之实先生亲笔则曰近者为当况畏于敬虽最切然其字有二义若所谓祇畏抑畏寅畏皆敬之意也至所谓畏怯畏懦之属又安得为敬乎是又不容不辨○又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怀如流民之下也见怀思威民之中也朱子曰畏威如畏疾病此民之上行从心之欲如水流行此民之下行见可怀而思可畏此民之中行此章列于小学故取焉○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困谓有所不通言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杨氏曰生知学知以至困学虽其质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学之为贵困而不学然后为下○南轩曰困而学如已放而求已失而复者也○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聦色思温貎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难去声○视无所蔽则明无不见听无所壅则聦无不闻色见于面者貎举身而言思问则疑不蓄思难则忿必惩思义则得不茍○程子曰九思各专其一谢氏曰未至于从容中道无时而不自省察也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谓思诚○或问九思曰公且曰色与貎可以要得他温恭若是视听如何要得聦明曰这只是诚了自会如此曰若如公言又却都没些事圣人教人意思不和此有物必有则一个物有一个道理况耳目聦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意蔽惑而失其理圣人教人不是理会一件其馀自会好须是逐做工夫内外夹持起来恁地积累成熟便会无些子渗漏且道如何视明听聦只是就视听上理会视远惟明听德惟聦如有一件可喜物在眼前便要看他便被他蔽了须是知得此物不当视便是见得远不蔽于眼前近㡳故曰视远惟明仁义忠信之言将耳常常听著不好说话莫教入耳故曰听德惟聦○南轩曰九思当乎此则思乎此天理之所由扩人欲之所由遏也然而是九者要当养之于未发之前而持之于既发之后若但欲深察之于流而收之于暂则多见其纷扰而无力矣○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探吐南反○真知善恶而诚好恶之颜曾闵冉之徒盖能之矣语盖古语也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求其志守其所达之道也达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盖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当之当时若颜子亦庶乎此然隐而未见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言然○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则其退也所以安其义之所安而其进也所以推其道于天下矣盖其所达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此大人之事故曰未见其人○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驷四马也首阳山名其斯之谓与与平声○胡氏曰程子以为第十二篇错简诚不以当亦祇以异当在此章之首今详文势似当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称不在于富而在于异也愚谓此说近是而章首当有孔子曰字盖阙文耳大抵此书后十篇多阙误○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亢音刚○亢以私意窥圣人疑必阴厚其子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事理通达而心气和平故能言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品节详明而德性坚定故能立闻斯二者尝独立之时所闻不过如此其无异闻可知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远去声○尹氏曰孔子之教其子无异于门人故陈亢以为远其子○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寡寡德谦辞○吴氏曰凡语中所载如此类者不知何谓或古有之或夫子尝言之不可考也

  论语集编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九     宋 真徳秀 撰
  阳货第十七凡二十六章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归如字一作馈○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欲令孔子来见已而孔子不往货以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故瞰孔子之亡而归之豚欲令孔子来拜而见之也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好亟知并去声○怀宝迷邦谓怀藏道徳不救国之危乱亟数也失时谓不及事㡬之会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货语皆讥孔子而讽使速仕孔子固未尝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与辩若不谕其意者○阳货之欲见孔子虽其善意不过欲使助已为乱耳故孔子不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必时其亡而往拜者欲其穪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绝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辩者言之孙而亦无所诎也杨氏曰杨雄谓孔子于阳货也敬所不敬为诎身以信道非知孔子者盖道外无身身外无道身诎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或问首章之说曰观夫子所以告微生亩与夫告长沮桀溺之语则圣人之自言未响不正其理而明辨之也至于告阳货则随其所问应答如响而略无自明之意则亦见阳货之暴冇不足告而姑孙辞以答之然味其言则亦无非义理之正与其中心之实然者则是初亦未尝诎也胡张之说善矣胡氏曰杨氏谓孔子于阳货为诎身以信道维之意盖以身与道为二物也是以其自为也黾勉贤莾之闲而拟论语周易以自附于夫子岂不谬哉南轩曰圣人之待恶人言虽逊而理未尝枉他人孙言则或至于害理直理则或至于犯害惟圣人则从容酬酢而自然中节也○黄氏曰曰月逝矣岁不我与此阳货之言集注所谓讽使速仕亦谓是也其语意盖谓夫子既老可以有为日月已过矣岁运而往其去甚速岂复与我而为我少缓乎是亦讽使速仕也学者于此章固当因是以得圣人待恶人之道又当知圣人之言动从容中节如此者盖道全徳备义精仁熟如化工生物皆自然而然有志于学者不可以不勉也○案夫子之见阳货盖待小人之道也今以易论语孟子数条附此遁象曰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传曰天下有山山下趋而乃止天上进而相违是遁避之象也君子观其象以避远乎小人远小人之道若以恶声厉色适足以致其怨忿唯在乎矜庄威严使知敬畏则自然远矣○朱子曰天体无穷山高有限遁之象也严者君子自守之常而小人自不能近○睽初九见恶人旡咎传曰当睽之时虽同徳者相与然小人乖异者众若弃绝之不㡬尽天下以仇君子乎如此则失含洪之意致凶咎之道也又岂不能化不善而使之合乎故必见恶人则旡咎也古之圣王所以化奸凶为善良革仇敌为臣民者由复绝也○朱子曰必见恶人然后可以避咎若孔子之于阳货也○又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获罪如天无所祷也朱子曰王孙贾卫大夫媚亲顺也室西南隅为奥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凡祭五祀皆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略祭如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懽臣也故以讽孔子孔子云云盖天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免乎谢氏曰圣人之言逊而不迫使王孙贾而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朱子曰南子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孔子至卫南子请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而子路以夫子见此淫乱之人为辱故不悦矢誓也所誓辞也如云所不与崔庆者之类否谓不合于礼不由其道也厌弃绝也圣人道大德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见我何与焉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或问夫子之见南子何也曰案史记孔子至卫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也曰仕于其国而见其小君礼与曰是于礼无所见榖梁子盖以为大夫不见夫人而何休独有郊迎执贽之说不知其何所考也然礼家又谓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而使人摄焉则是大夫虽或有见小君之礼疑亦久已不行于世而灵公南子特举之耳曰南子既非正适且以淫乱闻于诸侯而是礼也又非当世之所常行者则夫子曷为而不辞也曰南子之行则丑矣然其愿见盖亦有善意焉且卫君既以夫人而已将仕于其国则所谓礼从冝事从俗者其亦有所不得已焉者矣又况圣人道隆德盛虽磨而不磷虽涅而不缁亦何为拘拘翦翦于此而避一见之嫌乎曰子路之不悦也不告以可见之理而誓之何也曰曽氏言之得矣曽氏曰见南子过物之行子路不悦非常谈所能暁故誓之如此○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朱子曰王驩齐嬖臣也辅行副使也驩盖摄卿以行故曰齐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已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如此○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𫗦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𫗦啜也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舆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朱子曰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莅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云云○南轩曰王驩齐之嬖卿也有进而与言者有就位而与言者盖以其嬖于君而谄之也孟子独不与言者道固然也右师不悦而以为简已者盖孟子为时之所尊驩虽小人亦幸其少假色是以望之于此而以不我顾为简也孟子独举朝廷之礼以为言何其正大而不迫与盖君子之动无非礼也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此礼也君子行礼故常履安地而有馀裕他人不由礼则自陷于险艰而已所谓小人不恶而严者岂有他哉亦曰礼而已矣礼之所在何有于我哉或者劝伊川先生以加礼贵近先生曰独不劝以尽礼而劝以加礼乎礼尽处岂容有加此孟子之意也唐王毛仲置酒闻宋璟之名而欲致之明皇敕使璟往至则北望再拜谢恩而称疾以退璟亦可谓正矣然毛仲君之厮役也往赴其集义何居乎若璟闻命而引义以陈则为尽善矣○愚案遁睽之义既殊孔孟之行亦异然徳未至于圣学未可与懽则遁之远小人孟子之待王驩其正法也昔冇问和靖先生曰子见南子子路不悦何也先生曰圣人所为贤人自不能测又问不知先生见南子否曰不敢见曰何故不见曰待某磨不磷涅不缁虽佛肸召亦往况南子乎由是观之孟子可谓善学孔子者矣○后世惟宋广平之于杨思勉伊川先生之于张茂则皆庶几有孟子之风焉士大夫居官立朝不免与近习接者当以此为法不然则未有不陷焉者也○又易史九二壮于頄有凶君子史史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夫子以愠矫之于王敦譬之此又别为一义虽非平时待小人之正法然处变而不失其正亦学者所当知其详见于本义○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或问气质之性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然所谓气质者有偏正纯驳昏明厚薄之不齐故性之在是者其为品亦不一所谓气质之性者告子所谓生之谓性程子所谓生质之性所谓才者皆谓是也然其木然定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探本穷原之性皆谓此也若夫子此章论性而以相近而言则固指夫气质而言之矣○子曰惟上知与下愚不移知去声○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茍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其质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彊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绝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或问云云然则终不可移他邪曰以圣人之言观之则曰不移而已不曰不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则曰以其不肯移而后不可移耳○苏氏说但泛言人材之短长瑕瑜未曽言狂恫之可移也如柴参亦不当以下愚例论盖不移二字是承上知下愚两端而言不当专以下愚论之盖上知者知之上非寻常之知下愚者亦非寻常之愚也知之上者固不可移而之恶矣愚之下者虽有可移之理而无肯移之心则亦终于不可移而已故曰考其归则诚愚也○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弦琴瑟也时子游为武城宰以礼乐 为教故邑人皆弦歌也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莞华版反焉于䖍反○莞尔小笑貎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易去声○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称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学故武城虽小亦必教以礼乐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礼乐则其为道一也但众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独行之故夫子骤闻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戏之而子游以正对故复是其言而自实其戏也○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弗扰季氏宰与阳虎共执桓子据邑以叛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说音悦○末无也言道既不行无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夫音扶○岂徒哉言必用我也为东周言兴道于东方○程子曰圣人以天下无不可冇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有不能改故也○或问云云曰苏氏得之苏氏曰孔子不助畔人天下所知畔而召孔子其志必不在于恶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收之不自绝而已弗扰之不能为东周亦明矣然而用孔子则有可以为东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南轩曰弗扰不禀命于君而叛其大夫逆也欲以是克乱是以乱易乱而又加甚耳后世乱臣贼子所以借虚名为篡夺之计者多出于此夫子岂以是而欲往邪○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五者之目盖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任倚杖也又言其效如此○张敬夫曰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与○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许密反○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路恐佛肸之浼夫子故问此以止夫子之行亲犹自也不入不入其党也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磷力刃反涅乃结反○磷薄也涅染皂物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已杨氏曰磨不磷涅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也者几希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焉于䖍反○匏瓠也匏瓜系于一处而不能饮食人则不如是也○南轩曰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或问云云曰张敬夫明杨氏之说其意亦善曰子路盖不悦公山之召矣及此而后有言者则以中心所疑虽闻圣人之言而自反终不能安故问以辨之而不敢释亦可谓善学矣然其不悦者盖以观圣人而未知以圣人观圣人耳○黄氏曰匏瓜系而不食盖言匏瓜蠢然一物系则不能动不食则无所知吾乃人类在天地闲能动作有思虑自当见之于用而有益于人岂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餬其口于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圣人之旨矣○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居吾语女语去声○礼君子问更端则起而对故孔子谕子路使还坐而告之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好知并去声○六言皆美德然徒好之而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愚若可陷可罔之类荡谓穷高极广而无所止贼谓伤害于物勇者刚之发刚者勇之体狂躁率也○范氏曰子路勇于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学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刚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南轩曰学所以明善也不知学则徒慕其名而莫知善之所以为善矣好仁不好学则徒欲博爱而不知所施之先后故其蔽愚好知不好学则用其聦明而不知约言所在故其蔽荡好信不好学则守其小谅而不知义之所存故其蔽贼好直不好学则务径情而不知含蓄故其蔽绞绞者讦而已好勇不好学则犯难而不知止故其蔽乱好刚不好学则务胜而不知反故其蔽狂是六者本为达德善行然而不好学则非所以为德行而反以自蔽学如行大道四辟而通不学如守暗室终窒而蔽矣○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夫音扶○小子弟子也诗可以兴感发志意可以观考见得失可以群和而不流可以怨怨而不怒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人伦之道诗无不备二者举重而言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其绪馀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谢氏曰诗吟咏情性善感发人使人易直子谅之心易以生故可以兴得性情之正无所固滞则阅理自明故可以观心平气和于物无竞故可以群优游不迫虽怨而不怒也无鄙倍心故可以怨○黄氏曰可以观谓可以考见已之得失也○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女音汝与平声○为犹学也周南召南诗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正墙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或问二南何以为诗之首篇也曰周南之诗言文王后妃阉门之化召南之诗言诸侯之国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德之事盖文王治政而化行于江汉之域自北而南故其乐章以南名之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教天下后世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之道盖诗之正风也○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敬而将之以玉帛则为礼和而发之以钟鼔则为乐遗其本而专事其末则岂礼乐之谓哉○程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只此两字含蓄多少义理天下无一物无礼乐且如置此两椅一不正便是无序无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盗贼至为不道然亦有礼乐盖必有緫属必相听顺乃能为盗不然则叛乱无统不能一日相聚而为盗也礼乐无处无之学者须要识得○黄氏曰程子朱子言乐则同主于和至于言礼则朱子主于敬程子主于序二说不同何也曰不但敬与序之不同虽言和则同而所以为和亦不同也集注之敬与和主人心而言也程子之序与和主事理而言也然有人心之敬与和则见于事理者始有序而和矣○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荏而审反与平声○厉威严也荏柔弱也小人细民也穿穿壁窬逾墙言其无实盗名而常畏人知也○子曰乡原德之贼也乡者鄙俗之意原与愿同荀子原悫注读作愿是也乡原乡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乡人之中独以愿称夫子以其似德非德而反乱乎德故以为德之贼而深恶之详见孟子末篇○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虽闻善言不为己有是自弃其德也○王氏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道听而涂说则弃之矣○南轩曰闻善者行而体之则其德蓄聚若徒以资助语说而已则于德何有是弃之也○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与平声○鄙夫庸恶陋劣之称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何氏曰患得之谓患不能得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小则吮痈䑛痔大则弑父与君皆生于患失而已○胡氏曰许昌靳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㮣有三志于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富贵而已者则亦无所不至矣志于富贵即孔子所谓鄙夫也○南轩曰患得患失者以得失为事也患得者患无以得之也惟其有是心故既得则患失矣其患失之心乃患得之心也若是则凡可以勿失者皆在所必为而亦何所不至哉自古乱臣贼子其初亦岂敢遽有篡弑之萌惟其患失之心蹉跌至此故夫未得则患得既得则患失患失则无所不至履霜坚冰驯致其道也然则患得失之萌是乃弑父与君之原也圣人谓为鄙夫者盖区区惟已私之徇不亦鄙乎○案眉山苏氏曰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亡二世以亡秦卢杞惧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其祸乃至于丧邦乃知圣人之言良不为过亦名辞也○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气失其平则为疾故气禀之偏者亦谓之疾昔所谓疾今亦无之伤俗之益衰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狂者志愿太高肆谓不拘小节荡则逾大阔矣矜者持守太严廉谓棱角峭厉忿戾则至于争矣愚者暗昧不明直谓径行自遂诈则挟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伪岂惟贤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与古人异矣○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重出○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恶去声覆芳服反○朱正色紫闲色雅者正也利口捷给覆倾败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圣人所以恶之也利口之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君茍悦而信之则国家之覆也不难矣○子曰予欲无言学者多以语言观圣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实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贡正以言语观圣人者故疑而问之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犹患门人未能尽晓故曰予欲无言若颜子则便默识其他则未免疑问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可谓至明白矣愚案此与前篇无隐之意相发学者详之○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戸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孺悲鲁人尝学士丧礼于孔子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所以深教之也○南轩曰孺悲之不见宜在弃绝之域取瑟而歌使将命者闻之是亦敢诲之而终不弃也圣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欤○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期音基下同○期周年也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恐居丧不习而崩坏也旧榖既没新榖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钻祖官反○没尽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已止也言期年则天运一周时物皆变丧至此可止也尹氏曰短丧之说下愚且耻言之宰我亲学圣人之门而以是为问者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焉耳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夫音拱下同衣去声女音汝下同○礼父母之丧既殡食粥麤衰既葬𬞞食水饮受以成布期而小祥始食菜果练冠縓縁要绖不除无食稻衣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问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廿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乐上如字下音洛○此夫子之言也旨亦甘也初言女安则为之绝之之辞又发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则为之以深责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宰我既出夫子惧其真以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爱亲之薄如此也怀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也○范氏曰丧虽止于三年然贤者之情则无穷也特以圣人为之中制而不敢过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丧为足以报其亲也所谓三年而后免于父母之怀特以责宰我之无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尔○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博局戏也奕围碁也已止也李氏曰圣人非教人博奕也所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尔○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尚上之也君子为乱小人为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义以为尚则其为勇也大矣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见孔子时问荅也○案史记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猳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恶去声下同唯恶者之恶如字讪所諌反讪谤毁也窒不通也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勇无礼则为乱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徼古尧反知孙并去声讦居谒反○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察也讦谓攻发人之阴私○杨氏曰仁者无不爱则君子宜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侯氏曰圣贤之所恶如此所谓唯仁者能恶人也○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近孙远皆去声○此小人亦谓仆隶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庄以莅之慈以畜之则无二者之患矣○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矣恶去声○四十成德之时见恶于人则止于此而已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苏氏曰此亦有为而言不知其为谁也○南轩曰见恶者有不善而见恶于人也此又甚于无闻者方其壮时不能用力以矫厉则终于沦弃可知矣此警惧学者使之激昻自进于蚤也
  微子第十八此篇多记圣贤之出处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微箕二国名子爵也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谏纣杀比干囚箕子以为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故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杨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或问三子之心同出于至诚恻怛斯可见矣抑何以知其所处之各适其可邪曰案史记此事先后皆不同惟殷纪以为微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后箕子佯狂为奴为纣所囚者近是盖微子帝乚元子当以先王宗祀为重义当蚤去又决知纣之不可谏也故遂去之而不以为嫌也比干少师义当力諌虽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为悔箕子见比干之死则知已之不可諌且不忍复死以累其上也见微子之去则知已之不必去且不忍复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为奴而不以为辱此可以见三仁之所当为易地皆然矣或以为箕子以天畀九畴未传而不敢死则其为说迂矣司谓之仁者以其皆无私而各当理他无私故得心之体而无违当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其所以各全心之德而谓之仁与曰然则史记三子之事与夫子言先后不同何也曰史所载者事之实此所记者以事之难易为先后耳○或问言仁与集注不同集注者改本也然则或问之说为未当乎黄氏曰非也先师言仁之义则固以心之德爱之理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于仁则以为无私心而皆当理也仁之为义固该体用而与恻隐对言则仁主于体而未及于用也故曰心之德爱之理则于仁之义为最切也然仁固爱之理爱亦仁之用仁固心之德而一动一静亦无非此德之流行也或问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于仁而言也集注之言正指仁之义而言也然其曰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曰全曰不咈则或问之意亦在其中矣读者识之可也○南轩曰三人者皆当其时当其位处之尽其道者也其立纣之朝所以维持宗社之心至矣而有不得已焉则各自靖以献于先王详味微子一篇则可见三子之所谓深切至到者矣孔子皆称其为仁以其忠诚恻怛克尽其道故也○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声焉于䖍反○士师狱官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辞气雍容如此可谓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则有确乎其不可抜者是则所谓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断之之言而亡之矣○或问柳下惠仕而屡黜黜而复仕至于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进不隐贤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屡黜而至于三也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虽袒裼裸裎于我侧不以为凂所以黜而复仕既三黜而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则其将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直道事人则固不必去鲁而适他国矣若能枉道而事人亦不必去鲁而适他国也其言泛然若无所指盖和者之气象如此而其道则固自信其不能枉道以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后虽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复仕故孔子得以列之于逸民之目○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闲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为下卿孔子去之事见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语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尔○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闲待之则礼亦至矣然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系待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尔○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归如字或作馈朝音潮○季桓子鲁大夫名斯案史记定公十四年孔子为鲁司冦摄行相事齐人惧归女乐以沮之尹氏曰受女乐而怠于政事如此其简贤弃礼不足与有为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者与○范氏曰此篇记仁贤之出处而折中以圣人之行所以明中庸之道也○或问史记载孔子之去鲁也有彼妇之舌可以出走之歌今尹氏直以为知鲁之君相无敬贤之心而去何邪曰齐人之谋固欲以是沮孔子矣盖欲以女子为闲于鲁之君相使之先有以荧惑其耳目感移其心志遂乘闲而进说以沮败其所为甚则或遂中以不测之祸而不虑孔子之觉之蚤去之速也然孔子之觉之也直以其无敬贤之心知其不足与有为耳而其祸之将至者则固亦不外乎此也尹氏之言不及其他其有得于孔子之初心与○南轩曰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尊贤也今好色而忘敬贤之心则道之不行可见矣是以去之○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諌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接舆楚人佯狂避世夫子时将适楚故接舆歌而过其车前也凤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接舆以比孔子而讥其不能隐为德衰也来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隐去已止也而语助辞殆危也接舆盖知尊孔子而趋不同者也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辟去声○孔子下车盖欲告之以出处之意接舆自以为是故不欲闻而辟之也○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沮七余反溺乃历反○二人隐者耦并耕也时孔子自楚反平蔡津济渡处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夫音扶与平声○执舆执辔在车也盖本子路御而执辔今下问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数周流自知津处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徒与之与平声滔土刀反辟去声耰音忧○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犹与也言天下皆乱将谁与变易之而汝也辟人谓孔子辟世桀溺自谓耰覆种也亦不告以津处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怃音武与如字○怃然犹怅然惜其不喻已意也言所当与同群者斯人而已岂可绝人逃世以为洁哉天下若已平治则我无用变易之正为天下无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张子曰圣人之心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榖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吊反植音值○丈人亦隐者蓧竹器分辨也五谷不分犹言不辨菽麦尔责其不事农业而从师远游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子路拱而立知其隐者敬之也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食音嗣见贤遍反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孔子使子路反见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义而丈人意子路必将复来故先去之以灭其迹亦接舆之意也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长上声○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见其二子焉则于长幼之节固知其不可废矣故因其所明以晓之伦序也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然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虽不洁身以乱伦亦非忘义以徇禄也福州有国初时写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隐者为高故往而不反仕者为通故溺而不止不与鸟兽同群则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贵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为难惟圣人不废君臣之义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处而终不离于道也○或问知道之不行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义也义则有可有不可矣义合而从则道固不患于不行不合而去则道虽不行而义亦未尝废也是以君子虽知道之不行而未尝不仕然亦未尝怀私徇禄而苟一日之安也由此观之道义之未尝相离也亦可见矣○黄氏曰列接舆以下三章于孔子行之后以明夫子虽不合而去然亦未尝恝然忘斯世也此所以为圣人之出处也与然即三章而读之见夫接舆沮溺荷蓧丈人此四子者若律以圣人之中道则诚不为无病然味其言观其容止以思见其为人其清风高节犹使人起敬起慕恨不得识其面而端拜之彼于圣人犹有所不满于心如此则其视世之贪利慕禄而不知止者真不啻若犬彘求欲为之奴隶而不可得也是亦岂非当世之贤而特立者与以子路之行行而拱立于丈人之侧若子弟然岂非其真可敬也与故尝谓若四人惟夫子然后可以议其不合于圣人之道未至于夫子者皆未可以妄议也贪利慕禄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讥之欲以见其不可以不仕多见其不知量也○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少去声下同○逸遗逸民者无位之称虞仲即仲雍与太伯同窜荆蛮者夷逸朱张不见经传少连东夷人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与平声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中去声下同○柳下惠事见上伦义理之次第也虑思虑也中虑言有意义合人心少连事不可考然记称其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则行之中虑亦可见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仲雍居吴断发文身裸以为饰隐居独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废合乎道之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所谓无可无不可也○谢氏曰七人隐遁不汗则同其立心造行则异伯夷叔齐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盖已遁世离群矣下圣人一等此其最高与柳下惠少连虽降志而不枉已虽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伦行能中虑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则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污也权而适宜也与方外之士害义伤教而乱大伦者殊科是以均谓之逸民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节孔子则无可无不可此所以常适其可而异于逸民之徒也掦雄曰观乎圣人则见贤人是以孟子语夷惠亦必以孔子㫁之○南轩曰无可者不以可为主也无不可者不以不可为主也其曰无者言其不有于中也然则夫子之心果如何哉当可则可当不可则不可故仕止久速无不得其可其惟天乎其惟圣人乎若夷齐之心则未免有不可若柳下惠少连则未免有可故孟子所欲学孔子而已○大师挚适齐大音泰○大师鲁乐官之长挚其名也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饭扶晚反缭音了○亚饭以下以乐侑食之官干缭缺皆名也鼓方叔入于河鼔击鼓者方叔名河河内播鼗武入于汉鼗徒刀反○播摇也鼗小鼓两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则旁耳还自击武名也汉汉中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少去声○少师乐官之佐阳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从学琴者海海岛也○此记贤人之隐遁以附前章然未必夫子之言也末章放此张子曰周衰乐废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桓僭妄自大师以下皆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岂虚语哉○或问何以知亚饭为侑食之官也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昼食晡食莫食凡四饭诸侯三饭大夫再饭故鲁之乐官自亚饭以下盖三饭也○黄氏曰列此于逸民之后以叹鲁之末世决不可以复仕也○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过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施陆氏本作弛诗纸反福本同○鲁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遗弃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则去之在其位则不可不用大故谓恶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国周公训戒之辞鲁人传诵久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尝与门弟子言之欤○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䯄乌瓜反○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张子曰记善人之多也○愚案此篇孔子于三仁逸民师挚八士既皆称赞而品列之于接舆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陈之叹盖亦如此三仁则无闲然矣其馀数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高士若使得闻圣人之道以裁其所过而勉其所不及则其所立岂止于此而已哉○杨氏曰八人尽为士之道也















  论语集编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编卷十     宋 真徳秀 撰子张第十九此篇皆记弟子之言而子夏为多子贡次之盖孔门自颜子以下颕悟莫若子贡自曽子以下笃实无若子夏故恃记之详焉凡二十五章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
  其可已矣致命谓委致其命犹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馀无足观故言士能如此则庶乎其可矣○南轩曰见危得致命见得则思义能次择于义利之际也祭则思敬丧则思哀笃于本也○愚案见危致命独不言思盖临难而死士节之常有所不必思也○子张曰执徳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焉于䖍反亡读作无
  下同○有所得而守之太狭则徳孤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道废焉能为有亡犹言不足为轻重○或问弘之为宽广奈何曰此以人之量而言也盖人之所以体道者存乎徳而其所以执徳者存乎垦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之所以执徳有弘而有不弘也夫总群言该众理而不自以为博兼至善具众美而不自以为得知足以周万物而于天下之事有不深察才足以济众务而于天下之事有所不屑为恢恢乎胸中常若冇馀地焉此非其量之大则其所以执徳者孰能如是之宽广而不迫哉易所谓宽以居之而曽子所谓可以任天下之重者正谓此耳其量之小者一善之得则先为主而若不可以有所容一事之当则必自负而若不可以有所加小有知则必欲用其知小有才则必欲试其才所谓执徳不弘者盖如此虽其所守之固若不可夺然亦安能为有亡哉○黄氏曰或问以宽广为弘乃集注未改之前之说与今集注之意实相通而有所发明故不得不两存也笃坚确也易所谓确乎其不可拔而曽子所谓死而后已者正谓此耳观子张之一言则为学之道信非褊心狭量质薄气弱者之所可及也○执道湏弘不可道已得此道理不信更有此道理湏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已理会又理会若只理会得二三分便谓只消恁地也如此者非是无只是不弘故子张云焉能为冇焉能为亡弘便知道理尽有自家心下尽有地步宽润著得他在○问执徳不弘先生曰言其不广也才狭益则容受不得不特是不能容人自家亦自不能容故才有许善必自矜见人之善必不好人告之以过亦不受从狭隘上生万端病痛○南轩曰执徳弘则进徳有地信道笃则志道不回茍为不然虽有为善之心亦若存若亡不能为有亡也程子曰信道不笃则执徳无由弘○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
  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
  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
