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谷集 (南龙翼)/卷十二

壶谷集
卷之十二
作者：南龙翼
1695年

扶桑录_下

雨气

雨气连江户。涛声近海门。依依才罢睡。悄悄却忘言。梦去犹迷路。诗成秪断魂。惟当各努力。万一答君恩。

思归引

悲哉秋风不驻故国。无边雁阵初稀。书未传于素帛。貂裘欲弊。心岂在于黄金。茫茫道途已穷江户。漠漠烟雨犹傍海门。地理近于扶桑。天时晩于落木。孤舟远泊连万里之沧波。叠嶂横遮亘千年之积雪。莫不看明月而恋主。望白云而思亲。烛泪成堆。九曲之肠易断。衾棱揽冷。五更之梦难圆。惟冀汉使行装。好返蓬山玉节。秦京消息。催寻灞水梅花。拜携螭陛之清香。归着鲤庭之彩服。

夜坐感怀

江城近海结层阴。渐觉寒棱揽客衾。才把尺书凭白雁。肯教装橐污黄金。明朝更向日光路。岁暮聊为东武吟。啼到五更犹有泪。伴人残烛亦何心。〈江户。一名东武。〉

十四日发日光之行。夜次糟壁。_{始见庭前一丛菊。}

更欲寻何处。因之作此行。山从前夜白。月似故园明。强尔倾深酌。依然对落英。征鸿随旧侣。底事亦悲鸣。

过糟壁酒楼_{日本酒。以伊丹州诸白为第一。故贴诸门板。以表酒家。}

谁将垒曲筑糟丘。处处旗亭认酒楼。欲典金龟换诸白。丹州不让旧青州。

白雁_{江户以后。处处有之。十百为群。立于田野中。}

白雁知霜重。芦边一阵疏。空惊中夜梦。不系上林书。

新栗桥途中。次秋潭韵。

客路仍将岁律穷。飙轮更指野州东。银钩耀日擎宸翰。铁锁垂云护梵宫。怪见儒衣翔白鸟。惊闻画角走青童。金华咫尺千尘隔。欲借仙人一缕风。〈金华。山名。〉

次宇都宫_{地属上野州。距陆奥州不远。风致绝胜。}

缥缈仙宫揭宇都。宛然风物小蓬壶。津轻大里连长路。陆奥雄州接胜区。汉使穷河身岂到。秦皇渡海足应濡。从今杜老无遗恨。踏遍扶桑地一隅。

德次良途中

枫菊为篱竹作邻。数村烟霭限风尘。如何濡足褰裳地。尽是文身断发人。山意若夸逢玉节。水声如喜迓芝轮。东行万里诗多兴。到此奚囊更不贫。

走次秋潭韵

萧瑟人烟少。参差洞壑奇。山疑方丈立。水自武陆移。问路云深处。缘溪日暮时。看君眉上兴。知是得新诗。

晓过日光洞口村

山霭苍苍日欲昇。数村篱落间青藤。徐生亦是逃秦客。不独仙家在武陵。

行礼后。次权现堂所藏我国诸贤韵。

东表灵岑出半空。道师何日辟禅宫。神锺古乐恩光贲。宝塔仙槽石势雄。疏雨激泷飞雪白。晩霜酣叶映霞红。曾闻老树三根在。臾说真源十里通。〈僧言胜道师始开此山。庙前有石槽轮转可赏。山中有三本杉十里湖云。〉

青丘绛节下瑶空。手爇仙香礼梵宫。前后奎章八字焕。祖孙灵庙一山雄。天霜近积秋先白。海旭先腾晓早红。云衲老僧清似鹤。好音聊借象胥通。〈仁庙今上。皆书赠八字。主僧毗沙门。即倭皇至亲。以绣衣锦幢出迎。〉

次达师韵_{洞口有山营桥。俗称古有山灵。堕管草化为桥云。是日小雨。行礼时开霁。}

一溪流水武陵人。渔子寻来岂待春。仙客有灵曾堕草。雨师多意乍清尘。峯皆削玉难容画。地尽铺金不爱珍。才爇瓣香云雾卷。极知冥感自通神。

嘈嘈仙乐出尘清。辟尽恒沙世界平。东照殿前山万叠。日光何处最先明。〈是日。锦衣伶工张乐。音响清促。〉

附原韵

鸡林官使两三人。初上此山时小春。梵刹鸣锺近素月。深宫镂玉绝黄尘。朝乌东照群霾解。天马西来异国珍。累代威名喧宇宙。阴阳不测一灵神。东方君子国风清。文武兼全致太平。请看日光山上月。不分昼夜古今明。

次柏僧韵

覻得天悭秘界彰。仙师法力贲青方。桥通绝壑开烟雾。瀑落深泷喷雪霜。功大故宜司福地。孝隆仍继阐冥场。蓬山此日三星会。正是天时属一阳。

晓辟灵祠手爇香。神临咫尺举头望。玲玲霞佩云间响。报道高僧出上方。

附原韵

冻雨晴来山色彰。神仙千古护东方。岩头飞瀑疑翻玉。岭上老杉犹傲霜。胜道相攸营梵刹。敦光作记认灵场。吟心不尽登临兴。可惜冬天易夕阳。

拜手拈来一炷香。吾邦宗社耐瞻望。神君遗德无偏处。东照煕煕尽十方。

日光谣

扶桑老木高千尺。夜半天鸡鼓金翼。水底神龙鞭火乌。红轮先破瑶岑黑。仙桥流水劈彩霞。绿草无影飞青蛇。栖岚宝锡掣电去。玉灶埋却千年砂。石马嘶空玉牛睡。鳞鳞碧瓦交山翠。华灯辟罢漆衔晨。柱头乍辨黄金字。清都使者降清香。袖里云汉分天章。绣衣青童引霞佩。绛节翩翩双凤凰。鹤背泠风起一缕。嘈嘈仙乐开烟雾。沙门落日独归来。白练遥挂三株树。

附林道春追和韵_{道春。即日木主文者。父子三人。擅名国中。}

日光山颜违咫尺。朝飞踆乌车轮翼。魍魉逃窜惧太阳。明白四达不守黑。羽衣翩千翦落霞。灵杖粼皴握奔蛇。蓬莱分股徐福药。句漏染鬓葛仙砂。此处可牢希夷睡。唯看驴背湿空翠。谩说仙佛本同源。清隐小篆变梵字。云外月桂飘天香。岩前石栭揭圭章。岂是林间树如鹤。由来朝阳桐有凰。啸歌长引馀音缕。乍看秦女来乘雾。异邦宾客初攀跻。众植莫做具多树。

还次今市坐到夜深与秋潭联句

光山寒月二更生。楚客遥悬万里情。〈潭〉回首玉楼何处是。秪应今夜一般明。〈谷〉

仙山午夜月如霜。〈潭〉枕压溪声客梦凉。〈谷〉怊怅越吟吟更苦。〈潭〉伴人残烛泪成行。〈谷〉

石桥途中。偶阅世说。引王子敬，袁彦伯，王安期三人说。得三绝。

回首仙山万壑流。白云何处访瀛洲。山阴道上秋冬际。从古愁人别有愁。〈此地。近山阴道。〉

桥下寒川咽咽流。客程归梦落沧洲。江山辽落居然异。惹得行人万里愁。

萧瑟寒风木叶流。暮天霜雁下汀洲。人言愁处差堪制。北望今朝始欲愁。

次林道春示韵_{道春。一名忠。字可信。号罗山。位至民部卿。年今七十五。}

海阔难寻徐巿船。秋深谁待葛洪川。寒梅欲动罗浮影。兴在孤山雪后天。

附原韵_幷小叙

〈余闻海陆安稳。清道入郭。早晩以对马太守。为先客而可执谒也。猥赋绝句。以表寸丹云尔。〉

朝鲜星使驾官舡。亭堠行过山又川。花岛三壶旸谷近。仰看日出海隅天。

达师请赋画鸡轴。题轴上。

咫尺扶桑晓。胡为独不鸣。恐惊孤客梦。应绝五更声。

次林恕韵_{恕即道春之子。号春斋。}

扶桑老树拂天青。万里鲲鹏击大溟。看取笔端云五色。定知南斗避文星。

附原韵

屋轿回头山色青。官船解缆涉沧溟。壮龄算得南宫将。万里风云映使星。〈闻公岁二十八故及此〉

次林靖韵_{靖即恕之弟。号函三子。}

联璧光辉迈五常。几年林下咏沧浪。寒山片石堪同语。河伯今朝叹望洋。

附原韵_幷小叙

〈贵国先儒南秋江有集。就中鬼神论。流播吾邦。想公是同出自乎否。故及此。〉

壮龄学业更非常。气势峥嵘拔乐浪。料得秋江宗派远。湛为壶谷入东洋。

次道春示韵

笔势轻如下水船。朱华灿灿照临川。江云渭树相思字。别后回头怅谷天。〈道春图书。有江云渭回字。〉

为谢词人不我遐。联翩绮语若飡霞。应知别后关情处。梦访西湖一树花。

附原韵

贵价公程月满船。名山胜地几支川。远声早晩东风便。裁帛须望北雁天。

车航混混驿邮遐。顾念朝鲜几片霞。玉室山移小堂里。五花变作五衢花。〈余以宗五请。制五花堂记。与之。今朝信使壶谷公。跋其后。宗五喜色可想。因裁二十八字以寄之。〉

叠用道春前后韵。要和。_幷序

曩自二荒返也。卒卒于行役之间。疏弃笔硏久矣。只以草草一语。奉答厚意。良用䩄缺。郑重华翰。至再至三。便令羁愁敛緖。客馆增辉。况此联翩高韵。水涌山出。真是吟坛老手。且令嗣二难。因幕下士。各呈所为诗。皆是谢公庭前语。是何海外文献。发萃于一家耶。昔庾子山拭玉最爱温子昇碑文。归詑南中荐绅间。津津不已。今此玄圃积玉。无非夜珠。则光辉声价。奚但一片石哉。前后辱赠。终不可孤。聊步原韵。演成再叠。只是投瓜博琼耳。日光谣一篇。即寻真时所得。并望和示。

