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文类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二
国朝文类 卷第三十二 元 苏天爵 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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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文类卷第三十二
序
伤寒会要序 元好问
往予在京师闻镇人李杲明之有国医之目而未
之识也壬辰之兵明之与予同出汴梁于聊城于
东平与之游者六年于今然后得其所以为国医
者为详盖明之丗以赀雄郷里诸父读书喜宾客
所居竹里名士日造其门明之㓜岁好医药时易
州人张元素以医名燕赵间明之捐󠄂千金从之学
不数年尽传其业家既富厚无事于技操有馀以
自重人不敢以医名之大夫士或病其资高謇少
所降屈非危急之疾有不得巳焉者则亦未始谒
之也大槩学于伤寒痈疽眼目病为尤长伤寒则
著会要三十馀万言其曰伤寒家有经禁时禁
病禁此三禁者学医者人知之然亦顾所以用之
为何如耳会要推明仲景朱奉议张元素以来备
矣见证得药见药识证以类相从指掌皆在仓猝
之际虽使粗工用之荡然如载司南以适四方而
无问津之惑其用心博矣于他病也以古方为胶
柱本乎七方十剂之所取之药特以意増损之
一剂之出愈于托密友而役孝子他人盖不能也
北京人王善甫为京兆酒官病小便不利目睛凸
岀腹脤如鼓𰯌以上坚硬欲裂饮食且不下甘淡
渗泄之药皆不效明之来谓众医言疾深矣非精
思不能处我归而思之夜参半忽揽衣而起曰吾
得之矣内经有之膀胱者津液之府必气化乃出
焉渠軰巳用渗泄之药矣而病益甚是气不化也
启玄子云无阳者阴无以生无阴者阳无以化甘
淡渗泄皆阳药独阳无阴欲化得乎明日以群阴
之剂投不再服而愈西台萧君瑞二月中病伤
寒发𤍠医以白虎投之病者靣黒如墨本证遂不
复见脉沉细小便不禁明之𥘉不知用何药也及
诊之曰此立夏以前误用白虎之过得无巳投白
虎耶白虎大寒非行经之药止能寒腑脏不善用
之则伤寒本病隐曲于经络之间或更以大𤍠之
药救之以苦阴邪则他证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
有温药之升阳行经者吾用之有难者云白虎大
寒非大𤍠何以救君之治柰何明之曰病隐于经
络间阳不升则经不行经行则本证见矣本证又
何难焉果如其言而愈魏彦之夫人目翳暴生
从下而上其色绿肿痛不可忍明之云翳从下而
上病从阳明来也绿非五色之正殆肺与肾合而
为病耶乃就𦘕工家以墨调腻粉合而成色谛视
之曰与医色同矣肺肾为病无疑矣乃泻肺肾之
邪而以入阳明之药为之使既效矣而他日病复
作者三其所从来之经与医色各异乃复以意消
息之曰诸脉皆属于目脉病则目从之此必经络
不调经不调则目病未巳也问之果然因如所论
而治之疾遂不作冯内翰叔献之侄栎年十五六
病伤寒目赤而顿渴脉七八至医欲以承气下之
巳煮药而明之适从外来冯告之当用承气明之
切脉大骇曰几杀此儿内经有言在脉诸数为𤍠
诸迟为寒今脉八九至是𤍠极也而会要大论云
病有脉从而病反者何也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
阳皆然此传而为阴证矣趣持姜附来吾当以𤍠
因寒用法处之药未就而病者爪甲变顿服者八
两汗寻出而愈陜帅郭巨济病偏枯二指著足底
不能伸迎明之京师明之至以长鍼刺委中深至
骨而不知痛出血一二升其色如墨又且谬刺之
