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峰文钞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九

卷第三十八 尧峰文钞 卷第三十九
清 汪琬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林佶写刊本
卷第四十

尧峯文钞卷三十九         门人𠊱官林佶编

 题䟦二共二十六首

  䟦孝经易知

右孝经易知一卷登封耿逸庵所纂其说明白简要便于童蒙盖

镂版嵩阳书院者久矣会汤潜庵先生开府吴中悯吾吴人习俗

颓靡孝友道微乃遴简宿儒命每月讲孝经于学宫欲以移易风

俗屇期远近至者环集先生亲往临视命之坐听且呼社学诸生

徒年仅髫龀者使前劳以好言饲以糍饵长㓜人人自得深合古

者有德有造之义甚盛举也于是吾吴前登封令张子牖如尝受

易知一书于逸庵所遂以呈先生先生阅而大喜谋颁行之以为

蒙养之助牖如因捐󠄂赀鸠匠重刻且竣将以先生命颁示社学诸

生徒俾朝夕肄业焉嗟乎周官大司徒以六行教万民必先曰孝

以八刑纠万民必先曰不孝之刑其属族师月吉属民读法则书

其孝弟有学者而师氏之教国子也又一则曰孝德以知逆恶再

则曰孝行以亲父母至于武王作康诰辄举不孝不友之罚拟其

罪于元恶大憝然则古圣王之为教也莫不根柢门内如此而后

世董率不行教育不至其道寖以衰息往往民𢑴泯乱相争相攘

以陷乎狱讼宜乎先生有深悯与夫孩提之童无不知爱亲者吾

吴中生徒诚家得此书讽诵而䌷绎之朝夕不怠庶㡬格心涤面

于以弃其故习而复其良知也非难是则先生之意也夫亦琬与

牖如之意也夫琬故䟦其后而敬虚前序以俟先生命笔云

  䟦汉书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传

吾吴杨庄简公尝参政于四川作郫县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云祠堂记历引郫人

蕳氏吉人胡氏之说辨子云未尝仕莾而胡氏说尤详大略谓传

言雄作符命投阁年七十一天凤五年卒考雄至西京年四十馀

自成帝建始改元至天凤五年计五十年以五十合四十馀不将

百年乎则传言七十一者恐悮据桓谭新语雄作甘泉赋梦肠出

收而纳之明日遂卒成帝祠甘泉在永始四年谓雄卒是时恐亦

未然就法言考之莾之号安汉公也在平帝元始间法言称汉公

且云汉兴二百一十载自高帝至平帝正值其数则雄年七十一

卒当在平帝末雄仕⿸麻止 -- 历成哀平故称三世不徙官若复仕莾又讵

止三世㢤由是知雄决无为莾大夫及投阁美新之事其说可谓

辨而核矣但班孟坚去子云时巳远其传讹固宜桓谭亲见子云

何以差谬乃尔殆不可解也庄简又引法言曰君子在治若凤在

乱若凤何以故曰治则见乱则隐子云之言如此其无仕莾事可

见云云庄简公讳成嘉靖丙辰进士累官太子少保南京兵部尚

书有文集四卷不行于世予故表此记出之以书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传后俟再

考云

  䟦素问

经言五运六气详矣抑予闻元人葛恒斋即可久诸父行也尝立

说以为医当视时之盛衰为益损刘守真张子和辈值金人强盛

民悍气刚故多用宣泄之法及其衰也兵革之馀饥馑相仍民劳

志困故张㓗古李明之辈多加𥙷益至宋之季年医者大抵务守

䕶元气而已此说实发内经所未僃予则以为微独衰世之人宜