扶桑朝日照楼船。驾得长风涉大川。孤枕乍惊中夜梦。此身犹在一涯天。

汉节东来岁月遐。客中诗兴恼烟霞。秋风一去归鸿尽。孤负篱边手种花。

法界初乘大愿船。光山仙路度新川。归来恍若瑶台梦。始信壶中别有天。

仙界深深玉洞遐。武陵流水赤城霞。高僧住在云深处。天女时时散彩花。

附次韵

东坂轻轿西海船。如斯逝者可观川。空明相照无踪迹。水在长流与在天。

唐棣虽思奈远遐。軷前清语谪仙霞。征衣湿尽士峯雪。认做还乡锦上花。

大一乘如渡得船。三途何畏阻长川。白须菩萨涌于地。金色瞿昙降自天。

深山合与市朝遐。酸饷撑肠不服霞。借问一心随万境。阿谁能转妙莲花。

次元良韵_{良即主管我国文书僧。号金地院。}

银汉初回万里槎。忽惊装橐动光华。维摩一语元无价。地上铺金更撒花。

附原韵

聘礼修来星汉槎。望齐泰岳布声华。小春好景盍停驾。江上为君梅放花。

至月初一日。还发江户。志喜。

地下初阳动。天涯一雨过。吾行可长矣。客意问如何。快若归巢鸟。轻于赴壑波。相看眉睫上。黄气夜来多。

去十月初一日。宿神奈川。还路又值至月初一。感吟。

冬夜深如海。孤灯耿未眠。孟中初吉日。来去即神川。物色愁兼喜。行程陆又船。翻惊一阵雨。更洒客窗前。

午憩箱根湖。富山雪色。俯浸湖波。题所见记兴。

忽觉心魂爽。澄湖浸雪峯。寒凝三足鸟。影烛九头龙。雨洗仍生态。云飞故作容。却疑明镜里。浮出玉芙蓉。

夜登清见寺

日落诸天路。风翻大海波。法缘怜始结。诗句记曾过。瀑布灯光乱。蒲团睡味多。客行留不得。其奈月明何。

七月后。家国消息一阻。次江尻。始得亲庭书。志喜。

寒天枕席有谁温。陟岵朝朝想倚门。今日忽闻家信到。此心惟向故人论。将开反畏何消息。已见还疑或梦魂。始识回车未为失。拟投簪笏奉晨昏。

留鸣古屋遣怀

正尔催归思。胡为被滞留。夕阳鸣古屋。疏雨远江州。倚枕浑无睡。题诗只益愁。此身犹未病。堪慰倚闾忧。

冒雨到大坦。次翠屏韵。

雨洗行装湿。风传暮角高。客愁灯耿耿。归兴水滔滔。地尽东南极。关分上下牢。唯当一夷险。莫叹独贤劳。

暂憩越智川边_{即扫部食邑。别设茶屋。使主僧请下轿。接待甚谨。仍请诗。}

寒叶萧萧落远汀。断桥流水正堪听。山因戴雪头全白。客为还乡眼渐青。金碗土杯深浅酒。竹林茶屋短长亭。征轮万里催归思。领尔多情半日停。

夜到森山

云物凄迷夜色昏。一轮寒月露半痕。溪桥十里看灯火。旧客重寻竹里村。

过琵琶湖憩真珠观

石门疏雨酿轻寒。风定长湖毅浪残。沙鸟罢眠惊彩棹。渚烟分影护朱栏。如非妙手诗何就。纵有良工画亦难。最是真珠奇绝处。远山千叠雪中看。

大佛寺_{寺在倭京。坐佛之高几三十丈。且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金佛。为日本第一雄刹。}

法地三千界。诸大亿万躯。其中尊者在。厥大世间无。佛力元如许。人功亦与俱。萧梁多少寺。能有此浮屠。

自淀浦更乘楼船。顺流下大坂。更题五绝。

一水依依再渡时。兰舟更带夕阳移。归持较却来时促。顺水全胜逆水迟。

去日青枫映钓矶。今来黄叶已全飞。多情白鸟浑依旧。笑杀行人尚未归。

江上人烟一抹横。竹篱松迳不胜清。风光到底皆新面。知是前宵梦里行。

沙渚微茫下夕禽。隔林烟霭共萧森。轻寒未酿南天雪。散作长郊一阵阴。

十里江城画角残。孤舟半戴月输寒。波声尽入依依梦。几处汀洲几处滩。

至日在大坂城。行望贺礼。有感。

冬至子之半。美人天一方。遥瞻云五色。宛在水中央。路已随阳复。愁仍逐线长。应知午门会。贺语彻明光。

至夜感怀。令李生把笔走草。

客在日南国。仍逢日南至。坐到子之半。悄悄无梦寐。残灯耿未灭。雨声愁孤寺。起望五色云。嵩呼拜跪四。欲作鲤庭书。苍茫游子意。昔我到江城。正是重阳值。曾将数行字。却向归舟寄。今来已一阳。此身犹此地。佳节倍思亲。把笔重下泪。煮豆作糜粥。强遵故乡事。且拟判一欢。蛮酒不成醉。我舟自凝滞。非关行旅忌。天时已云复。三复复之义。苦尽甘必来。人事独何异。东风借好便。千里一日致。丹墀复王命。彩服庭闱侍。可见天地心。此喜我先志。他时定一笑。此语君须记。

留别达师_幷小序

余之奉使是邦也。九岩老师为之傧。与之周旋于水陆数千里之间。路非不远矣。情非不惯矣。卒卒行役。了无兴于吟。构酬答之外。未尝赠一语以致缱绻矣。及余之还也。老师越其庐而追别于江城。明朝解缆后。一带水便隔一尘。居然有感别之怀。玆述近体一首。以当留衣之别。逸沙弥亦可与言诗者。故倂示之。

岁暮江城雪欲飞。客中离思倍依依。儒禅臭味非无别。楚赵欢盟自不违。双锡好为长路伴。片帆空带夕阳归。他时却望扶桑月。万里应分一半辉。

发大坂。暂憩岛主别舍。因请诗。题赠六言律。

寒天欲雨不雨。远客将行未行。隐隐三间竹屋。依依十里江城。桥影遥分树影。角声半杂潮声。他年梦里相忆。回首扶桑月明。

久滞河口。自楼船移上旧船。

岁暮羁愁一倍加。楚天孤梦尚天涯。移舟却喜帆无恙。纵是浮家即我家。

腊月初二。始发河口。书船中壁上以祷。

行人晓发大江隈。打鼓登船水路开。万里长风吹不尽。扬帆直到永嘉台。

泊舟室津望大云寺_{津头港口最便。蔵船系缆馆门外。寺在北岸。每闻锺声。}

蓬山客路几千重。腊月寒云媚岸容。舟泊馆前如下马。寺藏岩底若盘龙。褰篷始见南天雪。隔岫频闻半夜锺。孤枕欲成乡国梦。不堪风雨怒涛舂。

连夜逢大风雨。记舟人语。

簸海狞飙日夜吹。摇摇舟上客眠迟。舟人攒手争相贺。幸脱兵洲石浦危。〈所经兵库明石浦。皆不使藏舡。故云。〉

舟中。逢判书大父初期。有感。_{去年今日。自南还到汉滨。闻讣。}

悠悠岁月又今辰。忍说年前哭汉滨。常恨箦边违执烛。不堪槎上倍沾巾。谁将白日开长夜。只有清风起后人。千里瓣香灵必格。梦中颜色向来频。

走次秋潭放鱼歌

吾爱秋潭好生之心如坡仙。却放穷鱼不烹鲜。穷鱼为感再生恩。奋鬣将飞头自旋。始知微物与人同。哀之不哀皆有缘。忆昨舟人初得鱼。数数之罟横其咽。白雪纤鳞状如鲈。厨中馋客先流涎。拂机磨刃命若线。清波咫尺难悠然。呼儿故寄好生者。此物果被吾君怜。岂有校人反而烹。洋洋好返龙宫边。龙王闻之为大笑。欢声震彻千寻渊。即令六鳌护行舟。何忧大海波溯沿。又教双鲤传尺素。可慰游子心焦煎。吾侪从此亦感恩。钓不设饵仍忘筌。

