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文类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四

卷第三十三 国朝文类 卷第三十四
元 苏天爵 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卷第三十五

国朝文类卷三十四

  国统离合表序      姚燧

走未壮时读通鉴纲目书于苏门山尝病国统散

于逐年事首不能一览而得其离合之槩焉因年

经而国纬之如史记诸表私藏诸簏遇有疑忘即

是而叩无异多闻博识之见告者四十年矣是岁

之秋同门友许君得卿自金陵过宣留语再月间

以示之得卿善其非出己意而新奇为说特抽纲

目所有彚而为编虽刊置凡例之后犹不为僣而

校官刘君德恭方刊胡公读史管见于宣庠闻之

谓因是工可断手于旬浃遂聚徽建二本重勘校

之得三误焉其一建安二十五年徽作延康元年

凡例曰中岁改元无事义者以后为正其在兴废

存亡之间关义理得失者以前为正其下注云建

安二十五年改元延康𦒱之范史及陈志注文是

汉号通鉴所书乃(⿱艹石)曹丕称王时所改者今不能

悉见例云然则为汉为丕疑犹未决矧其时正在

兴废存亡之间今以前为正从建注二十五年其

章武三年徽大书三年后主禅建兴元年建无

三年馀与徽一凡例则曰章武三年五月后主即

位改元建兴而通鉴目录举要自是年之首即称

建兴非惟失其事实而于君臣父子之教所害甚

大故今正之即是观无三年者则昭烈为无终独

建之失曰后主者徽建皆非尝求其原由陈寿晋

臣晋受魏禅不敢帝汉而臣魏故不曰汉曰蜀谓

昭烈父子为先主后主通鉴因之反帝魏而主蜀

后为目录事皆书汉岂晚知其非欲正之而未及

欤至纲目书出始曰汉中王即皇帝位统斯正矣

而于其子独曰后主何哉且自建兴以及炎兴用

天子制以临四方者实四十年邓艾至成都书帝

出降明年犹书魏封故汉帝禅为安乐公亡国之

馀且然岂于即位正始之年不帝反曰后主乎是

与十四十五十六卷之起尽反凡例诸曰后主者

皆溺于熟口顺耳不思而失于刊正者也凡例又

曰有𬒳废无谥者但曰帝某而不用后人所贬之

爵建兴之帝未尝𬒳废亦钧于无谥者故下取晋

帝奕与唐睿宗景云二年注玄宗皇帝先天元年

明年始大书玄宗明皇帝开元元年者例大书三

年注帝禅建兴元年明年大书帝禅建兴二年

前后参稽可皆吻合无龃龉也又其一天宝十五

载注肃宗皇帝至德元载明年惟曰二载未尝大

书肃宗皇帝至德为无始故今于二载上加肃宗

皇帝至德使得上同于开元呜呼三者钧失而廷

康之取至德之去犹皆小小何也统固在也(⿱艹石)