用补益也方其盛时至于承平稍久率皆豢养于声色酒食之中

平居则精神气力先已衰耗一旦有疾而用宣泄寒凉之剂必不

能堪也审矣葛之同时惟丹谿朱先生亦得此意后之凡为医者

不可不知也虽然岂惟医哉

  䟦正字通

甚矣学者之好奇而不知有经也此书论禫字则宗戴氏侗以为

释服之名如此则礼丧服小记宗子母在为妻禫为父母妻长子

禫其说皆不可解矣论袒免免字则宗程氏大昌以为免冠之免

读如字如此则左氏传穆姬以免服衰绖逆赵鞅使卫太子絻其

说皆不可解矣学术不能通经而好为新异可喜之论以诋讥前

人故其蔽如此此书方行于世予聊摘之以戒后学云

  䟦四书图

予历考唐宋画家往往留意经传如书之无逸诗之𡺳风降讫孝

经尔雅楚九歌之属莫不有图独无图四子书者有之自此𠕋始

愿益命画工广之庶㡬僃邹鲁之典型貌俎豆车服之器物得俾

后之学者有所感发兴起于其间于以廉顽立懦盖不无少助云

  䟦李义山诗注

古之为笺注者莫不广萃群说以成一家自经传而外颜师古之

注汉书也实出扵颜远游而后世不知远游者以其成于师古也

李善之注文选也实集张载颜延之沈约薛综徐爰刘渊林诸家

之长而后世不称述诸家者以其会粹于善也常熟释道源解义

山诗未竟而殁吴江朱子长孺作笺注颇采用之而钱夕公冯定

远及陈氏潘氏诸说亦附焉未尝揜没其姓氏虽于道源亦然长

孺示予道源注原本颇多芜累且间有所遗漏长孺翦㔃裒益不

啻十之六七其用意良亦勤矣吴人不察往往窃议其后㡬使长

孺如郭𧰼之于向秀此皆耳剽目窃之论不足信者也长孺每为

予言道源所引释氏书最称灏博非得此注某书亦不能就也盖

其通怀乐善如此而忌者尤呶呶焉予恐后进有惑其说者故题

于笺注之后

  题欧阳公集

古人为文未有一无所本者如韩退之讳辩夲颜氏家训欧之论

隐公非摄本何氏膏肓辩尧舜后稷世次差舛本杜预释例世族

谱苏之序延州来季子多夀本孔颕逹正义不知其偶合与抑亦

稍循其说而横从出之也然文忠公所作送廖倚序即退之送廖

道士序也药师院佛殿记即圬者传也此其原委皆显显然可见

傥古人亦不尽讳之与

  䟦邵尧夫先天图

尧夫尝以其学授王豫䂊无所授死葬其书冡中及吴曦叛盗发

豫冡得皇极经世体要一篇内外观𧰼数十篇有道士杜可大者

贿盗取之以授旴江廖应淮应淮死鄱阳𫝊立得之𫝊之后再传

而至德兴董时又遂无闻焉金华宋太史作溟涬生赞所叙廖事

尤奇廖遇余安𥙿弋阳将以其学教之安𥙿劝廖业中庸廖厉声

曰俗儒㡬辱我康节矣既宗先天之学颇自负知易见诸易师传

䟽辄加讪笑及论后天则尊羲画为经彖爻系辞为传黜文言彖

𧰼为九师之言且谓说卦非圣人不能作上下系乃门人所述序

卦直汉儒记尔性使酒难近在临安每痛饮不醉不止醉中尝大

叫天非宋天地非宋地柰何柰何数为太学生熊某指示国将亡

兆最悉临安人皆以为狂居无何而元师入矣廖无子畜一义女

濒死告其女曰后一月中朝当命山姓鸟名使者徴吾及𫝊立立

当过吾门女可以吾藏书示之卒如其言所谓山姓鸟名则崔鹏

飞云先是林黄中袁机仲最后黄东发先生皆力辨先天学非是

东发私淑朱子独此说与诸子异盖不知其奇验果如此也予因

略其㮣附图后

 朱子发谓陈抟以此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李之才之才传

 邵又魏华父谓此图卦爻方位缜密停当乃天地自然之数

 必为古书无疑其前仅见于魏伯阳参同契陈图南爻𧰼卦数

 犹未甚白至邵始大明云云此则图之原委也王伯厚又谓邵