逢家君初度日。不堪遥慕之怀。谨题一律。

翩翩彩服北堂前。每岁今辰醉舞筵。曾谓此身长膝下。为绿何事尚天边。怀来陆橘宁甘味。折得蟠桃更祝年。遥想县斋明月夜。把酒无兴亦无眠。

苦待岛主落后之船。令人欲狂。次翠屏韵。释闷。

獠舶潜形望眼穷。好风从北又从东。今年已矣莱山隔。此海居然弱水同。孚信已难蛮貊化。至𫍯惟冀鬼神通。何时却返吾君侧。吐尽孤臣耿耿衷。

重过韬浦。欲登福禅寺。忙未果。

扁舟重过楚山隈。孤负仙家百尺台。凭槛不无诗兴在。计程其奈客心催。天寒鳄水风初定。木落猿山雪正堆。最是盘庵奇绝处。一声清磬梦中回。

夜雨泊镰刈_{去时到此。亦滞雨。}

羁愁旧雨今雨。客梦他乡故乡。为爱棹歌一曲。不辞蛮酒三觞。

岁除日。在赤间舟中。与读祝小酌守岁。

赤城寒霭晩萧萧。风送双帆路不遥。故国犹遮三大海。今年可惜一良宵。君亲入望眠难就。节序关心鬓易凋。呼烛强成篷底饮。莫教残角报明朝。

除夜。放舟行二百里。纪壮游述客怀。得二百韵排。

鲽域三韩国。蛮乡百粤区。风从方土别。俗与语音殊。浩荡天连海。沧凉日出堣。商舟开远道。使盖自高句。逖矣当丽季。钦哉拣宿儒。圣朝临御肃。文德舞干敷。纳款常怀附。乘机窃觊觎。龙蛇当运厄。虿虺作边虞。窘甚离邠邑。声言假虢途。楚危陵寝辱。燕破耄倪俘。贯槊残如拓。投鞭众若符。金瓯宜未缺。赤子竟何辜。痛切宸庭吁恩深绝世扶。氛迷旋廓扫。恶极果歼诛。源氏修邻好。权宜出庙谟。固知汤饷葛。休谓越忘吴。鲸浪烽无警。铜盘血不渝。冠裳通一纪。信义叶中孚。化已绥来者。时当遣使乎。毛锥元立见。赵璧即先沽。妙岁重攀桂。清标独握瑜。名将阅道似。诗欲倚楼符。岂弟真君子。雍容上大夫。端宜惟简在。正合应时须。副价难其任。全才众曰兪。雄词凌汉魏。真派慕濂洙。司马曾题柱。终军早弃𦈡。威棱生白简。直节振青蒲。拔擢朝廷润。便蕃圣眷纡。遇盘皆别器。经綮可尝軱。忝窃追诸子。空疏愧杀吾。文北草陈檄。智乏赞周诹。岂有披沙宝。真如附骥驽。此行从者盛。吾客待而俱。李白〈读祝官李明彬〉诗清逸。金生〈写字官金义信〉笔劲癯。郑虔〈写字官郑琛〉书亦绝。韩干〈画员韩时觉〉画堪摹。敬奉纶音降。勤将礼币输。檀香动芬苾。鳞石灿琨㻍。彩锦兼皮币。灯笼间瑟竽。霜毛华岳隼。汗血渥洼驹。紫极颁旌斾。青冥下钺𫓧。拜辞犹怵惕。征迈暂踟蹰。密迩承天语。联翩饱泽需。殊私分算剂。异渥贶彤玈。汉水倾朝饯。炎程尽日驱。不遑言疾病。安得念妻孥。为告亲闱别。先催大领逾。裾怜温峤绝。庭隔伯鱼趋。叵耐挥双涕。非关爱寸躯。朝阳看儏构。故国吊残郛。更会三星节。同临五月泸。银钩迓宸翰。彩伞耀通衢。卜吉投牲酝。祈灵理舳舻。红旗飘飒飒。画角咽呜呜。恍蹑张骞迹。疑乘鲁叟桴。折栀风作梗。浸板水难㪺。舍达师浮灎。苍黄剧济滹。扶持蒙造次。颠沛免须臾。鳄浦簪因盍。蛇川路转迂。再生真梦寐。相见各惊吁。住吉波如锦。天神峡似巫。提呈联桶榼。拥护接𦩞𦩞。次第牵舷缆。辉煌绕帐幮。岛夷迎伛偻。岩老坐跏趹。水岸饶民户。山房侈客厨。盛筵花翦彩。佳节草包糊。月挂千家烛。风凋一叶梏。龙颜劳北望。鹏翼困南图。雾气愁蛟蜃。秋声感蟪蛄。一岐帆正稳。千里日才晡。躅访蓝关旧。魂怜竹血孤。锺崎同泗鼎。仓县小番禺。安德祠犹在。文城草已芜。关分疑白马。渚别宛黄姑。蔀屋知官濑。松牌记室隅。良宵觞水阁。明月镜冰壶。快若凭天柱。清如咏舞云。时时滩有恐。处处险齐瞿。老渡添凋鬓。镰洲异刈蒌。磐台岩上出。福寺世间无。猿岳人垂泪。牛窗石化株。棹从津馆滞。灯向库滨呼。大坂雄仍丽。长洲浅更污。楼舡栏又槛。汀草荻兼芦。杂货分连隧。层城抱曲阇。平酋开窟穴。此地萃逃逋。桀𪉑除仇敌。奸枭起隶奴。鼠卑终变虎。狼狠且生䝙。种不遗噍类。殃应反毒痡。深仇尸可戮。遗恨骨先枯。正属登高节。难成把酒娱。空思采菊蕊。更忆押茱萸。泊淀停艑舶。临塘看辘轳。人肩竹兜屋。马背锦模餬。箫鼓喧长野。威仪入大都。山高名爱宕。寺壮大浮屠。簇簇皆蛮獠。森森若蚁蛛。极蕃嫌地窄。均育憾天幠。立国虽悠邈。称皇实矫诬。傲如南粤尉。骄甚北单于。祭典叨圜峤。宫衣僭翟褕。创从王狭野。衰自后醍醐。子哙甘心与。萧公苦口殂。建元真可笑。鬻印一何愚。作巧桥镕铁。探奇观揭珠。东登安土岭。下颓近江湖。赴壑潮皆应。通渠地最腴。陂长浮楚梦。薮密胜秦陓。佐邑移苕霅。浓州埒莒邾。梁浮编舴舰。路坦刬崎岖。古屋饶珍肆。河城列酒垆。神峯称富士。雄峙迈临胊。尚带鸿濛雪。难消造化炉。箱根驰钜麓。岭泽压相模。武野形连海。江关势负嵎。雍田兼冀赋。荆艶杂吴歈。粲粲明罗縠。鳞鳞亘欂栌。屏开金孔雀。帘挂紫珊瑚。缅想家康业。犹称胆气麤。才如资远鸷。世作假威狐。大任传童子。稚年类匹雏。操权逾指鹿。享富过专羭。择日催传币。除途盛执戵。酌擎枸酱椀。堂设罽宾毹。对使宁箕踞。趋风尽拜膜。行将去黄屋。已自贡丹砮。现庙烧香篆。光山访苾刍。奎章墨尚焕。堂构雘初涂。绝瀑悬明镜。灵杉近白楡。有峯皆玉立。无地不金铺。徐福身应到。刘郞足必濡。风光虽信美。习俗是何恶。大抵〈此下。叙风俗。〉锄髭发。寻常露顶颅。雕题言唯诺。挑达足徒跔。顺意能伺候。承颜好谄谀。丝恩铭骨髓。毫怨报睢盱。送死皮皆烂。轻生腹自刳。斗争纷剚刺。攘窃甚穿窬。阙塾谁摛管。抽椎悉荷殳。鸣丸飞火礟。试剑闪千镂。总隶牙厢籍。均分食邑租。崇神多黩祀。佞佛寔繁徒。煮海追吴濞。藏珠学贾胡。迁财储宝贝。射利竞锱铢。贺绢轻文绣。庄银当美玗。烛廛标白蜡。铜穴铸青蚨。别有芦花町。中多漆齿姝。淫奢遵郑卫。妖冶笑盐嫫。赌价争缠锦。提工肯辟纑。居皆妆板壁。〈此下。叙宫室。〉屋不用镘圬。栱桷雕仍绘。垣墙筑又救。林庭铺细砾。浴室贮圆杅。士女俱斑服。〈此下。叙衣服。〉舆台亦绮襦。极尊加带帽。庸敬脱巾𩫹。短袖常穿着。长裈每曳娄。绳缨谢绥饰。菅屦乏綦絇。画榼肴三叠。〈此下。叙饮食。〉珍床饭一盂。龙团茶几沸。鸿练酒频酤。橘柚甘于蜜。蒲萄润似酥。黄莺难见树。〈此下。叙各样别见。〉白雉或离罦。马秃头依释。猿驯技学侏。鲿魦多设罶。鳣鲔入施罛。芋叶交秔稌。棕枝间梓楰。陆生今干事。〈此下。叙回路之景。〉锺子岂婴拘。理橐清如洗。乘槎快若凫。重来浮滉漭。倍觉渺秠稃。事业违铜柱。天时变斗枢。火多更钻燧。灰已动葭莩。屡遣归舟絷。宁殊我马瘏。歌弹冯铗蒯。语袭郝池娵。密霰驱炎瘴。严风落冷菰。书稀苏武雁。兴晩季鹰鲈。此役堪酸齿。何人说苦荼。间关归未半。倏忽岁云徂。杳杳瞻予美。申申诵女媭。忧深闾外望。色远膝前愉。乐尔怀荆布。依然见小莬。竹林游仿佛。塘草梦飞揄。此日诚堪惜。中宵独自㥚。不眠搜楚记。无意饮屠苏。常侍愁灯馆。咸阳戏博蒲。阿谁将进酒。知我属悬弧。强作杯觞乐。仍思父母劬。平生追历历。今夜始呱呱。夙志期扬显。深恩受发肤。百年欢舞彩。馀力解操觚。作赋惭鹦鹉。题诗愧鹧鸪。虚名翻压宋。浪迹却朱卢。桂苑收樗栎。珠班厕珷玞。蓬山荣赐暇。玉署宠颁酺。感激当横草。飞腾岂系瓠。长波看咫尺。异类视鼷鼯。自是同夷险。无为只餟𫗦。推诚待蛮貊。行敬服程朱。进学休慵懦。当言莫嗫嚅。三追曾子省。四绝仲尼毋。路必通飞鹢。归应趁哺乌。庶几无辱命。从此可陈𬣙。觅句凭言志。终朝费撚须。新春遥献贺。圣主万年于。