如是者六七服药三月病良愈裴择之夫人病寒
𤍠月事不至者数年巳喘嗽矣医者率以蛤蚧桂
附等投之明之曰不然夫病阴为阳所温剂太
过故无益而反害投以寒血之药则经行矣巳而
果然宣德侯经略之家人病崩漏医莫能效明之
切脉且以纸䟽其证多至四十馀种为药疗之明
日而二十四证减前后五六日良愈明之设施皆
此类也戊戌之夏予将还太原其子执中持所谓
会要者来求为序廼以如上数事冠诸篇使学者
知明之之笔于书其巳试之效盖如此云
正统八例緫序 杨奂
呜呼正统之祸天下后丗甚矣恨其不出乎
孔孟之前得以滋蔓弥漫而莫知翦遏也通古今
考之既不以逆取为嫌而又以丗系土地为之重
其正乎后之逆取而不惮者陆贾之唱之莽操
祖而诲之也不曰予有惭德不曰武未尽善也以
汤武之顺天应人而犹以为未足况尔耶以丗系
言则禹汤文武与桀纣幽厉并矣不曰贼仁者谓
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而容并
之以土地言则秦之灭六国晋之平吴隋之平陈
符秦之窥伺梁魏周齐之交争不息者所激也不
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
不待大汤之七十里文王之百里以王道为正也
王道之所在正统之所在也不然使创者不顺其
始守者不慎其终抑有以济夫人主好大喜功之
欲必至糜烂其民而后已其为祸可胜计耶是以
矫诸儒之曲惩历代之行事蔽以一言緫为八
例曰得曰传曰衰曰复曰与曰陷曰绝曰归孰为
得帝挚而后陶唐氏得之夏殷绝而汤武得之
是也以秦隋而始年必书曰得何也庶几乎令其
后也未见其甚而绝之私也见其甚而不绝亦私
也一丗而得再丗而传固也武德贞观之事既书
高祖曰得继之曰太宗得之何也原其心也其心
如之何谓我之功也功著矣夺嫡之罪其能掩乎
而曰传者诞也悲夫䖍化之兵未洗灵武之号又
建启之不正习乱宜然是故君子惜之此变例之
一也孰为传曰尧而舜舜而禹禹而后启周之成
康之类是也曰衰者何如周道衰于幽厉汉政衰
于元成之类是也曰复者何如少康之布德太甲
之思庸宣王之修明文武之功之类是也晋惠中
宗则异于是所谓反正者也故附见之此蒋乂之
论也惠帝既复而夺之何也咎其为贾后所制至
废其子以成中外之乱德之不刚也德之不刚君
道失矣犹中宗改号而韦后与政使武氏之烬复
著也曰与者何存之之谓也有必当与者有不得
不与者昭烈帝室之胄卒续汉祀必当与者也晋
之武帝元魏之孝文不得不与者也昭烈进魏其
黜乎曰莽操之恶均𨚫莽而纳操诚何心哉党魏
媚晋陈寿不足责也而曰不取于汉取于群盗之
手其奖篡乎魏晋而下讫于梁陈狃于篡弑有
成约今日为公为相国明日进爵而王矣今日求
九锡明日加天子冕旒称警跸矣今日僣即皇帝
位降其君为王为公明日害之而临于朝堂矣吁
出乎尔者反乎尔其亦弗思矣乎史则书之受禅
先儒则目曰正统训也哉曰晋不以为得者何斥
其攘魏也斥而与之何也顺生顺逆生逆天也天
之所假能废之哉曰后乎此者不得与斯何也恶
之也何恶之恶其长乱也不然乱臣贼子时而
巳乎公羊曰录内而略外舎刘宋取元魏何也痛
诸夏之无主也大明之日荒淫残忍抑甚矣中国
而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也且
肃宗扫清钜盗回轸京阙不曰复而曰与何也𭧂
其自立也五代而与明宗柴郭何也贤明宗之有
王者之言也愿天早生圣人是也周祖以其厚民
而约已也丗宗不死礼乐庶乎可兴柰何不假之
年而使格天之业殒于垂成也曰陷者何夏之有
穷浞汉之有诸吕新室晋之永嘉之祸唐之武韦
安史巢温之僣叛是也始皇十年而从陷例何也
曰置秦于大乱不道者始皇也诱始皇于大乱不
道者李斯也人主之职在论一相是年也斯之复
相之年也恶恶者疾故掲为不哲之鉴以著辅相
