増修书说 (四库全书本)/卷21

卷二十 増修书说 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增修东莱书说卷二十一  宋 时烂 撰
  酒诰第十二      周书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酒小事尔周公乃为之作一篇之书何也盖酒之为病在后世视之则甚轻当时视之则甚重大抵有一身之病有一世之病或病于彊或病于弱此一身之病东汉之病在矫激西汉之病在虚浮此举世之病商举世之病在酒周公所以大诰之也
  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
  文王于穆在庙所以言穆考文王夫文王自西土肇国所以告戒庶邦庶士以至于少正御事使毖谨者自朝至夕惟祀方可用酒文王为西伯何以得告庶邦多士盖文王乃方伯之长统属庶邦庶士者也文王所以朝夕告戒顷刻不休者当时纣为长夜之饮沈酣于酒池肉林纣饮酒之工夫不已故文王告戒之工夫亦不巳略有间耳则工夫有浅深多者偏胜而沈酣之化行矣
  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徳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天下之物无一不用于天自然而然非人之所能为也以酒论之麹糵水火之齐皆天所置有是理则有是事天之降命所以使我民置此酒者以祭祀无酒则无以荐其馨香置酒之本意惟祭祀而巳非以资人酣饮也后人失其本意所以大丧乱其徳者无非由酒大邦邦所以丧灭者亦皆由酒得罪以饮酒致祸而曰天降威者天理不在人心之外民为酒所用即天之降威也
  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徳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徳小子惟一
  文王之在当时乃众迷中独悟众醉中独醒者所以告戒有正有事之人不可常于酒至于庶国惟祭祀方可饮于饮福受胙之时虽饮神之福亦必徳以将之不至于醉中人无所主则为麹糵所迷夺矣文王言我民当导迪其小子惟土物是爱勤稼穑服田亩其心方善大抵纵酒者多不事家业之人尔小子当听祖考之𢑴训祖考者老成之人也历事既多所以教子孙者必不许之纵酒聪听者欲其用精神以听也听之不聪则诲尔谆谆听我藐藐矣越小大徳小子惟一者当时饮酒者必以为小徳无害于事但于大徳用力足矣殊不知以酒为小徳正病之根源也以为小徳而不戒是以至于纵而不巳故文王教之合而为一不可分彼为大徳此为小徳当以一体观之
  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前举文王之言至此乃成王自告康叔以治本国之事康叔当使妹土之民竭股肱之力四肢所用嗣续而无怠统一而不杂专工于稼穑之事奔走以事其父与其长下民之分竭力耕田供为子职而巳何暇于纵酒乎安常乐业念不至酒不服田亩心无所用则必向于酒矣其有肇牵车牛远服贾出而为商以其所得孝养其父母父母以其远归而喜躬自洗濯腆厚致酒以慰劳之是时乃可用酒周公前所以禁酒者如此之严至此复教之用酒者盖圣人之教至于断绝人情则不行所以闭其饮酒之门多矣故开其一而使之有节但不可逾此节耳
  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尔大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
  庶士有职事者以至于百君子为官长者皆在尔统率之下尔当听我之教尔若大能羞养老成人乃为君当然之事尔方可饮至于醉食至于饱周公开饮酒之门不过三事祭祀用酒父母庆用酒至于养老用酒三者无非于其良心发处开之祭祀孝养养老皆良心之所发也于此饮酒岂至于纵乃所以养其温厚和气也
  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徳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徳永不忘在王家
  周公言康叔果能如此我方大许尔谓尔长永观顾省察动作皆稽中徳大抵言一节一行者易而一饮一啄之际为难谨康叔若非常永观顾省察一动一作必稽中徳则口腹亦岂易制工夫至于此矣尔庶几能羞馈祀则可以保宗庙矣尔乃可自大用安逸而一身不至放纵矣此乃信为王者正天下事之臣而天亦顺其元徳周家世世不忘乎不荒于酒躬率一国之民亦为国君常事尔而其末所以称之如此之重至于天若元徳者盖进徳之验惟于其最难屏者工夫密察则徳进不巳而天亦不能违也酒虽细故玩而难远康叔达观时省稽考之意不忘于动作之间酒始不得乘间而入而中徳所厚邪虑不入而善日充实至于天若于永观作稽而深求其所用工则知所谓天若元徳者矣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学者为学必省察其身苟有瑕过因循难去必日消磨荡涤使浸浸迁变乃至天若元德之地夫以酒之一事周公垦切如此欲其深长思省则学者可不知所自省哉又举文王之事以言之我西土能辅助文王自以往邦君以至于御事小子之臣皆庶几能用文王之教不腆厚于酒故我至今能受商之命而有天下盖酒虽人之所嗜所性不存焉于此既薄则于彼必厚天下之理相为消长所以能受商之命者乃不厚于酒而厚于徳之力也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显越尹人祗辟