  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贤与之与平声○子夏之言迫狭子张讥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过高之病盖大贤虽无所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绝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远学者不可不察○或问三章之说曰二子之言各有所偏断以圣人之中道则初学大略当如子夏之言然于不可者亦疏之而已拒之则害乎交际之道成徳大略当如子张之说然于其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绝也以是处之其庶㡬乎○南轩曰包注友交当如子夏泛交当如子张之说是盖其交有浅深二子论交各为一义不可废也若但与之泛然交际而已则固当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若与之为朋友之交则当与其可者拒其不可者但拒之之说微过耳然而在学者之分则子张之言未若子夏之严也而遽非子夏之说且曰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其言若以成徳自居者此亦其堂堂气象也与○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泥去声○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泥不通也○杨氏曰百家众犹耳目鼻口皆有所用而不能相通非无可观也致远则泥矣故君子不为也○或问何以言小道之为农圃之属曰小者对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专一家之业以治于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于世而不可无者其始固皆圣人之作而各有一物之理焉是必有可观也然能于此者或不能于彼而皆不可以达于君子之大道是以致远恐泥而君子不为○黄氏曰小道之不可以致远者圣人之道自修身而齐家治国而平天下与夫参天地赞化育无适而不通也农圃医卜之属施之目前浅近不为无益然求其如圣人之道无所不通则不可也许行欲以并耕而治天下此孟子所以议其相率而为伪也或曰安知所谓小道者不指杨墨佛老之类而言邪曰小道合圣人之道而小者也异端违圣人之道而异者也小者犹可以施之近异者则不可顷刻而施也杨墨佛老之无父无君又何致远而后不通哉所谓正墙面而立跬步不可行者也○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巳矣亡读作无好去声○亡无也谓巳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学者日新而不失○南轩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冇而不违故其有常存日知其所亡谓日知其所未有也○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学问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为仁也然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程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又曰学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切问近思在已者则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类而推苏氏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远思则劳而无功○问云云曰此全未是说仁处方是寻讨个求仁门路当从此去渐见效在其中谓有此理耳○问云云如何谓之仁曰非是便为仁如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博学笃志切问近思未便是仁然学者用力于此仁亦在其中矣问博学与近思亦不相妨否先生曰博学是都要理会过近思是注心著力处博学是个大规模近思是渐进工夫如大学明明德于天下是大规模其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等便是次第处如博学亦岂一日都便要都学得了亦是渐渐学去曰笃志未说到行处否曰笃志只是至诚恳切以求之若只管泛滥外面博学更不恳切其志便成放而不知求底心便是顽麻不仁底人惟笃志又切问近思便有归宿处此心不泛滥走作只在这窠坎里仁便在其中○问程子云云便是先生所谓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之意乎曰然于是四者中见得个仁底道理便是彻上彻下之道○问以类而推曰节节推将去○今人不曽以类而推盖不曾先理会一件却理会一件若理会得一件逐件推将去相次亦不难○问何谓类推曰此语道得好不要蓦越不要𨺗顿只是就近傍那饶得处挨将去如这一件理会得透了又因这件推去做那一件如读书读第一段了便推第一段之类去读第二段自此以往只管恁地去次第都理会得若开卷便要猎一过如何得直卿曰是理会得来便推去理会否曰只是傍易晓底挨将去如理会得亲亲即推类去仁民仁民是亲亲之类理会得仁民便推类去爱物爱物是仁民之类如刑于寡妻便推类去至于兄弟便推类去御家邦如修身便推类去齐家齐家便推类去治国只是一步了又一步○南轩曰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不可便以此为仁而仁不外是也学者从事于此而不计其获则循序而有至盖不可以欲速而臆度也圣门论人大抵如此○黄氏曰云云或曰何以知四者之专主于心之所存而言曰人惟无所用其心则其心泛滥而不一志之笃则此心常有所定向而不泛滥矣问不切思不近则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切问而近思则皆求其在已者而无复外驰之患矣人能尽此四者则虽学问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养之效所谓仁在其中矣○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肆谓官府造作之处致极也工不居肆则迁于异物而业不精君子不学则夺于外诱而志不笃尹氏曰学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务成其事君子之于学可不知所务哉愚案二说相须其义始备○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文去声○文饰之也小人惮于改 过而不惮于自欺故必文以重其过○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俨然者貎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程子曰它人俨然则不温温则不厉惟孔子全之谢氏曰此非有意于变盖并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润而栗然○南轩曰其为三变岂君子之强为哉礼乐无斯须而去身故其成就发见如此○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信谓诚意恻怛而人信之也厉犹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诚意交孚而后可以有为○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大德小德犹言大节小节闲阑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节距或未尽合理亦无害也○吴氏曰此章不能无弊学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为无害则于大节必将有枉尺直寻者矣○问伊川谓小德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处嫂溺不援是豺狼这处是当做更有甚么出入○子夏之说自有病只是他力量有行不及处然既是有力不及处则不免有些子小小事放过者已是不足岂可谓之可也盖子夏为人不及其质亦弱夫子亦每提他如女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无欲速无见小利之类○南轩曰大德大体也小徳节目也君子所存大体固有定至其酬酢之际用权以取中初无一定之执然未尝不同归焉如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与可以无与之类是也然而斯言以大德不逾闲为本必大德不逾闲而后小德可以出入盖未尝不在其闲之中故曰可也不然本之不立而谓出入为可是小人之无忌惮而已○南轩说甚善然非子夏本意姑存之○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埽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洒色卖反埽素报反○子游讥子夏弟子于威仪容节之闲则可矣然此小学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学正心诚意之事则无有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别彼列反焉于䖍反○倦如诲不倦之倦区犹类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为先而传之非以其本为后而倦教但学者所至自有浅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类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浅深不问其生熟而㮣以高且远者强而语之则是诬之而已君子之道岂可如此若夫始终本末一以贯之则惟圣人为然岂可责之门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教以大者远者非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教以远大也又曰洒埽应对便是形而上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谨独又曰圣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埽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虽洒埽应对只看所以然如何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为两段事洒埽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又曰自洒埽应对上便可到圣人事愚案程子第一条说此章文意最为详尽其后四条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虽殊而理则一学者当循序而渐进不可厌末而求本盖与第一条之意实相表里非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或问既曰理无大小又以为教人有序何也曰无大小者理也有序者事也正以理无大小而无不在以教人者不可不由其序而有所遗也盖由其序则事之本末巨细无不各得其理而理之无大小者莫不随其所在而无所遗不由其序而舎近求远处下窥高则不惟其所妄意者不可得而理之全体固已亏于切近细微之中矣此所以理无大小而教人者尤欲由其序也○集义程子曰性命孝弟只是一统事就孝弟中便可尽性至命洒埽应对进退与尽性命亦是一事无有本末无有精粗○谢氏曰古人须要就洒埽应对进退上养取诚意出来○杨氏曰圣人所谓性与天道者岂尝进夫洒埽应对进退之闲哉故其始也即此以为学其卒也非离此而为道○吕氏曰古之童子未冠为长者役而其心安焉盖古之教养之道必本诸孝弟孝弟之心虽主于恻隐恭敬之端孝弟之行常在于洒埽应对执事走趋之际盖有血气者未有安于事人者也今使之知长之可敬甘于仆役而不辞是所以存其良心折其敖慢之气然后可与进于徳矣○南轩曰小子习于洒埽应对进退之事是之谓小学由是而致夫知则存乎其人是之谓大学至于充之而尽亦初不离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闲若以此为末而别求所谓本则是析本末为二体形而上者与形而下者不相管属其为弊盖有不可胜言者矣○黄氏曰程子之言精矣然初学读之莫有知其说者以易考之其曰形而上者盖对形而下者言形非有象之可见特因下文形而下者而为文言器乃形而下而道则形而上也形而上则超乎事物之表专指事物之理而言也洒埽应对事虽至粗然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无大小者非以洒埽应对为小形而上者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虽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无大小也其曰精义入神者盖言精究事理极其微妙以至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测者今其所精之义至于入神则义之至精者也如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之类是也程子引此与洒埽应对之言盖以至粗之事对至精之义也至精之义与至粗之义固不同然至粗之事其所以然者即至精之事也其曰是其然必有所以然者然之为言犹曰如此其如此者谓洒埽应对之节文也所以如此者谓有此理而后其节文之著见者如此者其曰使可列圣人事者盖洒埽应对虽至小亦不过由天理之全体而著见于事物之节文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从容自中耳然尝以集注所引程子四段细推之则首言理无大小以见事有大小而理则一也次言道无精粗以见学有精粗而道则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发明十二段所以无小大无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至圣人事则亦以其所以然而无小大精粗者为之也亦足以见编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或曰集注又以程子第一条说本章文义为详尽者然乎曰此亦取其所择传与倦之义为详尽耳然以先后二字考之则程子先后以教者所施之次第而言集注先后以义理之精粗而言则程子之说又不若集注之说为当也○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优有馀力也仕与学理同而事异故当其事者必先有以尽其事而后可及其馀然仕而学则所以资其仕者益深学而仕则所以验其学者益广○或问云云曰仕优而学为己仕而言也盖时必有仕而不学如原伯鲁者故有是言学优而仕为未仕者言也盖未有以明乎修已治人之道则未可以仕耳子产于子皮有制锦之讥而夫子亦说漆雕之对恶子路之佞程子以少年登科席势为美官为不幸其意亦犹是耳子夏以此章以先后之次推之其本意盖如此而推其馀意则又以明夫仕优而学则不免有背公徇私之失学已优而不仕则亦未免有爱身忘物之累当时恐或兼有此意也○南轩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成已成物无二致也古之人学以终其身故仕优则学学优则仕终始于学而无穷也○愚案或问引原伯鲁事出左氏传昭十八年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语不说学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无学无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致极其哀不尚文饰也杨氏曰丧与其易宁戚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之意愚案而止二字亦微有过于高远而简略细微之弊学者详之○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子张行过高而少诚实恻怛之意○曽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堂堂容貎之盛言其务外自高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张外有馀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馀庶可以为仁矣○南轩曰虽有高明之见卓绝之行谓之难能则可不害其为未仁也堂堂气象所以为难与并仁也欤盖是道也须深濳缜密亲切笃志而后可以进故如愚之颜子圣人许其不违仁而堂堂之张曽子以为难与并为仁也○曽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致尽其极也盖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尹氏曰亲丧固所自尽也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曽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孟庄子鲁大夫名速其父献子名蔑献子有贤德而庄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虽有可称而皆不若此事之为难○或问邓氏之说如何曰邓氏之言曰献子历相三君五十年鲁人谓之社稷之臣则其臣必贤其政必善矣庄子年少嗣立又与季孙宿同朝宿父文子忠于公室宿皆不能守而改之庄子乃独能不改其父之臣与父之政而终身焉是孔子之所谓难也若父之臣与父之政有不善则是成其父之恶耳焉得为孝哉○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阳肤曽子弟子民散谓情义乖离不相维系谢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无道教之无素故其犯法也非迫于不得已则陷于不知也故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恶居之恶去声○下流地形卑下之处众流之所归喻人身有污贱之实亦恶名之所聚也子贡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于不善之地非谓纣本无罪而虚被恶名也○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声○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朝音潮焉于䖍反○公孙朝卫大夫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识音下焉字于䖍反○文武之道谓文王武王之谟训功烈与凡周之礼乐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记之者识记也○又曰此言未坠落于地而犹在人耳贤者则能记其道之大者不贤者则能记其道之小者皆有文武之道夫子皆师之也○或问何以言文武之道为周之礼乐也曰此固好高者之所不乐闻然其文意不过如此以未坠在人之云者考之则可见矣若曰道无适而非唯所取而得则又何时坠地且何必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而后得师邪此所谓人正谓老聃苌弘郯子师襄之俦耳若入大庙而每事问焉则庙之祀史亦一师也大率近世学者习于老佛佛言皆有厌薄事实贪骛高远之意故其说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谓无适而非者亦岂离于文章礼乐之闲哉但子贡本意则正指其事实而言不如是之空虚恍惚而无所据也○南轩曰文武之道谓国家之制度典章在当时犹有存者未至尽泯也在人所识何如贤者则识其大者不贤者则识其小者至如乡党之闲其冠昏丧祭日用饮饮亦习乎其教而不自知也然则夫子焉往而非学惟善之主而初无常师也此其所以能集文武之道而极其大全与○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语去声朝音潮○武叔鲁大夫名州仇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墙卑室浅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八尺曰仞不入其门则不见其中之所有言墙高而宫广也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此夫子指武叔○黄氏曰叔孙武叔以子贡贤于仲尼子禽亦以仲尼岂贤于子贡自今观之则三人之识见固谬矣然其敢于为此论者亦岂无说且其所谓子贡之贤者何也物之广博者其藏蓄也必高厚其中狭小则其外必卑薄此理之自然非其故为是高厚卑薄之殊也人之常情有如是之力量然后有如是之见识故处下者不足以窥高而浅近易见则人情之所共喜也岂惟宫墙为然哉雨露之泽物人皆知其为功而元气之密运则人莫得而窥其际也子贡三称夫子一称宫墙一称日月一以天喻其论愈精此子贡之所以为达也○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量去声○无以为犹言无用为此土高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高自绝谓以谤毁自绝于孔子多与祗同适也不知量谓不自知其分量○南轩曰子贡善喻如宫墙日月之类皆可谓切矣丘陵固可逾泰山虽高然犹有可逾之理至于日月之行天则孰得而逾之哉人之议日月者初无损于日月之明徒自绝于日月而已矣○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为恭谓为恭敬推逊其师也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声○责子禽不谨言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阶梯也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故曰不可阶而升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声○立之谓植其生也道引也谓教之也行从也绥安也来归附也动谓鼓舞之也和所谓于变时雍言其感应之妙神速如此荣谓莫不尊亲哀则如丧考妣程子曰此圣人之神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谢氏曰观子贡称圣人语乃知晩年进德盖极于高远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动捷于桴鼓影响人虽见其变化而莫窥其所以变化也盖不离于圣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难以思勉及也○南轩曰子贡以日月喻圣人之不可逾矣复以天之不可阶升喻圣人之不可及尤为切至也盖大而化之非复思勉所及学者至此无所用其力是岂不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乎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诚感无不通也其生也荣其死也哀民心戴之如天亲之如父母也子贡知足知此其所造抑深矣○黄氏曰子禽之问见于论语者凡三于夫子闻政则疑其有所求于伯鱼则疑夫子之私其子于此章则又疑子贡之贤于仲尼其为人粗率而浅陋可知一言之善则可以为知一言之不善则遂为不知知与不知系于一言之闲此言之不可不谨也由志学而立由立而不惑由可欲而有诸已由有诸已而充实皆可以阶而升至于知天命有光辉已非有阶级可渐次而进若夫耳顺不逾矩化而不可知则德盛仁熟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但见仰之高钻之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岂得而阶升也哉立之道之绥之动之皆圣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来斯和皆天下感动之速荣谓赖之以生故以为荣哀谓失其所依故为之哀戚子贡之称夫子者如此或曰子贡知足以知圣人今乃不言其德而称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德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见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实大则声宏本深而木茂感动之浅深迟速未有不视其德之所至者也圣人道全徳备高明博厚则其感于物者如此因其感于物以反观圣人之道岂不晓然而易见也哉此子贡之所以为善言圣人也
  尧曰第二十凡三章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此尧命舜而禅以帝位之辞咨嗟叹声历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气节之先后也允信也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穷则君禄亦永绝矣戒之也舜亦以命禹舜后逊位于禹亦以此辞命之今见于虞书大禹谟比此加详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此引商书汤诰之辞盖汤既放桀而告诸侯也与书文大同小异曰上当有汤字履盖汤名用玄牡夏尚黑未变其礼也简阅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请命而伐桀之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实君所为见其厚于责已薄于责人之意此其告诸侯之辞也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赉来代反○此以下述武王事赉予也武王克商大赉于四海见周书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诗序云赉所以钖予善人盖本于此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此周书泰誓之辞孔氏曰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权称锤也量斗斛也法度礼乐制度皆是也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兴灭继绝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所重民食丧祭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说音悦○此于武王之事无所见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杨氏曰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其徒传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于终篇具载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施诸政事者以明圣学之所传者一于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于终篇亦历序尧舜汤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南轩曰此篇所载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门人列于末章所以示后世之大法也○黄氏曰论语末篇历序尧舜禹汤武王相传之道而先之以执中可谓得其要矣至其下乃泛及于赏善罚恶责已恕人大纲小纪末数末度无不具举者盖帝王之道初无精粗惟其合于天理当于人心者是其所以为道也所谓执中者正以其事事物物无适而非中也是岂空虚无据而可谓之中乎知此然后知圣贤相传之道无非实理非若老释空无之谓也○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费芳味反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焉于䖍反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出去声○虐谓残酷不仁暴谓卒遽无序致期刻期也贼者切害之意缓于前而急于后以误其民而必刑之是贼害之也犹之犹言均之也均之以物与人而于其出纳之际乃或吝而不果则是有司之事而非为政之体所与虽多人亦不怀其惠矣项羽使人有功当封刻印刓忍弗能予卒以取败亦其验也○尹氏曰告问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备者也故记之以继帝王之治则夫子之为政可知也○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胡氏曰一定而不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所以徒丧所守而为小人也○南轩曰此所谓命谓穷达得丧之有定也不知命则将徼幸而苟且何以为君子乎知命则志定然后其所当为者可得而为矣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礼则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尹氏曰知斯三者则君子之事备矣弟子记此以终篇得无意乎学者少而读之老而不知一言为可用不几于侮圣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


  论语集编卷十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孟子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一
  朱子集注孟子序说
  史记列传曰孟轲赵氏曰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汉书注云字子车一说字子舆驺人也驺亦作邹本邾国也受业子思之门人子思孔子之孙名伋索隐云王劭以人为衍字而赵氏注及孔丛子等书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未知是否道既通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扵诗书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处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无义战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扵诗书而已岂知孟子哉㳺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恵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扵事情按史记梁恵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后二十三年当齐湣王之十年丁未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故古史谓孟子先事齐宣王后乃见梁恵王襄王齐湣王独孟子以伐燕为宣王时事与史记荀子等书皆不合而通鉴以伐燕之岁为宣王十九年则是孟子先㳺梁而后至齐见宣王矣然考异亦无他据又未知孰是也当是之时秦用商鞅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扵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韩子曰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耳愚按二说不同史记近是
  韩子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程子曰韩子此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韩子论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论荀扬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𢙣大本已失扬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说甚道○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遍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后离散分处诸侯之国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远而末益分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扵曽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参也鲁然颜子没后终得圣人之道者曽子也观其启手足时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又曰扬子云曰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扵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或问扵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愚案至字恐当作圣字○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扵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说一个仁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扵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又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颜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气才有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如颜子便浑厚不同颜子去圣人只豪发间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英气见扵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且如冰与水晶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
  杨氏曰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𢙣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扵其心害扵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大学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欧阳永叔却言圣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一
  朱子集注孟子序说
  史记列传曰孟轲赵氏曰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汉书注云字子车一说字子舆驺人也驺亦作邹本邾国也受业子思之门人子思孔子之孙名伋索隐云王劭以人为衍字而赵氏注及孔丛子等书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未知是否道既通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扵诗书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处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无义战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扵诗书而已岂知孟子哉㳺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恵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扵事情按史记梁恵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后二十三年当齐湣王之十年丁未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故古史谓孟子先事齐宣王后乃见梁恵王襄王齐湣王独孟子以伐燕为宣王时事与史记荀子等书皆不合而通鉴以伐燕之岁为宣王十九年则是孟子先㳺梁而后至齐见宣王矣然考异亦无他据又未知孰是也当是之时秦用商鞅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扵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韩子曰孟轲之书非轲自著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耳愚按二说不同史记近是
  韩子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程子曰韩子此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韩子论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论荀扬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𢙣大本已失扬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说甚道○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遍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后离散分处诸侯之国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远而末益分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扵曽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参也鲁然颜子没后终得圣人之道者曽子也观其启手足时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又曰扬子云曰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扵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或问扵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愚案至字恐当作圣字○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扵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说一个仁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扵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又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颜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气才有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如颜子便浑厚不同颜子去圣人只豪发间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英气见扵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且如冰与水晶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
  杨氏曰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𢙣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扵其心害扵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大学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欧阳永叔却言圣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二     宋 真徳秀 撰
  梁惠王章句下凡十六章
  庄𭧂见孟子曰𭧂见于王王语𭧂以好乐𭧂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㡬乎见于之见音现下见于同语去声下同好去声篇内并同○庄𭧂齐臣也庶㡬近辞也言近于治他日见于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变包者惭其好之不正也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㡬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今乐世俗之乐古乐先王之乐曰可得闻与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闻与之与平声乐乐下字音洛孰乐亦音洛独乐不若与人与少不若与众亦人之常情也臣请为王言乐为去声○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额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额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乐之乐音洛○钟鼔管籥皆乐器也举皆也疾首头痛也蹙聚也頞额也人忧戚则蹙其额极穷也羽旄旌属不与民同乐谓独乐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穷困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㡬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㡬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病与之与平声同乐之乐音洛○与民同乐者推好乐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好乐而能与百姓同之则天下之民归之矣所谓齐其庶㡬者如此○范氏曰战国之时民穷财尽人君独以南面之乐自奉其身孟子切于救民故因齐王之好乐开𨗳其善心深劝其与民同乐而谓今乐犹古乐其实今乐古乐何可同也但与民同乐之意则无古今之异耳若必欲以礼乐治天下当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郑声盖孔子之宫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时之急务所以不同杨氏曰乐以和为主使人闻钟鼔管弦之音而疾首蹙頞则虽奏以咸英韶濩无补于治也故孟子告齐王以此始正其本而已○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
  诸孟子对曰于𫝊有之囿音又𫝊直恋反○囿者蕃育鸟兽之所古者四时之田皆扵农隙以讲武事然不欲驰骛扵稼穑场圃之中故度闲旷之地以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后也与𫝊谓古书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犹以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冝乎刍音初荛音饶刍草也荛薪也○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冝乎阱才性反○礼入国而问禁国外百里为郊郊外有关阱坎地以陷兽者言陷民扵死也○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是故大王事獯鬻句践事吴獯音熏鬻音育句音钩○仁人之心宽洪恻怛而无计较大小强弱之私故小国虽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智者明义理识时势故大国虽见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礼尤不敢废汤事见后篇文王事见诗大雅大王事见后章所谓狄人即獯鬻也句践越王名事见国语史记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乐音洛○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当然也自然合理故曰乐天不敢违理故曰畏天包含遍覆无不周遍保天下之气象也制节谨度不敢纵逸保一国之规模也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诗周颂我将之篇时是也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夫抚劔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夫抚之夫音扶恶平声○疾视怒目而祖也小勇血气所为大勇义理所发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诗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貎爰扵也旅众也遏诗作按止也徂往也莒诗作旅徂旅谓密人侵阮徂共之众也笃厚也祜福也对荅也以荅天下仰望之心也此文王之大勇也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与横同○书周书泰誓之萹也然所引与今书文小异今且依此解之宠之四方宠异之扵四方也有罪者我得而诛之无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则天下何敢有过越其心志而作乱者乎衡行谓作乱也孟子释书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为则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乱而拯已扵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惩小忿则能恤小事大以交邻国能养大勇则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张敬夫曰小勇者血气之怒也大勇者义理之怒也血气之怒不可有理义之怒不可无知此则可以见性情之正而识天理人欲之分矣○南轩曰勇有大小血气之勇勇之小者也理义之勇勇之大者也以血气为勇则其勇不出扵血气之内势力可胜也利害可诎也理义之勇不以血气势力无所加利害无所诎也故曰王请无好小勇欲其扩扵义理也夫圣人非无怒也其动不以血气而以理可怒在彼而理在此圣人何加毫末乎以文武之事观之则可见矣○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乐音洛下同○雪宫离宫名言人君能与民同乐则人皆有此乐不然则下之不得此乐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明人君当与民同乐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当与贤者共之而已也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下不安分上不恤民皆非理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乐民之乐而民乐其乐则乐以天下矣忧民之忧而民忧其忧则忧以天下矣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朝音潮放上声○晏子齐臣名婴转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齐东南境上邑名观游也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狩舒救反省悉井反○述陈也省视也敛收获也给亦足也夏谚夏时之俗语也豫乐也巡所守巡行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职陈其所受之职也皆无有无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补助之故夏谚以为王者一游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诸侯皆取法焉不敢无事慢游以病其民也今也不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睊古县反○今谓晏子时也师众也二千五百人为师春秋𫝊曰君行师従粮谓糗糒之属睊睊侧目貌胥相也谗谤包慝怨𢙣也言民不胜其劳而起谤怨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若流如水之流无穷极也流连荒亡解见下文诸侯谓附庸之国县邑之长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㤀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厌平声○此释上文之义也从流下谓放舟随水而下从流工谓挽舟逆水而上从兽田猎也荒废也乐酒以饮酒为乐也亡犹失也言废时失事也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行去声惟君所行也言先王之法今时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景公说大戒于国出舎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太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徴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说音恱为去声乐如字徴陟里反招与韶同畜敕六反○戒告命也出舎自责以省民也兴发发仓廪也太师乐官也君臣己与晏子也乐有五声三曰角为民四曰征为事招舜乐也其诗徴招角招之诗也尤过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冝为君之所尤然其心则何过哉孟子释之以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爱其君者也○尹氏曰君之与民贵贱虽不同然其心未始有异也孟子之言可谓深切矣齐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景公之本志不过为游观计耳而晏子乃廸之以古谊劝之以省民且深陈流连荒亡之戒可谓格其邪心而引之当道也易之大小畜皆以止为义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为爱君也然则縦君之欲者其得为爱君乎夫忠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有欲晏子之扵景公是也奸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无欲赵高之扵二世李林甫之扵明皇是也衍义○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赵氏曰明堂泰山明堂周天子东巡守庙诸侯之处汉时遗址尚在人欲毁之者盖以天子不复巡守诸侯又不当居之也王问当毁之乎且止乎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夫音扶○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则亦可以王矣何必毁哉王曰王政可得闻与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与平声孥音奴鳏姑顽反哿工可反茕音琼○岐周之旧国也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为一井其田九百𠭇中画井字界为九区一区之中为田百亩中百亩为公田外八百亩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亩而同养公田是九分而税其一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孙皆教之教之而成材则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盖其先世尝有功徳扵民故报之如此忠厚之至也关谓道路之关市谓都邑之市讥察也征税也关市之吏察异服异言之人而不征商贾之税也泽谓潴水梁谓鱼梁与民同利不设禁也孥妻子也𢙣𢙣止其身不及妻子也先王养民之政导其妻子使之养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鳏寡孤独之人无父母妻子之养则尤宜怜恤故必以为先也诗小雅正月之萹哿可也茕困悴貌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糇音侯橐音托戢诗作辑音集○王自以为好货故取民无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刘后稷之曾孙也诗大雅公刘之萹积露积也糇干粮也无底曰橐有底曰嚢皆所以盛糇粮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民人以光大其国家也戚斧也扬𨱆也爰扵也启行言往迁扵豳也何有言不难也孟子言公刘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刘好货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今王好货亦能如此则其扵王天下也何难之有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大音泰○王又言此者好色则心志蛊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刘九世孙诗大雅绵之萹也古公大王之本号后乃追尊为大王也亶父大王名也来朝走马避狄之难也率循也浒水涯也岐下岐山之下也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旷空也无怨旷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已之心以及民也○杨氏曰孟子与人君言皆所以扩充其善心而格其非心不止就事论事若使为人臣者论事毎如此岂不能尧舜其君乎愚谓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盖钟鼔苑囿游观之乐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无者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理而公扵天下者圣贤之所以尽其性也縦欲而私扵一已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也二者之间不能以发而其是非得失之归相去远矣故孟子因时君之问而剖析扵㡬微之际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䟽而实密其事似易而实难学者以身体之则有以识其非曲学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复礼之端矣○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比必二反○托寄也比及也弃绝也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已之士师狱官也其属有乡士遂士之官士师皆当治之巳罢去也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治去声○孟子将问此而先设上二事以发之及此而王不能荅也其惮扵自责耻扵下问如此其不足与有为可知矣○赵氏曰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无堕其职乃安其身○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世臣累世勲旧之臣与国同休戚者也亲臣君所亲信之臣与君同休戚者也此言乔木世臣皆故国所冝有然所以为故国者则在此而不在彼也昨日所进用之臣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则无亲臣矣况世臣乎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舎之舎上声○王意以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误用之故今不以其去为意耳因问何以先识其不才而舎之邪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䟽逾戚可不慎与与平声○如不得已言谨之至也盖尊尊亲亲礼之常也然㦯尊者亲者未必贤则必进䟽远之贤而用之是使卑者逾尊䟽者逾戚非礼之常故不可不谨也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去上声○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诸大夫之言冝可信矣然犹恐其蔽扵私也至扵国人则其论公矣然犹必察之者盖人有同俗而为众所恱者亦有特立而为众所憎者故必自察之而亲见其贤否之实然后从而用舎之则扵贤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进矣所谓进贤如不得巳者如此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此言非独以此进退人才至扵用刑亦以此道盖所谓天命天讨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传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𢙣𢙣之此谓民之父母○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𫝊有之𫝊直恋反○放置也书云成汤放桀扵南巢曰臣弑其君可乎桀纣天子汤武诸侯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害仁者凶暴淫虐灭绝天理故谓之赋害义者颠倒错乱伤败𢑴伦故谓之残一夫言众叛亲离不复以为君也○王勉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汤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纣之暴则可不然是未免扵篡弑之罪也○南轩曰夫仁义之在天下彼岂能残贼之哉实自残贼扵厥躬耳为君如此则上焉㫁弃天命下焉不有民物谓之一夫不亦冝乎○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斵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舎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舎上声女音汝○巨室大宫也工师匠人之长匠人众工人也姑且也言贤人所学者大而王欲小之也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舎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镒音溢○璞玉之在石中者镒二十两也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爱之甚也治国家则徇私欲而不任贤是爱国家不如爱玉也○范氏曰古之贤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学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贤者不能从其所好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为难孔孟终身而不遇盖以此耳○齐人伐燕胜之案史记燕王哙让国扵其相子之而国大乱齐因伐之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遂大胜燕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乘去声下同○以伐燕为宣王事与史记诸书不同己见序说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恱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恱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商纣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纣而有天下张子曰此事间不容发一日之间天命未绝则是君臣当日命绝则为独夫然命之绝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箪竹器食饭也运转也言齐若更为暴虐则民将转而望救扵他人矣○赵氏曰征伐之道当顺民心民心恱则天意得矣○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千里畏人指齐王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恱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两引书皆商书仲虺之诰文也与今书文亦小异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为暴也奚为后我言汤何为不先来征我之国也霓虹也云合则雨虹见则止变动也徯待也后君也苏复生也他国之民皆以汤为我君而待其来使巳得苏息也此言汤之所以七十里而为政扵天下也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拯救也系累絷缚也重器宝器也畏忌也倍地并燕而増一倍之地也齐之取燕若能如汤之征葛则燕人恱之而齐可以为政扵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为残虐则无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旄与耄同倪五稽反○反还也旄老人也倪小儿也谓所掳略之老小也犹尚也及止及其未发而止之也○范氏曰孟子事齐梁之君论道徳则必称尧舜论征伐则必称汤武盖治民不法尧舜则是为暴行师不法汤武则是为乱岂可谓吾君不能而舎所学以徇之哉○邹与鲁哄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哄斗声也穆公邹君也不可胜诛言人众不可尽诛也长上谓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视其死而不救也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㡬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㡬上声夫音扶○转饥饿辗转而死也充满也上谓君及有司也尤过也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敛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则有司皆爱其民而民亦爱之矣○范氏曰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有仓廪府库所以为民也丰年则敛之凶年则散之恤其饥寒救其疾苦是以民亲爱其上有危难则赴救之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犹欲归罪扵民岂不误哉○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间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间去声滕国名○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无己见前萹一谓一说也效犹致也国君死社稷故致死以守国至扵民亦为之死守而不去则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国者当守义而爱民不可侥幸而苟免○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则可薛国名近滕齐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已而恐也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邠与豳同○邠地名言太王非以岐下为善择取而居之也详见下章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彊为善而已矣夫音扶彊上声○创造统绪也言能为善则如太王虽失其地而其后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业扵前而垂统绪扵后但能不失其正令后世可继续而行耳若夫成功则岂可必乎彼齐也君之力既无如之何则但强扵为善使其可继而俟命扵天耳○此章言人君但当竭力扵其所当为不可徼幸扵其所难必○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属音烛○皮谓虎豹麋鹿之皮也币帛也属会集也土地本生物以养人今争地而杀人是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归市人众而争先也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又言㦯谓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已所能専但当致死守之不可舎去此国君死社稷之常法𫝊所谓国灭君死之正也正谓此也君请择于斯二者能如太王则避之不能则谨守常法盖迁国以图存者权也守正而俟死者义也审己量力择而处之可也○杨氏曰孟子之扵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礼之正也至其甚恐则以太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无太王之徳而去则民或不従而遂至扵亡则又不若效死之为愈故又请择扵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论自世俗观之则可谓无谋矣然理之可为者不过如此舎此则必为仪秦之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扵智谋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圣贤之道也○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䘮逾前䘮君无见焉公曰诺乘舆君车也驾驾马也孟子前䘮父后䘮母逾过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诺应辞也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䘮逾前䘮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入见之见音现○乐正子孟子弟子也仕扵鲁三鼎士祭礼五鼎大夫祭礼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为去声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扵䖍反○克乐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则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则我之不遇岂臧仓之所能为哉○此章言圣贤之出处关时运之盛衰乃天命之所为非人力之可及