丙申元日滞赤关

丙申元日赤城关。槎上行人尚未还。海陆仍连千里路。君亲已隔一年颜。空思紫禁祥诗撰。不见青台宪历颁。蛮酒且堪新岁醉。肯教愁色着眉间。

人日感怀

正是新春后。胡为大海中。题诗属人日。系缆阻天风。候雁将归北。枢星已向东。此身犹未返。愁绝意难穷。

新春。忽忆去年侍讲。有感。

忆曾今夕步花砖。煕政堂中侍讲筵。玉色高临龙榻上。天香细湿兽炉前。孤舟万里遥持节。一日三秋遽隔年。想得琼楼寒事退。迩来温绎几诗篇。

初十日。得顺风。夜发蓝岛。朝过一岐岛。岛主直向马岛。而风雨大作。决难赶去。泊舟记实。

大洋波浪大风吹。蛮舶如飞过一岐。未必归心辞蹴远。难将性命判滨危。回帆莫叹孤舟滞。渡海何嫌数日迟。自古要津同此路。百年宜保此心持。

十二日。乘大风。半日行五百里。还泊于马州。石峯依然。新梅正发。行役之久。归思益切。聊题一律。

岐洲风浪放舡回。鹢首云烟万里开。苍翠更看千丈壁。暗香先访一枝梅。羁愁却向新年失。春色应从故国来。咫尺蓬山犹隔海。夕阳孤倚望乡台。

元宵感怀

萧萧风雪上元宵。一水苍茫故国遥。最是携柑多少恨。忆曾擎出紫宸朝。

岛主以护行劳。得宝剑于关白。要得一语。遂题赠。

太守承恩入武州。将军含笑赠吴钩。归来试拂芙蓉匣。夜夜龙光射斗牛。〈日本人称关白为大将军。或称大君。〉

义成子义真。亦欲贲赐马之荣。并赠。_{义成。岛主名。姓平。一姓宗。}

爱尔好风骨。凌凌千里驹。大君何以赠。神物与之俱。死亦黄金买。生谁白壁沽。分明马州号。此日始相符。

余以剑马诗。题赠义成父子矣。义成必欲张大其事。造新屏。请题。更作一长篇以赠。_幷小叙

日本大将军纂緖之明年。我国家遣三使以贺礼也。乃有马州宗太守。周旋而先后之。于是大将军大喜。赠太守宝剑一以宠礼也。太守夸其宠而征余诗。揄扬而不朽之者。亦礼也。是为歌。

越水清荧越山碧。精华凝作秋莲白。昨夜冤氛散斗牛。造化炉中变三尺。将军一佩万金轻。匣里夜吼蛟龙锷。马州太守拜将军。将军解之惜不得。太守衔恩意气豪。归来为詑三韩客。三韩客子赠一言。太守闻之宜努力。君不见庄生说剑篇。义以为镡信为眷。

骏马行_幷小序

宗氏子年十七。袭父爵。其年与袭爵之年。与大将军相先后焉。可谓君臣一奇遇也。宗氏子之来马州也。得良马之赐于将军。孰不曰有是父。故有是子。而无此人。则无此马欤。遂作诗侈之。

宗生有壮志。夙岁能趾美。腰悬玉麟符。乃父传之子。拜辞大将军。将军赠何以。追风逸景孙。新出渥洼水。霜毛汗血翻。举足思千里。其人与之敌。进进殊未已。永世守马州。庶几无忝尔。

义成意外作梗。强之以难从之请。据理峻斥。具由驰启。濡滞之苦。任之而已。夜坐书怀。奉同槎。

蓬山千里系归船。古寺新春日似年。苏武尺书凭雁足。道衡愁思发花前。去留在我宁关彼。夷险随时不怨天。只是庭闱消息阻。梦魂长绕白云边。

走次秋潭用圃隐先生奉使时二律韵

蓬海晴波一镜开。片帆何事尚迟回。羁人不共春光返。宿鸟空将暝色来。连枕晩潮犹有信。入帘明月独无猜。看时恐惹乡愁乱。分付山童莫折梅。

凋尽朱颜鬓欲华。不堪佳节梦中过。南州地煖春光早。古寺梅明月色多。殊俗任他青白眼。客愁输却短长歌。男儿偿得平生志。一蹴沧溟万里波。

夜与秋潭话。更次圃隐二短律韵。

渺渺瞻予美。迟迟叹此行。宁论大海隔。只有寸心明。六印轻苏子。千金笑陆生。圃翁先获我。聊复仰高名。

桑弧四方志。夙岁宁蹉跎。返节日光路。维舟沧海波。白云望里近。黄气眉间多。梅下五更梦。伴春先到家。

雪后晓思

孤舟一泊杳归期。古寺残灯客梦迟。堆户五更看落月。雪华梅影共参差。

次柏师韵留别_幷小序

余与茂源师。相逢于此地。与之周旋于东武日光之外。其间道里水三千陆三千。而往而返矣。其间蓂叶生百五落百五。而年又改矣。行役不可谓不远。时月不可谓不多。则情亦不可谓不惯。而与之相别。又在于此地。乌得无一语以识之。玆步来韵。留赠。

离愁脉脉只心知。解缆中流香后期。最是日光清绝地。白云明月梦相追。

二月初四日。始发马岛。过住吉滩。

芙蓉千叠画中看。水户人烟一抹寒。要趁石门潮未落。夕阳摇橹度前滩。

船越浦

峡束岩排路欲穷。天教绝境限西东。泥丸若使秦关闭。玉节何劳越地通。

行到金浦。泊舟炊饭。颇有行旅之兴。戏吟记实。

汲取吴江水。芟来楚竹竿。舟人停橹役。火伴作朝飡。绝胜三重饷。初成一笑欢。何当归去早。苜蓿对春盘。

佐贺浦

烟开别浦早潮生。白鸟多情惯送迎。此是去年留宿处。两三村落不分明。

西泊浦

半挂西风席。西归路不迷。依依望西浦。残日欲沈西。

鳄浦

鳄浦回舟日。欢声殷若雷。西看云起处。认是太宗台。

留泊鳄浦。夜与两使登柁楼。不堪隔海望乡之情。令诸裨歌。张一春，金梦述吹笛。薛义立弹琵琶。文省三吹洞箫。共酌数杯。题四绝记兴。

孤舟明月十分多。半夜思归壮士歌。更把羽声终一曲。阴云卷尽水生波。〈右歌〉

片月依依度海来。云间一点是蓬莱。归人好与青春伴。王笛何须怨落梅。〈右笛〉

移舟烟渚渚禽惊。弹罢琵琶月欲倾。制泪平生吾最胜。江州何事太多情。〈右琵琶〉

幽壑潜蛟夜罢眠。洞箫声断水如天。舟中满载归来兴。却笑坡翁坐愀然。〈右洞箫〉

雨

一雨连三夜。无端远客留。阴阴迷故国。滴滴洒孤舟。自是催花意。宁知隔海愁。终教风借便。明日可全收。

二月初十日。始发鳄浦。橹役而行过水宗。志喜。

风定波残日影迟。归帆稳过水宗危。依微草树皆吾土。倏忽星霜且几时。北海宁愁持汉节。东山共喜诵周诗。黄昏耐可舟中卧。咫尺蓬莱月半规。

二更无事回泊于釜山。仍闻圣朝无虞。亲庭万安。平生今日。喜剧而悲。更题短律。以述惝恍之怀。

此乐人间少。吾身梦里疑。不经畴昔苦。争办即今奇。白日丹墀近。青春彩服宜。高歌仍纵酒。醉后且新诗。

十一日。先发釜山。宿东莱。

回舟沧海拥花骢。十里长亭驿路通。任尔春风吹客袂。不关南北与西东。

蓬莱客馆。留别李文哉。书扇面。

万里同归日。三杯惜别时。舟中忆平地。平地亦多岐。

附杂著

徐福墓赋

乘天风而远游兮。謇吾道夫扶桑。浮黄云以作帆兮。折若木以为樯。朝解缆于兵关兮。夕余至乎坂庄。瞻熊野之远山兮。认纪伊之封疆。询风谣于卉服兮。云是徐福之所藏。何所独无丛祠兮。聊于此而相羊。非旷世而相感兮。窃有疑夫当日之行装。方嬴氏之煽虐兮。诎百家而自强。才两士之亡匿兮。已多士之罹殃。曾焉足以少留兮。宜色斯而翱翔。故假名于采药兮。具浮海之舟航。无可到于蓬莱兮。岂鲛鱼之为戕。行与逝而不归兮。占一区于殊方。托不死而逃死兮。诚保身之谋臧。既身谋之有裕兮。何后计之太长。搂千人之男女兮。易丑种于豺狼。文其身而涞齿兮。换中国之冠裳。遗刚戾之习气兮。异百世之流芳。彼桃源之逸民兮。与商颜之绮黄。或举家以避祸兮。或抽身以遁荒。隐不违于斯道兮。身虽晦而名彰。胡明哲之昧此兮。甘自摈于蛮乡。倘神灵之有知兮。应䩄然于千霜。神茫茫其莫闻兮。吾将寘此说于荒唐。