  又举商之所以兴者告康叔我闻昔日商王之兴盖以是道而畏天畏民也天有显道小民难保何敢不畏能畏小民是真能畏天也经徳秉哲者商先哲王持养之功也常厥徳保厥位经徳则无失徳矣徳虽本然修之有可继也今天其命哲则哲亦人主本然之明不保持则有时为物所蔽而昏矣盛徳之主无不尊畏其辅助之臣相与赞成一巳之徳其心克自抑畏君既抑畏凡在位在职者皆肃恭以辅上而体其君之心夫自成汤至于帝乙贤圣之君六七作其成王业在于畏相臣之辅助其君者惟有笃恭君臣之间皆不敢自暇逸矣况敢大饮于酒乎商之所以兴其君之心在畏相臣之心在棐恭上下皆于恭敬用功矧曰其敢崇饮言况有工夫崇尚酒也朝廷君臣既如此在外服者有侯甸男卫邦伯之诸侯在内服者有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至于百姓里居不在位而闲居者皆不敢沈湎于酒不惟畏之而不敢上下内外举在笃恭中此心岂暇及于酒惟欲助成王德耳又大而为尹人者亦专以敬君为事见商之时通天下皆笃恭矣而又独言显越尹人祗辟者盖敬君之事惟观之尹人为明所以谓之显尹人百官诸侯之长也尹人知敬君则他人可知上下笃恭之中于尹人祗辟尤见笃恭之显也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䀌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徳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又举商之所以亡者在今后王酣身纣为长夜之饮置身于酒其命所以颠错昏迷无由得显于民又不恤民之怨其所祗敬保养者专在于怨不能转易先王之兴敬保其徳而不易后世乃敬保其怨而不易夫怨岂当保复不能转易祗保者犹言恶力巳及不可复救也乃大惟纵肆淫泆于非法之中用燕饮以丧其威仪夫一动一作无非天命之流行也纵酒之至威仪悉丧民罔不䀌伤心君民相亲见君如此动其良心䀌然伤感伤感重于怨怨之极而无可奈何乃至于伤民伤心矣纣犹不自觉方荒淫自厚于酒其恶渐长无有休止反自以为安逸人之饮酒今日沈醉明日既醒亦自知其困敝而不安矣纣之酣身不复醒矣所以安之而不自知无有休息酒之所为暴心日长凶疾很厉死亦不畏闾巷不肖醉酒无藉不畏死之状甚明商邑指王家言也当时纵酒之罪止于纣与众逋逃之人耳而无辜之人无不罹其祸使商国靡有孑遗无有徳之馨香寓于祭祀而显闻于天者但大有民之怨气耳风俗既成人皆嗜酒罪合于一腥秽充塞天所以降丧于商其所以不爱于商者惟其以酒为安天亦岂故欲虐尔民亦惟尔小民自放逸以取罪戾而巳前言殷先哲王上下皆畏敬此言后嗣王通天下风俗皆昏乱两段正相应也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周公以王命告康叔言我之告汝所以若兹之多者尔在文武之侧朝夕所闻不外此事亲见文王之家法森严如此况古人之言水能照妍丑耳不必于水观但于民观之足矣今惟商坠厥命监莫大于此其可不以此大监之有所悚动以抚当时百姓乎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事服休服采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
  周公又言我思尔一国之中系尔统率者甚多汝所当坚固谨戒在内则有商献臣汝当尊敬者在外则有侯甸男采卫又况有太史内史朝夕相亲相近者于献臣百宗工及供尔事者服休坐而论道之臣服采起而作事之臣可不谨戒又况有三卿者系君之所定国之存亡系焉安可不坚固尊敬乎圻父司马也顺众人之事故谓之若畴农父司徒也掌邦教之官格民非心者薄犹言迫也迫去民之非违而使之格故谓之薄违宏父司空也掌邦土之官顺保民居故谓之若保凡此三卿汝所当劼毖者况汝能刚制于酒刚制者当时酒之为病甚深茍泛泛悠悠不用力断然制之则安能制也故谓之刚制
  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其有告尔云商民复群聚而饮酒汝不可纵当尽执拘使归于周我其杀之至此周公之刑甚严矣刑虽甚严曰其者又疑而未定之辞也周公诚意恳恻深思渐染之深导迫之误至于沈湎未可遽杀故谓之勿庸且当教之其有不湎于酒尔必彰明使享禄位以示劝于天下至不听我教辞不蠲洁其事是终不能悛改时则同归于杀言惟至此者方可杀也夫群饮者杀之周公本意也又以为勿庸而姑教之从者褒显而用犹不从者始不得巳而杀至诚恳恻之心可见矣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至是又教康叔以反躬汝当常听我之言以谨毖其民若复有湎于酒者汝不可辩说以为污俗之旧尔实司牧其民民湎于酒谁之过则康叔安得辞其责可不尽心以率民乎
  梓材第十三      周书
  王若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达大家以厥臣达王惟邦
  梓材一书周公以成王之命命康叔辑宁抚摩新造之邦也康诰言治民之理酒诰去商民之病至于梓材惟欲其并包含容其理固有次序而通一国之情最所当先也盖流言之变正由天下之情沮塞而不通耳情不易通也在下而难通者无如大家在上而难通者无如天子大家彊而难通者也天子尊而难通者也康叔任为邦之责当通上下之情以一国臣民之情达之于大家大家者彊姓巨室骄傲而难通大家通则一国皆通矣又并以臣民大家之情达之于王自康叔言之有民有臣有大家自王言之则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故止谓之臣康叔之为邦君以通上下之情为纲领当变乱新造之后上下之情不通不于此而通之则再召变乱无从而止此康叔为邦之本也