  孟子集编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三     宋 真徳秀 撰
  公孙丑章句上凡九章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复扶又反○公孙丑孟子弟子齐人也当路居要地也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威公霸诸侯许犹期也孟子未尝得政丑盖设辞以问也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齐人但知其国有二子而已不复知有圣贤之事或问乎曽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曽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曽西艴然不悦曰尔何曽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子于是蹴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曽音増○孟子引曽西与或人问答如此曽西曽子之孙蹴不安貌先子曽子也艴怒色也曽之言则也烈犹光也威公独任管仲四十馀年是专且久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术故言功烈之卑也杨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使其见于施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诸侯一正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则曽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获者也管仲之功诡过而获禽耳曽西仲尼 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子为之为去声○曰孟子言也愿望也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显显
  名也曰以齐王由反手也王去声由犹通○反手言易也○齐宣王既慕威文而公孙丑复慕管晏盖伯者功利之说深入人心为日已久故不惟时君慕之而学者亦慕之孟子引曽西之言以折之盖子路虽不及有为而其所学固圣贤之大学也若管仲之已试则威公专任之四十馀年其所成就不过国富兵强而已此孔门所羞称者故虽曽西不屑为之况孟子以承三圣自任其肯为之匹乎杨龟山有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使其见于施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诸侯一正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则曽西推尊子路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获者也管仲之功诡遇以获禽尔斯言尽之使孟子当路于齐则必行王者之道其以齐王信犹反手之易也或谓晏子于齐固无功烈之足言若管仲者孔子尝以如其仁称之孟子学于孔子者也何其言之异邪曰孔子之称称其攘夷狄而尊中夏也孟子所讥讥其舍王道而用伯术也所指固不同矣然孔子虽称其功而器小之讥不知礼之讥未尝略也衍义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徳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易去声○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举成数也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礼作乐然后教化大行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当犹敌也商自成汤至扵武丁中间太甲太戊祖乙盘庚皆贤圣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纣凡七世故家旧臣之家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镃基田器也时谓耕种之时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辟与辟同○此言其势之易也三代盛时王畿不过千里今齐已有之异扵文王之百里又鸡犬之声相闻自国都以至扵四境言民居稠密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䟽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此言其时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馀年异扵商之贤圣继作民苦虐政之甚异扵纣之犹有善政易为饮食言饥渴之甚不待甘美也孔子曰徳之流行速于置邮而𫝊命置驿也邮驲也所以𫝊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恱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倒悬喻困苦也所施之事半扵古人而功倍扵古人由时势易而徳行速也○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丑盖设问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则虽由此而成伯王之业亦不足怪任大责重如此亦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乎四十强仕君子道明徳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也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孟贲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贲血气之勇丑盖借之以赞孟子不动心之难孟子言告子未为知道乃能先我不动心则此亦未足为难也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扵朝市不受扵褐宽博亦不受扵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𢙣声至必反之黝盖刺客之流以必胜为主而能不动也孟施舎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舎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舎盖力战之士以无惧为主而能不动也孟施舎似曽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舎守约也黝务敌人舎専守已子夏笃信圣人曽子反求诸已故二子之与曽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贤犹胜也约要也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舎比扵黝为得其要也昔者曽子谓子㐮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扵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此言曽子之勇也子㐮曽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缩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缩缝今也衡缝又曰棺束缩二衡三惴恐惧之也往往而敌之也孟施舎之守气又不如曽子之守约也言孟施舎虽似曽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曽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扵此○守约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耳非以约为一物而可守也盖黝舍皆守气以养之者然以黝比舍则舍之守为得其要至以舍而比曽子则曽子所守尤得其要也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扵言勿求扵心不得扵心勿求扵气不得扵心勿求扵气可不得扵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此一节公孙丑之问孟子诵告子之言又断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谓扵言有所不达则当舎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扵心扵心有所不安则当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扵气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动之速也孟子既诵其言而断之曰彼所谓不得扵心而勿求诸气者急扵本而缓其末犹之可也谓不得扵言而不求诸心则既失扵外而遂遗其内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耳若论其极则志固心之所之而为气之将帅然气亦人之所以充满扵身而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为至极而气即次之人固当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养其气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则孟子之心所以未尝必其不动而自然不动之大略也○言虽发扵口实出扵心内有蔽陷离穷之病则外有诐淫邪遁之失不得扵言而毎求扵心则其察日益精矣孟子以知言养气为不动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见言之发扵外而不知其出扵中亦义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断然以为不可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公孙丑见孟子言志至而气次故问如此则専持其志可矣又言无暴其气何也壹専一也蹶颠踬也趋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専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専一则志亦反为之动如人颠踬趋走则气専在是而反动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暴其气也程子曰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集义程子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内外交相养也又曰气壹则动志非独蹶趋药也酒也亦是然志动气多气动志少虽气亦能动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知言者尽心知性扵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即所谓体之充者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善养之以复其初也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道义而扵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而扵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程子曰观此一言则孟子之实有是气可知矣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至大初无限量至刚不可屈挠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其体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缩则得其所养而又无所作为以害之则其本体不亏而充塞无间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一为私意所蔽则欿然而馁知其小也谢氏曰浩然之气须扵心得其正时识取又曰浩然是无亏欠时○集义程子曰内直则其气浩然养之至则为大人○又曰石曼卿诗云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㫁树交花此语形容得浩然之气○又曰主一无适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气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配者合而有助之意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馁饥乏而气不充体也言人能养成此气则其气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无所疑惮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扵道义然其体有所不充则亦不免扵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扵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扵义也袭掩取也如齐侯袭莒之袭言气虽可以配乎道义而其养之之始乃由事皆合义自反常直是以无所愧怍而此气自然发生扵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扵义便可掩袭扵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扵义而自反不直则不足扵心而其体冇所不充矣然则义岂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义外而不复以义为事则必不能集义以生浩然之气矣上文不得扵言勿求扵心即外义之意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苖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舎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必有事焉而勿正赵氏程子以七字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读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扵颛臾之有事正预期也春秋𫝊曰战不正胜是也如作正心义亦同此与大学之所谓正心者语意自不同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闵忧也揠拔也芒芒无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舎之而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长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为者也然不耘则失养而已揠则及以害之无是二者则气得其养而无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强制其心则必不能免扵正助之病其扵所谓浩然者盖不惟不善养而又反害之矣○孟子是义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动其心不是把持得定○北宫黝孟施舎所以不动者皆强制扵外不是存养之致故又举曽子之言云自反缩与不缩所以不动与动只在方寸之间若仰不愧俛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豪不直则此心便索○告子不动心是硬把定○问气体之充与下面浩然之气两个气字大意似同而精微密察处略似有异前面气字若専主形诸外者而言后面气字若専主发扵内者而言先生曰气无二义但浩然之气乃指其本来体段 -- 𠭊 or 叚 ?而言谓体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气也○持其志无暴其气是两边做工夫○古人在车则闻鸾和行则珮玉凡此皆所以无暴其气今人既无此不知如何而为无暴曰凡人多动作多语笑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气学者要须事事节约莫教过当此便是养气之道○问遗书曰志一动则动气气一动则动志外书曰志専一则动气气専一则动志二说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语学者同听之而所记有浅深志一动则动气气一动则动志此言志动气动又添入一动字了故不若从后说得其本旨盖曰志専一则固可以动气而气専一亦可以动其志也○知言养气虽是两事其实相关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诚意之类○知言便是穷理不先穷理见得是非如何养得气○浩然之气清明不足以言之才说浩然便有个广大刚果意思如长江大河浩浩然而来也富贵贫贱威武不能移屈之类皆低不可以语此○问浩然之气即是人所受扵天地之正气否先生曰然又问与血气如何曰只是一气义理附扵其中则为浩然之气若不由义而发则只是血气养成浩然之气则与天地为一更无限量○天下莫强扵道义当然是义緫名是道以道义为主有此浩然之气去助他方始勇敢果决以进如君有过臣諌之是义也然有冒死而不顾者便是有浩然之气去助此义如合说此话却恧缩不敢言便是气馁便是欿然之气○问合而有助助字之训如何先生曰道义是虚底物本自孤单得这气贴起来便自张主无所不达李先生曰配是衬贴起来○李复潏水集有一段 -- 𠭊 or 叚 ?说浩然之气只是要仰不愧俛不怍便自然无怯惧其言虽粗却尽此章之意○又曰浩然之气孔子有两句说尽了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所谓以直养而无害乃自反而缩之意○集义只是事事皆直俯仰不愧便是浩然之气只将自家心体㸔到那无私曲处自然有此气象所以上蔡说扵心得其正时识取伊川将至大至刚以直与坤卦直方大同说不必如此且只将孟子自㸔便见孟子说得粗易却说得细○至大至刚者乃气之本体如此但人不能养之而反害之故其大者小刚者弱耳○志动气是源头浊下流亦浊气动志却是下流壅而不泄反浊了上面至大至刚以直赵台卿亦如此解直养之说伊川嫌其以一物养一物故欲从赵注旧章用之后来反复推究却是至大至刚作一句以直养而无害作一句者为得孟子之意盖圣贤立言首尾必相应如云自反而缩便冇直养意思李端伯所记明道语未必不亲切但伊川又自主张得别故有此议论今欲从明道之说○集义是岁月之功袭取是一朝一夕之事从而掩取终非已有○至大至刚气之本体以直养而无害是用功处寒乎天地乃其效也○天地之气无处不到无处不透虽金石不能遏人便是禀得这个气无欠阙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云云○古人临之以死生祸福而不变敢去骂贼敢去殉国是他养得这气大了故无所惧○人之气当扵平时存养有素故遇事之际以气助其道义而行之若扵气上存养有所不足遇事之际便有十分道理亦畏怯而不敢为如朝廷欲去一小人我道理既直有甚怕他不敢动著知其为小人而不敢去只是这气衰其气如此便是合下无工夫○气只是一个气但从理义中出来者即浩然之气从血肉身中出来者即为血气之气耳○道则是物我公其自然之理义则吾心之能断制者所谓以处此理者也○世有理直而不能自明者正为无气耳譬如利物可以斩割须有力者乃能用之若自无力利物何为○孟子许多论气处只在集义所生一句上或问集义曰只是无事不求个是而已○集义只是件件事要合宜自然积得多○有人不因集义合下来便恁地刚勇如何曰此是粗气便是北宫黝孟施舎之勇底亦终有馁时○问一之㸔浩然之气处如何曰见集义意思是要得安穏如讲究书中道理便也要见得安稳曰此又是穷理不是集义集义是行底工夫穷理是做知言工夫能穷理然后能知言○配义与道者大抵以坤配干必以干为主以妻配夫必以夫为主以气配道义必竟以道义为主而气随之是气常随著道义○必有事焉而勿正却以鸢飞鱼跃言之此莫是顺天理自然之意否曰孟子之说只是养气上说程子说得又高须是㸔孟子了又看程说便见得孟子只说勿忘勿助长程先生之言扵其中自有一个自然底气象○或问必有事焉而勿正曰正是等待之意如一边集义一边在此等待那气生今日等不见明日又等明日又等不见等来等去便却去助长○侯师圣说而勿正心伊川举禅语为说曰事则不无拟心则差是如何言须拟之而后言行须拟之而后动方可中节不成不拟不议只恁地去此语似禅某不敢取○有事有事扵集义也勿正谓勿预期等待他听其自充也○集义如药头必有事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如制度○必有事焉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是集义中小节不要等待不要催促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诐彼寄反复扶又反○此公孙丑复问而孟子荅之也诐偏陂也淫放荡也邪邪辟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溺也离叛去也穷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则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本扵心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然后其言平正通达而无病苟为不然则必有是四者之病矣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扵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扵道而无疑扵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扵言而不肯求之扵心至为义外之说则自不免扵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无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犹未免亲扵堂下众人之中则不能辨决矣○集注四十强仕君子道明徳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李贯之曰愚谓明则不疑立则不惧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养气虽二者并进而其序必以知言为先孔子不惑亦不疑之谓不惑则自不动矣○又程子曰天人一也浩然之气即吾气也集注曰至大云云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体段本如此李贯之谓程子又尝云气有不善性则无不善今诸先生之说止言人之禀气莫非天地之正气而不复言夫昏明强弱之不齐岂其说犹有未备邪黄勉斋荅以为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形而后有气质之性然天地之性亦未尝不存孟子言养性扵气质之中养天地之性孟子言养气扵气质之中养天地之气孟子言养吾浩然之气则是本来完足其曰集义所生亦犹火始然泉始达扩而充之耳非昔也𢙣而今也善昔也无而今也有云云公晦荅则谓孟子言性止谓天地之性而不及气质之性孟子言气止谓天地之气而不及气质之气盖极本穷源之论也自本原而论之性无有不善气无有不正能明乎是能养乎是而又力行以求至乎是则吾性即天地之性而气质之性有不善者亦化而为善矣吾气即天地之气而气质之气虽未正者亦转而为正矣此孟子之本指也○又贯之问石曼卿诗云云公晦荅谓此与濂溪𥦗前草不除云与自家意思一般者非程子体道之深不能及此极可玩也又程子曰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气张子曰惟直内则浩然之气当处生李贯之疑其太快以为欠却集义工夫公晦荅曰程张二说皆未及集义然苟能一日用力扵此则心广体胖气象自别试自验之可见但孟子之意却主集义而言耳前一事合义亦当处便生如此积累以至扵成集字可细味也贯之又疑谢氏曰浩然之气须扵心得其正时识取人扵朝夕之间岂无心得其正之时然使其未有集义之功则充塞天地之气象岂可想像而识公晦荅曰谢氏云云非谓众人昏荒放肆之中为能识而得之也学者自存其心一旦静定义理昭著従此体认见得分明遂持养而充广之则盛大流行之体可驯致矣以上数条颇有发明今附此○程子曰诐辞偏蔽淫辞陷溺邪辞信其说至扵眈惑遁辞生扵不正穷著便遁此四者杨墨皆有○愚案此亦辟异端之辞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徳行孔子兼之曰我扵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此一节林氏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说辞言语也徳行得扵心而见扵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徳行者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公孙丑言数子各有所长而孔子兼之然犹自谓不能扵辞命今孟子乃自谓我能知言又善养气则是兼言语徳行而有之然则岂不既圣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程子曰孔子自谓不能扵辞命者欲使学者务本而已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𢙣惊叹辞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当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贡问荅之辞以告之也夫子指孔子也学不厌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昔者窃闻之子夏子㳺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此一节林氏亦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一体犹一肢也具体而微谓有其全体但未广大耳安处也公孙丑复问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则扵此数子欲何所处也曰姑舎是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数子所至者自处也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治去声○伯夷孤竹君之长子兄弟逊国避纣隐居闻文王之徳而归之及武王伐纣去而饿死伊尹有莘之处士汤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复归扵汤如是者五乃相汤而伐桀也三圣人事详见此萹之末及万章下篇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南轩曰公孙丑举伯夷伊尹以问孟子谓其道不同云云二子所为若是盖其气禀所明者在是终身从事乎此而有以极其至也至扵孔子则天也可仕可止可久可速非谓度其可而为之也盖无不当其可也伯夷伊尹就其所至而成圣者故皆以古圣人称之然吾扵伯夷伊尹虽未能及而所愿则学孔子耳盖二子虽圣扵清圣扵任然其所循而入者终未免乎有毫发之偏从而学焉则其偏将愈甚譬如射者必志扵正鹄舎正鹄而他求则其差将不可胜言者矣曰然则有同与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天下徳之盛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心之正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其本根节目之大者惟在于此扵此不同则亦不足以为圣人矣曰敢问其所以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污音蛙好去声○污下也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污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誉之明其言之可信也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扵尧舜语事㓛也盖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尧舜之道非得夫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又问三代以前只是说中说极至孔门荅问说者便是仁何也朱子曰说中说极今人多错会了文义今未暇详说但至孔门仁字则是列圣相𫝊到此方渐次说到亲切处耳夫子之所以贤扵尧舜亦其一端也○史记曰宰我问五帝之徳子曰予非其人也又宰我为临淄大夫与田常作乱夷其族孔子耻之○苏氏古史曰太史公云云余以为宰我之贤列扵四科其师友渊源所従来远矣虽为不善不至扵从叛逆弑君父也不幸平居有昼寝短䘮之过儒者因遂信之盖田常之乱本与阚止争阚止亦子我也田常杀阚止而宰我蒙其𢙣名岂不哀哉且使宰我信与田常之乱常既杀阚止杀简公则尚谁族宰我者事必不然矣又李斯曰田常阴取齐国杀宰我扵庭因杀简公信如此说则宰我乃田常之仇为齐攻田常者非与常作乱矣要知阚止亦曰子我故战国诸子误以为宰我皆不足信也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见人之礼则可以知其政闻人之乐则可以知其徳是以我从百世之后差等百世之王无冇能遁其情者而见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扵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麒麟毛虫之长凤凰羽虫之长垤蚁封也行潦道上无源之水也出高出也拔特起也萃聚也言自古圣人固皆异扵众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扩前圣所未发学者所冝潜心而玩索也○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徳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假仁者本无是心而借其事以为功者也以徳行仁则自吾之得扵心者推之无适而非仁也○以力假仁力与仁二以徳行仁徳便是仁○南轩曰以徳行仁至诚恻怛本扵其心而形扵事为如木之有本水之有源也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徳服人者中心恱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王霸之心诚伪不同故人所以应之者其不同亦如此○邹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扵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徳服人者无意扵服人而人不能不服从古以来论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先儒谓自古之论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也盖王霸之辨曰徳与力而已力者国富兵强之谓初无心扵为仁而借其名以集事也徳者躬行心得之谓其仁素具扵中而推之以及物也霸者以力故必大国乃能为之王者以徳不以力何待扵大乎以力服人者有意扵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徳服人者无意扵服人而人不能不服此天理人欲之分而王霸之所以异也夫孔子以匹夫不得位而七十子终身从之是孰使之然哉所谓心恱而诚服也王者之服人亦犹是也衍义○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𢙣湿而居下也此只是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岂以荣辱之故而后行仁哉○南轩曰仁者非有意扵荣仁者固荣也在身则心和而气平徳性尊而暴慢远在家则父子亲而兄弟睦夫妇义长㓜序推之扵国而国治施之扵天下而天下平无往而不荣也若夫不仁之人咈理而徇欲一身将不能以自保而况扵其他乎夫人之情孰不惟辱之𢙣而自处扵不仁则以不仁蔽之而昧夫荣辱之㡬如恶之莫如贵徳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间音闲○此因其𢙣辱之情而进之以强仁之事也贵徳犹尚徳也士则指其人而言之贤有徳者使之在位则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职则足以修政而立事国家间暇可以有为之时也详味及字则惟日不足之意可见矣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彻直列反土音杜绸音稠缪武彪反○诗豳风鸱鸮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彻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绸缪纒绵补葺也牖户巣之通气出入处也予鸟自谓也言我之备患详密如此今此在下之民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鸟之为巣如此比君之为国亦当思患而预防之孔子读而赞之以为知道也今国家间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般音盘乐音洛敖音傲○言其縦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结上文之意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诗大雅文王之篇永长也言犹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已求者太甲商书篇名孽祸也违避也活生也书作逭逭犹缓也此言祸之自已求者○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恱而愿立于其朝矣俊杰才徳之异扵众者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恱而愿蔵于其市矣廛市宅也张子曰或赋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货或治之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廛盖逐末者多则廛以抑之少则不必廛也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恱而愿出于其路矣解见前篇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恱而愿耕于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也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恱而愿为之氓矣周礼宅不毛者有里布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郑氏谓宅不种桑麻者罚之出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无常业者罚之使出一夫百𠭇之税一家力役之征也今战国时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赋其廛又令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信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吕氏曰奉行天命谓之天吏废兴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从若汤武是也○此章言能行王政则寇戎为父子不行王政则赤子为仇雠○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言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惟圣人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扵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郷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怵音黜内读为纳要平声𢙣去声下同○乍犹忽也𪫟惕惊动貌恻伤之切也隐痛之深也此即所谓不忍人之心也内结要求声名也言乍见之时便有此心随见而发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谢氏曰人须是识其真心方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人欲之私矣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𢙣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羞耻己之不善也𢙣憎人之不善也辞解使去己也让推以与人也是知其善而以为是也非知其𢙣而以为非也人之所以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论恻隐而悉数之言人若无此则不得谓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恻隐羞𢙣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智性也心统性情者也端绪也因其情之发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见犹有物在中而绪见扵外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四体四支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谓不能者物欲蔽之耳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扩推广之意充满也四端在我随处发见知皆即此推广而充满其本然之量则其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则四海虽远亦吾度内无难保者不能充之则虽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论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如此学者扵此反求默识而扩充之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为能扩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弃也然其充与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愚案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无専气而水火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扵五行无不在扵四时则寄王焉其理亦犹是也○天地生人物须是和气方生人自和气中出所以有不忍人之心○问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曰只是满这躯壳都是恻隐之心才触著便是这个出来大感则大应小感则小应○仁是根恻隐是萌芽亲亲仁民爱物便是推广到枝叶处○玉山讲义天之生物各赋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为体只是仁义礼智信五字天下道理无不出扵此韩文公云人之所以为性者五其说最得之却为后世之言性者多杂佛老而言所以将性字作知觉心意看了非圣贤说性字本指也五者之中所谓信者是个真实无妄底道理如仁义礼智皆真实而无妄者也故信自更不须说只仁义礼智四字扵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则是温和慈爱底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则是个恭敬撙节底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扵人心乃是性之本体方其未发漠然无形象之可见及其发而为用则仁者为恻隐义者为羞𢙣礼者为辞让智者为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不相淆乱所谓情也故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𢙣之心义之端也恭敬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谓之端者犹有物在中而不可见必因其端绪发见扵外然后可得而寻也盖一心之中仁义礼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体用又自各有分别然后就此四者之中又见得仁义两字是个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实不过一阴一阳而己扵此见得分明然后就此又见得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贯周流扵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体也义则仁之断制也礼则仁之节文也智则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气贯彻四时春则生之生也夏则生之长也秋则生之収也冬则生之蔵也故程子谓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正谓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専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义礼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义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扵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个义字但扵一理之中分别出来耳其又兼言礼智亦是如此盖礼是仁之著智是义之蔵而仁之一字未尝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论体用亦有两说盖以仁存扵中而义形扵外言之则曰仁人心也义正路也而以仁义相为体用若以仁对恻隐义对羞𢙣而言则就一理之中又以未发巳发相为体用若认得熟㸔得透则玲珑穿穴縦横颠倒无处不通而日用之间行著习察无不是著工夫处矣○四端说曰性是太极浑然之体本不可以名字言但其中含具万理而纲领之大者有四故命之曰仁义礼智孔门未尝备言至孟子而始终备言之者盖孔子之时性善之理素明虽不详其条而说自具至孟子之时异说蜂起往往以性为不善孟子惧是理之不明而思有以明之苟但曰浑然全体则恐其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终不足以晓天下扵是别而言之界为四破而四端之说扵是乎立盖四端之未发也性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所以外边才感中间便应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则仁之理便应而恻隐之心扵是乎形如过庙过朝之事感则礼之理便应而恭敬之心扵是乎形盖由其发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为四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而灿然有条如此则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发也所谓浑然全体之理无声臭之可言无形象之可见何以知其灿然有条若此盖是理可验乃就他发处验得凡物必有本根而后有枝叶见其枝叶而知其必有本根性之理虽无形而端绪之发则可验故由其恻隐所以必知其有仁由其羞𢙣所以必知其有义由其恭敬所以必知其有礼由其是非所以必知其有智使其本无是理扵内则何以有是端扵外所以有是端扵外必知有是理在内而不可诬也故孟子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是则孟子之言性善盖亦溯其情而逆知之耳仁义礼智既见得他界限分明又须知四者之中仁义是一个对立底关键盖仁仁也而礼者则仁之著义义也而智者则义之蔵犹春夏秋冬各有四时而春夏皆阳之属也秋冬皆阴之属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是知天地之道不两则不能以立故端之有四而立者有两耳仁义虽对立而成两然仁实贯通乎四者之中盖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故仁者仁之本体礼者仁之节文义者仁之断制智者仁之分别犹春夏秋冬虽不同而同出于春春则春之生也夏则春之长也秋则春之収也冬则春之蔵也自四而两自两而一则统之有宗会之有元矣故曰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大极是天地之理固然也仁包四端而智居四端之末者盖冬者蔵也所以始万物而终万物者也智有蔵之义焉有始终之义焉且恻隐羞𢙣恭敬是三者皆有可为智但分别其为是非耳是以谓之蔵也又恻隐羞𢙣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则有两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终始万物之象也故仁义为四端之首而智则能成终成始犹元虽四徳之长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则不能发散理固然也仁智交际之间乃万化之机轴此理循环不穷吻合无间程子所谓动静无端阴阳无始者此也○问仁兼四端意思曰上蔡见明道举史书成诵明道谓其玩物䘮志上蔡汗流浃背面发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恻隐之心且道上蔡闻道惭惶自是羞𢙣之心如何却说恻隐惟是有恻隐方会动动了始有羞𢙣有恭敬有是非动处便是恻隐若不会动却不成人天地生生之理这些意思未尝止息○恻隐之心首末皆恻隐三者则首是恻隐末是羞恧辞让是非○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四端之善则可以见性之善如见水之清则知其源头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即理也发者情也其本则性也如见影知形之意○仁义礼智本体自无形影要捉摸不着只得将发动处看程子曰因其恻隐知其有仁说得最分明亲切也不道恻隐便是仁也不道舎了恻隐别有一个仁譬如草木因萌芽知得下面有根也不道萌芽便是根又不道舎了萌芽别取一个根○说仁义便如阴阳说四端便如四时说四端八字便如八节○问心中湛然清明与天地相流通此是仁否先生云湛然清明时是仁义礼智统会处今人说仁都把做空洞底㸔却不知当此时仁义礼智之苗脉已在里许只是未发动又有个亲爱底事来便发出恻隐之心有个可厌𢙣事来便发羞𢙣之心礼智亦然○四端固是良心苟不加存养发不中节便是私心○或问未发之际不知如何曰未发之际便是中便是敬以直内便是心之本体又问未发之际欲加识别使四者各有著落如何曰如何识别只存得这道理在这里便恁地涵养将去既熟则其发见自不差○又曰未发之时此心之体寂然不动无可分别只得混沌养将去若必欲求其所谓四者之端则既思便是已发矣○问仁何以能包四者曰人只是这一个心就这里面分为四者且以恻隐论之本只是这恻隐底心遇当辞逊则为辞逊不安处便为羞𢙣分别处便为是非若无一个动底醒底在里面便也不知羞𢙣不知是非譬如天地只是一个春气是发生之心春气长得过便是夏収敛便是秋消缩尽便为冬明年又从春处起浑然只是一个发生之气○问四端之端集注以为端绪或问端乃尾如何曰以体用言之有体而后有用故端亦可谓之尾若以终始言之则四端是始发处故亦可以端绪言之二说各有所指自不相碍○四端乃孔子所未发人只道孟子有辟杨墨之功不知他就人心上发明大功如此辟杨墨是捍边境之功发明四端乃安社稷之功○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发也豪毛如也及推广将去充满其量则广大无穷○问人心陷溺之久四端蔽扵利欲之私初用工亦未免间断曰固是然义理之心才胜则利欲之念便消如恻隐之心胜则残虐之意自消羞𢙣之心胜则贪冒无耻之意自消恭敬之心胜则骄惰之意自消是非之心胜则含糊苟且顽冥昏谬之意自消○孟子言四端处极好思量玩味只反身而自验其明昧深浅如何○朱子四端之说盖先儒所未发至论不忍人之心则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至哉言矣盖天地造物无他作为惟以生物为事观夫春夏秋冬往古来今生意周流何尝一息间断天地之心扵此可见万物之生既从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况人为至灵冝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然人有是心而私欲间㫁故不能达之扵用惟圣人全体本心私欲不杂故有此仁心便有此仁政自然流出更无壅遏天下虽大运以此心而有馀矣孟子恐人未能自信也故指发见之真切者以觉悟之夫孺子未有所知而将入扵井乍见之者无问贤愚皆有恻怛伤痛之心方其此心骤发之时非欲以此纳交非欲以此干誉又非以避不仁之名也仓卒之间无安排无矫饰而天机自动此所谓真心也赋形为人孰无此心苟无此心则非人矣然所谓无有岂其固然哉私欲蔽塞而失其真耳孟子始言恻隐之心至此则兼羞𢙣辞逊是非而言者盖仁为众善之长有恻隐则三者从之矣恻隐不存则三者亦何有哉夫四肢人所必有四端亦然而昩者不察自谓不能是贼其身又谓吾君不能是贼其君贼犹贼仁贼义之贼言为祸害之深也然仁义礼智其分量甚大而端绪甚微苟不推广其端则何以充满其量必也因其发见之微随加展拓使人欲无所障碍而天理得以流行犹始然之火引之而煌煌始达之泉䟽之而浩浩仁义礼智庶㡬充满其本然之量而不可胜用矣苟惟不然天理方萌人欲随窒是乍然者遽息而方达者随堙欲愈蔽而端愈微虽有不忍人之心必无不忍人之政矣夫四端在人一也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充则不足以事父母是以帝王之治光宅天下丕冒海隅而后之人主或以天下之大而不能恱其亲之心或以迩声色信谗邪而至扵黜其配杀其子同此四端也充与不充而已耳出衍义○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函甲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为棺椁利人之死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里有仁厚之俗者犹以为美人择所以自处而不扵仁安得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义礼智皆天所与之良贵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故曰尊爵在人则为本心全体之徳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人当常在其中而不可须臾离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释孔子之意以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为之岂非不智之甚乎○仁者吾所自有苟欲为之谁能止之者乃甘心扵不仁岂非不智乎故仁智二字常相须焉不仁斯不智矣不智斯不仁矣出衍义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礼义之所在如耻之莫如为仁此亦因人愧耻之心而引之使志扵仁也不言智礼义者仁该全体能为仁则三者在其中矣仁者如射射者正已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已而已矣中去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南轩曰矢人与函人巫与匠俱人也而其所欲之异者以其操术然也故夫人自处扵不仁为忌忮为残忍至扵嗜杀人而不顾者夫岂独异扵人哉惟其所处向在乎人欲之中安习滋长以至扵此其性本同而其习霄壤之异可不畏与○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喜其得闻而改之其勇扵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讳疾而忌医寕灭其身而无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亦可谓百世之师矣禹闻善言则拜书曰禹拜昌言盖不待有过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舎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言舜之所为又有大扵禹与子路者善与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己未善则无所系吝而舎己从人人有善则不待勉强而取之扵己此善与人同之目也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舜之侧微耕于历山陶于河滨渔于雷泽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与犹许也助也取彼之善而为之扵我则彼益劝扵为善矣是我助其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劝扵为善君子之善孰大扵此○此章言圣贤乐善之诚初无彼此之间故其在人者有以裕扵已在已者有以及扵人○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郷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柳下恵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迭而不怨厄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恵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狭窄也不恭简慢也夷恵之行固皆造乎至极之地然既有所偏则不能无弊故不可由也○南轩曰不屑就谓不轻就也然而伯夷非不就也特不轻就耳下恵非不去也特不轻去耳伯夷闻文王作则兴曰盍归乎来下恵为士师盖尝三黜是则伯夷果长往而不来者乎下恵果苟容而户□者乎此其就清和中处之而尽其道然而扵是二端终有所未化故其意味有所偏重而未免扵流弊也故夫思与郷人处其衣冠不正望望然去若将浼焉此其流弊得无有入扵隘者乎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而不以为浼此其流弊得无有入扵不恭者乎其端豪釐之间从而由之则其弊有甚者矣故其所为隘与不恭者君子所不由而所愿则学孔子也