 与胡文恭公同受易于庐山一隐者老浮屠遂得皇极经世之

 学且云出谢上蔡记文其说尤异或又谓先天图即古之河图

 华父亦以为疑此则非是

  䟦宣和画谱

右宣和画谱二十卷前有徽宗御制序徽宗善绘事尝置画学所

𠩄聚画士甚夥宜其工于赏鉴者也及考御府所藏有韩滉画李

德𥙿见客图按新唐书滉事代德二宗德𥙿事穆敬文武四宗相

距甚远其为𧸛笔无疑又有李赞华画女真猎骑图赞华归唐时

契丹方与渤海相攻击而女真部落犹未盛不应赞华有此画恐

亦非是然则徽宗之赏鉴殆与吴中好事相类其谱中所载岂亦

真𧸛各半邪

  䟦高似孙子略

高氏疑孔丛子伪书历引孟子及家语后叙证孔子子思无问荅

事最悉然予以为非是汉书孔光传首载孔氏谱牒孔子生伯鱼

鲤鲤生子思伋伋生子尚高则伯鱼为子思父审矣孔子家语孔

子年二十娶亓官氏明年生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卒孔子后

三年始卒使子思犹未生则孔氏谱不足据邪史记鲁世家穆公

之立也距孔子已七十年子思寿止六十二使穆公时犹在则与

孔子相隔绝久矣其去伯鱼当益远不得为其子然遍考诸书又

不言孔子有佗支庶何也予以为宜从孔丛子盖孔丛子与谱牒

皆出孔氏子孙之手其说必有证左非他书臆度者比也呜呼尽

信书则不如无书后世迂儒小生读书不知通变往往舍其大者

㫄引琐细以相辨难岂非好古而失之愚者㢤

  䟦家礼

按年谱乾道五年文公年四十丁母祝孺人忧始辑家礼其明年

书成门人黄勉斋作行状谓其后多损益未暇更定杨信斋亦谓

家礼乃初年本也今姑即丧制考之其与经传异者五齐衰悉有

负版辟领一也妇人不衰二也既葬无受衰三也大祥用忌日

则仅得二十四月又一日似乖二十五月而毕之义四也若大祥仅二十

四月一日假使禫祭得卜在二十七月后一旬则是间二月而禫非间月矣卜祭先上旬次中旬与礼

丧事先远日相反五也自明孝慈录集礼会典俱遵用此书以故

沿袭至今殆非文公本意若万历中坊夲间有增损则益失其旧

矣唯此为正德以前所刻附以杨氏注刘氏增注补注虽有阙讹

差可喜也

  䟦三衢文会

右三衢文会一编元仁宗延祐六年刻于鄱江盖诏行科举已五

年矣一时巨公名士遂相率由科目以进殆莫炽于延祐如史所

载张文穆公起岩黄文献公溍欧阳文公 御许文忠公有壬杨待

制载则皆二年进士也汪文节公泽民虞仲常槃皆五年进士也

其人儒术吏治文章节义类皆卓然杰出著闻于世者然则科目

亦何负于国家㢤此编虽江浙间私课亦足以见是时人文之盛

编中自余闱至汪诚凡十名皆全录其文十五名徐徽录赋一篇

十九名王世凤录经疑二道共文五十三篇予既记其始末而又

䟦之如此

  䟦庚申外史

野史氏有言元代立法取人用士惟论根脚夫所谓根脚人者率

皆生长贵富脔膻拥毳之人也至于布衣疏逖虽有雄杰之器拨

乱反正之才屏不得与闻国事于是以四海九州之大万民之众

悉举而付诸脔膻拥毳饱食暖衣之徒使之坐庙廊据枢轴以相

左右问之以兵刑而不知问之以财赋而不知问之以献可替否

兴利除病而不知彼之所娱者声色耳所婪者苞苴耳所固恋而

不忍一日舍者名位耳当此之时淫朋比德夫已极矣而为之君

者又益之以骄奢縦恣甚则君臣相谑男女裸逐䣱酒宣淫俾昼

作夜虽受辛之恶蔑加于此自时厥后威福赏罚之枋㫄落倒置

上之则艳妻煽虐主器弄权于内次之则建牙把𨱆之臣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扈跳刀走㦸之寇咆哮陆梁于外天既怒矣人既怨矣夫安得而