武之距建兴𦆵三年耳遽有帝父主予之异岂不

于统大有关乎故特书曰帝禅有罪走为不韪者

度不可以户说虽靣受之心不然焉或以为知言

非独走也有见可一时之快而建兴之帝亦将雪

其比德失统主称千载之耻于九原矣

  序江汉先生死生     姚燧

其岁乙未王师徇地汉上军法凡城邑以兵得者

悉坑之德安由尝逆战其斩刈首馘动以十亿计

先公受诏凡儒服挂俘藉者皆岀之得故江汉先

生见公戎服而髯不以华人士子遇之至帐中见

陈琴书愕然曰回纥亦知事此耶公为之一莞与

之言信奇士即出所为文(⿱艹石)干篇以九族殚残不

欲北因与公诀蕲死公止共𪧐实羁戒之既觉月

色烂然惟寝衣留故所公⿺辶处鞍马周号积尸间无

有也行及水裔见巳𬒳发脱屦仰天而祝盖少须

㬰蹈水未入也公曰果天不生君与众巳同祸矣

其全之则上承千百年之祀下垂千百丗之绪者

将不在是身耶徒死无义可保吾而北无他也至

燕名益大著北方经学实赖鸣之游其门者将百

人多逹材其间燧生也后不及拜其履前𫉬识其

子卿月者七年矣凡再见之初以府僚见之洛阳

虽尝以好兄余犹未语此今以宪属来邓始及之

且德先公不忘也燧曰呜呼自先公言之夫既受

诏岀之军中而使之死不以命非善其职且儒同

出者将千数𦆵得如先生一人而使之泯没无闻

非崇其道此公所惧而必生之也自先生观之孰

亲于其七尺之躯而大其所关人持瓦𦈢将败之

犹有惜而不果者必茹毒罹祸不可一日居故忍

而为此岀处非不思也中夜以兴蹀膏血以闘魑

魅径林莽以触虎豹而始及水仰天而祝其行非

不决也夫思而后行行之以决则其势多难夺于

中路使非先公自行而他人赴之能舍所忍为以

回其复生之志收其巳逝之魄反就是一日不可

居之祸毒乎由是言之先生之死求以无辱不以

全归其生也不以有赴而以知巳此其𮌎中揆制

一时相为高下之权衡也然古之人为知己死者

有之无有为知己而主者先生以古人所不为者

报之先公而先公所受先生也巳多矣奚徳哉卿

月与余相视一泫卿月归序所与言者赠之

 送宰先生序        姚燧

至元三年三月未尽之三日宰先生谓燧曰予将

游秦子能序予兹行乎予掉鞅游天下殆周独秦

未尝一至又秦士舍修撰雷君亦莫有一识子昔

家秦其所忠者谁人所通信者又谁盍枚举之予

阶子言一进谒之也燧曰秦固衣冠之薮泽也在

燧有未遍知者焉盖年之前乎燧者率𨺚名硕徳

既㓜燧而未与之言后乎燧者燧何所慕赖乎彼

而为之伍故遗十百而得一二也请为先生诵之

有杨元父者吾师与之抗礼者也其学也粹而正

其操履也坚而不渝其执亲之忧也哀而礼其能

也博而肆尤𮟏史学读至落落奇杰之士必慷慨

感激思见其人于今使先生之至不嫌扵自明肯

曰向之儒服登常山一言折猖狂之盗而落其角

距者实予也彼有闻而不奇先生者乎虽先生夙

负气使酒之声彼将视为古奇杰士之恒态必

阔略而有取乎此也先生行哉其尚有合于斯人

欤又有韩邦杰刘无竞吕伯充者皆吾师之弟子

也年皆长于燧(⿱艹石)韩之能官刘之天质之美吕之

问学之该彻皆燧所不敢望而及计之今日吕以

练服在躬未可出之二人有造先生之馆烦从者

为燧一讯安焉

  送雷季正序       姚燧