  孟子集编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四     宋 真徳秀 撰公孙丑章句下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记孟子出处行实为详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之属也地利险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安也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环围也言四面攻围旷曰持久必有值天时之善者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革甲也粟谷也委弃也言不得民心民不为守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域界限也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言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尹氏言曰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并音潮唯朝将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王齐王也孟子本将朝王王不知而托病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辞也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东郭氏齐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辞辞疾而出吊与孔子不见孺悲取瑟而歌同意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要平声○孟仲子赵氏以为孟子之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采薪之忧言病不能采薪谦辞也仲子权辞以对又使人要孟子令勿归而造朝以实己言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恶平声下同○景丑氏齐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恶叹辞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孟子是时在宾师之位故其君有就见之礼宣王托疾而要其朝敬贤之心不笃故孟子亦托疾而不往也景子但知闻命奔走为敬其君不知以尧舜之道告其君者乃敬之大者也仆隶之臣唯唯承命外若敬其君然心实薄之曰是何足与言仁义此不敬之大者也齐人之敬君以貌孟子之敬君以心故曰齐人莫如我敬王也衍义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冝与夫礼若不相似然礼曰父命呼唯而不诺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屦在外不俟车言孟子本欲朝王而闻命中止似与此礼之意不同也曰岂谓是与曽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徳一朝廷莫如爵郷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徳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与平声慊口簟反长上声○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书以为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衔之义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因其事而所衔有不同耳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岂是不义而曽子肯以为言是或别有一种道理也达通也盖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曽子之说盖以徳言之也今齐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扵齿徳乎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徳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乐音洛○大有为之君大有作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非欲自为尊大也为是故耳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先从受学师之也后以为臣任之也今天下地丑徳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丑类也尚过也所教谓听从扵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谓己之所从学者也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不为管仲孟子自谓也范氏曰孟子之扵齐处宾师之位非当仕有官职者故其言如此○此章见宾师不以趋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敬人君不以崇高富贵为重而以贵徳尊士为贤则上下交而徳业成矣○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馈七十镒而受于薛馈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陈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价兼倍扵常者一百百镒也孟子曰皆是也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馈赆予何为不受赆送行者之礼也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予何为不受为兵之为去声○时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设兵以戒备之薛君以金馈孟子为兵备辞曰闻子之有戒心也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焉于䖍反○无远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处也取犹致也○尹氏曰言君子之辞受取予唯当扵理而已○南轩曰凡人所以迟回扵辞受之际者以为外物所动故也盖于其所不当受而受其动扵物固也若扵所当受而不受是亦为物所动而已矣何则以其蔽扵理而见物之大也若夫圣贤从容不迫惟义之安而外物何有乎故以舜受尧之天下而不为泰亦曰义当然耳若扵义也无居则箪食豆羮不可取也箪食豆羮之与天下其大小固有间矣物则有大小而义之所在则一也○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平陆齐下邑也大夫邑宰也㦸有枝兵也士战士也伍行列也去之杀之也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㡬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子之失伍言其失职犹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对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専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为去声死与之与平声○牧之养之也牧牧地也刍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専何不致其事而去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庙曰都孔大夫姓也为王诵其语欲以讽晓王也○陈氏曰孟子一言而齐之君臣举知其罪固足以兴邦矣然而齐卒不得为善国者岂非说而不绎従而不改故耶○孟子谓蚳蛙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蚳音迟蛙鸟花反为去声○蚳蛙齐大夫也灵丘齐下邑似也言所为近似有理可以言谓士师近王得以谏刑罚之不中者蚳蛙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致犹还也齐人曰所以为蚳蛙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讥孟子道不行而不䏻去也公都子以告公都子孟子弟子也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官守以官为守者言责以言为责者绰绰宽貌裕宽意也孟子居宾师之位未尝受禄故其进退之际宽裕如此尹氏曰进退久速当扵理而已○南轩曰所居之时虽同而所处之地有异则其进退语默各有攸当不可得而齐也蚳蛙之在灵丘其职未可以言也而请士师庶㡬乎欲有补扵君也士师掌国之刑罚而立扵朝王有失徳朝有阙政士师所当言也故孟子以数月为淹久而欲其言蚳蛙扵是谏扵王言不用而去之庶㡬得为臣之义矣齐人以为孟子所以为蚳蛙者固善而孟子久扵齐曷不谏乎若諌而不听曷不遂去之乎盖齐人未知义之所在也夫有官守者其守在官不得其职则当去有言责者其责在言不得其言可不去乎若孟子则异乎此矣居宾师之位无官守言责之拘故得以从容不迫陈善闭邪以俟其改故曰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言可以徐处乎进退之冝也然卒致为臣而归何也盖其诚意备至启告曲尽而王终莫之悟也则有不得已焉者而三宿出昼犹望之改之亦可谓从容矣盖进退久速无非义之所存也○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盖古盍反见音现○盖齐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辅行副使也反往而还也行事使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王驩盖摄卿以行故曰齐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已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如此○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嬴充虞请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窃有请也木若以美然孟子仕扵齐䘮母归葬扵鲁嬴齐南邑充虞孟子弟子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礼时也椁称之与棺相称也欲其坚厚久远非特为人观视之美而已不得不可以为恱无财不可以为恱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为独不然且比化者无使土侵肤于人心独无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犹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为死者不使土近其肌肤扵人子之心岂不快然无所恨乎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送终之礼所当得为而不自尽是为天下爱惜此物而薄扵吾亲也○又鲁平公将见孟子嬖人臧仓曰礼义由贤者出孟子之后䘮逾前䘮君无见焉公曰诺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䘮逾前䘮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其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今案子思必诚必信以下数章及孟子此章之所指则圣贤之扵其亲心无不尽而其礼则以贫富有无为则学者观此知所取法矣○案司马氏论葬曰孝经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谓卜地决其吉凶耳非若今阴阳家相其山冈风水也国子高曰葬者蔵也死则择不食之地而葬我焉明无地不可葬也古者天子七月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逾月而葬盖举其中制而言之案春秋己丑葬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壬午日下吴乃葬何尝择年月日时也葬扵北方北首何尝择地也今世俗信葬师之说以为子孙贫富贵贱贤愚夀夭尽系扵此议论纷纭不决至有终身不葬累世不葬者使殡葬实能致人祸福为子孙者岂忍暴露其亲而自求利耶悖礼伤义无过扵此然孝子之心虑患深远恐浅则为人所掘深则湿润速朽故必择土厚水深之地而葬之所择必数处者以备卜之不吉故也或曰世人久未葬者非尽以阴阳拘忌之故亦以贫故也予曰孔子有云敛手足形还葬而无椁称其财之谓礼及子㳺问䘮具孔子云云昔廉范千里负䘮郭平原自卖营墓岂独丰富然后葬哉在礼未葬不变服食粥居倚庐寝苫枕块盖闵亲之未有所归故寝食不安奈何舎之出仕食稻衣锦不知其何以为心哉而程子则曰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𢙣也地美则神灵安其子孙盛然则曷谓地之美者其土色之光润草木之茂盛乃其验也而拘忌者或以择地之方位决日之吉凶甚者不以奉先为计而専以利后为虑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可不谨须使异日不为道路不为城郭不为沟池不为贵势所夺不为耕犂所及○本谓五患者沟渠道路僻村路远井窑合二先生之言观之以安亲为心则地不可以不择其择也不可以太拘择焉而不至扵太拘则葬不患其不时矣然世人多迁延不葬者以昆若弟各怀自利之心而野师俗巫又从而诳惑之甚至遍纳其赂而绐之以私己愚而无知者安受其欺而弗悟也夫某山强则某支富某山弱则某支贫非惟义理所不当问虽近世阴阳家书亦有深排其说者惟野师俗巫则张皇煽惑以为取利之资择地者必破此谬说而后无太拘之患为人子者所当深察也○南史何子平以兵饥未葬其母者八年昼夜号泣常如袒括之日书在小学书当考○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仕于此而子恱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伐与之与平声下伐与杀与同夫音扶○沈同齐臣以私问非王命也子哙子之事见前篇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𫝊之先君私以与人则与者受者皆有罪也仕为官也士即从仕之人也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天吏解见上篇言齐无道与燕无异如以燕伐燕也史记亦谓孟子劝齐伐燕盖传闻此说之误○杨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齐王能诛其君吊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杀其父兄掳其子弟而后燕人畔之乃以是归咎孟子之言则误矣○燕人畔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齐破燕后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为王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恶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陈贾齐大夫也管叔名鲜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胜商杀纣立纣子武庚而使管叔与弟蔡叔霍叔监其国武王崩成王立周公摄政管叔与武庚畔周公讨而诛之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诸曰然曰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冝乎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则周公不知管叔之将畔而使之其过有所不免矣或曰周公之处管叔不如舜之处象何也㳺氏曰象之𢙣已著而其志不过富贵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𢙣则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讵忍逆探其兄之𢙣而弃之耶周公爱兄冝无不尽者管叔之事圣人之不幸也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伦之至其用心一也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顺犹遂也更改也辞辩也更之则无损扵明故民仰之顺而为之辞则其过愈深矣责贾不能勉其君以迁善改过而教之以遂非文过也○林氏曰齐王惭扵孟子盖羞𢙣之心有不能自已者使其臣有能因是心而将顺之则义不可胜用矣而陈贾鄙人方且为之曲为辩说而沮其迁善改过之美长其饰非拒谏之𢙣故孟子深责之然此书记事散出而无先后之次故其说必参考而后通若以第二篇十章十一章置扵前章之后此章之前则孟子之意不待论说而自明矣○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朝音潮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锺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为去声○时子齐臣也中国当国之中也万锺谷禄之数也锺量名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陈子即陈臻也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夫音扶恶平声○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则其义不可以复留而时子不知则又有难显言者故但言设使我欲富则我前日为卿尝辞十万之禄今乃受此万锺之馈是我虽欲富亦不为此也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龙音垄○此孟子引季孙之语也季孙子叔疑不知何时人龙断冈垄之断而高也义见下文盖子叔疑者尝不用而使其子弟为卿季孙讯其既不得扵此而又欲求得扵彼如下文贱丈夫登龙断者之所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复受其禄则无以异此矣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孟子释龙断之说如此治之谓治其争讼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谓罔罗取之也从而征之谓人𢙣其専利故就征其税后世縁此遂征商人也○程子曰齐王所以处孟子者未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但齐王实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诱之故孟子拒而不受○南轩曰孟子以为不用己则已矣而又欲养子弟以卿之禄则言王之处己也以利而非为道之故吾之受之亦利之而己苟以利则何异扵龙断之夫乎人孰不欲富贵此言人情之常也谓贤者独不欲则岂人情哉圣贤固欲道之行也而动必以义义所不安则处贫贱而终身可也其可以利诱乎嗟夫义利之㡬君子之所深谨而去就之所由分也后世为人臣者不明斯义故为之君者谓利禄果可以得士而士之所以求扵我者亦不过乎此扵是而有轻士自骄之心正犹征商之徒因龙断之夫而立耳夫惟君子守义而不苟利所以明为人臣之义也○孟子去齐宿于昼昼如字或曰当作画音获下同○画齐西南近邑也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为去声下同隐扵靳反○隐凭也客坐而言孟子不应而卧也客不恱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曰坐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齐侧皆反复扶又反语去声○齐宿齐戒越宿也缪公尊礼子思常使人候伺道达诚意扵其侧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柳鲁人申详子张之子也缪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义不苟容非有贤者在其君之左右维持调护之则亦不能安其身矣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绝长者乎长者绝子乎长者孟子自称也言齐王不使子来而子自欲为王留我是所以为我谋者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绝我也我之卧而不应岂为先绝子乎○南轩曰孟子与子思之所以自处者其道一也○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恱语去声○尹士齐人也千求也泽恩泽也濡滞迟留也高子以告高子亦齐人孟子弟子也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恶平声○见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舎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㡬改之予日望之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杨氏曰齐王天资朴实如好勇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皆以直告而不隐扵孟子故足以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谬为大言以欺人是人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何善之能为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悻形顶反见音现○悻悻怒意也穷尽也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此章见圣贤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爱君泽民惓惓之馀意李氏曰于此见君子忧则违之之情而荷蒉者所以为果也○南轩曰详味孟子荅高子之辞何其温厚而不迫也云云历考宣王之为人犹为不敢自恃者故其不能领孟子之意也则曰吾惽不能进扵是问以好乐则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好货好勇好色自以为疾言之而不讳故孟子有望以为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将天下之民举安盖其安天下之道已素定乎胸中施设次第固有条理而其本则在格君心故惓惓有望扵王之改之也王一改悟而孟子之道可行齐民可安齐民安则天下之民将举安矣其序固尔也又曰予日望之孟子非不知道之行否有命而惓惓不已者吉凶与民同患之心也学者所冝反复详味之若夫諌而不用则怒悻悻然见扵面去则穷日之力则是私意之所发其諌也固无法言之憾而其去也岂复有忠厚之气哉○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路问扵路中问也豫恱也尤过也此二句实孔子之言盖孟子尝称之以教人耳曰彼一时此一时也彼前日此今日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自尧舜至汤自汤至文武皆五百馀年而圣人出名世谓其人徳业闻望可名扵一世者为之辅佐若皋陶稷契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冝生之属由周而来七百有馀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周谓文武之间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之日扵是而不得一有所为此孟子所以不能无不豫也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舎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言当此之时而使我不遇扵齐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为不豫哉然则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盖圣贤忧世之志乐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扵此见矣○南轩曰充虞盖亦察孟子颜色之间若有不豫之意而浅心所量遂有不怨天不尤人之问也而不知孟子之心盖疑王道之久旷忧生民之不被其泽是以若有不豫色然也曰彼一时此一时也盖疑辞也谓彼亦一时此亦一时何彼时王者之数兴其尤阙者不过五百年而名世间出者亦有之矣而乃今七百有馀岁王政不行焉言不应若是之久旷也此孟子所以疑所以忧而未能释也若夫在孟子之进退去就则何疑何忧之有哉天未欲平治天下故我之道未可行使天而欲平治天下则舎我孰为之者则何不豫之有由前所言在君子不得不疑不得不忧由后所言在君子夫何忧夫何疑故王通谓乐天知命吾何忧穷理尽性吾何疑又曰天下皆忧吾不得不忧天下皆疑吾不得不疑盖近此意而心迹之论则非也虽然孔子所谓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与孟子如天未欲平治天下之语反复玩味之则亦可见圣贤之分矣○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休地名曰非也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见齐王必有所不合故有去志变谓变其去志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久于齐非我志也师命师旅之命也国既被兵难请去也○孔氏曰仕而受禄礼也不受齐禄义也义之所在礼有时而变公孙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误乎○南轩曰孟子虽庶㡬宣王之可与有为吾道之可以行而其可去之㡬未尝不先觉兹圣贤之所以为志也又曰一见而有去志则察王之神必有不能受者然其庶㡬足用为善则又以其质朴有可取也






  孟子集编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五     宋 真徳秀 撰
  滕文公章句上凡五章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世子太子也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道言也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然至善未尝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但众人汩于私欲而失之尧舜则无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尔故孟子与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于用力也门人不能悉记其辞而撮其大旨如此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故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复扶又反夫音扶○时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圣贤为不可企及故世子于孟子之言不能无疑而复来求见盖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说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前言已尽无复有他说也成覸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覸古苋反○成覸人姓名彼谓圣贤也有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为则皆如舜也公明姓仪名鲁贤人也文王我师也盖周公之言公明仪亦以文王为必可师故诵周公之言而叹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无二致而复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笃信力行以师圣贤不当复求他说也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瞑莫甸反眩音县○绝犹截也书商书说命篇瞑眩愦乱言滕国虽小犹足为治但恐安于卑近不能自克则不足以去恶而为善也○愚案孟子之言性善始见于此而详具于告子之篇然默识而旁通之则七篇之中无非此理其所以扩前圣之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程子之言信矣○性善之说程朱尽之其曰性即理也乃自昔圣贤之所未言万世言性之标准也朱谓七篇之中无非此意者如言仁义言四端盖其大者也至于因齐王之爱牛而劝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当道也见衍义○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传也大故大丧也事谓丧礼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逹于庶人三代共之齐音资疏所居反飦诸延反○当时诸侯莫能行古丧礼而文公独能以此为问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丧固人子之心所自尽者盖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冝乎文公扵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迟者岂曽子尝诵之以告其门人与三年之䘮者子生三年然后免扵父母之怀故父母之䘮必以三年也齐衣下缝也不缉曰斩衰缉之曰齐衰䟽粗也粗布也飦麋也䘮礼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此古今贵贱通行之礼也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父兄同姓老臣也滕与鲁皆文王之后而鲁祖周公为长兄弟宗之故滕谓鲁为宗国也然谓二国不行三年之䘮者乃其后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记也引志之言而释其意以为所以如此者盖为上世以来有所𫝊受虽㦯不同不可考也然志所言本谓先王之世旧俗所传礼文小异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谓后世失礼之甚者也谓然友曰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劔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子为我问孟子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风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风必偃是在世子好为皆去声复扶又反歠川恱反○不我足谓不以我满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当责之于已冢宰六卿之长也歠饮也深墨甚黑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论语作上古字通也偃仆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尽其哀而已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颜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恱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庐扵中门之外居䘮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可谓曰知疑有阙误或曰皆谓世子之知礼也○林氏曰孟子之时䘮礼既坏然三年之䘮恻隐之心痛疾之意出扵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尝亡也惟其溺扵流俗之弊是以䘮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见孟子而闻性善尧舜之说则固有以启发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诚心发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则亦反躬自责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虽其资质有过人者而学问之力亦不可诬也及其断然行之而远近见闻无不恱服则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发之而彼之心恱诚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岂不信哉○三年之䘮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春秋以来此礼废矣滕文公用孟子之言欲行其礼则父兄百官哗然争之及违众而行又以为知礼何耶盖以为不可行者蹈常袭故之陋见而以为知礼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夫欲报之徳昊天罔极正虽终身之䘮未足以纾无穷之悲其所以三年而止者特圣人立为中制使不可过焉耳而世降教失虽以东鲁文献之邦犹不能行何怪扵滕之父兄乎然文公一以身先之则幡然而悟天理之在人心者固不可泯也自汉文帝率意变古始为易月之制然详其遗诏盖为吏民设景帝嗣君也乃冒用其文自短三年之制岂非万世之罪人乎衍义○滕文公问为国文公以礼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问之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事谓农事诗豳风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绹绞也亟急也乘升也播布也言农事至重人君不可以为缓而忽之故引诗言治屋之急如此者盖以来春将复始播百榖而不暇为此也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己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恭则能以礼接下俭则能取民以制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阳虎阳货鲁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并立虎之言此恐为仁之害扵富也孟子引之恐为富之害扵仁也君子小人每相反而已矣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藉也此以下乃言制民常产与其取之之制也夏时一夫授田五十亩而毎夫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周时一夫授田百亩郷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则通力合作収则计亩而分故谓之彻其实皆什一者贡法固以十分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亩中以二十亩为庐舎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亩通私田百亩为十一分而取其一盖又轻扵十一矣窃料商制亦当似此而以十四亩为庐舎一夫实耕公田七亩是亦不过什一也彻通也均也藉借也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乐音洛盻五礼反从目从兮或音普苋反者非养去声恶平声○龙子古贤人狼戾犹狼藉言多也粪拥也盈满也盻恨视也勤动劳苦也称举也贷借也取物扵人而出息以偿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数也稚㓜子也夫世禄滕固行之矣孟子尝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禄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扵民者无制耳盖世禄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实与助法相为表里所以使君子小人各有定业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诗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愿天雨扵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后私也当时助法尽废典籍不存惟有此诗可见周亦用助故引之也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教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郷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滕国褊小虽行仁政未必能兴王业然为王者师则虽不有天下而其泽亦足以及天下矣圣贤至公无我之心扵此可见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文王之谓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虽后稷以来旧为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则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诸侯未逾年之称也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毕战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毕战主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问其详也井地即井田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此法不修则田无定分而豪强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赋无定法而贪暴得以多取故谷禄有不平此欲行政者之所以必从此始而暴君污吏则必欲慢而废之也有以正之则分田制禄可不劳而定矣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言滕地虽小然其间亦必有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废也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养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为公田而行助法也国中郊门之内郷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为沟洫使什而自赋其一盖用贡法也周所谓彻法者盖如此以此推之当时非惟助法不行其贡亦不止什一矣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洁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备耳馀夫二十五亩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为率受田百亩如有弟是馀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亩俟其壮而有室然后更受百亩之田愚案此百亩常制之外又有馀夫之田所以厚野人也死徙无出郷郷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死谓葬也徙谓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犹伴也守望防冠盗也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此详言井田形体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后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也不言君子据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国中二法此独详扵治野者国中贡法当世已行但取之过扵什一耳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井地之法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润泽谓因时制宜使合扵人情冝扵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吕氏曰子张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具备要之可以行扵今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耳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恱之者众苟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縦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郷方与学者议古之法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灾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案䘮礼经界两章见孟子之学识其大者是以虽当礼法废坏之后制度节文不可复考而能因略以致详推旧而为新不屑屑扵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所谓命世亜圣之才矣○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衣去声捆音阃○神农炎帝神农氏始为耒耜教民稼穑者也为其言者史迁所谓农家者流也许姓行名也踵门足至门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廛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称褐毛布贱者之服也捆扣㧻之欲其坚也以为食卖以供食也程子曰许行所谓神农之言乃后世称述上古之事失其义理者耳犹阴阳医方称黄帝之说也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陈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陈相见许行而大恱尽弃其学而学焉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饔音雍飧音孙𢙣平声○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言当自炊㸑以为食而兼治民事也厉病也许行此言盖欲阴坏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曰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曰许子以釡甑㸑以铁耕乎曰然自为之与曰否以粟易之衣去声与平声○釡所以煮甑所以炊㸑然火也铁耜属也此语八反皆孟子问而陈相对也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舎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舎去声○此孟子言而陈相对也械器釡甑之属也陶为甑者冶为釡铁者舎止也或读属上句舎作陶冶之处也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与平声食音嗣○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谓奔走道路无时休息也治扵人者见治扵人也食人者出赋税以给公上也食扵人者见食扵人也此四句皆古语而孟子引之也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正如农夫陶冶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岂必耕且为哉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汜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偪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䟽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瀹音药济子礼反漯佗合反○天下犹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圣人迭兴渐次除治至此尚未尽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汜滥横流之貌畅茂长盛也繁殖众多也五谷稻黍稷麦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兽蹄鸟迹交扵中国言禽兽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炽也禽兽逃匿然后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骇曰太史曰马頬曰覆釡曰胡苏曰简曰洁曰钩盘曰鬲津瀹亦䟽通之意济漯二水名决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汉淮泗亦皆水名也据禹贡及今水路惟汉水入江耳汝泗则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谓四水皆入扵江记者之误也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舜典帝之咨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女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春秋𫝊亦曰舜举八元使布五教扵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孟子所称即其事也当舜之时既命后稷教民稼穑五谷既熟有以养民之生矣养而不教则民不知义又何以别扵禽兽哉人之有道谓其各有秉彛之性也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㓜之序朋友之信皆人性所自有舜之命官敷教亦因其有而导之耳非强之以所无也衍义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徳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长放皆上声劳来皆去声○言水土平然后得以教稼穑衣食足然后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弃为之然言教民则亦非并耕矣树亦种也艺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教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书曰天叙五典𠡠我五典五敦哉此之谓也放勲本史臣赞尧之辞孟子因以为尧号也徳犹恵也尧言劳者劳之来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以加恵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辞也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易治也尧舜之忧民非事事而忧之也急先务而己所以忧民者其大如此则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分人以财谓之恵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为易并去声○分人以财小恵而已教人以善虽有爱民之实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难久惟若尧之得舜舜之得禹皋陶乃所谓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恵广大教化无穷矣此其所以为仁也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与去声○则法也荡荡广大之貌君哉言尽君道也巍巍高大之貌不与犹言不相关言其不以位为乐也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恱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䏻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此以下责陈相倍师而学许行也夏诸夏礼义之教也变夷变化蛮夷之人也变扵夷反变化扵蛮夷之人也产生也陈良生扵楚在中国之南故北游而学扵中国也先过也豪杰才徳出众之称言其能自拔扵流俗也倍与背同言陈良用夏变夷陈相变扵夷也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任平声彊上声暴蒲木反皓音杲○三年古者为师心䘮三年若䘮父而无服也任担也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冡上之坛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也有若似圣人盖言其言行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㳺谓有若之言似夫子之类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礼江汉水多言濯之洁也秋日燥烈言暴之干也皓皓洁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辉洁白非有若所䏻仿佛也或曰此三语者孟子赞美曽子之辞也○自性与天道而下数章见子贡学力之进如此朱子曰颜子而下颖悟莫如子贡○左氏𫝊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见二公执玉之高卑而知其将死亡曰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乎既而皆如其言孔子曰赐不幸而言中是使赐多言也与论语亿则屡中合故附此又史记曰子贡利口巧辞孔子尝黜其辨又载其说齐田常事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伯越苏氏曰此战国说客设为子贡之辞以自托扵孔氏而太史公信之耳孔子有言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扵四方不能専对虽多亦奚以为孔门所谓言语者仅止扵此至扵子贡加之以巧辨可以解纷结救患难而已若如公孙衍张仪骋其诡辨倾覆诸侯以快意一时此则孔门所讳也今也南蛮𫛞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曽子矣𫛞亦作鵙古役反○𫛞博劳也𢙣声之鸟南蛮之声似之指许行也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小雅伐木之诗云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鲁颂閟宫之篇也膺击也荆楚本号也舒国名近楚者也惩艾也案今此诗为僖公之颂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断章取义也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二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贾音价下同○陈相又言许子之道如此盖神农始为市井故许行又托扵神农而有是说也五尺之童言㓜小无知也许行欲使市中所粥之物皆不论精粗美𢙣但以长短轻重多寡大小为价也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夫音扶蓰音师又山绮反比必二反𢙣平声○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万皆倍数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齐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犹其有大小也若大屦小屦同价则人岂肯为其大者哉今不论精粗使之同价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为其精者而竞为滥𢙣之物以相欺耳○南轩曰许行之说初若浅近而乃盛行扵时其所以能动人者盖其人亦清苦高介之士远慕古初而烛理不明见世有神农之说不知其为后世𫝊习之谬则从所祖述之以为农者天下之本善为治者必使斯民尽力扵农而人君必力耕以先之不当使民劳而已逸以为是乃以道治天下而非后世所及此其说若高而有以惑人者也樊迟请学稼微夫子救之盖亦㡬陷扵此矣夫帝王之道如长江大逵无往而不达者以其达天之理故耳异端之说如断港荒蹊卒归扵不可行者以其私意之所为故耳又曰陈相言许行之说以谓使其说行其效可使天下反扵淳朴凡天下之物皆可齐也嗟乎岂有此理哉有天地则有万物其巨细多寡高下美𢙣之不齐乃物之情而实天之理也物各付物止扵其所吾何加损扵其间哉故庄周之齐物强欲以理齐之犹为贼夫道况乎许子遂欲一天下之物而泯其一定之分其蔽岂不甚矣哉孟子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斯两言也足以发明天下之大不但可以辟许行而庄周之说并可坐见其偏矣故曰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强使巨者细多者寡高者下美者𢙣岂非相率而为伪乎○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吾且往见夷子不来辟音璧又音辟○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称疾疑亦托辞以观其意之诚否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不见之见音现○又求见则其意已诚矣故因徐辟以质之如此直尽言以相正也庄子曰墨子生不歌死无服桐棺三寸而无椁是墨之治䘮以薄为道也易天下谓移易天下之风俗也夷子学扵墨氏而不从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诘之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若保赤子周书康诰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盖欲援儒而入扵墨以拒孟子之非己又曰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则推墨而附扵儒以释已所以厚葬其亲之意皆所谓遁辞也孟子言人之爱其兄子与邻之子本有差等书之取譬本谓小民无知而犯法如赤子无知而入井耳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扵父母而无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爱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则是视其父母本无异扵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其扵先后之间犹知所择则又其本心之明有终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䏻受命而自觉其非也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盖归反蔂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礼反睨音诣为去声蔂力追反梩力知反○因夷子厚葬其亲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谓太古也委弃也壑山水所趋也蚋蚊属姑语助声或曰蝼蛄也嘬攅共食之也䫙额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视也视正视也不能不视而又不忍正视哀痛迫切不能为心之甚也非为人泚言非为他人见之而然也所谓一本者扵此见之尤为亲切盖惟至亲故如此在他人则虽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复也蔂土笼也梩土举也扵是归而掩覆其亲之尸此葬理之礼所由起也此掩其亲者若所当然则孝子仁人所以掩其亲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为贵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闲曰命之矣怃音武闲如字○怃然茫然自失之貎为闲者有顷之闲也命犹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盖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学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南轩曰仁莫大扵爱亲其达之天下皆是心之所推也故其等差轻重莫不有别焉此仁义之道所以相为体用也若夫爱无差等则是无义也无义则亦害夫仁之体矣以失其所以为本之一故也故孟子扵墨氏之说所以深辟之而发二本之论也孟子集编卷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孟子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六     宋 真徳秀 撰