之重也曰景帝即位之𥘉明帝之永平八年而书
陷者何以短通丧而启异端也短通丧者灭天性
也启异端者乱天常也虽出承平之令主而不正
其失何以严后丗之戒曰绝者自绝之也桀纣胡
亥之类是也曰归者何以唐虞虽有丹朱商均而
讴歌狱讼归于舜禹桀纣在上而天下臣民之心
归于汤文矣曰汉之建安十三年系之刘备何也
以当阳之役也夫我不绝于民民其绝我乎诗之
皇矣乃眷西顾求民之莫斯其旨也商周之交纣
德尔耳悠悠上天不忍民之望亟求所以安之
而其意常在乎文王之所以潜德言也曰归或附
之以陷何也示无二君也敢问唐虞之禅夏后殷
周之继存而不论何也曰圣人笔削之矣起于周
敬王之癸亥何也曰痛圣人既没微言之不闻也
而周之丗书秦之事何也著其渐也秦之僣叛不
能制则周之弱见矣秦人承三代之馀混疆宇而
一之师心自恣绝灭先王典礼而专任执法之吏
厉阶既作流毒不已呜呼王道之不明赏罚之不
修久矣然则发天理之诚律人情之伪舎是孰先
焉曰通载者二帝三王致治之成法桀纣幽厉致
乱之巳事也曰通议者秦汉六朝隋唐五季所以
兴亡之实迹也因以仰述编年之例具录而无遗
索其梗槩不过善可以为训恶可以为戒而巳前
哲之旨果中于理所取也敢强为之可否苟有外
于理所去也必𥙷之以鄙见者将足成其良法美
意也而忍肆为斩绝不根之论徒渉于乖戾耶盖
得失不尔则不著善恶不尔则不分劝戒不尔则
不明虽绵历百千丗而正统之为正统昭昭矣卓
然愿治之君苟察斯言而不以人废日思所以敦
道义之本塞功利之源则国家安宁长久之福可
坐而致其为元元之幸不厚矣乎
测圎海镜序 李冶
数本难穷吾欲以力强穷之彼其数不惟不能得
其凡而吾之力且惫矣然则数果不可以穷邪既
巳名之数矣则又何为而不可穷也故谓数为难
穷斯可谓数为不可穷斯不可何则彼其冥冥之
中固有昭昭者存夫昭昭者其自然之数也非自
然之数其自然之理也数一出于自然吾欲以力
强穷之使隶首复生亦末如之何也巳苟能推自
然之理以明自然之数则虽远而干端坤倪幽而
神情状未有不合者矣予自㓜喜筭数恒病夫
考圎之术例出于牵强殊乖于自然如古率徽率
密率之不同截弧截矢截背之互见内外诸角析
会两条莫不各自名家与丗作法及反复研究率
卒无以当吾心焉老大以来得洞渊九容之日
夕玩绎而郷之病我者始𥗋然落去而无遗馀山
中多暇客有从余求其者于是乎又为之遂
累一百七十问既成编客复目之测圎海镜盖取
夫天临海镜之义也昔半山老人集唐百家诗选
自谓废日力于此良可惜明道先生以上蔡谢君
记诵为玩物丧志夫文史尚矣犹之为不足贵况
九九贱技能乎嗜好酸醎平生毎痛自戒敕竟莫
能巳类有物凭之者吾亦不知其然而然也故尝
私为之解曰由技进乎道者言之石之斤扁之轮
庸非圣人之所予乎览吾之编察吾苦心其悯我
者当百数其𥬇我者当千数乃吾之所得则自
得焉耳宁复为人悯𥬇计哉时戊申秋九月晦日
栾城李冶序
大定治绩序 王磐
臣闻假器莫便于比邻取法莫宜于近代殷有天
下于夏周有天下于殷汉之论事者每借秦
以为喻唐之进言者多引隋以为比岂不以时代
相接耳目见闻有以关其虑而动其心乎金有天
下凡九帝共一百二十年其守成之善者莫如丗
宗故大定三十年间时和岁丰民物阜庶鸣鸡吠
犬烟火万里有周成康汉文景之风夫有以致之
必有所以致之者盖不徒然也谨就实录中摭其
行事一百八十馀件名曰大定治绩以备乙夜之
览其于圣天子稽古之方不无万分之一助云至
元二年春二月上日翰林直学士朝请大夫知制
诰同修国史臣王磐翰林侍讲学士太中大夫知
制诰同修国史兼太常卿臣徐丗隆翰林学士承
旨资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臣王鹗等上进
杨紫阳文集序 赵复
君子之学至于王道而止学不至于王道未有不
受变于流俗也三代圣人以心学传天下后丗见