书林道春五花堂记后_{堂在大坂。五花者。菊，梅，莲，牡丹，木樱也。}

草木百花中。可取非一。独以五花。颜其堂者。何义。夫天有雪花而数止于六。则人之取五。亦已侈矣。况五者。兼栗里，孤山，濂溪之所爱。而或冠于洛中之评谱。或魁于本国之题品。则宜乎取而爱之。庭植而颜其堂也。虽然。爱之有术。徒知爱其色。而不知古人之所以爱。则虽多亦奚为。知古人之所爱。而不独爱其色。则一犹足矣。何用五为。余之适是邦也。未尝见其堂。亦未见堂之主人。而适有传之者。见堂之文若诗。信乎五色生花之笔。文若诗若此之美。则可知堂之胜与主人之贤。故不以不见辞。又不以不文辞。既续之。且及爱之之术焉。堂之主谁。小川氏也。传之者谁。岩，源二和尚也。文且诗者谁。罗山其号也。书其后者为谁。朝鲜信使壶谷居士也。

读耕斋记_为林靖作

余在东武日。有林子与幕下李生善。一日。林子踵门而告李生曰。吾有数间斋室。揭之以读耕。欲解读耕之义。贲其斋而阙其文。吾闻使者颇好文。敢请使者文之。李生以林子之言告余。余初闻而难之曰。夫道不同。不相谋。吾闻林子释者。奚为读。奚为耕。李生曰。否否。林子发虽空。而茂于才。年虽妙。而老于学。有五车之书而读焉。有一亩之宫而耕焉。悦圣贤之道。孜孜不懈。而日东学者莫之先焉。亦可谓豪杰之士也。余始释然而喜。继而见林子所为诗十数篇。则其才可知也。其学亦可知也。遂乐为之文曰。人之有室。必择令名而为之颜。今林子之室。可名者何限。而独以读耕揭者。岂不取于董邵南朝耕夜读之义乎。夫人不读则志馁。不耕则口馁。而读焉而心目劳焉。耕焉而四肢勤焉。则谁肯舍安佚而取勤劳哉。惟董生者。劳其心目。勤其四肢。善养其志与口。故昌黎韩公。美其事而咏歌之。紫阳朱夫子。编入于小学之书。后之人。可不审其取舍欤。今林子处僻远之地。俗不好学。而犹且读。生簪组之家。禄足以代。而犹且耕。读耕之不足。至于揭其斋而服念。则其勤且劳。可不愧于董生矣。不知林子之家。亦有董生之家之异征否。抑未知林子之读耕。必以董生为期欤。噫。董生可谓勤且劳矣。虽然。未闻道也。曷尝观夫仲舒之读乎。三年下帷。究天人之学。林子其有慕于此耶。曷尝观夫孔明之耕乎。抱膝垄上。蕴王佐之才。林子其有慕于此耶。虽然。犹未闻大道也。古之人有孔子。晩而读易。韦编三绝。所乐者何事。古之人有伊尹。耕于有莘。不顾千驷。所乐者何事。林子诚能因董生之勤劳。慕仲舒孔明之学之才。因仲舒孔明之学之才。寻孔子伊尹之所乐。则其于耕且读也。乐亦在其中矣。若或徒劳其心目。徒勤其四肢。朝暮事为。不越乎陈编良耜之间。则只是一腐儒而已。一老农而已。真所谓馁在其中。恶在其耕且读也。林子勉乎哉。遂以李生为媒。书此追归之。

答诸执政却私赠银货书

谨承耑价。良荷盛意。况此馈仪。尤感腆眷。第交好之间。授受有礼。至于珍宝则实涉货取。却虽不恭。取亦无名。玆敢还璧。统布恕谅。

燕行录

燕行录

显宗大王七年丙午。清国以前岁使行。从人犯留禁物及被掳逃还人不即刷送事。遣使查问。领，左相〈郑太和洪命夏〉皆以一罪勘去。朝家差送谢恩兼陈奏使。陈暴事情。许右相〈积〉为正使。余为副使。孟休征〈胄瑞〉为书状。九月二十日。辞朝。上引见于兴政堂。教曰。此事予已自当。尽心周旋。期于两相之无事。丁宁勉谕。临罢小宦。传授帽掩，虎皮，腊药等物。手擎以出。椒，扇，磻，木等种。亦追出。十月初十日。渡湾。十一月初九日。抵北京。十二月二十七日。还越江。丁未正月十二日。复命。往返通计一百十日。