  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㝷宜若可为也王去声○陈代孟子弟子也小谓小节也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寻枉尺直寻犹屈己一见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丧去声○田猎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元首也志士固穷常念死无棺椁弃沟壑而不恨勇士轻生常念战斗而死丧其首而不顾也此二句乃孔子叹美虞人之言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岂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见之邪此以上告之以不可往见之义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此以下正其所称枉尺直寻之非夫所谓枉小而所伸者大则为之者计其利耳一有计利之心则虽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将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彊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汝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赵简子晋大夫赵鞅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简子幸臣与之乘为之御也复之再乘也彊而后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后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时也掌専主也范法度也诡遇不正而与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驰驱则不获废法诡遇而后中也诗小雅车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驰驱之法而射者发矢皆中其的今嬖奚不能也贯习也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已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阿党也若丘陵言多也或曰居今之世出处去就不必一一中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宁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春秋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南轩曰孟子非不欲道之行而不见诸侯者正以不如是则为枉其道而无以行故也陈代不知此比之枉尺而直寻意谓枉已之事小而王霸之业则大故也此盖自春秋以来一时风习习扵霸者计较功利之说而有是言也又曰招虞人当以皮冠而景公招之以旌虞人守其官而不敢往义有重于死故也义之所在事无巨细苟爱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则凡可避死者无不为而弑父与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之心也人纪之所由立也是以夫子取之又曰比而获禽兽虽若丘陵弗为学者要当立此志而后可以守身也○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景春人姓名公孙衍张仪皆魏人怒则说诸侯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加冠于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妇人内夫家以嫁为归也夫子夫也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苟容窃取权势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已也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战国之时圣贤道否天下不复见其徳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熖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耳何足道哉○南轩曰廓然大同物我无蔽所谓居广居也视听言动各以其理所谓立正位也简易中直行所无事所谓行大道也得志与民由之与其共由乎此不得志独行其道虽不得志其道未尝不行于己也○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𫝊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𫝊直恋反质与贽同下同○周霄魏人无君谓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冇求而弗得之意出疆谓失位而去国也质所执以见人者如士则执雉也出疆载之者将以见所适国之君而事之也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周霄问也以己通太也后章仿此曰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礼曰诸侯为藉百畞冕而青纮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终畞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庙之粢盛使世妇蚕于公桑蚕室奉茧以示扵君遂献扵夫人夫人副袆受之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妇使缫以为黼黻文章而服以祀先王先公又曰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杀牲必特杀也皿所以覆器者出疆必载质何也周霄问也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舍其耒耜哉为去声舍上声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晋国觧见首篇仕国谓君子㳺宦之国霄意以孟子不见诸侯为难仕故先问古之君子仕否然后言此以风切之也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妁亦媒也言为父母者非不愿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恶其不由道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而亦不徇利而忘义也○南轩曰士之欲仕亦其常理也然而必也守道以待时可进而后进耳若谓仕为急而不由其道以求之则与儿女子之钻穴隙者何异○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𫝊食扵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更平声乘从皆去声𫝊直恋反箪音丹食音嗣○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言不以舜为泰但谓今之士无功而食人之食则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馀粟女有馀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扵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羡延靣反○通功易事谓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馀也有馀言无所贸易而积于无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轮人舆人车工也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与平声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则当食之曰有人扵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南轩曰孟子当战国之时以身任道其历聘诸国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夫岂尊己而自大乎哉亦时义所当然有不得而避而彭更之徒疑𫝊食以为泰是以世俗利害贵贱之见观圣贤也孟子所以告之者盖常道耳夫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扵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而不以为泰所谓其道者天理之所安也故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心即舜禹受天下之心也而孟子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𫝊食于诸侯之心亦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心也皆以其道故也以为士无事而食不可观更之意亦许行之类与孟子又从而晓之以为使子而不通功易事则农之馀粟女之馀布无所用之而人之饥寒者亦多矣此固不可也子而通功易事则梓匠轮舆得以其技而食扵子矣今有贤者而反不得食于子是以梓匠轮舆为有用而尊之以仁义者为无用而轻之也墁墙壁之饰也毁瓦画墁言无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矣○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恶去声○万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尝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也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遗唯季反盛音成往为之为去声馈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声饷式亮反○葛国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纵无道不祀先祖也亳众汤之民其民葛民也授与也饷亦馈也书商书仲虺之诰也仇饷言与饷者为仇也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仇也非富天下言汤之心非以天下为富而欲得之也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靣而征西夷怨南靣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无罚载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国也馀己见前篇有攸不为臣东征绥厥士女匪厥玄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玄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案周书武成篇载武王之言孟子约其文如此然其辞特与今书文不类今姑依此文解之冇所不为臣谓助纣为恶而不为周臣者匪与篚同玄黄币也绍继也犹言事也言其士女以篚盛玄黄之币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犹商书所谓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顺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见休也臣附归服也孟子又释其意言商人闻周师之来各以其类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民者诛之而不为暴虐耳君子谓在位之人小人谓细民也太誓曰我武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太誓周书也今书文亦小异言武王威武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大比于汤之伐桀又冇光焉引此以证上文取其残之义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宋实不能行王政后果为齐所灭王偃走死○尹氏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彊国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彊弱之势言之是可畏而已矣○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戴不胜宋臣也齐语齐人语也傅教也咻讙也齐齐语也庄岳齐街里名也楚楚语也此先设譬以晓之也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㓜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㓜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居州亦宋臣言小人众而君子独无以成正君之功○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也此不见诸侯之义也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辟去声内与纳同○段干木魏文侯时人泄柳鲁缪公时人文侯缪公欲见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见之盖未为臣也已甚过甚也迫谓求见之切也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欲见之见音现恶去声瞰音勘○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见之节也欲见孔子欲召孔子来见己也恶无礼畏人以己为无礼也受于其家对使人拜受于家也其门大夫之门也瞰窥也阳货于鲁为大夫孔子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馈之欲其来拜而见之也先谓先来加礼也曽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己矣胁肩竦体谄笑小人侧媚之态也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强与之言也赧赧惭而靣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己所知甚恶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之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辄往见之也○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污贱而可耻○戴盈之曰什一去关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己何如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关市之征商贾之税也已止也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己攘物自来而取之也损减也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知义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与月攘一鸡何以异哉○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好去声下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治去声○生谓生民也一治一乱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复相寻理之常也当尧之时水逆行汜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高地也营窟穴处也书虞书大禹谟也洚水洚洞无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乱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泽生草者也地中两涯之间也险阻谓水之汜滥也远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暴行又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暴君谓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类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泽水所钟也自尧舜没至此治乱非一及纣而又一大乱也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启我后人咸以正无缺奄东方之国助纣为虐者也飞廉纣幸臣也五十国皆纣党虐民者也书周书君牙之篇丕大也显明也谟谋也承继也烈光也佑助也启开也缺坏也此一治也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读为又古字通用○此周室东迁之后又一乱也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徳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远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靣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愚谓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则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廏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杨朱但知爱身而不复知冇致身之义故无君墨子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绝是亦禽兽而已公明仪之言义见首篇充塞仁义谓邪说遍满妨于仁义也孟子引仪之言以明杨墨道行则人皆无父无君以陷扵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亦率兽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乱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扵其事害扵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闲卫也放驱而远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体也孟子虽不得志于时然杨墨之害自是灭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赖以不坠是亦一治也程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盖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见故孟子止辟杨墨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所以为害尤甚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抑止也兼并之也总结上文也○南轩曰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者乱臣贼子惧其情伪毕见而讨绝之法著焉施于万世皆无所遁其迹故也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诐淫解见前篇辞者说之详也承继也三圣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说横流坏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惨于夷狄篡弑之祸故孟子深惧而力救之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言苟有能为此距杨墨之说者则其所趋正矣虽未必知道是亦圣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间而意有未尽故复言此盖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讨之不必士师也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尹氏曰学者于是非之原毫厘有差则害流于生民祸及扵后世故孟子辩邪说如是之严而自以为承三圣之功也当是时方且以好辩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圣贤之心也 南轩曰为我兼爱特其见之偏耳而比之遽及扵禽兽者盖为我则自私自私则贼义而君臣之分遂可废也兼爱则无本无本则害仁而父子之亲遂可夷也人之异于庶物以其有君臣父子也无父无君则与禽兽冇异乎哉○愚案庄子以曽史杨墨并讥者凡数焉曽子孔门之高弟史鱼亦孔子所与庄生非孔子者也其讥之宜矣并及于杨墨者以其兼爱之似仁为我之似义故也孟子庄子同于非杨墨而其意不同盖庄子直以为仁义孟子则以其似仁义而实非仁义此所以为不同也○孔子既没异端遂作至孟子时盛矣而孟子所深距者惟杨墨二氏何哉伊川尝论之曰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故孟子辟之为其惑世之甚也夫为我之疑于义何也义者任理而无情杨朱自一身之外截然弗恤故其迹似乎义兼爱之疑于仁何也仁者尚恩而主爱墨翟于亲疏之间无乎不爱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则殊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心无不溥而其施有序心无不溥则非为我矣其施有序则非兼爱矣杨専于为我则昧乎理之一墨一扵兼爱则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义乃所以贼乎仁义也夫事君则致其身杨但知爱身而不知致身之义故无君立爱必自亲始墨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绝是亦禽兽而已闲者防闲之义距杨墨放淫辞辟邪说者即所以闲先圣之道也天下之治乱其源实出于人心邪说一溺于其心则发于心而害于事发于事而害于政盖必然之势此邪说所以不可不辟人心所以不可不正也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驱猛兽孔子作春秋事虽不同而其救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极则一孟子之心亦三圣之心也衍义○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于音乌下于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陈仲子皆齐人廉有分辨不苟取也于陵地名螬蛴螬虫也匍匐言无力不能行也咽吞也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满之也操所守也蚓蚯蚓也言仲子未得为廉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蚯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廉耳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槁壤干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从来或冇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廉也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璧纑音卢○辟绩也纑练麻也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锺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已频顣曰恶用是鶃鶃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盖音阁辟音避频与颦同顣与蹙同子六反恶平声鶃鱼一反哇音蛙○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于盖其入万锺也归自于陵归也己仲子也鶃鶃鹅声也频顣而言以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于妻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类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类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蚯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廉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避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廉哉○南轩曰于陵仲子于所当享有所不安引而避之而其穷至于无以食而食井上之螬李在当时或称其廉谓其能不以一介取诸人也曽不知伊尹之不以一介与人不以一介取诸人以非其义非其道之故耳若于其所当居而不居则反害于道义矣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锺仲子苟以为不当虚享其禄食则当与其兄共思社稷之计光辅其主治其国家保其民人则齐国有无穷之业而仲子之家亦有无穷之闻斯为称焉耳今乃昧正大之见为狭陋之思以食粟受鹅为不义而不知避兄离母之为非徒欲洁身以为清而不知废大伦之为恶小廉妨大徳私义害公义原仲子本心亦岂不知母子之性重于其妻兄之居为愈于于陵乎惟其私意所萌乱夫伦类至此极矣众人惑于其迹以其清苦高介而取之而不知原其所萌若是其差殊也嗟乎世之贪冒苟得肆而为恶者多矣而孟子于仲子之徒独辟之之深者盖世之为恶者其失易见而仲子之徒其过为难知也惟其难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祸仁义孟子反复辟之盖有以也







  孟子集编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七      宋 真徳秀 撰
  离娄章句上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贠师旷之聦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离娄古之明目者公输子名班鲁之巧人也规所以为贠之器也矩所以为方之噐也师旷晋之乐师知音者也六律截竹为筒阴阳各六以节五音之上下黄锺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为阳大吕夹锺仲吕林锺南吕应锺为阴也五音宫商角徴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无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闻去声○仁心爱人之心也仁闻者有爱人之声闻于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齐宣王不忍一牛之SKchar以羊易之可谓有仁心梁武帝终日一食蔬素宗庙以面为牺牲断死刑必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谓有仁闻然而宣王之时齐国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乱其故何哉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有其心无其政是为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为徒法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贠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为未足以遍天下及后世故制为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者广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丘陵本高川泽本下为高下者因之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邹氏曰自章首至此论以仁心仁闻行先王之道是以惟仁者冝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仁者有仁心仁闻而能扩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恶于众谓贻患于下也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此言不仁而在高位之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上不知礼则无以教民下不知学则易与为乱邹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责其君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蹶居卫反泄弋制反泄泄犹沓沓也沓沓即泄泄之意盖孟子时人语如此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范氏曰人臣以难事责于君使其君为尧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开陈善道以禁闭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䧟于有过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谓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贼害其君之甚也邹氏曰自诗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责其臣○邹氏曰此章言为治者当有仁心仁闻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当各任其责也○南轩曰责难于君者以先王事业望其君不敢以君为难也○孟子曰规矩方贠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规矩尽所以为方贠之理犹圣人尽所以为人之道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法尧舜则尽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尧舜则慢君贼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无他道出乎此则入乎彼矣可不谨哉𭧂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言不仁之祸必至于此可惧之甚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谓夏商周也禹汤文武以仁得之桀纣幽厉以不仁失之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恶去声强上声○南轩曰仁者人之道人道既废则虽有四体其能保诸是不仁者乃趋死亡之道也云云虽然此特未能真知不仁者之可以死亡耳使其真知不仁者之可以死亡则如蹈水火之不敢为也○孟子此章明白峻厉自天子以至庶人皆当佩服以自警也然所谓不仁者非他纵人欲以灭天理而已人欲纵而天理灭其祸至于如此可不畏哉衍义○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荅反其敬治人之治平声不治之治去声○我爱人而人不亲我则反求诸已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此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不得谓不得其所欲如不亲不治不荅是也反求诸已谓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则其自治益详而身无不正矣天下归之极言其效也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解见前篇○亦承上章而言○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恒胡登反○恒常也虽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此亦承上章而言之大学所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为是故也○孟子谓天下国家乃世人常常称道之言而不知国乃天下之本家乃国之本身又家之本其言盖有序也本犹木之根本根固而后枝叶盛为治本末亦犹是也然大学言心而此不言心者盖诚意正心皆修身之事言身则心在中矣衍义○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徳教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谓身不正而取怨怒也麦丘邑人祝齐桓公曰愿主君无得罪于群臣百姓意盖如此慕向也心恱诚服之谓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貎溢充满也盖巨室之心难以力服而国人素所取信今既恱服则国人皆服而吾徳教之所施可以无远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盖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修吾身既修则人心之难服者先服而无一人之不服矣○林氏曰战国之世诸侯失徳巨室擅权为患甚矣然或者不修其本而遽欲胜之则未必能胜而适以取祸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务修徳以服其心彼既恱服则吾之徳教无所留碍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谓韩弘舆𢇻讨贼承宗敛手削地非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处置得冝能服其心故尔正此类也○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徳役大徳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修徳而位必称其徳之大小天下无道人不修徳则但以力相役而已天者理势之当然也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女去声○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强之事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听命于人也物犹人也女以女与人也吴蛮夷之国也景公羞与为㛰而畏其强故涕泣而以女与之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独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言小国不修徳以自强其般乐怠敖皆若效大国之所为者而独耻受其教命不可得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此因其愧耻之心而勉以修徳也文王之政布在方䇿举而行之所谓师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乘之势不同为差盖天下虽无道然修徳之至则道自我行而大国反为吾役矣程子曰五年七年圣人度其时则可矣然凡此类学者皆当思其作为如何乃冇益耳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孔子因读此诗而言有仁者则虽有十万之众不能当之故国君好仁则必无敌于天下也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此章言不能自强则听天所命修徳行仁则天命在我○此大雅文王之诗也以商之孙子而为周之诸侯以殷之美士而奔走周庙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汤惟其仁也故天命归于商纣惟其不仁故天命转而归周商之子孙其数以十万计可谓众矣而不能存商者以周之仁虽众无所用也孟子举此以明国君好仁则天下无能敌者叹当时之不然也前后三章而三取喻曰恶湿而居下也恶醉而强酒也执热而不以濯也其警世主也深矣衍义○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菑与灾同乐音洛○安其危利其灾者不知其为危菑而反以为安利也所以亡者谓荒淫暴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颠倒错乱至于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于败亡也○自昔危乱之世未尝无忠言祖伊尝谏纣矣召穆公尝谏厉王矣李斯尝谏二世矣而三主之不听者盖其心既不仁故颠倒迷谬以危为安以菑为利以取亡之道为可乐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恶危亡而其反易至此者私欲蔽障而失其本心故耳衍义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浊有以自取之也圣人声入心通无非至理于此可见○愚案声入心通四字朱子尝以解耳顺之义矣今复用于此盖圣人之心表里澄彻故所闻之言虽浅而所悟之理甚精亦犹见至显之象而识至微之理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走音奏○圹广野也言民之所以归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故为渊⿰区支 -- 驱鱼者獭也为丛⿰区支 -- 驱爵者鹯也为汤武⿰区支 -- 驱民者桀与纣也为去声⿰区支 -- 驱与驱同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区支 -- 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好为王皆去声○南轩曰孟子所谓诸侯皆为之⿰区支 -- 驱者非利乎他人之为己⿰区支 -- 驱也特言其理之当然者耳循夫天理而无利天下之心而天下归之此三王之所以王也假是道而亦得天下者汉唐是也故秦为汉驱者也隋为唐⿰区支 -- 驱者也○此章之要在乎所欲与聚所恶勿施之二言大学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父母于子心诚求之所欲者无不与所恶者无不去君之于民何独不然当战国时禽兽其民往往施之以所恶故孟子激切而言之夫仁者岂有心于天下归己哉水就下兽走圹理之自然非有为而为之也南轩有言循天理而无利天下之心而天下归之者三王之所以王也假是道亦以得天下者汉唐是也衍义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䧟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暴犹害也非犹毁也自害其身者不知礼义之为美而非毁之虽与之言必不见信也自弃其身者犹知仁义之为美但溺于怠惰自谓必不能行与之有为必不能勉也程子曰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谓下愚之不移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仁宅已见前篇义者冝也乃天理之当行无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声○旷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绝之是可哀也此圣贤之深戒学者所当猛省也 仁者心之德心存于仁则安反是则危义者心之制身由于义则正反是则邪二者皆吾所自有而甘心于自弃焉是虚至安之宅而托旷荡之野背至正之路而趋荆棘之涂此圣贤之所深哀也衍义○孟子曰道在尔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尔迩古字通用易去声长上声○亲长在人为甚迩亲之长之在人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舍此而他求则远且难而反失之但人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自平矣○战国之时学道者不求之近而求之远不知尧舜之道不离于徐行后长之际而仁义之实止在乎尊亲敬长之间图事者不求之易而求之难不知辟土地朝秦楚有甚于縁木求鱼而老吾老幼吾幼则天下可运之掌故孟子切切以告时君欲其反求之吾身而不责效于天下盖人君能亲其亲而人亦莫不亲其亲能长其长则人亦莫不长其长举天下之人而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则和顺辑睦之风行而乖争陵犯之俗息天下其有不平者乎见衍义○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恱弗信于友矣恱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恱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获于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诚实也反身不诚反求诸身而其所以为善之心有不实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以穷理无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游氏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学至于诚身则安往而不致其极哉以内则顺乎亲以外则信乎友以上则可以得君以下则可以得民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诚者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天道之本然也思诚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人道之当然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至极也杨氏曰动便是验处若获乎上信乎友恱于亲之类是也○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见思诚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乃子思所闻于曽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亦与大学相表里学者冝濳心焉○南轩曰诚者天之道言其实然之理天之所为也圣人则全此体身诚而善无不明也思诚者人之道则是以人之所为求合于天焉学者明善诚身之功是也○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辟去声○作兴皆起也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纣命为西方诸侯之长得专征伐故称西伯太公姜姓吕氏名尚文王发政必先鳏寡孤独庶人之老皆无冻绥故伯夷太公来就其养非求仕也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焉于虔反○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齿徳皆尊如众父然既得其心则天下之心不能外矣萧何所谓养民致贤以图天下者暗与此合但其意则有公私之辨学者又不可以不察也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七年以小国而言也大国五年在其中矣○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徳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鲁卿宰家臣赋犹取也取民之粟倍于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鸣鼔而攻之声其罪而责之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为去声○林氏曰富其君者夺民之财耳而夫子犹恶之况为土地之故而杀人使其肝脑涂地则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虽至于死犹不足以容之也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辟与辟同○善战如孙膑吴起之徒连结诸侯如苏秦张仪之类辟开垦也任土地谓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责如李悝尽地力商鞅开阡陌之类也○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眸音牟了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了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貎盖人与物接之时其神在目故胸中正则神精而明不正则神散而昏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焉于虔反廋音搜○廋匿也言亦心之所发故并此以观则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犹可以伪为眸子则有不容伪者○目者精神之所发而言者心术之所形故审其言之邪正验其目之明昧而其人之贤否不可掩焉此观人之一法也衍义○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貎为哉恶平声○惟恐不顺言恐人之不顺已声音笑貎伪为于外也○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与平声援音爰○淳于姓髠名齐之辩士授与也受取也古礼男女不亲授受以远别也援救之也权称锤也称物轻重而往来以取中者也权而得中是乃礼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言今天下大乱民遭䧟溺亦当从权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救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则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章言直已守道所以济时枉道徇人徒为失已○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不亲教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夷伤也教子者本为爱其子也继之以怒则反伤其子矣父既伤其子子之心又责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则是子又伤其父也古者易子而教之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为教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责善朋友之道也○王氏曰父有争子何也所谓争者非责善也当不义则争之而已矣父之于子者如何曰当不义则亦戒之而已矣○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于不义也一失其身则亏体辱亲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不足以为孝矣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亲孝则忠可移于君顺可移于长身正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曽子养曽晳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馀必曰有曽晳死曽元养曽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