  汝若恒越曰我有师师司徒司马司空尹旅
  为邦之要务在虚心屈巳不敢自用取诸人以为善以一国之人为师常言我有师师则非一人矣官属官长无不师之始尽为邦之道大意在虚心也
  曰予罔厉杀人亦厥君先敬劳肆徂厥敬劳肆往奸宄杀人历人宥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
  既通一国之情矣又取人为善尽君道矣乃示徳于邦人盖叛乱征伐之后疮痍未瘳死伤未复必以好生之徳抚摩之此君徳之常体而尤急于治卫也故周公更端提出谓我之意不欲厉杀人此三代得天下之本也孟子不嗜杀人者能一之文武之得天下成王之守天下皆本于罔厉杀人康叔当体此意以好生为徳敬以慰劳斯民谓之敬劳者以尊临卑以贤临不肖以治临乱常若巳高而彼卑不免有嗟来之意是侮其民必慰劳之以敬使民如承大祭可也非特抚叛乱之后当然凡为邦者皆当然肆今也自今巳往凡司徒司马司空尹旅之属亦将如康叔之敬劳康叔有以先之也自今以往昔之为奸宄者与杀人者历人者历人如今干证贼所过历者也皆宥之而咸与为新康叔既以好生之徳先之凡为康叔臣者见其君好生之事有戕贼败害人者亦体康叔之意从而宥之然康叔之所宥及于杀人历人者臣之所宥止于戕败人者盖大权君之所专小事臣之所职也三节皆有次序先通一国之情使无猜疑间隔次取人为善以一国之善为师而后以好生之徳抚摩慰劳之康叔治卫之道备矣
  王启监厥乱为民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养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
  周公又言王者所以命诸侯之意监如三监之监自黄帝立左右监之官以监观万国监诸侯之长也周初以管叔蔡叔霍叔为三监既诛命康叔继之如旄丘之责卫伯则知卫伯亦当时诸侯之长矣王者开立诸侯之监本为治民非为它也舜之命十二牧言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成王命度叔为监亦但言涵养抚摩不可残虐至于鳏寡无告者敬之使得其所至于寡妇无依者聨属之使有所归聚合其民大度以并包而含容之无有平民鳏寡匹妇之分效致也如效马效羊之效王之所以致此命于邦君以及于御事者果何以哉非如后世为文具徒挂墙壁而巳必有所以也康叔当深思其意优游涵养待以岁月徐徐使之自至于安养之地治乱国者易于忿嫉急迫求功效之速成引养引恬和缓不迫渐而引之如杜诗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久病之人骤加药石反以激病安恬以补养之引而至于和平可也监谓康叔也周公告康叔自古王者之抚民皆如此不可以法治之总前三节之意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朴斵惟其涂丹雘
  周公又举物理以谕康叔如稽考田亩既用力整理而陈布修治矣茍不为疆畎必有水潦之侵牛羊之践又如作室家既筑垣墉矣茍不覆盖必为风雨所飘摇又如造器既勤于朴斲矣茍不加采饰则朴斵之事亦徒然耳梓材者古人祭器多用梓木为之故以梓材名篇意谓国家基业自太王王季文武艰难积累周公复为之定乱十巳七八矣今之所少但欲堤防覆盖粉饰如疆畎塈茨丹雘之类而已康叔茍不抚摩商之遗民复为变乱则前日之艰难工夫皆废矣言命之之意至切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怀为夹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庶邦丕享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肆王惟徳用和怿先后迷民用怿先王受命巳若兹监
  周公举成王之意申告康叔先王既勤用明徳矣文王徽柔懿恭不遑暇食皆勤用明徳之事也惟先王既勤用明徳以抚绥怀养故诸侯皆来协力以终此事今成王方专以徳安和慰抚先后迷惑之民使之皆归王化用能慰先王之受命盖先王大业十巳七八观皇天既付中国民可见矣所少者迷民未安耳是周家之所欠阙正在康叔也康叔于此苟不同心协力安慰迷民其何以安慰先王所受命乎巳者发语之辞监则呼封康叔以言也
  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
  成王之意岂苟且一时之安而巳欲为子孙万年之基业迷民未安康叔可不协力抚摩之不能抚摩则变乱尚未可保何以为万世计哉见圣人规模之广大后世创业之君苟且一时而巳晋武帝平吴之后何曽諌曰陛下朝夕所论特家人妇子之常事尔武帝固无万世之规摹矣古之王者民众少有不安必抚摩安慰无所不尽者永保之念至于子孙则不静之根一毫不可留也











  増修东莱书说卷二十一
<经部,书类,增修东莱书说>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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