不土崩瓦解㢤考诸至正改元之始庚申帝非荒淫不道者也盖

亦尝复科举以兴贤能矣选儒臣欧阳 御等讲五经四书译贞观

政要以求治本矣享太庙耕藉田礼服祀南郊以复旧章矣赐高

年帛立常平仓蠲天下田租命使宣抚十道以效恤民之政矣卒

之临御既久积久生惰积惰生骄辟诸鱼游于釜燕巢于幕而恬

然恃以为金汤磐石也安而忘危存而忘亡治而㤀乱一旦众溃

身窜为后世笑说者谓元亡于盗贼予谓盗贼非能亡元也木蠧

而后虫生草腐而后萤出非盗贼之亡元元自亡也不然彼掲竿

而为难者狐鸣鼠窃直速取屠戮耳岂能㨔元之社稷而𡗝其宗

庙㢤此史凡二卷明初权以制氏所辑自元统已来佚事略具可

与元史及辍耕录两书参观予故录其本云权名衡至正末隐居

太行黄华山中其书一名大事记

  䟦唐荆川集

荆川集若干卷购诸京师其中字本非讹而间有改窜不知谁氏

之笔斯人盖𡚶人也吾尝见里儒塾师读书不多遇其所不解辄

以臆变易原文者多矣昔春秋书伯于阳孔子曰我乃今知之矣

在侧者曰子苟知之何为不革曰如尔𠩄不知何然则不知而妄

改者孔子𠩄恶也故书于此以示凡读书者

  䟦文氏葬录

文先生之殁也一时名公钜卿吊祭赠赙者相继二承所辑手书

祭文至于如此之多夫亦盛矣先生当承平右文之日能以文章

德望倾动海内同邑后进若陆少卿子传王吏部禄之以讫陈道

复王百糓之流皆及其门其流风馀绪吴人至今传道不绝非如

一艺之士仅以笔精墨妙见推者比也何元朗云衡山在翰林大

为姚明山杨方城所窘昌言于众曰我衙门不是画院乃容画匠

处此惟黄泰泉马西 御陈石亭与相酬倡甚欢二人只会中状元

更无馀物衡山数公长在天地间今世岂更有道著姚涞杨维聪

者邪钱牧翁评之云快㢤斯言百世而下犹可以兴起也予读牧

翁𠩄记每叹息流涕于此故附识葬录之末

  䟦衡山手迹

右待诏文先生家报九𥿄皆北上授官时所作第一𥿄寄三小姐

当是指其配吴夫人馀八𥿄寄国博和州两公按和州先君行略

以壬午岁贡上癸未四月至京师此即苐四𥿄中十七日到湾十

九日入城留王绳武处是也行略甫十八日吏部为覆前奏授待

诏即苐六𥿄中拟在初八日考不意初六日命下遂承待诏之乏

是也惟由前月十九日数至闰月六日当如行略作十八日无疑

今札中以八为六或不数入城与奉旨两日耳又按王弇州所作

文先生传有吏部试而贤之特为超授之语然先生虽已投卷本

未及就试而授职且试事皆𣜩礼部试讫始移吏部传中云云俱

非是王最号博洽尤长国家典故而纰缪乃尔幷附正之

  䟦茅鹿门手迹

茅顺甫先生手录𠩄赋诗一册其曾孙某上人购藏予按顺甫在

前明世宗时自命有文武材为文章滔滔莾莾尤善谈兵尝佥事

广西提卒五千人直捣府江贼巢连破十七砦又东南被倭胡绩

谿开制府浙西凡料敌设谍率用顺甫策居多其才气雄奇如此

设使今世有顺甫辈数人落落布行间何患寇氛充斥之有是故

览其遗墨虽在吾党后进犹不胜高山仰止之思慨然想慕顺甫

之为人又况身亲其裔孙如上人者乎至其诗体字学姑不僃述

  䟦宋其武遗迹

始予官户曹其武先生方在翰林每得侍教左右见其节钞汉书

一册或行或𣜩悉妍丽可喜心甚爱之迄今相距㡬二十寒暑其

从子叔𮟏乃出此册示予笔墨烂然与前所见无异而先生之墓

草则宿已久矣拊岁月之易迈慨旧齿之云亡展阅未及终册辄

不胜泫然也

  䟦周氏血书贴黄

右血䟽贴黄一百四十四字周君子佩少时所书是时愍帝改元

子佩将颂其父忠介公𡨚刺两指血写全疏既竟先以示同郷姚

