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大埜文集
卷之八
作者:柳健休
卷九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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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敬轩读书录疑义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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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途中。偶得两句。忽悟天无际。方知道不竆。○薛子宴坐水亭。忽郁然而云兴。滃然而雨集。泠然而风生。锵然而虫急。羽者飞。秀者植。童者侍。鳞者适。群物杂然而声其声形其色。薛子窈然深思。独得其所以为声与色者而中心悦。

按薛氏之意。盖以凡有声色而盈于天地之间者。无非道体中物。故随吾所接。耳闻目见。在在皆是。然其言颇似禅家语法。按传灯录。严智禅师一日瓦铄击竹作声。廓然省悟。又陆子静遇事触物。皆有省发。尝闻鼓声震动窗棂。亦豁然有觉。又叶元吉寐中闻更鼓声而觉。终夜不寐。见天地万象万变。皆此一声。皆所谓禅机也。薛氏之言。与此固有虚实。然其言略相近似。盖薛氏生于陆禅怀襄之日。不觉其言之有些渐染者欤。

理虽微妙难知。实不外乎天地阴阳五行。与夫人伦之常。善观者于此默识焉。则其体洞然矣。耳顺。非特闻人言语。为声入心通。虽风䨓禽鸟。一切有声之物接于耳。无不悟其妙也。张子喜闻驴鸣之意。亦如此。○凡言性命仁义礼智道德之理。皆无声形之可接。惟默而识之可也。故曰上达。必有心悟。命之曰道。盖借人所行实有道路之道。以明人所行当然之理耳。非真有形如道路之道也。○理不外乎气。惟心常存。则能因气而识理。性理无声无臭。自非心存体认之久。不能默悟其妙也。○心常存则因事触发。有开悟处。所谓左右逢其原者可见。心不存则虽至近至明之理。亦无觉无见也。

按朱子答吴斗南书曰。圣门所谓闻。只是见闻玩索而自得之谓。只是君臣父子日用常行当然之理。非有玄妙奇特。不可测知。如释氏所云豁然大悟。通身汗出之说也。语类又曰道只是日用底道理。事事理会得个是处。便是道。非是别有一个道。被我忽然看见。攫拏得来。方是见道。又曰近世有人为学。专务说空说妙。不肯就实。却说悟学问无此法。才说一悟字。便不可竆诘。不可硏究。不可与论是非。一味说入虚谈云云。今薛氏谓心存则因事触发。有开悟。夫心存则理明。何待因事触发而后开悟。又谓心常存则能因气而识理。夫心存不足以识理。而必因气然后识之。亦甚可疑。又爱说悟字。使人向别处走。瞥入虚空。恐不若谨守规矩准绳。真实有据依。而天理自明之为寡过也。

欲问收功何所似。玄天幽嘿本无言。○究竟无言处。方知是一源。○性无声臭。不可以物形容之。○性者万物之一源。无方所无形象。○天既无言。恐理亦无名。不识名难识理。须知识理本无名。○此果何物耶。推而上之。莫究其始。引而下之。不见其终。测之而无竆。资之而不竭。离之而不开。断之而不绝。此果何物耶。竟不可得以名也。

按天何言哉。无声无臭。出于论语,中庸。夫谁曰不然。但天何言哉之下。承之曰四时行百物生。无声无臭之上。发之以上天之载。朱子之言玄天幽且嘿。仲尼欲无言。则曰动植各生遂。德容自清温。程子之言冲漠无眹。则曰万象森然已具。未尝有单说无言无声无臭者也。性之为物。固无声臭之可指。而谓之仁义礼智。则不待以物形容而后可明也。性固万物之一源而以其具于心。故谓之性则未尝无方所也。性为道之形体。则虽谓之有形象亦可也。初非漭漭荡荡。恍惚不可名状者也。理固无声无臭。然理即是名也。凡天下万善之具于其中者。皆可指言而直谓之无名。又赞其不可得名。而有若摸空架虚者然。疑亦不能无累于释氏之所谓空无者乎。朱子答胡季随书曰。今谓极言乎性之善而不可名。又曷若直谓之善而可名之为甚易而实是也。于此亦足以见薛氏之得失矣。