于伊尹傅之训君子将终身焉明王不兴诸子
各以其意而言学学者不幸而不得见古人之全
体盖桓文功利之兴而羲尧舜文之意泯矣春
秋而降如叔向子产蘧伯玉季札之流以夏商君
子之资不得少效于王官去而为列国之名卿材
大夫其功业之隆庳已较著矣贾生仲舒有其具
而不得施或者每为之掩卷而深悲玄龄如晦有
其时而亡具已甚惭德于斯文多矣凛然正气惟
诸孔明王景略诸人不为流俗之所回夺然而
随丗就功周旋于散微之末已又不能无偏而不
起之患大抵君相造命之地既巳暧昧不明而瞽
宗米廪教飬之法因以废格不举故虽有命丗绝
异之材卒亦不能迩也非其不能迩也而其故则
可知巳虽然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夫豪杰
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其建于今惟秦君子杨氏其
志其学粹然一出于正盖自其为诸生固已无所
不窥坐是重困于有司之衡石晚居洛阳著书数
十万言沉浸庄骚出入迁固然后折𠂻于吾孔孟
之六经其言精约粹莹而条理肤敏至于緫八例
以明正统之分合作通解以辨苏韩之纯疪其他
槩言杂著等皆近古之知言名教中南宫云
台也绵不云乎予曰有䟽附予曰有先后予曰有
奔走予曰有御侮殆近然邪先生资机敏而明通
即其文可以得其为人盖君子学以为己必有所
入之地唐韩愈氏以虽义而不取为主先生读之
自以为涣然不逆于心使其得君行道推是心以
列诸位实王道之本原虽不能尽充其退而敛
然以是私淑诸已先生固巳得之矣观其神明心
德之所感通游居酬酢燕𥬇语处皆海内知名之
士夫然后以秦晋为户庭燕赵为郛郭齐鲁为府
库雄河太华为柸案奔肆横放而益趣于约正大
高明笃实辉光遗落小夫竿椟占毕呻吟之习呜
呼学之为王者事犹元气之在万物作之则起抑
之则伏然莫先于严诚伪之辨诚伪定而王霸之
略明矣门人贠择蚤侍凾文偏得紫阳之道攟摭
遗稿厘为八十卷将攻梓以惠后学自洛抵燕千
里介书俾不肖为以冠其首内顾庸虚屏无
营而辞旨悃愊牢不容避辄述其梗槩如此学者
当自得于过半之思非尺喙所能尽也先生名奂
字焕然甫丗为关中右姓紫阳其自号云丙午嘉
平节前郷贡进士云梦赵复拜手序
通鉴前编序 金履祥
朱子曰古史之体可见者书春秋而巳春秋编年
通纪以见事之先后书则每事别纪以具事之始
末意者当时史官既以编年纪事至于大事则又
采合而别记之二典所记上下百有馀年而武
成金縢诸篇或更数月或历数年其间岂无异事
盖必巳具于编年之史而今不复见矣履祥按竹
书纪年载三代以来事迹然诡诞不经今亦不可
尽见史记年表起周共和庚申之岁以上则无纪
焉历丗浸远其事往往杂见于他书靡适折𠂻邵
子皇极经丗独纪尧以来起甲辰为编年历胡氏
皇王大纪亦纪甲辰以下之年广汉张氏因经丗
之年颇附以事顾胡过于详而张失之简今本之
以经翼之以史子传记附之以诸家之论且𦒱其
系年之故解其辞事辨其疑误如东莱吕氏大事
记而不敢仿其例起帝尧元载止周威烈王二十
三年接于资治通鉴名曰通鉴前编昔司马公编
辑通鉴先为长编盖长编不嫌于详而通鉴则取
其要也后之君子或有取于斯焉要删之以为通
鉴前纪是亦区区之所望也
新注资治通鉴序 胡三省
古者国各有史以纪年书事晋乘楚梼杌虽不可
复见春秋经圣人笔削周辙既东二百四十二年
事昭如日星秦灭诸侯燔天下书以国各有史刺
讥其先疾之尤甚诗书所以复见者诸儒能藏之
屋壁诸国史记各藏诸其国国灭而史从之至汉
时独有秦记太史公因春秋以为十二诸侯年表
因秦记以为六国年表三代则为丗表当其时黄
帝以来谍记犹存具有年数子长稽其历谱谍终
始五德之传咸与古文乖异且谓孔子序书略无
年月虽颇有然多阙夫子之弗论次盖其慎也子
长述夫子之意故其表三代也以丗不以年汲