馀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曽子则可谓养志也养去声复扶又反○此承上文事亲言之曽晳名点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养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毕将彻去必请于父曰此馀者与谁或父问此物尚有馀否必曰有恐亲意更欲与人也曽元不请所与虽有言无其意将以复进于亲不欲其与人也此但能养父母之口体而已曽子则能承顺父母之志而不忍伤之也事亲若曽子者可也言当如曽子之养志不可如曽元但养口体程子曰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无过分之事也故事亲若曽子可谓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岂以曽子之孝为有馀哉○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闲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适音谪闲去声○赵氏曰适过也闲非也格正也徐氏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愚谓闲字上亦当有与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过谪行事之失不足非闲惟有大人之徳则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归于正而国无不治矣大人者大徳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乱系乎人君之仁与不仁耳心之非即害于政不待乎发之于外也昔者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后天下之事可从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谏之然非心存焉则事事而更之后复有其事将不胜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后复用其人将不胜其去矣是以辅相之职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后无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徳则亦莫之能也○南轩曰格之为言感通至到也书曰格于上帝盖君心之非不可以气力胜必也感通至到而使之自消磨焉所谓格也盖积其诚意一动静一语默无非格之之道也心非未格则虽责其人材更其政事幸见其听而肯改易他日之所欲所行亦未必是也何者其源不正不可胜救也心非既格则人材政事皆将源源而日新矣然其格君心之业非大人则不能若在己之非犹有未之能克者而将何以尽夫感通之道哉后世道学不明论治者不过及于人材政事而已孰知其本在于君心而格君之本乃在于吾心乎○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虞度也吕氏曰行不足以致誉而偶得誉是谓不虞之誉求免于毁而反致毁是谓求全之毁言毁誉之言未必皆实修已者不可以是遽为忧喜观人者不可以是轻为进退○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易去声○人之所以轻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责故耳盖常人之情无所惩于前则无所警于后非以为君子之学必俟有责而后不敢易其言也然此亦岂有为而言之与○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好去声○王勉曰学问有馀人资于已不得已而应之可也若好为人师则自足而不复有进矣此人之大患也○南轩曰学莫病于自足古之所谓师者学明行修人从而师之而非有欲人师已之心也人师乎已从而以已之善善之其答问论辩之际亦有互相发者故敩学相长也若冇好为人师之意则是乃矜已自大之私萌乎中欲以益于人而不知其先损于己此其所以可惧也○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子敖王驩字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冝乎曰舍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长上声○昔者前日也馆客舍也王驩孟子所不与言者则其人可知矣乐正子乃从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蚤见长者则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责之曰克有罪陈氏曰乐正子固不能无罪矣然其勇于受责如此非好善而笃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强辩饰非闻谏愈甚者又乐正子之罪人也○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𫗦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𫗦啜也𫗦博孤反啜昌恱反○徒但也𫗦食也啜饮也言其不择所从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责之○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赵氏曰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䧟亲不义一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为无之为去声○舜告焉则不得娶而终于无后矣告者礼也不告者权也犹告言与告同也盖权而得中则不离于正矣○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权正者万世之常权者一时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权非体道者不能用也盖权出于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则天下之罪人也○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故仁义之道其用至广而其实不越于事亲从兄之间盖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其意亦犹此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乐斯乐则之乐音洛恶平声○斯二者指事亲从兄而言知而弗去则见之明而守之固矣节文谓品节文章乐则生矣谓和顺从容无所勉强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则其畅茂条达自有不可遏者所谓恶可已也其又盛则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此章言事亲从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于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密而乐之深也○南轩曰仁义具于人之性而其实见于事亲从兄之间盖仁故能爱爱莫大于爱亲义者冝也冝之所施莫冝于从兄也扩而充之仁义盖不可胜用而实事亲从兄之心也故知者知此而弗去者也礼者节文此者也乐者乐此者也岂有外此者哉知必云弗去者盖曰知之而有时乎去之非真知者也知之至则弗肯去之矣有其礼斯有其节有其实斯有其文凡三千三百皆所以节文乎此者也冇以节文则内外进矣至于乐则非自得之深涵养之熟者无此味也乐则生矣生者心之道盖其中心油然有不自知其然也生则恶可已言其自不可已则手之所舞足之所蹈莫非是矣至此则仁义之心粹然于内而周流乎事事物物之间矣○此孟子指言仁义知礼乐之实使人知所以用力之地也仁义之道大矣而其切实处止在于事亲从兄盖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真于焉发见欲为仁义者惟致力乎此而已否则悠悠焉泛泛然非可据之实地矣真知斯二者守之而不去则智之实节文斯二者适隆杀之冝则礼之实于斯二者行之而乐有从容安适之意无勉强矫拂之为则乐之实盖天下之善未有出于事亲从兄之外者苟至于乐则方寸之间油然自有生意敷畅条达自不可已足之所蹈手之所舞亦将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非深玩而实体之其能知此味乎衍义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言舜视天下之归已如草芥而惟欲得其亲而顺之也得者曲为承顺以得其心之恱而已顺则有以谕之于道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尤人所难也为人盖泛言之为子则愈密矣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厎之尔反○瞽瞍舜父名厎致也豫恱乐也瞽瞍至顽尝欲杀舜至是而厎豫焉书所谓不格奸亦允若是也盖舜至此而有以顺乎亲矣是以天下之为子者知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于是莫不勉而为孝至于其亲亦厎豫焉则天下之为父者亦莫不慈所谓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无不安其位之意所谓定也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为大孝也○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厎豫者尽事亲之道共为子职不见父母之非而已○舜之所值者至难事之亲也然积诚感动犹能使之厎豫况其不如瞽瞍者乎故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人子者皆知无不可事之亲而各勉于为孝此所谓天下化也昔罗豫章论此曰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了翁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君子弑父者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呜呼罪已而不非其亲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亲而不反诸已者乱臣贼子之志也后之事难事之亲者其必以舜为法衍义














  孟子集编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八     宋 真徳秀 撰
  离娄章句下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在东方夷服之地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岐周岐山下周旧邑近畎夷毕郢近丰镐今有文王墓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先圣后圣其揆一也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远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南轩曰先圣后圣莫非一揆孟子独举舜与文王言之者盖其地相去为最远而世相去为最久故耳所谓得志行乎中国者圣人之道化行乎天下是所谓得志者也然自今观之舜与文王所值之时周旋于父子君臣之际者盖不同矣孟子谓若合符节者何邪盖道一而已其所以一者天之理也若夫人为则万殊矣圣人者纯乎天理者也纯乎天理则其云为注措莫非天之所为而有二乎哉故舜之所以事瞽瞍者是文王所以事王季者也而文王之事纣是舜所以事尧也文王之忧勤是舜无为而治者也舜与文王易地则皆然何者舜与文王皆天也使其间有一毫不相似则不曰若符节之契矣然舜与文王之所以为天者则抑冇道矣尧舜文王生知之圣也亦必学以成之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学也缉熙敬止克宅厥心者文王之学也即其生知之圣而学以成之此其所以为天之无疆也学者读此章当深究所以一者于此有得则先圣后圣之心可得而识矣○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乘去声溱音臻洧荣美反○子产郑大夫公孙侨也溱洧二水名也子产见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乘之车载而渡之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桥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桥也舆梁可通车舆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盖农功已毕可用民力又时将寒沍水有桥梁则民不患于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辟与辟同焉于虔反○辟辟除也如周礼阍人为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则出行之际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为过况国中之水当渉者众岂能悉以乘舆济之哉故为政者每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恱其意则人多日少亦不足于用矣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孔子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礼衰薄至于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则其于群臣可谓邈然无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体恩义之至也如犬马则轻贱之然犹有豢养之恩焉国人犹言路人言无怨无徳也土芥则践踏之而已矣斩艾之而已矣其贱恶之又甚矣冦仇之报不亦冝乎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为去声下为之同○仪礼曰以道去君而未绝者服齐衰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礼为问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导之出疆防剽掠也先于其所往称道其贤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仇寇仇何服之有极穷也穷之于其所往之国如晋锢栾盈也○潘兴嗣曰孟子告齐王之言犹孔子对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浑然也盖圣贤之别如此杨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孟子为齐王深言报施之道使知为君者不可不以礼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处则岂处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南轩曰此所以深警宣王也若夫在为臣者之分君虽待我者有未至我所以事君者可以不自尽乎是当玩孟子三宿出昼之心则庶乎其得之矣○案檀弓缪公问于子思曰为旧君反服古与子思曰古之君子进人以礼退人以礼故有旧君反服之礼也今之君子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母为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礼之有孟子之言盖本乎此○以上言君臣交尽其道○战国之君以爵禄奔走士大夫无复遇臣之礼其臣亦怀利苟从无复事君之忠故孟子以此深警齐王也昔鲁缪公问于子思曰为旧君反服古与子思云云孟子告齐王即子思之告缪公者也虽然孟子为齐王言则然也而所以自处则不然也千里见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昼未尝有悻悻之心曷尝以寇仇视其君哉故曰孟子为齐王言则然而所以自处则不然也○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言君子当见几而作祸已迫则不能去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张氏曰此章重出然上篇主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直戒人君义亦小异耳○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察礼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则随事而顺理因时而处冝岂为是哉○南轩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谓其事虽本是礼义而施之不当一过其则则为非礼义矣故程子曰恭本为礼过于恭是非礼之礼也以物与人为义过于与是非义之义矣推是类可见矣盖礼义本于天而著于人心各有其则而不可过乃天下之公而非有我之所得私也一以已意加之则是私情而已故其事虽以礼义而君子谓之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也○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乐音洛○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养谓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贤谓中而才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已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绝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南轩曰此所谓中者以徳言才者以质言惟有徳者为能涵养性情而无过不及之患故谓之中而其倚于一偏不能自正者则谓之不中资质美茂如忠厚刚毅明敏之类则谓之才而其资质不美以䧟于刻薄柔懦愚暗之流则谓之不才父兄之于子弟也见其不中不才则当思所以教之教之之道莫如养之养之者如天地涵养万物其雨露之所濡雷风之所振和气之薫陶宁有间断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之所以养其子弟当若是也宽裕以容之义理以渐之忠信以成之开其明而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此皆养之之方也○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程子曰有不为知所择也惟能有不为是以可以有为无所不为者安能有所为邪○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此亦有为而言○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已犹太也杨氏曰言圣人所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称之○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行去声○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卒亦未尝不信果也○尹氏曰主于义则信果在其中矣主于信果则未必合义王勉曰若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妄人尔○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大人之心通达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大人事事理会得只是无许多巧伪曲折便是赤子之心赤子之心纯一无伪大人者是有知觉底纯一无伪○赤子之心不可尽谓已发亦有未发处○案吕氏以赤子之心为未发程子谓已发而未远乎道○南轩曰赤子之心无声色臭味之诱无智巧作伪之私○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养去声○事生固当爱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于送死则人道之大变孝子之事亲舍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尤以为大事而必诚必信不使少有后日之悔也○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逄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造诣也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道则其进为之方也资犹藉也左右身之两旁言至近而非一处也逄犹值也原本也水之来处也言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默识心通自然而得之于已也自得于已则所以处之者安固而不摇处之安固则所藉者深远而无尽所藉者深则日用之间取之至近无所往而不值其所资之本也○程子曰学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濳心积虑优游厌饫于其间然后可以有得若急迫求之则是私已而已终不足以得之也○南轩曰学贵于自得不自得则无以有诸已自得而后为己物也以其德性之知非他人之所能与非聦明智力之所可及故曰自得深造之以道者言其涵泳之深也工夫笃至而后能有得不然则为臆度而已非自得也臆度者犹在此而想彼自得则此便是彼更无二也盖所得未真实则中心必有欿然不安者自得则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不可得而易故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乎此而所进日深矣资者凭藉据依之谓盖居之既安则自得之味愈无穷也故曰资之深资之深则万事素定乎此事至物来随而应之周流运用无非大端之所存故曰取之左右逄其原于是重言之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其示人至矣夫未之有得则何所居无所居则又何所资而取哉故自得其本也然欲其自得则有道矣非深造之以道不可也○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说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斗靡也欲其融会贯通有以反而说到至约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学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径约也○南轩曰天下之理常存于至约然求约冇道其惟博学而详说欤稽之前古考之当今以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朝夕从事而学焉所谓博也极天下之礼讲明问辩而不置焉所谓详也博学详说则心广义精而所谓约者可得于言意之表矣故吾之博学详说是将以反之于已而说约也学不博说不详而曰我知约者是特陋而已矣若博学详说而志不在于求约则是外驰其心务广而贪多耳非所谓学也○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王去声○服人者欲以取胜于人养人者欲其同归于善盖心之公私小异而人之向背顿殊学者于此不可以不审也○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说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亟去吏反○亟数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舍放皆上声○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貎不舍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浍古外反涸下各反闻去声○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也如人无实行而暴得虗誉不能长久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林氏曰徐子之为人必有躐等干誉之病故孟子以是荅之○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旨微矣孟子独取此者以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尝以闻达告子张矣达者有本之谓也闻则无本之谓也然则学者其可以不务本乎○又家语孔子观于东流之水一段亦当参观古今同此水也然孔子观之而明道体之无息孟子推之而明为学之有本今人之凡观于水者其亦知此乎此格物致知所当察也○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人伦说见前篇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略之异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明察是见得事事物物之理无一毫之未尽所谓仁义者皆不待求之于外此身此心便浑然都是仁义○问云云若学者须是行仁义始得曰这便如三月不违意他是平日身常在仁义内即恁地行出学者身在外且须去求仁义就上行然又须以由仁义行为准的方得○或言由仁义行好行仁义便有善利之分曰岂不见上有舜字惟舜便由仁义行他人须穷理知其为仁为义从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须是利仁利仁岂不是好底知仁之为利而行之不然则以人欲为利矣○南轩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者行仁义犹为二物也由仁义行则如目视而耳听手持而足履无非是矣若舜者可谓全其所以为人者而无亏欠矣未至于舜皆为未尽也○人之与物相去亦远矣而孟子以为几希者盖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类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兽也惟君子能存之所以异于物耳若大舜之圣则明乎物之所以为物察乎人之所以为人不待于存而自存盖存之者犹待于用力舜则身即理理即身浑然无间而不待于用力所谓生知安行从容中道者是也由仁义行则身与理一行仁义则身与理二然未至于舜则所以行仁义者正所当勉也行而久久而熟熟而安则与由而行者亦岂异哉衍义○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恶好皆去声○战国䇿曰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䟽仪狄而绝旨酒书曰禹拜昌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而读为如古字通用○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不自满足终日乾乾之心也武王不泄迩不忘远泄狎也迩者人所易狎而不泄远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此承上章言舜因历叙群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忘远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南轩曰于是四者而窥四圣人之心则可见其运而不息化而不滞其天地之心欤○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隐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乘去声梼音逃杌音兀○乘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乘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春秋之时五霸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之在已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辞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此又承上章历叙群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泽犹言流风馀韵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绝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绝也杨氏曰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遗泽寖微故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馀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此又承上三章历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廉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廉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南轩曰取与死生之义有灼然易判者亦有在可否之间者在可否之间非义精者莫能择也盖其几间不容息一或有偏则失之矣是以君子贵乎存养存之有素则其理不昧养之有素则物莫能夺夫然故当事几之来有以处之而得其当也孟子于齐馈兼金不受其于宋疑不可受而受盖以其无处而馈之则为伤廉故耳孔子于公西革之使冉子为其请粟疑可与也而不与盖以周急不继富而与之则伤惠故耳至于比干谏而死箕子疑亦可死也而阳狂以避盖以父师之义死之则为伤勇故也然在贤者则于可不可之间能择而处之在圣人则动无非义更不言择矣虽然取之为伤廉固也然与为伤惠死为伤勇何哉盖所谓惠与勇者以其义之所在故耳若义所不在虽似惠似勇而反害于惠勇之实且于所不当然而然则于其所当然者废矣岂不为有害乎○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已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冝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逢薄江反恶平声○羿有穷后羿也逢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薄耳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他徒河反矣夫夫尹之夫并音扶去上声乘去声○之语助也仆御也尹公他亦卫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已小人庾公自称也金镞也扣轮出镞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乘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逢蒙之祸然夷羿篡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恩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西子美妇人蒙犹冒也不洁污秽之物也掩鼻恶其臭也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齐侧皆反○恶人丑貎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丧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发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恶为皆去声○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禹之治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程子曰智出于人之性人之为智或入于巧伪而老庄之徒遂欲弃智是岂性之罪也哉善乎孟子之言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天虽高星辰虽远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必言日至者造历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历元也○程子曰此章专为智而发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反为不智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旨矣○南轩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凿者以人为为之也无是理而强为之故谓之凿凿则失性失其性则不可推而行无所利矣此所以恶夫智也是盖以其私智为智而非所谓智矣盖就下者水之性也水之性非禹之所得为禹能知而顺之非智乎事事物物其理之素具者皆若水之就下然也智者之于事物皆若禹之于水则智不亦大矣乎所谓行其所无事也谓由其所当然未尝致纎毫之力也天虽高星辰虽远而其故皆可得而求盖莫非循自然之理也求其故则千岁之日至亦可坐而致也而况他乎故夫上世圣人所以建立人纪裁成万化其事业为无穷然在圣人亦何加毫末于此皆天下之性所当然而圣人特以利之耳○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恱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简略也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朝音潮○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莅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延也历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历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历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此仁礼之施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恒胡登反○此仁礼之验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冝至哉横去声下同○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物事也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与犹同下放此○忠者尽已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难去声○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夫音扶○乡人乡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无后忧○此所谓存心与存其心不同只是处心又曰所以异于人以其处心与人不同○问自反而忠之忠曰忠者尽已也仁礼无一毫不尽○我由未免为乡人此便是知耻知耻则进学不得不勇○南轩曰其欲如舜者非慕夫舜之事功也欲如舜之尽其道为难也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言舜为人伦之至也其忧不如舜者岂但忧之而已哉求所以则而效之者惟恐不及也故曰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事见前篇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食音嗣乐音洛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修已其心一而已矣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已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已责而救之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故使禹稷居颜子之地则亦能乐颜子之乐使颜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也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发而结缨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喻颜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杨氏曰君子所以施诸身措之天下各欲当其可而已禹思天下之溺犹已溺之稷思天下之饥犹已饥之过门不入弗子其子至胼手胝足不以为病君子不以为过颜渊在陋巷饭蔬饮水终日如愚人然君子不谓之不及盖禹稷被发缨冠而往救者也颜渊闭户者也故孟子曰易地则皆然若颜渊禹稷不当其可则是杨墨而已○南轩曰禹稷颜子之心一也心之所为一者天理之所存而无意必固我加乎其间当其可而已此之谓时中又曰颜子未见施为而遽比之禹稷不亦过乎曰禹稷之事功果何所自乎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颜子之徳则有禹稷之事功所谓事功在圣贤夫何有哉惟其时而已矣然而孟子历聘诸国皇皇然以行道为己任有异乎颜子之为何哉方是时异端并作人欲横流世无孔子孟子乌得不以行道自任予亦曰颜子孟子易地则皆然○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貎之敢问何也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貎敬之也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很胡恳反○戮羞辱也很忿戾也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遂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此章言父子不责善子之諌父已见前几谏等章父之不教子独见于此然则子有未善一付之师友而反不问焉可乎曰父未尝不教子也鲤趋而过庭孔子告之以学诗学礼此非教而何特不深责以善耳然君子之教以身不以言故公明仪学于曽子三年不读书曽子曰仪而居参之门三年不学何也公明仪曰安敢不学仪见夫子居庭亲在叱咤之声未尝至于犬马仪说之学而未能仪见夫子之应宾客恭俭而不懈惰仪说之学而未能仪见夫子之居朝廷严仪说之学而末能仪安敢不学而居君子之门乎古之君子其以身教也如此岂必谆谆然命之而后谓之教邪夫子教我以正而夫子未出于正此正以言教不以身教之罪也说苑曰父母正则子孙孝慈孔子家儿不识怒曽子家儿不识骂为人父者其可不知此义邪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 此章之旨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杨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南轩曰常人之私情乐闻人之过责人惟恐不深而不复察其理君子恕以待人油然公平各以其分而是非无不得矣匡章之事亦可谓处乎其不幸者也众人皆归之以不孝之名而孟子独明其不然者察于理故耳盖谏于其父而父不受以至于怒而屏之以君子之法论之章特未知夫有隐而无犯与夫号泣而从者其婉愉委曲为如何非致其深爱者不能也章之谏也毋乃不能察其亲之意而或过于辞色欤是以为责善而贼恩也夫至于责善而贼恩则非惟不能正救其事而反以伤其父子之天性其所处固不为无过然谓之不孝则抑甚矣盖章本心亦庶几欲其父之为善耳而处之或过反以致其怒而章子又以为既得罪于父则已亦不当安夫妻子之养则从而黜屏其妻子谓不若是则已之罪益大也其深自咎责之意可见矣夫察章之事既异乎世俗之所谓不孝而原章之心则又以得罪于父为不遑安则章亦庶几其可进于善者而岂当弃绝于君子之门哉若章得罪于父而不知惧则是以忿戾之气行乎其间而可罪矣然则君子之观人也岂苟云乎哉夫齐国之士皆以仲子为廉通国皆称匡章为不孝而孟子独明其不然世俗之毁誉如无本之水非君子孰能察之○案孟子论人物如伯夷柳下惠伊尹之类已散见诸篇若仲子事合见出处篇匡章事亦合在父子篇以其察世俗之毁誉而断之以至公之理深得论人之法故备载焉若荀扬以下评论人物未必皆当故略○曽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诚恭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宾不与臣同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曽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曽子子思易地则皆然微犹贱也尹氏曰或远害或死难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则皆能为之○孔子曰古之圣贤言行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物低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易墦音燔施施如字○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顾望也讪怨詈也施施喜恱自得之貎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















  孟子集编卷八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孟子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九     宋 真德秀 撰
  万章章句上凡九章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号平声○舜往于田耕历山时也仁覆闵下谓之旻天号泣于旻天呼天而泣也事见虞书大禹谟篇怒慕怨已之不得于亲而思慕也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高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高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恶去声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声○长息公明高弟子公明高曽子弟子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恝无愁之貎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已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杨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畎𠭇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为去声○帝尧也史记云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九男事之以观其外又言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视也迁之移以与之也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恱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忧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真知舜之心哉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少好皆去声○言常人之情因物而迁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艾美好也楚辞战国䇿所谓幼艾义与此同不得失意也热中躁急心热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已乐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已忧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孟子可谓知舜之心矣盖穷天下之可欲皆外物也圣人视之如浮云然得丧去来不以介意惟不顺于父母则以为已之大罪而不敢自恕人知舜怨之为怨独孟子知其怨乃所以为慕慕之为言爱之深思之切也五十始衰礼所谓不致毁之时也大舜于此犹慕焉圣人纯孝之心不以老而衰也扬雄亦曰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盖舜虽已顺其亲而其心常若不足此其所以为终身之慕衍义○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冝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怼直类反○诗齐国风南山之篇也信诚也诚如此诗之言也怼仇怨也舜父顽母嚚常欲害舜告则不听其娶是废人之大伦以仇怨于父母也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妻去声○以女为人妻曰妻程子曰尧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玆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已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弤都礼反忸女六反怩音尼与平声○完治也捐去也阶梯也揜盖也案史记曰使舜上涂廪瞽瞍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捍而下去得不死后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瞍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即其事也象舜异母弟也谟谋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谓之都君咸皆也绩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杀舜为已功也干盾也戈㦸也琴舜所弹五弦琴也弤雕弓也象欲以舜之牛羊仓廪与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尧二女也栖床也象欲使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见舜生在床弹琴盖既出即潜归其宫也郁陶思之甚而气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来见尔忸怩惭色也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已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冇所不能已耳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与平声校音效又音教畜许六反○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舒之貎洋洋则稍纵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远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象以爱兄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象欲杀舜之迹甚明在舜岂不知之然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略无一毫芥蒂于其中后世骨肉之间小有疑隙则猜防万端惟恐发之不蚤除之不亟至此然后知圣人之心与天同量也世儒以帝尧在上二女嫔虞象无杀舜之理故以孟子为疑不知孟子特论大舜之心使其有是处之不过如此岂必真有是哉衍义○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庳音𤾁○流徙也共工官名驩兜人名二人比周相与为党三苗国名负固不服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方命圯族治水无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或曰今道州𤾁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谓藏匿其怒宿怨谓留蓄其怨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𭧂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国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之如此则既不失我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觐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吴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义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故不以象之恶而不与之以富贵亦不以私恩废公义故使之不得有为于其国以暴其民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衍义○咸丘蒙问曰语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勲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矣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鱼及反○咸丘蒙孟子弟子语者古语也蹙颦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貎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齐东齐国之东鄙也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遏止也密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乐噐之音也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诗小雅北山之篇也普遍也率循也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貎遗脱也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已意迎取作者之志乃为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此之谓也养去声○言瞽瞍既为天子之父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诗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书曰祗载见瞽瞍䕫䕫齐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见音现齐侧皆反○书大禹谟篇也祗敬也载事也䕫䕫齐栗敬谨恐惧之貎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子者而非如咸丘蒙之说也○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万章问而孟子荅也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谆之淳反○万章问也谆谆详语之貎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行去声下同○行之于身谓之行措诸天下谓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与之之意耳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暴步卜反下同○暴显也言下能荐人于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舜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与事而示之以与之之意也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治去声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相去声朝音潮夫音扶○南河在冀州之南其南即豫州也讼狱谓狱不决而讼之也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自从也天无形其视听皆从于民之视听民之归舜如此则天与之可知矣○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徳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阳城箕山之阴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也启禹之子也杨氏曰此语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可以见尧舜禹之心皆无一毫私意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声相去之相如字○尧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为相久此尧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贤而益相不久此启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为而自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孟子因禹益之事历举此下两条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虽无愧于舜禹而无天子荐之者故不有天下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继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于民故必有大恶如桀纣则天乃废之如启及太甲成王虽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贤圣但能嗣守先业则天亦不废之故益伊尹周公虽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听伊尹之训已也复归于亳相王皆去声艾音乂○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谓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惟太甲差长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颠覆坏乱也典刑常法也桐汤墓所在艾治也说文云芟草也盖斩绝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禅音擅○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矣○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要平声下同○要求也案史记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无由乃为有莘氏之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盖战国时有为此说者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乐音洛○莘国名乐尧舜之道者诵其诗读其书而欣慕爱乐之也驷四匹也介与草芥之芥同言其辞受取与无大无细一以道义而不苟也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𠭇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嚣五高反又户骄反○嚣嚣无欲自得之貎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𠭇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幡然变动之貎于吾身亲见之言于我之身亲见其道之行不徒诵说向慕之而已也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此亦伊尹之言世知谓识其事之当然觉谓悟其理之所以然觉后知后觉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当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觉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觉之而已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回反内音纳说音税○书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诸此是时夏桀无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汤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乐尧舜之道尧舜揖逊而伊尹说汤以伐夏者时之不同义则一也吾未闻枉已而正人者也况辱已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行去声○辱已甚于枉已正天下难于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已甚矣何以正天下乎远谓隐遁也近谓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虽不必同然其要归在洁其身而已伊尹岂肯以割烹要汤哉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愚谓此语亦犹前章所论父不得而子之意○问集注中说曽点有乐此终身之语如何曰观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岂不是乐以终身后来事业亦偶然耳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伊训商书篇名孟子引以证伐夏救民之事也今书牧宫作鸣条造载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无道由我始其事于亳也○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痈于容反疽七余反好去声○主谓舍于其家以之为主人也痈疽疡医也侍人奄人也瘠姓环名皆时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谓喜造言生事之人也于卫主颜仇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仇如字又音犫○颜仇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颜浊邹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瑖也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断制故退以义难进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孔子不恱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厄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要平声○不恱不乐居其国也桓司马宋大夫向魋也司城贞子亦宋大夫之贤者也陈侯名周案史记孔子为鲁司寇齐人馈女乐以间之孔子遂行适卫月馀去卫适宋司马魋欲杀孔子孔子去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孟子言孔子虽当厄难然犹择所主况在齐卫无事之时岂有主痈疽侍人之事乎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远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近臣在朝之臣远臣远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南轩曰孔子进以礼退以义非圣人择礼义而为进退圣人进退无非礼义礼义之所在固命之所存也○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近臣而贤必能举远臣之贤者远臣而贤亦必有近臣之贤者以举之故观其所举之贤否则近臣之为人可知观举者之贤否则远臣之为人可知衍义○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食音嗣好去声下同○百里奚虞之贤臣人言其自卖于秦养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屈求勿反乘去声○虞虢皆国名垂棘之璧埀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产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马也乘四匹也晋欲伐虢道经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实欲并取虞宫之奇亦虞之贤臣谏虞公令勿许虞公不用遂为晋所灭百里奚知其不可谏故不谏而去之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穆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相去声○自好自爱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为污其贤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然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复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人养牛无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亦可谓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辩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圣贤也