燧从鲁斋先生游最故且久于同门之士学为最

怠而不加进自亲夏楚时犹尔况今载名仕版远

处数千里之外哉昔之怠者为忘不加进者阤而

为退矣宜季正之耻友而羞际予之心安焉而不

敢有憾不谓徒以从游之久故愿因鄙言𫉬进拜

先生屦前呜呼其志则勤其意则良惜所藉以为

介者非其人也是一也又先生自谢政而归屏迹

桑梓养安泉石家事不以干于心郷人莫得见其

靣于时求欲如祭酒之授徒来则受之亦难也予

则止之无行虽然以先生平昔乐教之心且熟子

之兄伯静之名尝哀其愿见未得竟抑志以卒有

弟如此笃道而善学行巳以化郷岸然不流于今

俗翘然自视以古人千里赢粮而就正焉又观夫

人有可进成德逹才之具必不拒其见也予则劝

之令行且景星凤凰之为物人或睹之犹为生之

幸况大人君子道德之容可以兴起一丗仁义之

言足以发辉百王者哉𫉬一进拜而闻其绪论必

决滞为通易暗为明大有得于曩昔也有得而私

之仁人之用心不然行哉予将须其归而见告也

至元辛巳二月吉日姚燧序

  送畅纯甫序       姚燧

欧阳子为宋一代文宗一时所交海内豪俊之士

计不千百而止及谢希深尹师鲁二人者死序集

古录遂有无谢尹知音之恨呜呼岂文章也作者

难而知之者尤难欤余尝思古之人唯其言之可

以行后为恃以待他日子云者出将不病夫举一

丗之人不余知也今乃(⿱艹石)是亦以有知者为快而

失之为悲欤余冠首时未尝学文视軰流所作惟

见其不如古人者虽不敢轻非诸口而亦未尝轻

是于心也过而自思人之能者余操虑持论且然

余不能之何以免人无嫉贤之讥乎年二十四始

取韩文读之定笔试为持以示人譬如童子之𨷖

草彼能是余亦能是彼有是余亦有是特为士林

御侮之一技焉耳或谓有作者风私心益不喜以

为彼忠厚者不欲遽相斥𥬇姑为是䛕言以愚之

不然殆鼓舞之希进其成也自是𫎇耻益作既示

之人且就正于先师先师亦赏其辞而戒之曰弓

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人文章固发

闻士子之利器然先有能一丗之名将何以应人

之见役者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钧

罪也非周身斯丗之道也余用是废作有亦不以

示人纯甫自言得余𨾏字一言不弃而录之又言

丗无知公者岂惟知之读而能句句而得其意者

犹寡呜呼丗固有厌空桑之瑟而思闻鼓𦈢者乎

然文章以道轻重道以文章轻重丗复有班孟坚

者岀表古今人物九品之中必以一等置欧阳子

则为去圣贤也有级而不远其文虽无谢尹之知

不害于行后犹以失之为悲下下之外岂别有等

置余为哉则为去圣贤也无级而绝远其文如风

花之逐水霜叶之委土朝夕腐耳岂有一言之几

乎古可闻之将来乎纯甫独信之自余不可不谓

之知已足为百年之快恐纯甫由此而取四海不

知言之非也然纯甫实善文其不轻以出者将以

今为未集积而至于他日以骚雅末流典谟一代

乎将恃夫莅民既为循吏持宪既为才御史富民

又将为良大农道行一时无暇于为言乎岂以丗

莫己知有之而退藏于密也由积而为书他日与

道行一时无暇于为言则可由莫已知而不出(⿱艹石)