纪年出于晋太康𥘉编年相次起自夏殷周止魏
哀王之二十年此魏国史记脱秦火之厄而晋得
之子长不及见也子长之史虽为纪表书传丗家
自班孟坚以下不能易虽以纪纪年而书事略甚
盖其事分见志传纪宜略也自荀恱汉纪以下纪
年书事丗有其人独梁武帝通史至六百卷侯景
之乱王僧辩平建业与文德殿书七万卷俱西江
陵之陷其书烬焉唐四库书编年四十一家九百
四十七卷而王仲淹元经十五卷萧颕士依春秋
义类作传百卷逸矣今四十一家书存者复无几
乙部书以迁固等书为正史编年类次之盖纪传
表志之书行编年之书特以备乙库之藏耳宋英
宗皇帝命司马光论次历代君臣事迹为编年一
书神宗皇帝以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赐名曰资
治通鉴且为序其造端立意之由温公之意专取
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
以为是书治平熙宁间公与诸人议国事相是非
之日也萧曹画一之辩不足以胜变法者之口分
司西京不豫国论专以史局为事其忠愤感槩不能
自巳于言者则智伯才德之论樊英名实之唐
太宗君臣之议乐李德𥙿牛僧孺争维州事之类
是也至黄幡绰石野猪俳谐之语犹书与局官欲
存之以示警此其微意后人不能尽知也编年岂
徒哉丗之论者率曰经以载道史以记事史与经
不可同日语也夫道无不在散于事为之间因事
之得失成败可以知道之万丗亡弊史可少欤为
人君而不知通鉴则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恶乱
而不知防乱之术为人臣而不知通鉴则上无以
事君下无以治民为人子而不知通鉴则谋身必
至于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后乃如用兵行师创法
立制而不知迹古人之所以得鉴古人之所以失
则求胜而败图利而害此必然者也孔子序书断
自唐虞讫文侯之命而繋之秦鲁春秋则始于平
王之四十九年左丘明传春秋止哀之二十七年
赵襄子惎智伯事通鉴则书赵兴智灭以先事以
此见孔子定书而作春秋通鉴之作实接春秋左
氏后也温公遍阅旧史旁采小抉擿幽隐会稡
为书劳矣而修书分属汉则刘攽三国讫于南北
朝则刘恕唐则范祖禹各因其所长属之皆天下
选也历十九年而成则合十六代一千三百六十
二年行事为一书岂一人心思耳目之力哉公自
言修通鉴成惟王胜之借一读他人读未尽一纸
巳欠伸思睡是正文二百九十四卷有末能遍观
者矣考异三十卷所以参订群书之异同俾归
于一目录三十卷年经国纬不特使诸国事杂然
并录者粲然有别而巳前代历法之更造天文之
失行实著于目录上方是可以凡书目录观邪先
君笃史学淳祐癸卯始患鼻衄读史不暂置洒血
渍书遗迹故在毎谓三省曰史汉自服䖍应劭至
三刘注解多矣章怀注范史裴松之注陈寿史虽
间有音释其实广异闻𥙷未备以示博洽晋书之
杨正衡唐书之窦苹董冲吾无取焉徐无党注五
代史粗言欧公书法义例他未之及也通鉴先有
刘安丗音义十卷而丗不传释文本出于蜀史炤
冯时行为之序今海陵板本又有温公之子康释
文与炤本大同而小异公休于书局为检阅官是
其得温公辟咡之教诏刘范诸公群居之讲明不
应乖刺乃尔意海陵释文非公休为之能刊正
乎三省捧手对曰愿学焉乙巳先君卒尽瘁家蛊
又从事科举业史学不敢废也宝祐丙辰出身进
士科始得大肆其力于是书游宦远外率携以自
随有异书异人必就而正焉依陆德明经典释文
厘为广注九十七卷著论十篇自周讫五代略叙
兴亡大致咸淳庚午从淮壖归杭都延平廖公见
而韪之礼致诸家俾雠校通鉴以授其子弟为著
雠校通鉴凡例廖转荐之贾相国德祐乙亥从军
江上言辄不用既而军溃间道归郷里丙子浙东