凡易。兼言鬼神者。皆言其气。单言神者。皆言其理。朱子释阴阳不测之谓神。言道之体用。不外乎阴阳。而其所以然则未尝倚于阴阳。是则神即道也理也。

按郑氏以五行之神。为仁义礼智信。朱子亦或称其说。然亦曰要从气说来。朱子曰。率性之谓道。郑氏以金木水火土。从天命之谓性说来。要须从气说来。方可。又曰神字犹云意思。问木之神为仁。火之神为礼。如何见得。朱子曰。神字犹云意思也。且如一枝柴。却如何见得他是仁。只是他意思却是仁。火那里见得是礼。却是他意思是礼。其论妙用。固曰妙用言其理。西铭注。言神底是理。通书感而遂通者神也。注善应而不测者。实理之用也。又论神妙万物。有问神者是天地之造化否。朱子曰。神即理也。又曰此言形而上之理也。理则神而莫测。又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此自有个神在其间。不属阴不属阳。故曰阴阳不测之谓神。此类不胜枚举。然其答杜仁仲书曰。谓神即是理。却恐未然。其后书曰神是理之发用。而乘机而出入者。却将神字。专作气看。又误矣。盖前书纯以理言。而不知其乘气而出入。故以为未然。后书却专作气看。而不知其为理之妙用。故又以为误也。先生又尝曰某就形而下说。神滚在气里说。然又是气之精妙处云云。盖神之出入运用无迹。变化莫测。故对功用之粗者而谓之理。然毕竟不离乎形而下者耳。神是气之精妙底。为此理发用之机者也。故亦谓之理。敬轩薛氏专以神为理为太极。恐有些未察也。

金刚经只欲说形而上之道。以形而下者为幻迹。此所以偏于空虚也。圣人则道器合言。所以皆实。

按程子谓佛氏不识死生古今。则安得谓形而上者与圣同乎。朱子谓佛氏空寂便只是形而下者。他只将知觉运动。做玄妙说。盖不待其以形而下为幻迹。而初不识形而上之道矣。今谓以形而下为幻迹而偏于空虚。则殆若谓其说形而上则犹有可取也。

冲漠无眹之中。万象森然已具。窃意万象如人与鸟兽草木昆虫之类。莫不各有一定之象于冲漠无眹之中。及阴阳流行之后。其可见之象。即冲漠无眹中之象也。是则人物之偏正通塞。虽曰禀气赋形于有生之初。各有不同。然其已定之理。固已具冲漠无眹之中矣。

按万象森然已具者。言其用之散为万殊者。已悉具于其中也。非谓万象各为一物。实有形状。而磊磈森列于冲漠之中也。只是此理元非儱侗空无底物事。故即此浑然一体之中。而万用无所不备。如孟子所谓万物皆备于我也。今谓人物各有一定之象于冲漠之中。则其为污杂甚矣。

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即二气之良能也。○太极动而生阳神也。静而生阴鬼也。鬼神者。其太极乘气而屈伸乎。○鬼神是合太极阴阳而言。

按太极动静。主理而言。鬼神屈伸。主气而言。今混而一之。得无与程林隐太极圈中著气字同病欤。所见如此。而反攻林隐。同浴而讥裸裎也。薛氏曰。程复心将太极图中。著一气字。而释之曰太极未有象数。惟一气耳。乃汉儒函三为一。老庄指太极为气之说。其失周子,朱子之旨远矣。

天地间。只有理气而已。其可见者气也。其不可见者理也。故君子之道。费而隐。○形而上者谓之道。隐也。形而下者谓之器。费也。

按中庸之言费隐。皆谓之道。则不可以费隐分属道器明矣。薛氏之言如此何也。

论语洒埽应对条下。载朱子语录曰洒埽应对。有形而上者。精义入神。亦有形而上者。窃意此语。或记者之误。盖精义入神。谓精究事物之理。入于神妙。是即形而上者也。若谓精义入神以上。又有形而上者。精义入神。为何物耶。

按义也神也。固是形而上之道理。而曰精曰入。乃以工夫言。如曰竆理造道之类。岂可以带著理字道字。而遂以竆与造。便谓形而上乎。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此言性也。惟无竆尽无方体。朱子谓之道。道即性也。

按所谓高坚前后者。只是圣人日用之间。动容周旋处说。如孔步亦步。孔趋亦趋。赶上一级。又有一级。故曰无竆尽。可仕而仕。以为仕也。而却又可止而止。可速而速。以为速也。而却又可久而久。透见一重。又有一重。故曰无方体。今薛氏乃以性之一字包笼之。夫日用间。何事不出于性者。而只以性字包之。则鹘突不分晓。