余也虽不善文而善知文则纯甫为失人矣今以

农副行田陇右于其别也叙以问之至元丁亥

夕姚燧书

  送李茂卿序       姚燧

大凡今仕惟三涂一由𪧐卫一由儒一由吏由宿

卫者言出中禁中书奉行制敕而巳十之一由儒

者则校官及品者提举教授出中书未及者则正

录而下出行省宣慰十分一之半由吏者省台院

中外庶司郡县十九有半焉吏部病其自九品而

上宜得者䋲绳来无穷而吾应者贠有尽故为格

以扼之必历月九十始许入品犹以为未也再下

令后是增多至百有廿月呜呼积十年矣劳乎哉

李君茂卿尝同燧受学先师司徒公儒者也父户

部恩泽既推其兄之子及将试吏堂帖令出⿰扌⿱彐𧰨 -- 掾

广省盈九十月将赴铨中书燧贺之曰人有不职

幸不紏于御史者君以勤效无此人有饕墨幸不

罹罪𦊙者君以清慎无此人有依庇有力窃窃离

所事同列之懽以自求容一时幸不谴斥者君以

中行不阿无此人有挟仕而商赋之州县而倍责

赢入以肥其家幸不讼于民与众树姻党子弟入

官以妨后至之涂幸不贬于士者君禄入外无他

营舍仆马则顾影无朋举无此举无为为贺其可

贺者谚曰两姑之间难为妇上政事堂下参幕多

或二十人其事之来抱按求署无一可后者皆视

其色听其言动立移晷比不龃龉使驯驯如式从

巳而出譬则庖人善适众口酸咸嗜好之不齐然

非暂也必八年之久大而经国子民细而米盐甲

兵于尽得夫人之情而熟知夫事之势増益其所

不能者不既多乎今之老于刀笔筐箧以致逹官

贵人者皆下视吾缝掖以为言阔事情而不适为

用者恃其能此焉尔君既能之是行也以军国公

相知之有素无曰峻擢惟循所宜资亦𢌿善所昔

也人吏之今焉吏人其留中其居外主乎闻司徒

平生六经仁义之言而济以今所能古所谓以儒

术饰吏事者非君其谁哉大德己亥秋八月上弦

日姚燧书

  送姚嗣辉序

取士以文始于隋而盛于唐其法有司择学修其

家名闻其郷者歌鹿鸣而进之朝谓之贡至则试

以声律之文中程度者谓之选犹未即得仕必待

有位者之举犹视举主何人或众且贤以㫁其人

之材否始授之官胜国因之而小变焉选即官之

惟不使得为令必制置提刑转运诸司五人者举始

用为令令而上郡牧侍从五府之官无不能至者

则自贡而选而举千百人不一得焉亦硗乎其艰

哉吾宗嗣辉胜国选士也赫奕其时瞠后尘者千

百人乌可少跂迨今改玉声名昭晣不可终阏犹

官洪校满秩而观光天朝求通刺柄政之臣卢公

吴公门者千百人未有一得独于嗣辉倾身接之

延誉诸公间文云乎哉有见于道徳之实耳士而

得此亦曰逢矣逢而至于逹也奚惑然终不能増

多其旧尺寸复调武冈益远于洪岂两公面是而

中不力耶曰非也囿于法制之密先得之多两公

拱视不可躐其级也以故南桤安意而往既軷燧

告之曰凡今仕者闻职乎民以有治赋听讼之事

为莫不色喜闻职乎士则以无有贡选利禄之訹

人怠于学虚师席而夏楚不试率不怿乎其中嗣

辉将亦(⿱艹石)是乎盍亦思校官风化之原治忽所寄

也无远稽古而监之今司徒文正许公微时于大

名于辉于秦于河内以倡鸣斯道为已任谆谆私

淑少长不一其年也锐钝不齐其才也积多至数

百人闻之天聦徴为成均俄拜左相岁馀辞免复

求成均后其弟子继司鼎铉者将十人卿曹风纪

二千石吏棋错中外者又十此焉其于隆平之治

岂不少赞乎嗣辉苟以是为心规矩熏陶是邦

多士得其达才一二以用斯世使海内之人指而

诵曰是夫夫所梯接者于以亚匹吾司徒公其𫉬

将多行兵勉事乎此嗣辉蜀人以蜀多桤木虽寓

荆吴不忘其乡号南桤云

  李平章𦘕像序      姚燧

陛下之未岀阁由李道复日侍讲读亲而敬之尝

召绘工惟肖其形赐号秋谷命集贤大学士王𩀍

大书之手刻为扁而署其上又侧注曰大徳三年

四月吉日为山人李道复制至大四年辛亥春正

位宸极制授道复光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以尽