弘济桥饯席。留别诸丈诸友。

弘济桥头几送人。我行今日别怀新。秋阴作雨当樽散。落叶流风打袂频。使事关心忘路远。离杯列侍见情亲。邮便一夕能千里。莫惜传筒鸭水滨。

为历亲庭。先向新溪县。高阳客舍。戏别书状。

残烛依微落叶鸣。暂时分手亦关情。绫罗岛下兰舟上。领得风流待我行。

夜宿松京

行到松京望汉京。五云宫阙不分明。它时若见燕京月。故国回头一倍情。

留别石教授_之珩

东极扶桑北蓟州。我生于世最奇游。怜君两眼高天下。匏系偏方白尽头。

金川途中

却望回澜石。无言意自哀。狂澜今既倒。有石亦难回。

留新溪衙二日。晓辞庭闱。

受命辞螭陛。承恩过鲤庭。时危身敢爱。感极涕先零。不暇忧长路。曾经涉大溟。惟祈干事返。家国两安宁。

玉溜泉有感_{岩有朱天使笔迹}

葱秀山前独怅然。此间冠盖几朝天。长途屈指四千里。往事回头三十年。玉溜泉声依旧在。金陵笔迹至今传。停骖不觉斜阳尽。漫咏皇华卷里篇。

寄书状

玉泉风色少分留。知子毫端已尽收。遥望后尘西日下。计程今夜宿黄州。

益损堂。次板上芝峯韵。_{堂在瑞兴。闻湖上亭可坐。而忙未果。}

九月西州路。官斋落木时。强辞迎客酒。空赋送秋诗。发短霜先透。愁多菊自知。湖亭违宿计。应恼梦中思。

洞仙岭

翠壁千层赤叶堆。仙家处处洞门开。峯头落日箫声咽。莫是缑山子晋来。

太虚楼

城头画阁枕长流。箫瑟黄冈落木狄。怊怅苏仙不可见。夕阳孤倚太虚楼。

生阳馆

此是西关首路。吾非前度行人。最爱生阳馆里。秋山颜面皆新。

练光亭。示书状。

斜阳一掉泛江来。却把练光亭上杯。箕庙卫城迷井里。绣峯罗岛拥楼台。秋光判自明朝去。使节当从几日回。只恨吾生生苦晩。朝天石下更迟徊。

又戏书伏

青袍从事领红裙。座上何人是紫云。九月佳辰仍胜地。风流自有孟参军。

西京别从弟_龙翮

秋风离思满箕城。雁影参差客梦惊。犹胜昔年浮海日。棹歌声里别而兄。〈曾与龙翰作莱海舟上之别。故云。〉

谒箕子墓

遗墓千年远客过。瓣香烧处感怀多。燕京到底伤心地。拟和殷墟麦秀歌。

安定馆戏书状_{书状适鞭邮卒。座上成川支待妓十二人在坐。故简邀之。}

御史威棱尚少年。霜清道路电生鞭。何如壶谷风流客。坐对巫山十二仙。

戏赠成川金使君_鋿丈

漫劳神女下阳台。安定门前驿骑催。十二峯头云雨里。何人先入梦中来。

安兴馆饯席。走次李博士_沃赠别韵。

江上初停使者车。樽前仍听渭城歌。趋庭才子游滕阁。握节行人泛汉槎。寒雨已驱秋序去。暮云偏傍塞天多。登楼且莫辞深酌。鬓为伤离半欲华。

百祥楼感旧

清川江水绕城隈。一上高楼四望开。畏路直连箕子国。乱峯遥见药山台。隋唐战伐年仍邈。崔顾诗篇迹已灰。怊怅北辰看渐远。五云何处是蓬莱。

定州途中

纳清亭畔小潭清。杨柳千丝系客情。画角二声催玉节。夕阳遥在定州城。

铁山途中

行子发新安。北风微雨寒。云兴催使节。林畔驻征鞍。朔气阴阴近。边山点点残。终南何处是。回首望天端。

渡龙湾感怀

塞草萧萧塞日阴。回头已失鸭江浔。重凭驿使封书启。更向春堂报好音。主辱方深宁爱死。亲年已老自关心。莱州舟上犹无泪。却到今宵恐不禁。

塞上曲十四绝_{自汤站至冷泉。即所谓东八站也。沿途所见。无非塞上萧条物色。所历有吟兼即事俚语。合名之曰塞上曲。}

霜风吹度九连城。半夜波声客梦惊。不是陇头肠断处。行人闻此自多情。〈右九连城〉

终日昏昏醉梦间。柳田汤站路回弯。水边且宿鱼鳞坂。云际犹瞻马耳山。〈右鱼鳞坂〉

岳势周遭拔地奇。荒谯叠垒宛遗基。城头大石巍然立。想像将军起拜时。〈右安市城〉

凤皇城外甲军迎。麻贝仍将博氏幷。恰似马州初渡日。斑衣殊俗使人惊。〈右凤皇城〉

萧条察院栅门寒。壮士悲歌月色残。闻说城中清客至。译人先候大通官。〈壮士歌清客至。皆记实。○右栅门〉

蘑菇山下少人家。古木萧森石路斜。时有贾胡驱犊去。小车分载木绵花。〈右蘑菇岭〉

八河仍接瓮河来。双岭先从斗岭开。细路直连通远堡。斜阳犹在陆家台。〈右八渡河〉

薛里村中不可留。金家庄里暂相投。羌儿数岁能华语。乞得房钱即扣头。〈右金家庄〉

途中不辨弟兄山。水岭重遮桂岭间。最是连关清绝处。小桥横卧一溪湾。〈右连山关〉

摩挲试读武安碑。万历年间始竖之。蒋庙韩坟何处是。路人传说至今疑。〈右甓洞〉

高岭迢迢鸟道开。晓天冰雪正崔嵬。傔人欲示胡人勇。手搏阴山大鹿来。〈右高岭〉

甜水城边傍水餐。盍苏遗塔路前看。回车石岭循狼洞。为是参天道路难。〈右甜水站〉

青岭连天草洞迷。北风幽咽响前溪。征人唤起思乡梦。狼子山西落月低。〈右狼子山〉

王祥岭下揖清风。涉尽三流峡路穷。催上石门抬首望。冷泉西畔见辽东。〈右冷泉〉

辽阳行

客到辽阳城。城郭亦非矣。新城盛人烟。旧城馀残垒。自感代废兴。何论疆彼此。依然驻跸山。宛尔太子水。白塔尚无恙。华柱何处是。独立望沧海。疑逢管处士。

十月十八日。早发辽东。遇大风。

严霜十月晓。客子发辽东。大抵连天野。寻常尽日风。人声埃𡏖外。山色渺茫中。却似南浮日。溟波混太空。

沙河堡

沙河堡接蒋家屯。五里烟台十里村。白草黄沙常极目。崩城破壁几伤魂。茫茫野路辽通蓟。历历民居汉杂蕃。最是昔年征战地。行人过此欲无言。

发牛家庄_{到此庄。还送方物人马。前途水皆醎浊。故汲载以去。}

苦矣牛庄驻。依然马岛留。修书凭雁足。汲水挂驴头。客日三旬满。王程万里修。趋庭夜夜梦。堪慰望云愁。

渡三叉河_一名辽河

辽河水涨浸汀沙。催唤轻舟日已斜。一阵腥风何处至。岸边知有贩鲜家。

夜发沙岭驿

行人坐待水村鸡。潮落长洲月欲低。说尽中宵过江梦。帐前残烛尽情啼。

宿高平。梦拜二亲。呼烛起坐。走次东岳高平思亲曲。

夜宿高平馆。羁形伴灯影。百虑集枕边。悄然寒宵永。神疲身莫转。睫交心犹警。忽成一场梦。都忘千里骋。宛在二亲侧。门阑多庆幸。愉色婉容俱。严训慈教倂。诗礼即旧庭。山川皆我境。身披老莱衣。手按稚儿颈。不觉渡辽河。宁知逾石岭。居然五更风。蝴蝶失所领。仍将心语口。慰此愁炳炳。犹胜乙未秋。孤舟泛万顷。神明实在上。可照吾里耿。亲年虽已深。未迫西山景。庄诵陟岵诗。慎旃以自省。

广宁行

昔年曾读屈原远游词。微闾之山在东维。又见我国诸贤赴燕诗。广宁形胜关外奇。我生长恼梦中思。何幸今朝亲见之。见之令人双涕洟。望城冈上行迟迟。闾山今岂异昔时。惨矣广宁城堞隳。城堞隳崩市肆移。萧条古木寒无枝。颓垣破础若布棋。往往金碧馀神祠。门前长跪双石狮。似诉当年不尽悲。城中汉儿杂胡儿。指点衣冠还自疑。石楼之主问是谁。汉飞将军天下知。将军昔把大将旗。不遣胡儿近塞窥。将军有子领东师。至今威震扶桑陲。将军一去时势危。大国偏邦俱不支。汾阳故宅草蓠蓠。唯有姓名镌琉璃。更有城隅一片碑。事迹昭昭留在玆。摩挲不觉右手胝。飒爽如见英雄姿。崇兴寺下访旧基。双塔插天天为卑。石作莲花铁作丝。郢斤妙技穷般倕。正统年间帝所为。八万大藏藏于斯。席龚学士大笔垂。宝碣依旧蟠蛟螭。扣剑悲吟登北埤。沙碛茫茫无际涯。北接蒙胡西建夷。此是四达之中逵。控扼其间作藩篱。皇朝施设真宏规。如何守者弃如遗。杀将翻城为敌资。自是时运有兴衰。非关地利兼城池。何时复见汉官仪。往事悠悠不可追。噫吁戏往事悠悠不可追。闾山无语悲风吹。

闾阳途中

十月闾阳路。三山望更赊。胡儿还习字。汉女亦簪花。处处骑驴客。村村卖饼家。犹堪作诗料。却忆旧繁华。

十三山

十三山色露青尖。清晓停车为卷帘。知是老仙差手算。算来巫峡一峯添。

大凌河

沙场白骨几人收。大小长河咽不流。莫向锦州回首望。荒城犹带昔年羞。

古战场行

大凌河小凌河。悲风咽咽生微波。松山堡杏山堡。寒烟漠漠萦衰草。辽阳以西摠战场。到此断尽征人肠。欲哭且收泪。欲语还呑声。寄语吾东后来者。他年莫向此间行。

晓过高桥堡

有梦归乡国。无文吊战场。村灯青似燐。野草白疑霜。雾塞藏初旭。山开纳大洋。龙湾去玉馆。人道此中央。

连山驿。因赍历韩译之还。修付亲庭书。记实。

好去长程缕缕辞。坚缄还恐坼缄迟。平书二字题皮面。要遣家亲入手知。

宁远卫感旧_{袁崇焕曾守此地。遇谗冤死。大监高起潜城陷不降。屡征不出云。}

东宁故卫入遥瞻。历遍城池感慨兼。楼记旧恩空彩石。市移新肆尚青帘。岳王冤愤称崇焕。承业忠诚说起潜。指点遗墟何处是。三韩使者泪双添。

行役三苦

晨起怯冲雾。昼行愁冒尘。夕风仍砭骨。难慰远征人。

晓发中后所

三更结束五更行。不待晨锺梦自惊。长路几时征马歇。远村何处晓鸡鸣。山褰积雾才分色。水带轻冰乍有声。明日定投关内宿。却从烟堠算前程。

二十八日。将入长城。晓访九门口。洞门幽邃。极有景致。城将张维新汉人。接待甚厚。被劝醉归。记实。

客自三韩来。行遍幽州域。幽州多胜地。壮观惊心目。渤海撼东维。阴山蟠北陆。长城隘咽喉。武宁王所筑。粉堞上干云。蜿如龙腰曲。其下有绝境。闻之自宿昔。吾行及此辰。庶不负清觌。三更起俶装。坐待晨鸡喔。舍轿屏徒旅。联马任所适。孤村起细烟。远岫升新旭。霜繁野草黄。水落汀沙白。山果夹路生。有实如砂赤。呀然洞天开。翳翳松杉碧。逢人问地名。云是一片石。笑读耿家碑。何人留笔迹。知是炳文裔。抚古增嗟惜。登城览形势。天造非人力。城高几千仞。城广馀百尺。城傍玄武祠。城上观音阁。城底有九门。三圮馀其六。城将姓是张。揖我如旧识。邀我坐中堂。不敢当主席。自云山东人。因乱少失学。所言多感慨。情通文字略。羡我犹汉仪。惭渠已胡服。进馔涤腥膻。行酒去酥酪。酣来语刺刺。呼出四童仆。为我奏丝桐。琶筝与弦簇。其声婉且悲。曲终歌又续。殷勤留客意。使我忘日夕。始知关内心。不比关外俗。肝胆岂楚越。顿遣羁愁释。临分重寄语。莫忘三韩客。