始骚辟地越之新昌师从之以孥免失其书乱定
反室复购得他本为之注始以考异及所注者散
入通鉴各文之下历法天文则随目录所书而附
注焉汔乙酉冬乃克彻编凡纪事之本末地名之
同异州县之建置离合制度之沿革损益悉䟽其
所以然释文之舛谬悉改而正之著辩误十二
卷呜呼注班书者多矣晋灼集服应之义而辩其
当否臣瓉緫诸家之而驳以巳见至小颜新注
则又讥服应之踈紊尚多苏晋之剖断盖鲜訾臣
瓉以差爽诋蔡谟以抵牾自谓穷波讨源构会甄
释无复遗恨而刘氏兄弟之所以议颜者犹颜之
议前人也人苦不自觉前注之失吾知之吾注之
失吾不能知也又古人注书文约而义见今吾所
注博则博矣反之于约有未能焉丗运推迁文公
儒师从而凋谢吾无从而取正或勉以北学于中
国嘻有志焉然吾衰矣旃𫎇作噩冬十有一月乙
酉日长至天台胡三省身之书
文献通考序 马端临
昔荀卿子曰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
王是也君子审后王之道而论于百王之前端
拜而议然则考制度审宪章博闻而强识之固通
儒事也诗书春秋之后惟太史公号称良史作为
纪传书表纪传以述理乱兴衰八书以述典章经
制后之执笔操简牍者卒不能易其体然自班孟
坚而后断代为史无会通因仍之道读者病之至
司马温公作通鉴取千三百馀年之事迹十七史
之纪𫐠萃为一书然后学者开卷之馀古今咸在
然公之书详于理乱兴衰而略于典章经制非公
之智有所不逮也编简浩如烟埃著述自有体要
其势不能以两得也窃尝以为理乱兴衰不相因
者也晋之得国异乎汉隋之丧殊乎唐代各有
史自足以该一代之始终无以参稽互察为也典
章经制实相因者也殷因夏周因殷继周者之损
益百丗可知圣人盖巳预言之矣爰自秦汉以至
唐宋礼乐兵刑之制赋敛选举之规以至官名之
更张地理之沿革虽其终不能以尽同而其𥘉亦
不能以遽异如汉之朝仪官制本秦规也唐之府
卫租庸本周制也其变通张㢮之故非融会错综
原始要终而推寻之固未易言也其不相因者犹
有温公之成书而其本相因者顾无其书独非后
学之所宜究心乎唐杜岐公始作通典肇自上古
以至唐之天宝凡历代因革之故粲然可考其后
宋白尝续其书至周显德近代魏了翁又尝作国
朝通典然宋之书成而巳无传魏尝属稿而未成
书今行于丗者独杜公之书耳天宝以后盖缺焉
有如杜书纲领宏大考订该洽固无以议为也然
时有古今述有详略则夫节目之间未为明备而
去取之际颇欠精审不无遗憾焉盖古者因田制
赋赋乃米粟之属非可析之于田制之外也古者
任土作贡贡乃包篚之属非可杂之于税法之中
也乃叙选举则秀孝与铨选不分叙典礼则经
文与传注相汨叙兵则尽遗赋调之规而姑及成
败之迹诸如此类宁免小疵至于天文五行艺文
历代史各有志而通典无述焉马班二史各有诸
侯王列侯表范晔东汉书以后无之然历代封建
王侯未尝废也王溥作唐及五代会要首立帝系
一门以叙各帝历年之久近传授之始末次及后
妃皇子公主之名氏封爵后之编会要者仿之而
唐以前则无其书凡是二者盖历代之统纪典章
系焉而杜书亦复不及则亦未为集著述之大成
也愚自蚤岁盖尝有志于缀缉顾百罹熏心三馀
少暇吹竽已涩汲绠不修岂复敢以斯文自诡昔
夫子言夏殷之礼而深文献之不足徴释之者
曰文典籍也献贤者也生乎千百载之后而欲尚
论千百载之前非史传之实录具存可以稽考儒
先之绪言未远足资讨论虽圣人亦不能臆为之
也窃伏自念业绍箕裘家藏坟素插架之收储
趍庭之问答其于文献盖庶几焉尝恐一旦散轶
失坠无以属来哲是以忘其固陋辄加考评旁搜
远绍门分彚别曰田赋曰钱币曰户口曰职役曰
征榷曰市籴曰土贡曰国用曰选举曰学校曰职
官曰郊社曰宗庙曰王礼曰乐曰兵曰刑曰舆地
曰四裔俱仿通典之成规自天宝以前则増益其
事迹之所未备离析其门类之所未详自天宝以