学焉后臣之义装潢是图填金刻扁而摹赐号与

御署卷加标轴宠耀至矣人孰与俦敕臣燧序之

将俾词臣颂歌其下而亲览焉臣闻命屏营反复

究思在昔帝王图其臣者商高宗之傅岩汉中宗

之麒麟阁丗祖之云台唐太宗之凌烟阁四焉耳

麟阁而下皆将相之开国承家平乱亡以赞弥纶

资𬣙谟以致隆平者傅岩不然𥘉未有是赫赫显

烈肖其梦形求得诸野爰立作相以道复肖形可

说乎高宗图于既王三年之后陛下则图于未

帝一纪之先其时绘工运思有所未至手为设色

高宗于说有是乎哉断所无者李泌从肃宗于途

人指目曰黄衣者圣人也白衣者山人也巳乃为

相而道复姓偶同乎泌亦白其衣今亦巳相谓道

复山人可同泌乎为之赐号刻扁肃宗于泌有是

乎哉亦断所无者泌虽贤者而言渉神仙迂怪以

故史氏短之惟说则无间然尝考观之古今之丗

相去(⿱艹石)异帝王为治道罔不同何则陛下所居则

列圣之位也列圣君临之中土尧舜昔尝有也乃

(⿱艹石)高宗亦商圣贤之君耻其不为尧舜故命说

(⿱艹石)金用汝作砺(⿱艹石)济巨川作舟楫岁大旱作霖雨

作酒醴惟曲糵作和羹惟盐梅取喻再三求其交

修者皆陛下有虞道复之心今谓道复其才有足

说孰敢犯是不韪然其所处则说地也如较其

学焉后臣顾说所无能求多闻以建事学古训以

道积厥躬招俊又以列庶位对扬天子之命亦足

说遗芳馀烈报陛下矣然非旧学之臣丗不以

是责难俟夫治定而功成德尊而年及或遂悬车

于秋谷钓云月以弄泉石朝堂有疑驰使谘之犹

不得专为山人丗则目曰山中宰相者所不免也

是年夏五集贤大学士荣禄大夫翰林学士承旨

知制诰兼修国史臣姚燧拜手稽首序

  序牡丹         姚燧

余于牡丹始以中统之元见寿安红洛西刘氏园

三年见左紫洛阳故赵相南园两花皆千叶株皆

四尺寿安二十萼广径七寸高与之等左紫四萼

八寸高等又三年见千叶状元红燕都故扬相大

参宅株五尺四十萼七寸高等后二十年见之长

安毛氏园最多将百株株二尺少然皆单叶小大

参差不齐无绝奇者后二年见玉板白洛阳杨氏

兰株亦二尺少多叶十萼七寸少邓州见三家张

氏肖斋之衡山紫陈氏终慕堂之浅红两花皆十

五叶衡紫株二尺少将二十萼五寸少浅红株三

尺少将五十萼六寸少惟萧仁卿之承颜亭白花

大株三尺太可六七十萼七寸少千叶最盛又有

色绯紫碧相错株三尺少可四五十萼盛亚白花

七寸太复有绯花株卑十萼八寸二花皆多叶而

绯花独奇盖故为佳品今失其名者别有鹤翎红

为千叶小株独萼五寸太高等他日株大花则随

大矣是为邓花之冠仁卿旧云此洛阳寿安诸孙

自余观之大非寿安则浅红而今名余所命之盖

即其形色近似为言也长安洛阳诸花余忘其香

孰胜萃邓花而校喷勃秾绵可喜如紫薇者衡紫

为第一此余生五十一年所见者然自元年至今

为廿九年其间六年六见自燕长安洛阳而至此

几数千里中元及三年与至元二十年三见洛阳

为同地至元六年十八年廿五年各一见之燕秦

邓为异地亡虑百十株而千叶名品才四见则千

叶独难遇亦犹千人为英万人为杰尤丗不恒有

者矧赏酬有数邪刘赵二园虽皆有酒年甚少不

善饮杨大参时与先丗父中书左丞同朝为父执

与之酒不敢饮毛园时为秦宪毛氏方业市酒𦆵

下马行𮗚择剪𢾗萼不饮而去杨氏栏时满秦

宪将走荆宪借居其庐客怀牢𡨜无谁与为饮张

斋陈堂𦆵持一二觞各剪一二萼持归不名为饮

其尽醉相讙者惟承颜亭一焉而巳呜呼以齿五十

一年之老行𢾗千里之远始𮗚至今二十九年之

久六年六见之稀而无负可当赏酬者醉明日

仁卿求记其事予口未拒而心弗是之以为导爼

之乐屑屑者奚足笔其夏白花忽槁死其又固求

记之予始思昔者坐斯亭也孰𨒫是花旋踵不

可复见亦可谓异事也又思左紫止一抺巳移植

嵩山庙中洛阳今亦绝闻寿安故在其玉板白及