入长城登山海关门楼

天下之东万里关。危栏缥缈出尘寰。平临徐福乘舡海。直指嫖姚勒石山。千古兴亡孤梦里。九州封域一枰间。男儿不上玆楼望。草木浮生只等闲。

登角山寺。次庭中碑刻梁梦龙韵。_{梁以监军。万历年间来到。}

长城高处眺登莱。第一关头大水回。天上定应闻笑语。世间无复有楼台。沧茫大陆神州失。惨淡寒云碣石开。风景不殊人事变。夕阳怀旧意悠哉。

又次碑刻傅公韵_{碑缺。失其名。有万历年号。}

角山高压国东门。楼上不闻人世喧。北俯祈连若蚁垤。前临沧海如漥樽。三韩客子泪空洒。万历词臣诗尚存。天柱之峯翫明月。不知峯下腥尘昏。

又次新刻吴光义韵

角寺山灵饷我行。峯头远眺属新晴。偏怜管子空浮海。可笑秦皇谩筑城。过客独弹无限泪。词人谁写不平鸣。沧桑尚在千年后。伫待黄河即日清。〈诗有海变之语。故云。〉

附原韵_{石刻尚新。笔法亦奇。诗下大书淮南吴光义。显有匪风之思。}

石迳攀萝坐复行。芙蓉青簇万峯晴。林浮烟火三家市。月压华夷万里城。僧定松堂苍鼠窜。客来云壑暮锺鸣。不知沧海何时变。笑倚层峦问太清。

永平府寻古迹

自是名都会。曾为右北平。千年孤竹国。百里五花城。地坼滦河走。天低碣石横。行寻三古迹。使我不胜情。

谒清节祠。次庭刻程知府朝京韵。

清风台下吊斜阳。二子声名万古香。判识周王非揖逊。羞从渭老共行藏。巍乎天地宁为大。宛尔江河自在长。已矣纲常今已斁。空教志士泪浪浪。

丰润县。次月沙丰润古诗韵。

滦州之西蓟州东。丰润古县临河曲。兵火当年幸免殃。楼台此日堪留客。揭榜谁家贴字黄。环城到底炊烟白。拥书千卷缝掖多。开市三条货财足。汉女羌儿杂语言。释迦关帝同祠屋。风俗威仪不足观。繁华差胜北平北。

晓过高丽堡

才涉还乡河。又过高丽堡。恍如返故国。忘却在长道。定知非我土。闻名亦惊倒。叹息谓仆夫。行役令人老。

鳖山途中

只恨吾生晩。宁愁此地遥。烟寒玉田县。日暮彩亭桥。树色西浮蓟。山形北压辽。沿途千万景。取次入吟谣。

宋子城_{有宋姓人。家赀极丰。筑城自保。清国亦不得抢掠矣。近来岁贡千金。犹专一野。}

昔怜全一堞。今苦贡千银。不识高堂上。能容击筑人。

蓟州怀古

苍苍烟树蓟州城。旧堞周遭大野平。秦帝漫移闾左戍。汉光曾窘信都行。张堪太守能为政。阿荦胡儿此举兵。驻马欲寻千古迹。渔阳桥下夕阳明。

卧佛寺_{寺在蓟州。有立佛甚高。楼上又有卧佛。}

层楼高处卧金躯。一枕千年万念无。当世几人能不起。举头应愧此浮屠。

香花庵_{庵在白涧店傍。有女人。窟室以居。}

白涧村廛近。香花寺刹连。窟深通地底。楼迥出云边。庭植南京树。碑题万历年。凭栏一长啸。开尽蓟门烟。

三河途中

树远看疑画。尘浮望若波。客程随日尽。行旅入关多。满汉兼蒙古。驴牛半橐驼。河头候吏白。错道是滹沱。

三河逢大雪

天公会我厌尘沙。故遣玄冥酿六花。西望通州八十里。玉楼银海渺无涯。

通州歌

昔年我作桑海游。大坂城头系客舟。今年我蹑北燕路。通州馆里停行辀。可笑风尘十载中。男儿两眼穷西东。中冬节候适相合。两地繁华谁最雄。抽毫曾有大坂作。扣剑可无通州曲。通州形胜信佳哉。九里京师犹咫尺。通州城外大江来。通州城中列肆开。簇簇千帆若猬集。纷纷万货如云堆。又有高台与大屋。璇题彩榜惊人目。日暮歌锺动四街。金鞭络绎香车击。通州壮观绝堪夸。不啻临淄百万家。彼哉蛮乡何必较。吾于此地重嗟嗟。昔时文物今安有。吊古且饮通州酒。酒酣忽忆戊申年大明兵至。通州元顺走。

玉河馆与书状联句

恭惟我圣上。即位之七岁。〈云〉居然遭啧舌。敢尔持禁制。〈休〉容逋本恻隐。冒贸奈奸细。〈云〉已急燃眉灾。无由缓颊说。〈休〉陈情撰巽词。发使将皮币。〈云〉首辍黄阁尊。副拣文苑艺。〈休〉名流充下价。宪职带前例。〈云〉季秋征辖戒。清晓阖门诣。〈休〉受命近黼座。承恩扣金砌。〈云〉皋比兼煖帽。宝箑并珍剂。〈休〉查奏馆慕华。饮饯桥弘济。〈云〉坡山忽分手。𬇙水仍联袂。〈休〉箕墓拜伛偻。碧楼望眄睇。〈云〉才醒百祥酒。更扣九渊枻。〈休〉去国自伤情。离亲重揽涕。〈云〉别浦少迟回。征路正迢递。〈休〉夹江想争疆。安市哂挫锐。〈云〉行待甲军迎。驾向栅门税。〈休〉羁榻坐联翩。驿书封次第。〈云〉斗岭险而修。羸马颠且蹶。〈休〉八站尽萧条。三流终揭厉。〈云〉辽城尚荒凉。古塔馀腥秽。〈休〉令威迹已远。幼安名谁继。〈云〉牛庄鞍暂卸。叉水舡初曳。〈休〉苦矣高平驿。哀哉广宁卫。〈云〉残郛夕照寒。古寺愁烟蔽。〈休〉将军楼记名。学士碑留制。〈云〉巫闾插中天。望镇雄北蓟。〈休〉十三山下宿。大小河边憩。〈云〉阵云惨不收。战骨暴未瘗。〈休〉宜为亲者讳。所可言则嚏。〈云〉宁远即大藩。兵力兼地势。〈休〉祖降文焕俦。袁死武穆俪。〈云〉中所睡初醒。九门路不泥。〈休〉嘈嘈响琶筝。簇簇荫松桂。〈云〉东关壮呃喉。远图思固蒂。〈休〉长城络山腰。大海漫天际。〈云〉门楼万里望。角寺半日滞。〈休〉双眸隘九州。一梦惊千世。〈云〉仙区指鳌头。凡骨疑蝉蜕。〈休〉芦县枕楡塞。钓台临滦澨。〈云〉虎石飞将射。龙城慕容祭。〈休〉竹祠荐苾芬。微奠当蕉荔。〈云〉只手三纲扶。清风独世砺。〈休〉丰润独文献。玉田亦佳丽。〈云〉购书插万轴。贩药消六沴。〈休〉北来驼走燕。西望树浮蓟。〈云〉汉光火狼狈。禄儿恣睥睨。〈休〉潞河波欲冰。通州雪新霁。〈云〉市列蜀锦堆。津簇吴船系。〈休〉京师路几多。客子行忽戾。〈云〉山颜天寿矗。门额朝阳揭。〈休〉庙焕宗岱神。祠隆享关帝。〈云〉人咻语莫解。俗变头尽剃。〈休〉廛开补货泉。毂击涨氛翳。〈云〉盘果梨杮香。厨菜蔓菁脆。〈休〉羌儿剑横腰。汉女花插髻。〈云〉埋亲或露棺。奉佛恒诵偈。〈休〉长安街乍经。玉河馆牢闭。〈云〉对面即楚越。听言皆凿枘。〈休〉梦罢烛为伴。诗就筒难递。〈云〉流光白驹催。久客黑貂弊。〈休〉催趁望日朝。起看晓星嘒。〈云〉步入千门缓。视从四象谛。〈休〉仙韶怆变笳。黼帐惊换毳。〈云〉木瓢传酪浆。文陛布麟罽。〈休〉瞻望非穆穆。威仪岂棣棣。〈云〉蒙胡齿班行。诡制唾狗彘。〈休〉归舍却屏飡。有泪仍盈皆。〈云〉缅怀永乐皇。肇作苞桑计。〈休〉万方此辐辏。屡叶为根柢。〈云〉长期泰阶平。渐见皇纲替。〈休〉唐崇业竟圮。汉黩民先弊。〈云〉潢池贼如毛。沙漠虏又猘。〈休〉藩篱遽土崩。社禝危旈缀。〈云〉最是闯盗黠。复与阉竖缔。〈休〉始焉等角巢。终之为浞羿。〈云〉谁遏势风雨。无赖主英睿。〈休〉犹率乃祖训。果能以国毙。〈云〉那堪闻血诏。恨不磔奸嬖。〈休〉唉彼小单于。派出女真系。〈云〉终为大国仇。讵是呼韩婿。〈休〉安坐收渔利。旁观恣虎噬。〈云〉俄成混一功。始知气数系。〈休〉何时了秽运。旧章返司隶。〈云〉皇居巩不改。往事茫难逮。〈休〉易水无击筑。金台谁拥篲。〈云〉徒思蹇夏辈。曾结鱼水契。〈休〉沈吟白日昏。放歌悲风曀。〈云〉随处似萍蓬。是身若疣赘。〈休〉北走今雨雪。南浮昔瘴疠。〈云〉驱驰诚职分。终始须勉励。〈休〉可怜羁絷踪。还仰煦濡惠。〈云〉只忧逢彼怒。便欲从此逝。〈休〉敢称使乎才。行随桑者泄。〈雪〉一半共分华。百亩又树蕙。〈休〉香山老结社。曲水春修稧。〈云〉细斫松江鲈。静听华亭唳。〈休〉方知伯玉非。讵问君平筮。〈云〉丁宁语吾友。慎莫负此誓。〈休〉