文毅公公摘贴黄中数字命改缮以进此其所存原本也子佩自

叙及诸公䟦之详矣予独叹忠介莅官清慎家居数椽仅蔽风雨

遇公正辄发愤为郷人所爱戴而倪文焕李实两疏敢于诬谰狂

噬㡬致东西易位黑白换色如忠介之名自当与日月相磨而彼

倪李诸小人则皆东坡所谓蛆蝇粪秽也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

古今同辙者为之一慨

  䟦论道书

予为诸生时虽尝习程朱之说然仅以备科举之用耳其中实无

所得也去年春既为是书而甫草深不谓然力劝予读程氏遗书

朱子语类及予潜心求之固有与是说相发明者程子曰道之外

无物物之外无道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

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以至为夫妇为长㓜为朋友无所为而

非道此所以不可须臾离也朱子荅吴斗南曰圣门所谓闻道闻

只是见闻翫索而得之之谓道只是君臣父子日用常行当然之

理非有 御妙奇特不可测知者也先儒之说固如此甫草素喜东

林高顾之学又尝师事木欣曹先生不识何以差别乃尔得母有

终身由而不知之患邪不然则如昔贤所谓读之不详妄生穿穴

者比也惜乎甫草已南归矣俟异时相见当相与极言之

  䟦剑阁图

此图虽不免院家气而用笔最为苍润及观图中人皆按骑徐行

指顾间颇有闲雅态若不知阁道之险者真能品也予因思士大

夫处﨑岖崄巇之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率当安闲如此然后可济于难若轻薄躁妄

未有不失身坠者夫岂徒度阁道然㢤同年子吴天章出此图示

予因附识此语于后

  䟦王咸中手简

咸中自京师简予言诸公追溯当年𡝭嫉之人甚且吐而诟之云

云嗟乎君子小人初非难辨方小人之𡝭嫉君子也排挤者一附

和者十㡬遂变白为黑以莸易薰此自古圣贤所不免况衰庸陋

劣如予者乎然而非予所患也至于稍久则水落石出而议论之

公自不可掩向之排挤者既已骨化形销莫知所往矣即其他附

和之徒其始或訹于势利或压于气熖皆不得已而出此者也一

旦无气𦦨之可畏与势利之可溤亦遂鸟𢿱冰解而无馀其于予

则岂有损㢤予自归田以后布衣蔬食读书讲艺以自娱说数

之中习而安焉幸而问学不致荒落名节品行不致坠失者是亦

𡝭嫉者之玉成我也岂非所谓爱我者疾疢恶我者药石与间尝

辟之如作噩梦梦之既𮗜则恍惚不复记忆矣尚何容芥蒂为寄

声中朝诸公姑勿吐且诟焉可也

  䟦来虞先生手迹

右子美秋兴诗一卷从祖祖父来虞先生所录卷末自志丙寅岁

盖天启六年也按年谱先生先自粤东入觐觐毕归里两乞致仕

不允始复之任不数月竟被黜以归此为再至粤时手迹也又按

是年奄党方炽乃杨左受祸之次年先生方不安其位故书此以

托讽寓志所谓闻道长安似弈碁及文武衣冠异昔时者颇附合

时事其意盖亦微而章矣窃惟先生在工曹数忤巨珰使当魏奄

擅柄之日或得入居卿贰则其尽言直諌必不亚于杨左诸君子

顾独以外僚之故不及与杨左齐名朝右此先生之命也先生之

不幸而杨左之幸也然先生既被黜优游家食合于明哲保身之

义末年虽未大用可谓身名俱泰而杨左竟与祸会身死之后至

不能芘其家室此杨左之命也又杨左之不幸而先生之幸也距