毛园百抺将如左紫移植他人邪无亦(⿱艹石)是花之

巳槁死也呜呼往者既然况来者之不可必邪细

者且然况大此倍蓗十百者邪则吾平生所当勉

吾身而因循弗力以去不可复追者巳多也诚可

为老将至之一慨而植物之死生又不足怪也尔

卿惟喜予文巳记其承颜而求之屡如老父取张

长史判吾时贤其以是心至而已然又益思六年

之间不善饮不敢饮不可饮与无谁与饮与不名为

饮非他盖无诗人同臭味者发其极意焉耳而承

颜是日则梁宣慰贡父张緫管孟卿王工部景韩

是皆善诗安知可为他日故实亦未易以复得者

据兰亭例为序惜其时无唱酬未尝罚依金谷酒

斗数也

  春秋诸国统纪序     吴澂

读三百五篇之诗曰有美有刺也读二百四十二

年之春秋曰有褒有贬也盖夫子既殁而序诗传

春秋者固巳云然则非秦汉以后之儒创为是说

说经而迷于是也千年矣逮自朱子诗传出人

始知诗之不为美刺作若春秋之不为褒贬作则

朱子无论著夫孰从而正之有惑有不惑者相半

也邵子曰圣人之经浑然无迹如天道焉春秋书

实事而善恶形于其中矣至哉言乎朱子谓据事

直书而善恶自见其旨一也唐啖赵宋孙刘而下

不泥于传有功于经者奚啻数十家然褒贬之蔽

犹未悉除必待宋末李吕而后不大惑夫其所谓

褒贬者以书时书月书日为详略其事以书爵书

人书国为荣辱其君以书字书氏书名书人为轻

重其臣而巳噫事之或时或月或日也君之或爵

或人或国也臣之或字或氏或名或人也法一定

而不易岂圣人有意于轩轾予夺之哉魏郡齐履

谦伯恒甫之说春秋则异是不承陋袭故皆苦思

深究而自得内鲁尊周之外经书其君之卒者十

八国乃分彚诸国之统纪凡二十巳所特见各傅

于经缕数旁通务合书法馀事阙而不录其义视

李则明决多其辞视吕则简净胜予之所可靡或

不同间有不同亦其求之太过尔而非苟为言也

不具九方皋相马之眼者又乌能识之伯恒甫之

笃志经学知之虽久晚年𫉬睹其二书之成宁不

快于心欤二书谓何易春秋也

  服制考详序       吴澂

凡丧礼制为斩齐功缌之服者其文也不饮酒不

肉不处内者其实也中有其实而外饰之以文

是为情文之称徒服而无其实则与不服等尔虽

不服其服而有其实者谓之心丧心丧之实有隆

而无杀服制之文有杀而有隆古之道也愚尝谓

服制当一以周公之礼为正后丗有所增改者皆

溺乎其文昧乎其实而不究古人制礼之意者也

为母齐衰三年而父在为母杖期岂薄其母哉盖

以夫为妻之服既除则子为母之服亦除家无二

尊也子服虽除而三年居丧之实如故则所杀者

三年之文而巳实固未尝杀也女子在室为父斩

既嫁则为夫斩而为父母期盖曰子之所天者父

妻之所天者夫嫁而移所天于夫则降其父妇人

不二斩者不二天也降巳之父母而期为夫之父

母亦期期之后夫未降服妇巳除服而居丧之实

如其夫是舅姑之服期而实三年也岂必从夫服

斩而后为三年哉丧服有以恩服者有以义服者

有以名服者恩者子为父母之类是也义者妇为

舅姑之类是也名者为从父从子之妻之类是也

从父之妻名以母之党而服从子之妻名以妇之

党而服兄弟之妻不可名以妻之党其无服者推

而远之也然兄弟有妻之服己之妻有娣姒妇之

服一家老㓜俱有服巳虽无服必不华靡于其躬

宴乐于其室如无服之人也同爨且服缌朋友尚

加麻邻丧里殡犹无相杵巷歌之声奚独于兄嫂

弟妇之丧而恝然待之如行路之人乎古人制礼

之意必有在而未易以浅识窥也夫实之无所不

隆者仁之至文之有所或杀者义之精古人制礼

之意盖如此后丗父在为母以三年妇为舅姑从

夫斩齐并三年为嫂有服为弟妇亦有服意欲加

厚于古而不知古者子之于母妇之于舅姑叔之

于嫂未尝薄也愚故曰此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实

不究古人制礼之意者也古人所勉者丧之实也