  孟子集编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十     宋 真徳秀 撰
  万章章句下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治去声下同横去声朝音潮○横谓不循法度顽者无知觉廉者冇分辨懦柔弱也馀并见前篇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与音预○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无不可事之君无不可使之民也馀见前篇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鄙狭陋也敦厚也馀见前篇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历反○接犹承也淅渍米水也渍米将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举此一端以见其久速仕止各当其可也或曰孔子去鲁不税冕而行岂得为迟杨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迟迟其行也膰肉不至则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张子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为已责也愚谓孔子仕止久速各当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时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处合乎孔子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往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此言孔子集三圣之事而为一大圣之事犹作乐者集众音之小成而为一大成也成者乐之一终书所谓箫韶九成是也金锺属声宣也如声罪致讨之声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泄之振始始之也终终之也条理犹言脉络指众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圣者徳之所就也盖乐有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若独奏一音则其一音自为始终而为一小成犹三子之所知偏于一而其所就亦偏于一也八音之中金石为重故特为众音之纲纪又金始震而玉终诎然也故并奏八音则于其未作而先击镈锺以宣其声俟其既阕而后击特磬以收其韵宣以始之收以终之二者之间脉络贯通无所不备则合众小成而为一大成犹孔子之知无不尽而徳无不全也金声玉振始终条理疑古乐经之言故倪宽云惟天子建中和之极兼緫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亦此意也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去声○此复以射之巧力发明智圣二字之义见孔子巧力俱全而圣智兼备三子则力有馀而巧不足是以一节虽至于圣而智不足以及乎时中也○此章言三子之行各极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于众理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尽三子犹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时孔子则太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也○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锜鱼绮反○北宫姓锜名卫人班列也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其害已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尝闻其略也恶去声去上声○当时诸侯兼并僭窃故恶周制妨害已之所为也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于天下六等施于国中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犹不足也小国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达于天子因大国以姓名通谓之附庸若春秋邾仪父之类是也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视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国君田三万二千𠭇其入可食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𠭇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𠭇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𠭇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𠭇可食十八人下士与庶人在官者田百𠭇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愚案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藉农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无田与庶人在官者则但受禄于官如田之入而已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三谓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国君田二万四千𠭇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𠭇可食二百十六人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国君田一万六千𠭇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𠭇可食百四十四人耕者之所获一夫百𠭇百𠭇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食音嗣○获得也一夫一妇佃田百𠭇加之以粪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齐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案此章之说与周礼王制不同盖不可考阙之可也程子曰孟子之时去先王未远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烬之馀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会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然则其事故不可一二追复矣○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挟也挟者兼有而恃之之称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乘去声下同○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也张子曰献子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家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费音秘般音班○惠公费邑之君也师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䟽食菜羮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䟽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诸本多无之字疑阙文也○亥唐晋贤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䟽食粝饭也不敢不饱敬贤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职曰天职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专者也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宾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尚上也舜上而见于帝尧也馆舍也礼妻父曰外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尧以女妻舜故谓之甥贰室副宫也尧舍舜于副宫而就飨其食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贵贵尊贤皆事之宜者然当时但知贵贵而不知尊贤故孟子曰其义一也○此言朋友人伦之一所以辅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以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僭此尧舜所以为人伦之至而孟子言必称之也○孟子谓自天子至大夫皆有友贤之义然知友贤而未知用贤则犹未也盖位者天位所以处贤者也职者天职所以命贤者也禄者天禄所以养贤者也三者皆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者也而晋平公之于亥唐特虗尊之而已未尝处之以位命之以职食之以禄也此岂王公尊贤之道哉必如尧之于舜然后为尽友贤之道矣夫贵贵尊贤其理本一然战国之世人但知贵贵而不复知尊贤故孟子历叙友贤之事而终欲以尧舜为法也衍义○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孟子曰恭也际接也交际谓人以礼仪币帛相交接也曰郤之郤之为不恭何哉曰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而后受之以是为不恭故弗郤也郤不受而还之也再言之未详万章疑交际之间有所郤者人便以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赐而心窃计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义与否必其合义然后可受不然则郤之矣所以郤之为不恭也曰请无以辞郤之以心郤之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万章以为彼既得之不义则其馈不可受但无以言语间而郤之直以心度其不义而托于他辞以郤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馈赆闻戒周其饥饿之类接以礼谓辞命恭敬之节孔子受之如受阳货蒸豚之类也万章曰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馈也以礼斯可受御与曰不可康诰曰杀越人于货闵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诛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如之何其受之与平声譈书作憝徒对反○御止也止人而杀之且夺其货也国门之外无人之处也万章以为苟不问其物之所从来而但观其交接之礼则设冇御人者用其御得之货以礼馈我则可受之乎康诰周书篇名越颠越也今书闵作愍无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杀人而颠越之因取其货闵然不知畏死凡民无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当即诛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殷受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此必有断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曰今之诸侯取之于民也犹御也苟善其礼际矣斯君子受之敢问何说也曰子以为有王者作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孔子之仕于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猎较犹可而况受其赐乎比去声夫音扶较音角○比连也言今诸侯之取于民固多不义然有王者起必不连合而尽诛之必教之不改而后诛之则其与御人之盗不待教而诛者不同矣夫御人于国门之外与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义之类然必御人乃为真盗其谓非有而取为盗者乃推其类至于义之至精至密之处而极言之耳非便以为真盗也然则今之诸侯虽曰取非其有而岂可遽以同于御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犹或可从况受其赐何为不可乎猎较未详赵氏以为田猎相较夺禽兽以祭孔子不违所以小同于俗也张氏以为猎而较所获之多少也二说未知孰是曰然则孔氏之仕也非事道与曰事道也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噐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尝有所终三年淹也与平声○此因孔子事而反复辩论也事道者以行道为事也事道奚猎较也万章问也先簿正祭器未详徐氏曰先以簿书正其祭器使有定数不以四方难继之物实之夫噐冇常数实有常品则其本正矣彼猎较者将久而自废矣未知是否也兆犹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试行道之端以示于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后不得已而必去之盖其去虽不轻而亦未尝不决是以未尝终三年留于一国也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见行可见其道之可行也际可接遇以礼也公养国君养贤之礼也季桓子鲁卿季孙斯也卫灵公卫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记皆无之疑出公辄也因孔子仕鲁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于鲁则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后去而于卫之事则又受其交际问馈而不郤之一验也○尹氏曰不闻孟子之义则自好者为于陵仲子而已圣贤辞受进退惟义所在愚案此章文义多不可晓不必强为之说○南轩曰读孟子此章所以荅万章者反复曲折可谓义之精矣问交际何心则曰恭盖交际之道主乎恭也问郤之何以为不恭则以谓尊者有赐若念其取之义与不义而后受则非所以敬事乎其尊者也吾知不虗其赐我之意而已岂暇问其所自哉若夫万章之说以心郤之而以他辞无受则是乃不恭之心而辞何为乎然而其受也必交以道而接以礼使交之不以道而接之不以礼则固有所不受矣于齐馈兼金百镒而不受是亦尊者之赐也然未有辞则是货我而已其交也固非道其接也固非礼此所为不受也盖亦非为其取之不义之故初亦无害乎交际之恭也万章于此有疑焉谓有人于此御人以兵而得货然交以道馈以礼则君子固亦受与孟子谓御人而夺货者此所谓大憝有国者之所必禁不待教令而诛者三代之法同不必设辞而可知者居今之世其法为甚著奈何而可受其馈乎万章谓既以为不可则今之诸侯以非道取民与此何异而君子以善其礼际而受之可乎孟子谓事固有轻重若以为有王者作将不待教而尽诛今之诸侯乎抑亦教而不改而后诛之也以理论之则必待教而不改然后诛之明矣然则其可与不待教而诛者同日而语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为盗者盖充夫非其有而取之之类以极义之所在而比之为盗则可若便以为与御人夺货之盗同罪则岂可哉大抵圣贤因污隆而起变化辞受取与皆天下正理过与不及为失其正理则均也鲁之习俗必猎较而后以祭孔子仕于鲁亦不违也而况于受其赐乎万章闻是言则又疑孔子之仕所事者道而何猎较为也孟子以为孔子于宗庙之祭先簿正其祭器立之𢑴典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盖四方之食非簿正之常典也然于猎较而供祭之事犹有所未废盖由簿正之事而正之其施设则有次第矣而万章以为既不能遂尽正之则曷为不遂去孟子谓为之兆也为之兆者正本开端而为可继也圣人之为如天地之化不疾不徐虽曰为之兆而化育之大体已具矣在他人缓则失时速则反害盖非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是以无序而不和也兆足以行而不行者盖以其兆固可继此以行而有所不得行焉则命也夫然后去之故亦未尝有三年之淹焉其先后迟速皆天理也此所谓圣之时者欤于是遂论孔子之仕有三焉行可之仕谓其兆可以行者也际可之仕谓遇圣人以礼者也公养之仕谓养圣人以道者也遇以礼而养以道者圣人亦岂得而绝之乎读是章者涵泳而精思之亦可以窥圣贤之用而知辞受取与之方也○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养并去声下同○仕本为行道而亦有家贫亲老或道与时违而但为禄仕者如娶妻本为继嗣而亦有为不能亲操井臼而欲资其馈养者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贫富谓禄之厚薄盖仕不为道已非出处之正故其所处但当如此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冝乎抱关击柝恶平声柝音托○柝行夜所击木也盖为贫者虽不主于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故惟抱关击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职易称为所冝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为贫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则是贪位慕禄而已矣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委乌伪反会工外反当丁浪反乘去声茁阻刮反长上声○此孔子之为贫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积之吏也乘田主苑囿刍牧之吏也茁肥貎言以孔子大圣而尝为贱官不以为辱者所以为贫而仕官卑禄薄而职易称也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朝音潮○以出位为罪则无行道之责以废道为耻则非窃禄之官此为贫者之所以必辞尊富而宁处贫贱也○尹氏曰言为贫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南轩曰此章言为贫而仕之义夫仕者岂为贫乎哉盖将以行道也而亦有为贫而仕者焉是犹娶妻本为继嗣非为养也而亦有为养而娶者焉然则为贫而仕与为养而娶是亦皆义也虽然既曰为贫矣则不当处夫尊与富居于卑与贫者可也若处其尊与富则是名为为贫而其实窃位也处其尊与富则当任其责此岂为贫之地哉是则非义矣故抱关击柝亦以为冝者本为贫故也孔子尝为委吏尝为乘田矣圣人笃诚虽居下位必敬其事曰会计当而已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以其职在乎是而不越也盖位卑者言责不加焉言高则罪矣故可以姑守其职此为贫而仕之法也若夫立人之本朝则当以行道为任道不行而窃其位君子之所耻也然则高位厚禄非所以养贫也后世不明此义假为贫之名安享宠利而恬然曽不以为愧此可胜罪哉必不得已为贫而仕其以抱关击柝之为冝则可矣嗟夫观夫子为委吏而曰会计当而已矣为乘田而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则夫子得政于天下其所当为者如何哉事有小大而心则一也亦曰止其所而已矣○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士之托于诸侯非礼也托寄也谓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诸侯出奔他国食其廪饩谓之寄公士无爵土不得比诸侯不仕而食禄则非礼也万章曰君馈之粟则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义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周救也视其空乏则周恤之无常数君待民之礼也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抱关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无常职而赐于上者以为不恭也赐谓予之禄有常数君所以待臣之礼也曰君馈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子思不恱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盖自是台无馈也恱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恱贤乎亟去声下同摽音杓使去声○亟数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数以君命来馈当拜受之非养贤之礼故不恱而于其末后复来馈时麾使者出拜而辞之犬马畜伋言不以人礼待已也台贱官主使令者盖缪公愧悟不复令台来致馈也举用也能养者未必能用况又不能养乎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初以君命来馈则当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职继续所无不以君命来馈不使贤者冇亟拜之劳也仆仆烦猥貎尧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畎𠭇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女下字去声○能养能举恱贤之至也惟尧舜为能尽之而后世之所当法也○南轩曰万章所谓托于诸侯盖以为士虽不得行其道而托禄于诸侯以自养冝若可也而孟子以为非礼以其无是理故也然周之则可以受周之与赐所以异者盖居其国则为其民君以其饥饿而馈焉受斯可也若欲以自托而虗享其禄赐则于义何居乎名不正则失其序而不和故孔子论之至于礼乐不兴而民无所措手足君子之于礼乐不斯须去身者其动未尝不当名正而言顺故也曰不敢者以其无常职而受赐䧟于不恭故不敢也虽然此士之所以自处者当然也在国君之待士则有养贤之礼焉故举子思之事以告之夫子思受缪公之馈者周之而受之之义也至于馈之之久而仆仆然亟拜则是徒为馈而已徒为馈则与养犬马之道何异乌有君子而受其犬马之畜者乎故及其久也则再拜稽首而不受盖缪公虽有恱贤之名不能举而用又不能以礼养之也贤者其肯处乎其以礼养者继肉是也盖不敢以是而数厪之故使继之而已虽然此及乎养之之礼而未及乎举之之道也若尧之于舜则尊贤之极而养道之尽也事之以九男女之以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而养之于畎𠭇之中惟恐不得当其意一旦举而加诸上位如是而后可以谓之王公之尊贤也孟子毎以尧舜之事为言者语道者必稽诸圣人所以示万世之凖的盖圣人人伦之至故也嗟乎为士者于辞受之际可不思夫名正而言顺者乎为君者之待士又何可不深思所以养之之道乎○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质与贽同○传通也质者士执雉庶人执鹜相见以自通者也国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与执贽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见也万章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往役者庶人之职不往见者士之礼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为并去声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恱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亟乘皆去声召与之与平声○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释之以明不可召之意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丧息浪反说见前篇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旗大夫以旌皮冠田猎之冠也事见春秋传然则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士谓已仕者交龙为旗析羽而注于旗干之首曰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欲见而召之是不贤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则不敢往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则不可往矣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夫音扶底诗作砥之履反○诗小雅大东之篇底与砥同砺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视视以为法也引此以证上文能由是路之义○南轩曰礼义人性之所有譬之路与门有足者皆可以由可以出入也而君子独能之者众人迷于物欲君子存其良心故也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然则孔子非与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与平声○孔子方仕而任职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驾而行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则皆然○此章言不见诸侯之义最为详悉更合陈代公孙丑所问者而观之其说乃尽○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言已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皆然随其高下以为广狭也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尚上同言进而上也颂诵通论其世论其当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观其言则不可以不知其为人之实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众矣犹以为未足又进而取于古人是能进其取友之道而非止为一世之士矣○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王曰请问贵戚之卿曰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大过谓足以亡其国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亲戚之贤者盖与君有亲亲之恩无可去之义以宗庙为重不忍坐视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也王勃然变乎色勃然变色貎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孟子言也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曰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君臣义合不合则去○此章言大臣之义亲疏不同守经行权各有其分贵戚之卿小过非不谏也但必大过而不听乃可易位异姓之卿大过非不谏也虽小过而不听已可去矣然三仁贵戚不能行之于纣而霍光异姓乃能行之于昌邑此又委任权力之不同不可以执一论也○曰大过谓足以亡其国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亲戚之贤者盖与君有亲亲之恩无可去之义以宗庙为重不忍坐视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若异姓不合则可去盖君臣以义合故也○愚案贵戚易位之说非后世所得行君有大过惟当反复极言如屈平刘向之为尔平谏怀王不听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兾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复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至亡可奈何而后已可谓忠矣然忿而沈渊则过也致堂胡氏尝论之曰世谓屈原刘向皆同姓之臣忠言著于当时文采表于后世未易以优劣判以愚观之向盖优于原也向历事三帝前经恭显擅朝后值王凤专政杀戮忠谏之时上则正言讥刺恳恳纳忠下则官虽不迁祸亦不及岂非徳信有孚周身无阙故邪原则𥚹介悻直揭揭然众邪之中上忤君心下取众疾昧于不可则止之道忽刺强聒无所容身怀沙赴流智斯下矣胡氏之论向甚当然于平则贬之太过必如朱子曰原之为人其志行虽或过于中庸而不可以为法然皆出于忠君爱国之诚心然后为当其实尔又同姓之卿虽无可去之义若其君有大恶而不可谏易位之事又不得行宗社将危岂容坐待则微子去之亦有明义存焉其恶虽未如纣然非可事之君义不当食其禄则鲁之叔肸可以为法春秋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榖梁传曰叔肸贤之也其贤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则胡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与之财则曰我足矣织屦而食终身不食宣公之食春秋贵之因时制义初无定在也○又案孟子反复二字最宜深体前世人臣固冇见君之过失姑一言以塞责者曰吾亦尝谏之云尔谏而不从非吾责也此其用心既欲苟全爵位又欲厌塞公言张华之所以见屈于张林而不能自免也必反复而谏谏而不从则去此人臣之正法孟子之言胡可易哉















  孟子集编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十一    宋  真德秀 撰
  告子章句上凡二十章
  告子曰性犹𣏌柳也义犹杯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𣏌柳为杯棬杯音杯棬丘园反○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𣏌柳柜柳杯棬屈木所为若卮匜之属告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说也孟子曰子能顺𣏌柳之性而以为杯棬乎将戕贼𣏌柳而后以为杯棬也如将戕贼𣏌柳而以为杯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墙与平声夫音扶○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南轩曰有太极则有两仪故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者性之所有而万善之宗也人之有仁义乃其性之本然自亲亲而推之至于仁不可胜用自长长而推之至于义不可胜用皆顺其所素有而非外取之也若逆乎仁义则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𣏌柳为喻其言曰以人性为仁义则失之甚矣盖仁义性也而曰以人性为仁义则性别为一物以人为矫揉而为仁义其失岂不甚乎○或谓𣏌柳之可为杯棬亦性也朱子曰𣏌柳之性固可以为杯棬然须斩伐裁截矫揉而后可成故孟子曰戕贼𣏌柳而后可以为杯棬若𣏌柳可为而楩楠不可为又是第一重义理不当引以为说○愚案程子曰服牛乘马皆因其性而为之胡不乘牛而服马理不可也或人之说盖本于此然𣏌柳之为杯棬尚须人力仁义之性本于自然不待著力此朱子所以不取之也其义精矣○衍义曰告子之说盖谓人性本无仁义必用力而强为若𣏌柳本非杯棬必矫揉而后就也吁何其昧于理之甚邪夫仁义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为仁义如此则性自性仁义自仁义也其可乎夫以𣏌柳为杯棬必斩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为仁义乃其性之固有孩提之童皆知爱亲即所谓仁及其长也皆知敬兄即所谓义何勉强矫拂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义乃戕贼人之物将畏惮而不肯为是率天下而害仁义其祸将不可胜计矣○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湍他端反○湍波流潆回之貎也告子因前说而小变之近于扬子善恶混之说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言水诚不分东西矣然岂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夫音扶搏补各反○搏击也跃跳也颡额也水之过额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尝不就下但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或问告子扬子之说如何曰告子以为性无善恶扬子以为性有善恶其言虽同而所以言则亦不无少异也○告子𣏌柳之喻既为孟子所辟则又小变其说而取喻于湍水盖前说专指人性为恶至是又谓可以为善可以为恶而借水以明之不知水之性未尝不就下虽搏之过颡激之在山可暂违其本性而终不能使不复其本性也人之为不善者固有之矣然其所以然者往往有物欲所诱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虽甚愚无知之人詈之以恶逆斥之以盗贼鲜不变色者至于见赤子之入井则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以为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斯言尽之矣衍义○告子曰生之谓性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告子论性前后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略相似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与平声下同○白之谓白犹言凡物之白者同谓之白更无差别也白羽以下孟子再问而告子曰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于是告子自知其说之非而不能对也○愚案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有𣏌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人物之生天赋之以此理未尝不同但人物之禀受自有异尔如一江水杓取只得一杓碗取只得一碗至于一桶一缸各随器量不同故理亦随以异○物亦具有五行只是得五行之偏者耳○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趋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义上有一点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点子明其他更推不去○问人物皆禀天地之理以为性皆受天地之气以为形若人禀之不同固是气有昏明厚薄之异若在物言之不知是所禀之理便有不全邪亦是縁气禀之昏蔽故如此邪曰惟其所受之气只有许多故其理亦只有许多如犬马形气如此故只会得如此事又问物物具一太极则是理无不全也曰以理言之则无不全以气言之则不能无偏○性如日光人物所受之不同如隙窍之受光有大小也○人与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人心虗灵包得许多道理过故无不通虽有气质昏底亦可克治使明万物之心便包许多道理不过以本论之其理则一才禀于气便有不同○问动物有知植物无知何也曰动物有血气故能知植物虽不可言知然一般生意亦可见若戕贼之便枯瘁不恱怿亦似有知者○问理是人物同得于天者如物之无情者亦冇理否曰固是有理如舟只可行之于水车只可行之于陆○孟子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不知人何故与禽兽异又言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不知人何故与牛犬异此两处似欠一转语须著说是形气不同故性亦少异始得故孟子见得人性同处直是分晓直截却于此似未甚察○问气有清浊而理则同如何曰理如宝珠在圣贤则如置在清水中其光辉自然发见在愚不肖则如置在浊水中须是澄去泥沙则光辉方可见至如万物亦有此理只为气昏塞如置宝珠于浊泥中不复可见○生之谓气生之理谓性○孟子以理言性告子以气言性○问告子云云曰合下便是错了他只是说生来精神魂魄凡动用处是性正如禅家说作用是性只说得个形而下者故孟子辟之○释氏曰作用是性在目曰见在耳曰闻在鼻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即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且如手执捉若执刀妄乱杀人亦可谓性乎龟山举厐居士云神通妙用运水搬柴以此徐行后长不知徐行后长方谓之弟疾行先长则为不弟如曰运水搬柴即是妙用则徐行疾行皆可谓之弟邪○告子说生之谓性二程都说他说得是只下面接得不是若如此说却如释氏言作用是性乃是说气质之性非性善之性○案程子曰告子云生之谓性凡天地所生之物须是谓性皆谓之性则可于中却分别牛之性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释氏说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如此则不可盖不以生之谓性为非故朱子云云其义益精矣○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恱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于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于仁而不必求合于义也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长上声下同○我长之我以彼为长也我白之我以彼为白也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与平声下同○张氏曰上异于二字冝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案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明矣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恱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恱者也故谓之外也言爱主于我故仁在内敬主于长故义在外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耆与嗜同夫音扶○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辩屡屈而屡变其说以求胜卒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卒于卤莽而不得其正也○饮食男女固出于性然告子以生为性则以性为止于是矣因此又生仁内义外之说正与佛者之言以作用为性义理为障者相类然孟子不攻其食色之云者使诚知义之非外则性之不止于食色其有以察之矣○告子不知理之为性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𣏌柳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说之偏于恶也则又继而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为未喻已之意也则又于生之谓性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则其说又穷而终莫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尔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馀论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论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随其所向各为一说以与之辩而不察其所以失之端独在于此是以其说虽多而迄无一定之论也○告子只知有人心不知有道心故有食色性也及义外之问○南轩曰食色固出于性然莫不有则焉今告子乃举物而遗其则是固出于性无分于善不善之论也其说行则天理不明而人欲莫之遏矣至于仁内义外之说其失又甚焉彼以为长之在人如白之在彼曽不知白之为色一定而不变而长之所宜则随事而不同也若一槩而论则马之长将亦无以异于人之长而可乎长虽在彼而长之者在我盖长之之理素具于此非因彼而有也有是性则具是理其轻重亲疏小大远近之冝固森然于秉彝之中而不可乱事物至于前者虽万有不同而有物必有则泛应曲酬各得其当皆吾素有之义而非外取之此天所命也惟夫昧于天命而以天下之公理为有我之得私而始有义外之说孟子告之曰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使知夫长之之为义则知义之非外矣而告子犹惑焉谓爱吾弟而不爱秦人之弟是以我为恱故曰仁内也长吾长而亦长楚人之长是以长为恱故曰义外也曽不知所以长之者非在我而何出哉故孟子复以耆炙喻之同为炙也而所以耆之则在我然则以其在彼之同而谓耆炙之为外可乎虽然长我之长义也长楚人之长亦义也长则同而待吾兄与待楚人固有间矣其分之殊岂人之所能为哉观告子义外之说固为不知义矣则其所谓仁内者亦乌知仁之所以为仁者哉彼徒以爱为仁而不知爱之施有差等固义之所存也徒以长为义而不知所以长之者固仁之体也不知仁义而以论性冝乎莫适其指归也○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闻孟子之言而未达故私论之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所敬之人虽在外然其知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长上声○伯长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问公都子荅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公都子不能荅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恶平声○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乡人在宾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冝皆由中出也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问荅大指略同皆反复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为尧舜矣○南轩曰季子不知性故于义内之说有疑焉公都子荅以行吾敬故谓之内亦未为失也盖敬之所施各有攸当是乃义也然公都子未能本于性而论故闻季子先酌乡人之论则无以对之盖庸敬于兄义也以乡人之长酌而先之亦义也可敬虽在彼而敬之者在我故孟子以弟为尸为比夫兄之当敬乡人之酌当先与夫为尸者之当敬皆其理之素定而不易者也然则其为在内也明矣而季子犹惑焉盖以叔父与弟为在外而不知其义之存于内内外之本一也公都子盖有发于孟子之言故以冬日饮汤夏日饮水譬之盖冬之饮必汤夏之饮必水是乃义也而岂外乎哉○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苏氏胡氏之说盖如此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好去声○此即湍水之说也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韩子性有三品之说盖始此案此文则微子比干皆纣之叔父而书称微子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误字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与平声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乃若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冇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䧟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恶去声舍上声蓰音师○恭者敬之发于外者也敬者恭之主于中者也铄以火销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数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远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声○诗大雅蒸民之篇蒸诗作烝众也物事也则法也夷诗作彝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聦明之徳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说皆不辩而自明矣○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有清者为贤禀有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清浊皆可至于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愚案程子此说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专指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说虽殊各有所当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密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学者所当深玩也○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非惟无不善并善亦无之谓性中无恶则可谓无善则性果何物○性既善才亦可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非是才如是乃是我使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问孟子言情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时只是白也○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谓或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不能尽其才谓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论情可谓善因曰李翺论复性则是灭情以复性则非情如何可灭此乃释氏之说䧟于其中不自知○理醇而气杂理精一故醇气粗故杂○胡氏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其尊无对才说善时便与恶对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说性之善只是赞叹之辞某尝辩之本然之性固浑然至善无恶可对此天之赋予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行得善者即本然之性岂可谓善者非本然之性乎若如其言有本然之性又有善恶相对之性则是有两性矣其得于天者此性也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