先生殁五十年其曾孙僎年少好学出此卷示琬琬不胜抚卷太

息为之尚论其世如此至于忤珰始末具详年谱及琬所𢰅族谱

中此不复著

  䟦石交纪牍

来虞先生尝以部使者持节张秋会宛平米太㒒亦使清源相与

往还最数此石交纪牍序一篇石与石隐赠荅诗二首皆先生为

太仆作石隐盖太㒒自寓也其稿旧藏从父沂州公家今始衰为

一帙而附太仆赤牍于后琬尝追溯神宗之世国家方承平无事

部曹在中朝颇加遴择其官故尤号清贵而是时又令甲宽弛吏

牍稀少中间士大夫有才望者率能出其诗文相与颉颃上下每

遇燕集则往往命缣染翰流连倡和以为常及其出使往还亦然

风流文采每为好事者𠩄艳称以近时郎吏视之不既瞠乎其后

㢤呜呼自诸曹流品渐杂而予于是叹士大夫遭逢之会各有幸

不幸也琬在京师与太仆孙紫来相善顾琬生既晩不能通知两

家世好之谊而紫来亦未尝以此见语盖距先生与太仆之殁亦

已久矣异时有便邮将乞沂州公缮录其文寓书紫来使知此始

末以僃吾两家嘉话云

  䟦拟明史矦岐曾传后

予昔任纂修尝作矦氏三传上之史馆未知其得入明史否也今

读岐曾子𣹢所𢰅父行实类略述陈给事亡命事尤详且与其父

同死者有仆俞儿朱山鲍超陆二李爱凡五人皆传所不载𣹢之

言曰子龙与叛人吴胜兆有连罪当死府君不知而舍之以舍之

之故而卒失子龙偿死可也府君就颂系而责以必𫉬子龙亦可

也顾子龙近在百里不待其𫉬而府君先见法于二日之内何也

子龙尚无反状况府君乎共一老书生耳下一檄走一隶垂首就

逮死生惟命何为乎统兵五百连舸四十若将摧岩城当大敌者

已而担嚢掲箧絷其妾妇厮养罄室而胥劫之班师之后复出所

劫一妇人至责直数百金何也且使坐府君以藏匿藏匿之罪诛

及其身亦已过矣俞儿等五人以奚奴不晓事并騈首服上刑是

胜兆子龙不孥戮而府君孥戮又何也闻胜兆事未举而就缚

时一郡并皆按堵于法胜兆依谋叛律斩子龙依谋叛未行逃避

山泽律绞府君藏匿子龙律减子龙一等他人捕得及罪人已死

又减一等法如是足矣诸大吏据实上闻必蒙报可从此烧交关

𧩂毁之章焚诣垒投名之牍而地方本无事也今欲张靖乱之功

利累囚之畜指书生为强冦丽童孺以极刑勾连瓜蔓抄掠不已

卒使一时士民鱼乱兽𢿱亡命湖海往往相构煽为群盗致厪

当宁十馀年南顾之忧得母有任其责者乎予读至此未尝不抚

卷太息盖𣹢躬遭家难又不敢逆斥厥考无罪故其辞徬徨宛转

犹有古人怨而不怒之遗意因附记之以存𣹢之志且俾后之君

子有考焉

  䟦诗问

予前作诗问其首则言诸侯之诗亦有风雅颂三者不独天子诗

为然或疑其臆说非也予又尝以𡺳诗考之𡺳虽成周王业所基

当其在有夏之季特岐梁间一小国耳十五国风之中既殿以𡺳

风而周礼又谓祈年于田祖龡𡺳雅击土鼓以乐田畯祭蜡则龡

𡺳颂击土鼓以息老物此亦列国有雅颂之明验也不然何独有

𡺳雅𡺳颂乎朱子尝引或者之说以为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四

诗所言皆农事而篇次又在小雅之中欲以当𡺳雅至近世何氏

则遂谓甫田大田𡺳雅也豊年良耜载芟𡺳颂也立说甚辨理或

然也独郑 御以七月一诗僃具风雅颂三体不知何所据依其为

穿凿也断断尔予故书此以祛观者之疑




尧峰文钞卷 --卷(⿵龹⿱一龴)三十九终

 康熙壬申六月廿一日荔水庄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