自尽于已者也后丗所加者丧之文也可号于人

者也诚伪之相去何如哉每思及此而无可与议

豫章周成大服制考详可谓究心于礼矣嘉其有

𥙷丗教因附愚说于其篇端俾共丗之知礼者讲

  陆象山语录序      吴澂

青田陆先生之学非可以言传而学之者非可以

言求也盱江旧有先生语录一袠所录不无深浅

之异此编之首乃其高第弟子傅季鲁严松年之

所录者𪷁肃读之先生之道如青天白日先生之

语如震雷惊霆虽百数十年之后有如亲见闻也

杨敬仲门人陈埙尝锓版贵溪象山书院至治癸

亥金谿学者洪琳重刻于青田书院乐顺携至京

师请识其成呜呼道在天地间今古如一人人同

得智愚贤不肖无丰啬焉能反之于身则知天之

所以与我者我固有之不待外求也扩而充之不

行増益也先生之教人盖以是岂不至简至易而

切实哉不求诸我之身而求诸人之言此先生之

所深闵也今之口谈先生心慕先生者比比也果

有一人能知先生之学者乎果有一人能为先生

之学者乎呜呼居之相近若是其甚也丗之相去

若是其未远也可不自愧自惕而自𡚒与勿徒以

先生之学付之于其言也

  元学士文稿序      吴澂

儒者以文章为小伎然而岂易能哉能之不易而

或视以为易焉昌𥠖韩子之所不取也且其为不

易何耶未可以一言尽也非学非识不足以厚其

本也非才非气不足以利其用也四者有一之不

备文其能以纯备乎或失则易或失则艰或失则

浅或失则晦或失则狂或失则萎或失则俚或失

则靡故曰不易能也学士清河元复𥘉自少负

气盖其得于天者异于人而又浸淫乎群经蒐猎

乎百家以资益其学増广其识类不与人人同既

而仕于内外应天下之务接天下之人其所资益

増广者又岂但纸上之陈言而巳故其文脱去时

流畦径而能进古作者之道正矣而非易奇矣而

非艰明而非浅深而非晦不狂亦不萎不俚亦不

靡也登昌黎韩子之堂者不于斯人而有望与予

与之交也久今由湖广参政赴集贤学士之召与

予遇于江州出示近稿三帙所得有加于前予非

能文者喜谈文者也于斯时也而有共谈之人如

之何而不喜也虽然无迷其途无绝其原愿共服

膺韩子之言以终其身

  别赵子昻序       吴𪷁

盈天地之间一气耳人得是气而有形有形斯有

声有声斯有言言之精者为文文也者本乎气也

人与天地之气通为一气有升降而文随之画易

造书以来斯文代有然宋不唐唐不汉汉不春秋

战国春秋战国不唐虞三代如老者不可复少天

地之气固然必有豪杰之士出于其间飬之异学

之到足以变化其气其文乃不与世而俱今西汉

之文最近古历八代浸敝得唐韩柳氏而古至五

代复敝得宋欧阳氏而古嗣欧而兴惟三曽二苏

为卓之七子者于圣贤之道未知其何如然皆不

为气所变化者也宋迁而南气日以耗而科举又

重坏之中人以下沉溺不返上下交际之文往往

沽名钓利而作文之日以卑陋也无怪其间有能

自拔者矣则不丝麻不榖粟而𦇧毯是衣蚬蛤是

食倡优百态山海百怪毕陈迭见其归欲为一丗

所好而巳夫七子之为文也为一丗之人所不为

亦一丗之人所不好志乎古遗乎今自韩以下皆

如是噫为文而欲一丗之人好吾悲其文为文而

使一丗之人不好吾悲其人海内为一北观中州

文献之遗是行也识吴兴赵君子昻于广陵子昻

昔以诸王孙负异材丰度类李太白资质类张敬

夫心不挫于物而所养者完其学又知通经为本

与余论及书乐识见夐出流俗之表所养所学如

此必不变化于气不变化于气而文不古者未之

有也子昻亟称四明戴君戴君重庐陵刘君鄱阳

李君三君之文余未能悉知果一洗时俗所好而

上追七子以合于六经亦可谓豪杰之士巳余之

汨没岂足进于是哉每与子昻论经究极归一子

昻不予弃也南归有日诗以识别

畸人坐书癖殊嗜流俗𥬇解弦三十秋巳矣锺期

少近赋远游篇上下四方小识君维扬驿玉色天

下表伏梅千载事疑谳一夕了诗文正始上白昼