个行得善底便有个不善底所以善恶须著对说不是元有个恶在里与之为对只是行得错底便流入于恶尔然文定之说又得于龟山龟山得之东林揔老揔极聦明龟山尝问孟子道性善是否揔曰是又问性岂可以善恶言揔曰本然之性不与恶对揔之言本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无恶及至文定父子遂分成两截说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𨙻处得这善来既以善为赞叹之辞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赞叹之有二苏论性亦是如此尝言孟子道性善犹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恶犹云火之能焚物也龟山反其说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能熟苏氏论性自尧舜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且继之曰中曰一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始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认说得行底便是诸胡之说亦然知言之论性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之说尔○问知言万事万物性之质也如何曰此未有害最是好恶性也大错○五峯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则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相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恶相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其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君子顺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峯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同行异情之说如何先生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礼智为体如五峯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无礼智与无智皆是性非小失也性中只有天理无人欲谓之同体可乎若如此则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矣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龟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又白云郭氏言性善之善非善恶之善先生谓极本穷源之善与善恶末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发与未发言之有不同耳盖未发之前只冇此善而其发为善恶之善者亦此善也既发之后乃冇不善以杂焉而其所谓善者即极本穷源之发耳○南轩张氏曰善者性也能为善者才也○公都子学于告子者也故以性善为非而设三者之说以辟孟子孟子不与之辩犹以性之发见者言之盖所谓性者仁义礼智而已然未发之前无朕兆之可见惟感物而动为恻隐为羞恶为恭敬为是非然后性之本可识盖四者情也而其本则性也由其性之善故发而为情亦善因情之善而性之善可知矣夫善者性也而能为善者才也性以体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今乃至于为不善者是岂才之罪哉䧟溺使然也夫四者之心所以人人皆有者由其具仁义礼智之性故也铄者以火销金之名火之销金由外以至内也性则我所固有非自外来独患夫人之弗思弗求耳衍义○孟子曰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䧟溺其心者然也富岁丰年也赖藉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赖藉而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䧟溺其心而为暴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忧硗苦交反○麰大麦也耰覆种也日至之时谓当成熟之期也硗瘠薄也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无不同也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蒉音匮○蒉草噐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为之屦虽未必适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蒉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与嗜同下同○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调之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师旷能审音者也言师旷所和之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姣古卯反○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恱我心犹刍豢之恱我口然犹可也草食曰刍牛羊是也谷食曰豢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体用之谓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恱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于人也程子又曰理义之恱我心犹刍豢之恱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礼义之恱心真犹刍豢之恱口始得○集义吕氏曰我心同然即天理天徳孟子言同然者恐人有私意蔽之苟无私意我心即天心○谢氏曰尝问伊川先生养心莫善于寡欲此一句如何先生曰此一句浅不如理义之恱心犹刍豢之恱口最亲切有滋味云云见前○又云理只是事物当然底道理义是事之合冝处○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蘗五割反○牛山齐之东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众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断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貎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洁而无草木也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好恶并去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几希不多也梏械也反复展转也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生长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明之际良心犹必有发见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昼之所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于夜气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远矣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长上声○山木人心其理一也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舍音舍与平声○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测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难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也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愚闻之师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惟持守之即在尔若于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虗明气象自可见矣孟子发此夜气之说于学者极有力冝熟玩而深省之也○问旦昼不梏亡则是养得这夜气清明曰不是靠气为主盖要此气养仁义之心如水之养鱼水多则鱼鲜水涸则鱼病养得这气盛则仁义之心亦完气少则仁义之心亦微矣○孟子此段首尾正为良心设人多将夜气便做良心说非也盖言夜气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耳平旦之气亦清亦以存吾良心故其好恶之公犹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至旦昼所为则梏亡之矣所谓梏者人多谓梏亡其夜气亦非也谓旦昼之为能梏亡其良心也○问平旦之气先生云气清则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昼之所为有以汨乱其气则良心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纷扰则良心又复生长譬如一井水终日扰动便浑了至夜稍息则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便是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亦不能清矣○气与理本相依旦昼所为不害于理则夜气之所养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于理则旦昼之所为益无不当矣日间梏亡者寡则夜气自然清明虗静至平旦亦然旦昼应事接物亦莫不然○梏如被他禁械在𨙻里更不容他动○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问夜气曰前辈皆无明说某因将孟子反复熟读方看得出后看程子却说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不可苟熟读深思道理自见○惟其神明不测所以有出入惟其能出入所以神明不测○范纯夫之女谓心岂有出入程先生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能识心是否曰此一段说正要人看孟子举孔子之言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别有说伊川言纯夫女却能识心心却易识只是不识孟子之意问操则存曰心不是死物须把做活看不尔则是释氏入定坐禅操存者只是于应事接物之时事事中理便是存若处事不是当便心不在只是兀然守在这里忽有事至吾前操底便散了却是舍则亡也问未应接时如何曰只是戒谨恐惧而已又曰只要提他醒便是操○求放操存皆兼动静而言非块然默守之谓○存亡出入一章乃是正说心之体以其妙不测如此非独能安静纯一亦能周流变化学者须是著力照管岂专为其已放者而言邪今専指其安静纯一者为良心则于其体用有不周矣○又曰自寂然不动以至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无非此心之妙○南轩曰日夜之所息者盖人虽终日汩汩于物欲然亦有休息之时也程子曰息有二义训休息亦训生息息所以生也心非有出入因操舍而言也操则在此舍则不存焉矣以其在此则谓之入可也以其不存焉则谓之出可也○又曰涪川谯定从伊川学以其所见作牧牛图如非礼勿视则牛眼白非礼勿听则牛耳白非礼勿言则口白非礼勿动然后身白藉溪得其图以寄犹子大原张于书室一日母翁夫人见之指心曰只这里转了后𨙻得许多事○案此可与范太史女论心一段参观○孟子之言以旦昼为主而朱子推衍其义谓当无时而不用力则旦也昼也夜也皆兢业自持之时其功益精密矣愚尝推衍朱子之说为夜气之箴有曰盍观夫冬之为气乎木归其根蛰坯其封凝然寂然不见兆朕而造化发育之妙实胚胎乎其中盖阖者辟之基正者元之本而艮所以为物之始终夫一昼一夜者三百六旬之积故冬为四时之夜而夜乃一日之冬天壤之间群物俱閴窈乎如未判之鸿濛维人之身向晦宴息亦当以造物而为宗必齐其心必肃其躬不敢弛然自放于床第之上使慢易非僻得以贼吾之𠂻虽终日乾乾靡容一息之间断而昏冥易忽之际尤当致戒谨之功盖安其身所以为朝听昼访之地而夜气深厚则仁义之心亦浩乎其不穷本既立矣而又致察于事物周旋之顷敬义夹持动静交养则人欲无隙之可入天理皦乎其昭融愚谓物欲之害夜为最甚故其说以夜为本若异于孟子朱子者然亦未尝不互相发也衍义○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或与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齐王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声暴步卜反见音现○暴温之也我见王之时少犹一日暴之也我退则谄谀杂进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虽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今夫奕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奕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诲二人奕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夫音扶缴音灼射食亦反为是之为去声若与之与平声○奕围棋也数技也致极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缴以绳系矢而射也○程子为讲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薫陶徳性时不能用识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踈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众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盖以此也○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舍上声○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恶辟皆去声下同○释所以舍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众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冇甚于生死者乃秉彝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苟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彝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𢑴之良心是以其能舍生取义如此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丧去声○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众人汩于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呼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噐也呼咄啐之貎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万锺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锺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为去声与平声○万锺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増益也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盖理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呼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锺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南轩曰二者不可得兼言权其轻重而取舍之也夫乐生而恶死人之常情贤者亦岂与人异哉而有至于舍生而取义者非真知义之重于生其能然乎其舍生取义犹饥之食渴之饮亦为其所当然而已故曰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所欲谓礼义所恶谓非礼义也所恶如是乃为得性情之正若但知乐生恶死而已则凡可以求生可以辟患者无所不为天理灭而流于人欲之归矣又曰呼尔而不受蹴尔而不屑此其羞恶之心也人之困穷其欲未肆故其端尚在至于为万锺所动则有不复顾者矣曰万锺于我何加焉人能深味斯言而得其旨则亦可见外物之无足慕矣○又曰学者须是求仁所谓求仁者不放此心圣人只教人求仁盖仁义礼智四者仁足以包之若存得仁自然头头做著不用逐事安排故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看大学亦要识此意所谓顾天命无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仁是无形迹事孟子恐人理会不得便说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仁所谓放其心而不知求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理会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皆是放了又曰仁是本心之徳存得此心便无不仁如说克己复礼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后本心常存耳○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酬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舍矣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舍上声○哀哉二字最冝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此乃孟子开示要切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冝服膺而勿失也○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为人心者盖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则非人矣孔门之言仁多矣皆指其用功处言此则径举全体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视之也义者人所当行之路跬步而不由乎此则陷于邪僻之径矣世之人乃冇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者正犹病风丧心之人猖狂妄行而不知反也岂不可哀也哉鸡犬至轻也放则知求之人心至重也放而不知求借至轻而喻至重所以使人知警也然则人心之放何也欲汩之则放利诱之则放心既放则其行必差故孟子始以人心人路并言而终独谆谆于放心之知求能求放心则中有主而行不失矣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衍义○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信与伸同为去声○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恶去声○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愚案程子曰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苟得外物好时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却已先不好了也又永嘉郑氏曰览镜而面目有污则必涤之振衣而领䄂有垢则必濯之居室而几案窗壁有尘则必拂之不知是则不能安焉至于方寸之中神明之舍污秽垢尘日积焉而不知涤濯振拂之察小而遗大察外而遗内其为不能充其类不亦甚乎程子郑氏之言皆足以警学者故附见焉○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南轩曰爱其身必思所以养之然所以养之者则有道矣古之人理义以养其心以至于动作起居声气容貎之间莫不有养之之法焉所以尊徳性而道问学以成其身也于桐梓而知所以养则自拱把至于合抱可以驯致于身而知所以养则为贤为圣亦循循可进耳曰弗思甚也盖思之则知身之为贵而不可以失其养弗思则待其身曽一草一木之不若矣○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已取之而已矣人于一身固当兼养然欲考其所养之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今有场师舍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场师焉舍上声槚音贾樲音贰○场师治场圃也梧桐也槚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𬃷非美材也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为去声○饮食之人专养口腹者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言若使专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关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饥渴饮食是亦理也人所为贱之者为其但知口腹之养而失其大者耳如使饮食之人而不失其大者则口腹岂但为养其尺寸之肤固亦理义之所存也故失其大者则役于血气而为人欲先立乎其大者则本诸天命而皆至理人欲流则口腹之须何有穷极此人之所以违禽兽不远也天理明则一饮一食之间亦莫不有则焉此人之所以成身而通乎天地也○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钧同也从随也大体心也小体耳目之类也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官之为言司也耳司听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既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于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然此天之此旧本多作比而赵注亦以比方释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详孰是但作比方于义为短故且从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人于其间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太仓稊米参为三才曰惟心耳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间抵隙为厥心病一心之微众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几希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乐音洛○天爵者徳义可尊自然之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修其天爵以为吾分之所当然者耳人爵从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要求也修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已惑矣得人爵而弃天爵则其惑又甚焉终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南轩曰古之人修其天爵而已非有所为而为之人爵从之者言其理则然也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夫有一毫要人爵之心则有害于天爵其修之也亦慕其名而已○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已者弗思耳贵于已者谓天爵也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已而后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徳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闻去声○诗大雅既醉之篇鲍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亦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著皆所谓良贵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于不仁者也○以正胜邪须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终亦必亡而已矣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为仁终必并与其所为而亡之○赵氏曰言为仁不至而不反诸已也○南轩曰此为有志于仁而未力者言也仁与不仁特系乎操舍之间而天理人欲分焉天理存则人欲消固不两立也故以水胜火喻之然用力于仁贵于久而勿舍若一暴而十寒倏得而复失则暂存之天理岂能胜无穷之人欲哉学者观于此其可斯须而不存是心乎天理寖明则人欲寖消矣及其至也纯是天理以水胜火不其然乎○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卖反夫音扶○荑稗草之似谷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为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则熟○南轩曰此勉学者为仁贵乎有成也仁者人之所以为人也然为之而不至则未可谓成人况于乍明乍暗若存若亡无笃实悠久之功则终亦必亡而已矣云云未至于颜子之地皆未可语夫熟○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彀古候反○羿善射者也志犹期也彀弓满也满而后发射之法也学谓学射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大匠工师也规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南轩曰彀者弩张向的处也射者期于中鹄也然羿之教人使志于彀鹄在彼而彀在此心存乎此虽不中不远矣学者学为圣贤也圣贤曷为而可至哉求之吾身而已求之吾身其则盖不远心之所同然者人所固有也学者亦存此而已存乎此则圣贤之门墙可渐而入也规矩所以为方贠也大匠诲人使之用规矩而已至于巧则非大匠之所能诲存乎其人焉然巧固不外乎规矩也学者之于道其为有渐其进有序自洒埽应对至于礼仪之三百威仪之三千犹木之有规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于形而上者之事则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洒埽应对之间也舍是以求道是犹舍规矩以求巧也此章所举二端教人者与受教于人者皆不可以不知















  孟子集编卷十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集编__孟子集编>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十二    宋 真德秀 撰
  告子章句下凡十六章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任平声○任国名屋庐子名连孟子弟子也色与礼孰重任人复问也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迎去声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荅是也何有于如字○何有不难也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揣初委反○本谓下末谓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楼楼之高锐似山者至高喻礼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高岑楼反卑矣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钩带钩也金本重而带钩小故轻喻礼有轻于食色者羽本轻而一舆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礼者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礼食亲迎礼之轻者也饥而死以灭其性不得妻而废人伦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犹言何但言其相去悬绝不但有轻重之差而已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纷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紾音轸搂音娄○紾戾也搂牵也处子处女也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为尤重也○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圣贤于此错综斟酌毫发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所以断之一视于理之当然而已矣○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胜平声○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说匹为鹜是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干钓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声长上声先去声夫音扶○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末于是哉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高难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声○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麤率必其进见之时礼貎衣冠言动之间多不循礼故孟子告之如此两节云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见音现○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馀师夫音扶○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之间则性分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无不可师不必留此而受业也○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馀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诲也○问云云曰杨氏之说有曰佛者庞蕴有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此乃自得之言最为达理但其言周遮便更通彻亦须把来做一件事若孟子之言则无适不然矣愚窃惑之夫释氏之言偶与圣贤相似者多矣但其本不同则虽相似而实相反也盖如此章孟子之言均是行也而一疾一徐其间便有尧桀之异是乃物则民彝自然之实理而岂人之所能为哉若释氏之言则但能运水搬柴则虽倒行逆施亦无适而不可矣何必徐行而后可以为尧哉盖其学以空为真以理为障而以纵横作用为奇特故与吾儒之论正相南北至于如此今不察焉而以达理自得称之至语其病则以为特在于周遮著意而已如此则是凡为物者去此二病而遂与吾学不殊也程子有言以吾观于释氏句句同事事合然以其本之不正是以卒无一事之同正谓此尔或问于胡文定曰禅者以拈槌竖拂为妙用如何公曰以此为用用而不妙须是动容周旋中礼始是妙用处求之杨氏之言其得失可见矣○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盘○高子齐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废冝臼于是冝臼之傅为作此诗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已谈笑而道之无他䟽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关与弯同射食亦反夫音扶○固谓执滞不通也为犹治也越蛮夷国名道语也亲亲之心仁之发也曰凯风何以不怨凯风𨚍风篇名卫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诗以自责也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䟽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䟽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矶音机○矶水激石也不可矶言微激之而遽怒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言舜犹怨慕小弁之怨不为不孝也○赵氏曰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息呼吸气通于亲当亲而䟽怨慕号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为愆也○或问五十而慕何必舜武夷胡氏曰所谓慕者不变其初心也初心者赤子之心也为舜父母日欲杀舜与他人父母不同故独言舜耳此一节又当与前章参玩云○又晋献公将废太子申生里克谏不听太子曰吾其废乎里克曰子惧不孝不惧不得立修已而不责人则免于难君子曰善处父子之间季武子立其爱子悼子而以长子公鉏为马正公鉏愠而不出闵子马见之曰子无然祸福无门惟人所召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无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奸回不轨祸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孙果喜而厚之为人子者不幸而处爱憎兴废之间则于里克闵子马之言可不念之哉○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口茎反○宋姓牼名石丘地名曰先生将何之赵氏曰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恱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说音税○时宋牼方欲见楚王恐其不恱则将见秦王也遇合也案庄子书有宋銒者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上说下教强聒不舍疏云齐宣王时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徐氏曰能于战国扰攘之中而以罢兵息民为说其志可谓大矣然以利为名则不可也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乐音洛下同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声○此章言休兵息民为事则一然其心有义利之殊而其效有兴亡之异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之也○南轩曰事一也而情有异则所感与其所应皆不同是以古之谋国者以义理不以利害此天理人欲之所以分而治忽之所由系盖不可不谨于其源也夫说二君而使之罢兵非不善也然由宋牼之说而说之以利使其能从亦利心耳罢兵虽息一时之事而徇利实伤万世之彝自众人论之惟欲其说之行而不睹其害于后在君子则宁说之不行不忍失正理而启祸源也故使二君恱于利而听从则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利以至于观听之间亦莫不动焉上下憧憧徒知利之为利则凡私已而自便者无不为也人欲肆行君臣父子兄弟之大伦亦且不暇恤矣则岂非危亡之道乎由孟子之说而说以仁义使二君幸而听则是其心复于正道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仁义则皆知仁义至重将于君臣父子兄弟之际无非以是心相与人心正而治道兴矣三代之所以王者用此道也然则其说则同所以说者异毫厘之差霄壤之分可不谨哉学者有见于此则知五伯之在春秋为功之首而罪之魁也又知曽西之所以卑管晏而尊子路者也则庶乎知入徳之门矣○战国交兵之祸烈矣宋牼一言而罢之岂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愿者哉顾利端一开君臣父子兄弟将惟利是趋春秋弑君三十六大抵皆见利而动其祸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贤不得不严其防也衍义○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任平声相去声下同○赵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会于邻国季任为之居守其国也储子齐相也不报者来见则当报之但以币交则不必报也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矣屋庐子知孟子之处此必有义理故喜得其间隙而问之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为其之为去声下同与平声○言储子但为齐相不若季子摄守君位故轻之邪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书周书洛诰之篇享奉上也仪礼也物币也役用也言虽享而礼意不及其币则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为其不成享也孟子释书意如此屋庐子恱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徐氏曰季子为君居守不得往他国以见孟子则以币交而礼意已备储子为齐相可以至齐之境内而不来见则虽以币交而礼意不及其物也○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后为皆去声○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恶趋并去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心哉○南轩曰淳于髠以孟子为卿于齐未久而遽去疑其为自为而非仁者之所为盖髠徒知以为人为仁而不知仁之理存乎性者也故伯夷之不以贤事不肖伊尹之五就柳下惠之不恶不辞而皆为趋于仁以其皆本于天理之正故尔若徇夫为人之名以为仁而咈其性之理则所谓爱之本先亡而其所以为爱者特其情之流耳岂不反害于仁乎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公仪子名休为鲁相子柳泄柳也削地见侵夺也髠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与平声○百里奚事见前篇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𣏌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髠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髠必识之华去声○王豹卫人善讴淇水名绵驹齐人善歌高唐齐西邑华周𣏌梁二人皆齐臣战死于莒其妻哭之哀国俗化之皆善哭髠以此讥孟子仕齐无功未足为贤也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税音脱为肉为无之为去声○案史记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爼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为无故而苟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膰肉行其见几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之所为岂髠之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尝知仁而未尝识贤也冝乎其言若是○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令之诸侯之罪人也赵氏曰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也三王夏禹商汤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与辟同治平声○庆赏也益其地以赏之也掊克聚敛也让责也移之者诛其罪而变置之也讨者出命以讨其罪而使方伯连帅帅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声其罪而伐之也搂牵也五霸牵诸侯以伐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则冇让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师移之言述职之事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歃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歃所洽反籴音狄好去声○案春秋传僖公九年葵丘之会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树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宾宾客也旅行旅也皆当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贤也官事无摄当广求贤才以充之不可以阙人废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无专杀大夫有罪则请命于天子而后杀之也无曲防不得曲为堤防壅泉激水以专小利病邻国也无遏籴邻国凶荒不得闭籴也无有封而不告者不得专封国邑而不告天子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逄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长上声○君冇过不能谏又顺之者长君之恶也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过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义其亦若此也与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异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其得罪于今之诸侯则同时矣而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为良臣而厚礼之不以为罪而反以为功何其谬哉○鲁欲使慎子为将军慎子鲁臣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教民者教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也用之使之战也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是时鲁盖欲使慎子伐齐取南阳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战有功如此且犹不可慎子勃然不恱曰此则滑釐所不识也滑音骨○滑釐慎子名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待诸侯谓待其朝觐聘问之礼宗庙典籍祭祀会同之常制也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二公有大勲劳于天下而其封国不过百里俭止而不过之意也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鲁地之大皆并吞小国而得之有王者作则必在所损矣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杀人而取之也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当道谓事合于理志仁谓心在于仁○南轩曰孟子下章云云大抵于此章意同战国之臣所以事君者徒以富国强兵为急其君亦固以此为臣之忠于我而孟子以为民贼何哉盖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但为之为富强之计则君益骄肆民益憔悴是上成君之恶而下绝民之命也当时诸侯以民贼为良臣岂不痛哉孟子之言曰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此圣贤拔本塞源之意今之道功利之道也今之俗功利之俗也由是道不变其俗本源既差纵使其间节目之善亦终无以相远也故必以不由其道为先不由其道则由仁义之道矣由仁义之道变而为仁义之俗然后名正言顺而事可成也所谓不能一朝居者功利既胜人纪隳丧虽得天下何以维持主守之乎故功愈就而害愈深利愈大而祸愈速富国强兵之说至于秦可谓获其利矣然自始皇初并天下固已在绝灭之中人心内离岂复为秦之臣哉孟子谓虽与天下不能一朝居者宁不信乎知此义而后可以谋人之国矣○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为去声辟与辟同乡与向同下皆同○辟开垦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约要结也与国和好相与之国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夺而至于危亡也○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案史记白圭能薄饮食忍耆欲与童仆同苦乐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此居积致富其为此论盖欲以其术施之国家也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貉北方夷狄之国名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孟子设喻以诘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曰夫貉五糓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蚤熟故生之饔飧以饮食馈客之礼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无君臣祭祀交际之礼是去人伦无百官有司是无君子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因其辞以折之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什一而税尧舜之道也多则桀寡则貉今欲轻重之则是小貉小桀而已○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赵氏曰当时诸侯有小水白圭为之筑堤壅而注之他国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顺水之性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壑受水处也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恶去声○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则与洪水之灾无异矣○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恶平声○亮信也与谅同恶乎执言凡事苟且无所执持也○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知去声○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历问之然则奚为喜而不寐丑问也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去声下同好善足乎丑问也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优有馀裕也言虽治天下尚有馀力也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轻易也言不以千里为难也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𫍙𫍙予既已知之矣𫍙𫍙之声音颜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䛕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𫍙音移治去声○𫍙𫍙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貎君子小人迭为消长直谅多闻之士远则谗谄面䛕之人至理势然也○此章言为政不在于用一已之长而贵于有以来天下之善○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貎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则去之矣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貎衰则去之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游于囿公仰视蜚雁而后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南轩曰此三者足以尽君子去就之分舍是三者则皆为以利动而非义之所存矣○孟子曰舜发于畎𠭇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说音恱○舜耕历山三十登庸说筑傅岩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贩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国孙叔敖隐处海滨楚庄王举之为令尹百里奚事见前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曽与増同○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穷也乏绝也拂戾也言使之所为不遂多背戾也动心忍性谓竦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为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衡与横同○恒常也犹言大率也横不顺也作奋起也徴验也喻晓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过然后能改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横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几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拂与弼同○此言国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拂之贤士也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乐音洛○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乐失之者多矣○南轩曰天将以大任降于后而忧患先之以成其徳此岂人之所为哉所谓莫之为而为者天也其所遭若彼而所成就若是乃天也此六人者虽有圣贤浅深之异然始焉经履之艰而卒焉能胜其任则一也以舜之生知非有待于处忧患以成其徳也举舜之起于畎𠭇以见圣人亦由侧微而兴耳若在他人因忧患以成徳则如下所云是已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欲为是使之动心忍性而已动心言其心有所感动也忍性言忍其性之偏也动心则善端日萌而良心可存忍性则气禀日化而天性可复此所谓増益其所不能也人恒过然后能改言凡人常见其有过而后能改过使其漠然不察其有过则过将日深何改之有知用力则惧吾过之多而改之惟恐不暇矣困于心谓有所撄拂于心衡于虑谓有所郁塞于虑必如是而后有作作者油然有所兴起于中也征于色发于声谓忧患愤悱发见于声色必如是而后喻喻者言盎然默识其理之所在也作也喻也身亲乃能知之非言语所可尽也则又推而言之以谓为国者亦然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盖泰然自以为是自以为莫予毒则骄怠日长至于灭亡而不悟矣大抵治乱兴亡常分于敬肆之间使在内而每闻逆耳之规在外而毎有窥窬之患则戒惧之心存是心存则国可为也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生言生之道也在身而身泰施之于天下国家无往而不为福也死言死之道天命绝于其躬而败于其家凶于乃国者也然继体之君公侯之裔生而处安乐之地无忧患之可历则将如之何必也念安乐之可畏思天命之无常戒谨恐惧不敢有其安乐是乃困心衡虑之方生之道也然则所谓死于安乐者非安乐之能死之也以其溺于安乐而自绝焉耳故在君子则虽处安乐而生理未尝不遂在小人则虽处忧患而亦未尝不死于忧患所谓小人穷斯滥矣是也○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绝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则是亦我教诲之也○尹氏曰言或抑或扬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才而笃之无非教也○南轩曰屑与不屑就不屑去之屑同训○教人之道不一而足圣贤之教人固不倦也然冇时而不轻其教诲者非拒之也是亦所以教诲之也然就不屑诲之中亦有数端焉或引而不发而使之自喻或惧其躐等而告之有序圣贤之书若是者多矣又有以其信之未笃则不留于门使自求之如孟子之于曹交以其行之未善则拒之不见而使之知之如孔子之于孺悲凡此亦皆为不轻其教诲而乃所以教诲之也盖圣贤言动无非教也在学者领略之何如耳天之于物亦然传曰天有四时雨露雷风无非教也


  孟子集编卷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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