哀燕都赋

惟燕都之壮丽兮。古九域之冀方。襟河济而傍海兮。阻长城与太行。雄关屹其倚天兮。蟠北维而扼吭。缅奭祀之殄丹兮。郡于秦而迄唐。捐中土而媚戎兮。钺余毫于石郞。慨赵武之不竞兮。终未复其故疆。奄耶律之徙居兮。替三窟于豺狼。祚就擒而颜炽兮。緖投焰而渥昌。幸圣祖之荡扫兮。驱妥懽于穷荒。涤宇内之腥膻兮。换鳞介为冠裳。移神鼎而宅斯兮。仰宏规于成皇。因代邸而开基兮。饰天险而增防。压紫禁而耸翠兮。山万岁之嶈嶈。疏龙穴而注潞兮。池太液之洋洋。设九方之城门兮。崇百仞之宫墙。通海子以作囿兮。牧沙苑以为场。正殿郁其嵯峨兮。辉金碧之煌煌。东文华兮西武英。皇极建乎中央。左太庙兮右社坛。楼五凤之高翔。翼省宇之相承兮。廛隧溢于衢坊。既优根而强干兮。经累叶而弥芳。俨北辰之居所兮。通万国之梯航。固天心之培栽兮。亦坤灵之效祥。曾英庙之狩北兮。剧时势之苍黄。逮永陵之受围兮。恣戎马之陆梁。然人和地利之相资兮。御暴寇而自强。胡后世之渐夷兮。乃自坠其皇纲。羌内讧而外猘兮。闯渠因以弄潢。争开门而纳贼兮。痛卖主之貂珰。懿祯后之守正兮。身与国而偕亡。悲宫阙之被燹兮。惨士女之罹殃。谁招虎而入室兮。取中原如探囊。终夺此而与彼兮。天理错兮不可详。藐余生之生晩兮。隘左海之偏乡。承使价之乏人兮。君有命兮肃将。昔观周之慕札兮。今泛汉而惭张。朝发轫于通州兮。夕余至乎朝阳。纷肩磨而毂击兮。停余驾于康庄。指衣冠而嗤笑兮。故老或有嗟伤。经长安之旧街兮。追往迹而杳茫。华何变而为夷兮。海何变而为桑。城郭是兮人民非。欸此时之适当。锁玉河之空馆兮。经一日兮九回肠。清人导余于朝参兮。扶病躯而踉蹡。历金水与九龙兮。蜿二桥之迤长。由贞度与右掖兮。泣驯象于门傍。僭清跸于明廷兮。氲满眼之炉香。引余入于殿庑兮。旋授余以酪浆。瞻山龙之宝扆兮。坐单于于御床。何昔日之鹓鹭兮。今直为此大羊。忽反顾而遐思兮。思盛际之明良。煕朝俨以祗敬兮。孝辟文以重光。必有臣以名世兮。畴登庸而赞襄。宿望推于蹇夏兮。大名齐于三杨。惟王刘之事业兮。与何李之文章。或黼黻于王猷兮。或𬣙谟于岩廊。或登筵而启沃兮。欢鱼水于一堂。或播咏于早朝兮。联步武而趋跄。即其地兮想其人。宛玉佩之锵锵。归旅舍而自悼兮。嘿无言兮涕自霶。望九陵之松柏兮。悲风起于寒冈。念再造之洪恩兮。于万历之难忘。溯哀响于麦穗兮。怀好音于苞稂。欲访古兮不自由。心郁结兮魂飞扬。石鼓埋而剥落兮。金台废而荒凉。孰中兴如周宣。孰洗耻如燕王。和易水之悲歌兮。谁击筑而慨慷。瞻文山之故祠兮。谁更扶乎纲常。扣长剑而咄嗟兮。壮发化为秋霜。聊援笔以作赋兮。泻我忧之悢悢。乱曰相此燕都地金汤兮。繄我皇朝功德彰兮。云胡日夕遽覆隍兮。衣冠文物一梦忙兮。豺虎纵横蛟龙藏兮。我来自东愁彷徨兮。悠悠往事问彼苍兮。吊古凄然奠一觞兮。

夜坐无眠。清阴，东岳，月沙集。皆有玉河思归之作。各次一律韵。释闷。

岁律仍将野色阑。炉烟偏傍烛花残。观来往牒惊心数。▣▣归程着睡难。天外雁书谁远寄。匣中龙剑漫频看。悲歌一曲无人和。落月依依易水寒。

〈右清阴韵〉

谁将消息慰双亲。却叹年来远役频。终鲜弟兄唯一子。独贤前后备千辛。门闾望处朝仍暮。岵屺瞻时日抵旬。归去便宜簪笏舍。悔它干禄为家贫。

〈右东岳韵〉

羁愁凋尽镜中颜。玉馆寒扉竟日关。心逐乱云迷鹤野。梦随明月渡龙湾。阳生子夜灰浮管。岁暮幽都雪压山。遥想故园梅信到。客行应趁早春还。

〈右月沙韵〉

明将还发。夜坐书怀。示书状。

蛰迹关门久。归心戒辖忙。都忘千里远。倍觉一宵长。病仆扶皆起。羸骖快若翔。休言渡湾兴。已喜出朝阳。

十二月初四日。还发北京。宿通州。

千里驱驰一病深。二旬淹滞百忧侵。归途已有吟诗戒。却到通州又不禁。

三河县。次东岳三河韵。

去路雪花乱。归时寒事严。佛灯微有晕。僧舍短无檐。梦惜三更罢。程思数日兼。披襟点行录。炉火觉频添。

永平途中。记所见。

千里滦河冻不波。北平楼阁玉嵯峨。胡儿夜罢阴山猎。青兕黄熊载白驼。

山海关。逢冬至使郑公_知和，闵公_点之行。夜会小酌。仍用闵公赆我诗首句。成一律以别。

山海关头雪满天。至今犹记赠行篇。依然旅馆三杯酒。验得蓝田一句联。来日正怜君暂后。去时还羡我差先。明朝马首东西散。直到晨鸡且莫眠。

山海关。送先来军官。付亲庭书。感吟。

昨得庭闱信。看来喜且疑。聊凭先去客。为报暮还期。加饭尚筋力。渡湾应岁时。三馀勤学意。且可嘱吾儿。

苦哉行

苦哉此行役。令人催白发。长亭复短亭。今日又明日。四更待鸡兴。五更驱车发。羸马足凌兢。层冰交积雪。原野阒无人。北风吹衣裂。苦哉此行伇。行役何时毕。

晓渡小凌河

晓天驱马渡凌河。风打征车雪似波。密线无完知日久。恩貂不煖觉寒多。愁中只算还乡路。病后仍停出塞歌。此去爱州应已半。冷泉高岭几时过。

晓发十三山

行人夜发十三山。不待鸡鸣已出关。直到四方台上望。广宁遥在白云间。

沙岭卫途中。逢家尊初度日。次泛海时此日诗韵。

游子平生在膝前。客中重阻寿亲筵。吟怀昔发鲸涛上。望眼今迷鹤野边。谁把酒杯供此日。渐知愁緖剧当年。思凭一梦趋庭下。旅馆寒宵奈未眠。

朝渡辽河记所见_{曾闻野气亦作蜃楼。是日。果见城郭楼台车马之状。}

清晓邮亭雪色凝。望中原隰白层层。都忘沙岭重经路。尚记渔村数点灯。野气作楼疑蜃结。风声驱地若涛崩。归骖自此无停处。直渡三河百尺冰。

晓发南沙河

苒苒年将暮。依依路不迷。极天辽野阔。垂地朔云低。积雪深牛目。长冰响马蹄。渐知东土近。叉水在吾西。

朝过辽东

去国才三月。催程欲奋飞。如何华表鹤。千载始思归。

夜投狼子山

不堪辽塞涉长郊。逾岭还忘险似崤。强策羸骖朝度峡。忙随宿鸟暮寻巢。烟生斗屋人居少。雪拥疏篱虎迹交。厨子为谋炊夕饭。夜篝灯火井水敲。

青石岭。次东岳石岭韵。

绝岸藤垂壁。层冰雪压谿。险艰齐石柜。盘折剧青泥。惨惨鬼长啸。阴阴天半低。犹传御制曲。先后昔登跻。〈孝宗大王曾有青石岭歌曲。〉

夜坐连山馆待卜駄之落后者。次东岳下高岭韵。

驱马连山日已昏。树边犹记旧时村。冰厓细磵寒无响。雪迳征轮冻未翻。重到却怜公廨净。乍眠还苦夜厨喧。关心木末行人后。坐候三更不掩门。

出凤城栅门志喜

渐蹴龙湾路。忙跳凤栅门。厦毡仍报庆。亲席更闻温。喜甚儿归母。轻于鸟脱樊。行行须信马。不怕峡无村。

二十七日。过金石山城。喜吟。

风尘天地十年间。可笑吾生不暂闲。东陟日光看大海。北穷辽左度阴山。扶桑晓景留诗在。蓟树寒云满袖还。未识当年回棹兴。何如今夕望龙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