云龙矫乐经久沦亡黍管介毫杪瑟笙十二谱苦

志谐古调科斗史籕来篆隶楷行草字体成七家

落笔一如扫草木虫鱼影自植自飞跳曲艺天与

巧谁实窥奥穾肉肉眼多按剑横道宝鹤书徴

为郎瑚琏惬清庙班资何足计万丗日杲杲蹇驽

厉十驾天下君与操

  送卢廉使还朝为翰林学士序 吴𪷁

澂往岁北行征中州文献东人往往称李徐阎众

推能文辞有风⿰至支 -- 𦤺者曰姚曰卢而澂所识惟阎卢

二公焉阎踵李徐为翰林长卢公由集贤出持宪

湖南繇湖南复入为翰林学士夫翰林之职自唐

宋至于今壹所以宠异儒臣也公之文名天下莫

不闻岂以宠异之数而为轻重哉是盖未足以为

公荣也然而有可以为天下喜者何也国有大政

进儒臣议之此家法也公事

先皇帝为亲臣三十年朝夕近日月之光朝廷事

宫禁事耳闻而目见熟矣凡宏䂓远范深谋密虑

有人不及知而公独知之者事或昔不然而今然

苟有议公援故事以对言信而有证听者乐而行

者不疑其与䟽逖之臣执经泥古师心创说而于

成宪无所稽者相去万万也诗曰维今之人不尚

有旧谓其明习旧事者也儒之为天下贵也用之

而有益于斯丗也(⿱艹石)曰是官也职优而地散秩崇

而望清步趋檐如言论渊如炳如也锵如也如华

虫黼黻如玉磬琴瑟于以仪天朝瑞盛丗而巳及

当丗事则曰夫既或治之又奚庸间公不如是也

而亦非天下士所望于公也

  送何太虚北游序     吴澂

士可以游乎不出户知天下何以游为哉士可以

不游乎男子生而射六矢示有志乎上下四方也

而何可以不游也夫子上智也适周而问礼在齐

而闻韶自卫复归于鲁而后雅颂各得其所也夫

子而不周不齐不卫也则犹有未问之礼未闻之

韶未得所之雅颂也上智且然而况其下者乎士

何可以不游也然则彼谓不岀户而能知者非欤

曰彼老氏意也老氏之学治身心而外天下国家

者也人之一身一心天地万物咸备彼谓吾求之

一身一心有馀也而无事乎他求也是固老氏之

学也而吾圣人之学不如是圣人生而知也然其

所知者降𠂻秉彝之善而巳(⿱艹石)夫山川风土民情

丗故名物度数前言往行非博其闻见于外虽上

智亦何能悉知也故寡闻寡见不免孤陋之讥取

友者一郷未足而之一国一国未足而之天下犹

以天下为未足而尚友古之人焉陶渊明所以欲

寻圣贤遗迹于中都也然则士何以不游也而后

之游者或异乎是方其出而游乎上国也奔趋乎

爵禄之府伺候乎权势之门揺尾而乞怜胁肩而

取媚以侥幸于寸进及其既得之而游于四方也

岂有意于行吾志哉岂有意于称吾职哉苟可以

𭣭攘其人盈厌吾欲囊橐既充则阳阳而去尔是

故昔之游者为道后之游者为利游则同而所以

游者不同余于何弟太虚之游恶得无言乎哉太

虚以颕敏之资刻厉之学善书工诗缀文研经修

于已不求知于人三十馀年矣口未尝谈爵禄目

未尝睹权势一旦而忽有万里之游此人之所怪

而余独知其心也丗之士操笔仅记姓名则曰吾

能书属辞稍恊声韵则曰吾能诗言语布置粗如

往时所谓举子业则曰吾能文阖门称雄矜巳自

大酰瓮之鸡坎井之蛙盖不知瓮外之天井外之

海为何如挟其所巳能自谓足以终吾身没吾世

而无憾夫如是又焉用游太虚肯如是哉书必锺

王诗必陶韦文不柳韩班马不止也且方窥闯圣

人之经如天如海而莫可涯讵敢以平日所见所

闻自多乎此太虚今日之所以游也是行也交従

日以广历渉日以熟识日长而志日起迹圣贤之

迹而心其心必知士之为士殆不止于研经缀文

工诗善书也闻见将愈多而愈寡愈有馀而愈不

足则天地万物之皆备扵我者真可以不出戸而

知是知也非老氏之知也如是而游光前绝后之

游矣余将于是乎观𪷁所逮事之祖毋太虚之従

祖姑也故谓余为兄余谓之为弟云



国朝文类卷 --卷(⿵龹⿱一龴)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