后至宋嘉定之末则续而成之曰经籍曰帝系曰
封建曰象纬曰物异则通典元未有论述而采摭
诸书以成之者也凡叙事则本之经史而参之以
历代会要以及百家传记之书信而有证者从之
乖异传疑者不录所谓文也凡论事则先取当时
臣僚之奏䟽次及近代诸儒之评论以至名流之
燕谈稗官之纪录凡一话一言可以订典故之得
失证史传之是非者则采而录之所谓献也其载
诸史传之纪录而可疑稽诸儒先之论辨而未当
者研精覃思悠然有得则窃著已意附其后焉命
其书曰文献通考为门二十有四为卷三百四十
有八其每门著述之成规考订之新意则各以小
序详之昔江淹有言修史之难无出于志诚以志
者宪章之所繋非老于典故者不能为也陈寿号
善叙述李延夀亦称究悉旧事然所著二史俱有
纪传而独不克作志重其事也况上下数千年贯
串二十五代而欲以末学陋识操觚窜定其间虽
复穷老尽气刿目𬬸心亦何所发明聊辑见闻以
备遗亡耳后之君子傥能芟削繁芜増广阙略矜
其仰屋之勤而俾免于覆车之愧庶有志于经
稽古者或可考焉
六书故序 戴侗
侗也闻诸先人曰学莫大乎格物格物之方取数
多者书也天地万物古今万事皆聚于书书之多
学者常病乎不能尽通虽然有文而后有辞书虽
多緫其实六书而已六书既通参伍以变触类而
长极文字之变不能逃焉故士惟弗学学必先六
书古之教者子生十年始入小学则教以六书六
书也者入学之户门学者之所同先也以为小学
者过矣由秦而下六书之学遂废虽有学焉者往
往支离傅会而不适于道至与曲艺小技下为曹
伍故士益不屑而其学益不讲千载而下殆无传
焉夫不明于文而欲通于辞不通于辞而欲得于
意是聋于律而议乐盲于度而议器也亦诬而已
矣先人既以是教于家且欲因许氏之遗文订其
得失以传于家墪而不果成小子惧先志之队爰
摭旧闻辑成三十三卷通释一卷其所不知固阙
如也即其所知亦焉敢自是乎哉姑藏家塾以俟
君子
释奠仪注序 张䇓
礼曰皮弁祭菜示敬道也礼书残缺释奠释菜名
义徒存仪文无可考者唐开元礼仿佛仪礼馈食
篇节文为详朱文公谓政和新仪差错独于开元
礼有取申明至于再三竟格不下身没之后郡邑
放而行之能通其义者鲜矣中原文物肇开四方
取则舎鲁奚适阙里昔罹兵革宫室荆榛盖二十
年牲杀器皿衣服不备势使然也而仪章度数固
多可议者象设非古也开元礼犹云设席是无象
也高台巍坐而席地之礼不可见带剑秦汉冠服
之饰也开元礼朝会犹有解剑之席冕服挟剑未
之有闻二者之失所从来久矣神位西坐东向尸
位也配位东坐西向主人位也自尸礼废礼家谓
自内出者无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故立神
以配而为主焉开元以后迁神位南靣配位犹故
也进颜孟南向参列如浮图老子宫者孔氏祖庭
广记谓金大定十四年所行何所稽乎楹间两阶
五齐三酒以四代之器为备物之享也列数瓦𦈢
果为何尸尊不就洗礼也登罍爵于床洗者以
尸尊自居犠象不错诸地主人遂不坐实爵简亦
甚矣币之未荐寘诸神位之左示不敢䙝陈之阶
戺与主人俱升则不严矣盖事由草创未之讲也
予典教于兹思有以正之顾不学杂服不能安礼
而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乃取朱文公所考订自仪
礼开元礼而下裒为一编命学徒肄习且与讲
义数使之入耳著心既知义理之安将不期改而
自改并附社稷风雨雷之祀庶几好礼者有取焉
抑礼有本有文是书所载交也习礼之士因文而
究其本知交于神明者不徒笾豆之事微之显诚
之不可揜也如此则可谓知礼矣夫器乐冠服
之度则又博采诸家之从其是者订其失者欤
此编并臧孔氏俾后来之文献有足徴云
国朝文类卷第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