一切外事。与己本无干涉。而与之扰扰俱驰。是所以为心病也。

按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事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则世间万事。何事不相干涉于吾心。但事未来则不可期待。已过则不可俱往。当应而应。则自无扰扰俱驰之病矣。

圣人之心。方其静时。至虚至明。所谓寂然不动者也。事至物来。应之各有条理。所谓感而遂通者也。是其未应之时。初无一毫妄念之起。所谓无意也。既应之后。随事而休。所谓无必无固无我也。

按论语集注。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后。薛氏乃以无意推而属之于未发之前。无必无固无我。幷属于既应之后。盖以集注为未当而改之也。然论语未尝言未发。则其以无意为寂然不动。既失之矣。必期必也。谓期必于事过之后可乎。

造化万物。皆从虚中来。故程子谓老子玄牝一章最善。亦谓虚中生万化。所谓谷神也。○泽藏珠而川媚。石蕴玉而山辉。有本之谓也。庄子曰圣人贵精。此之谓欤。

按程子之取老子玄牝一章。盖以玄妙也。牝有所受而能生物也。言万物之感而应之不竆。玄妙也以下。乃朱子语。非以其造化万物皆从虚中来也。若如薛氏之言。则道便是一个空虚底物事。如老子言无名天地之始者。是既以道为空虚为无名。则何以能感物而应之不竆哉。故朱子曰。老子绝仁义弃礼乐以明道。则是舍二五而求十也。他不知下一截。故上截亦无实见。节略朱子语。薛氏之喜言无声无臭无言无名。岂或带累于此耶。至于珠藏川媚玉蕴山辉。固是言此心之寂然不动。惺惺不昧之意。然不知庄子所谓圣人贵精者。果得此意乎。必引此而合之于庄子何也。

汉儒谶纬九流之杂。唐士释老词章之支。至宋儒出而道术定于一。今学校之教。经术之习。绝口于汉唐异端驳杂之学者。宋儒之功也。

按元明诸子。多被陆禅诳诱。阳儒阴释。假真售伪者。滔滔于世。尤为可恶。而未有能摊其脏而明其为贼者。故虽以薛氏之笃学力行。而于此犹未烛破。谓其绝口于异端驳杂之学。岂其所见。容有未透者乎。

余少时得薛文清读书录要语而读之。爱其言近而旨远。以为元明诸子中。当以文清为第一。常有未见全录之恨。今年春。始得而究观焉。大抵其学。以性为宗旨。以敬为至要。专务涵养。随事省察。存心致知。交致其工。而克己力行以成之。虽谓得圣学之传可也。但喜言无声无臭。无竆尽无方体。天无言理无名。默识体认之类。丁宁反复。而又多说悟字。其言悟处。与禅家之顿悟。殆无异焉。又元明之际。陆氏之言满天下。而乃谓宋儒出而道术定于一。今无异端驳杂之弊。岂其习熟见闻。而不自知其有些和泥带水耶。逐句流看之际。惘然自失。不免妄有论辨。以俟后之知言者。然举其大而略其小。稍存尊畏先辈之意。览者详之。

读韩南塘人心道心说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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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答蔡季通论人心道心书。骤看似以人心为气发。道心为理发。故后来为理气互发之论者。尤以此书为左契。然细考之则实不然。其论人心。曰主于形而有质。曰私而或不善。盖皆指耳目口体而言也。非以心中所具之理气析言之。而谓人心从气而发。道心从理而发也。

理气互发之论。非谓一心之中。理气两物。相对幷立而互有发用也。特就其发而推原其本。以为人心发于气。道心发于理耳。今必欲深斥互发之论。而遂以形气之气。谓非心中所具之气。不知其何说也。朱子曰。形气之私。如饥饱寒煖之类。皆吾身血气形体。而他人无与。所谓私也云云。所谓血气之气。果有异于心中所具之气乎。

朱子答林德久书曰。知觉正是气之虚灵处。与形器查滓。正作对也。按此书当与中庸序文参看。此书所谓形气查滓。即是谓耳目口体之属也。庸序所谓形气。与虚灵知觉作对说也。本不以心之灵觉包在形气中说也。后人读庸序者。每将形气二字。幷包此心虚灵之气看。故不免堕于二歧之见。

谓之形气则是指形质而言也。可与虚灵之气作对说。而谓之形气则是兼气与形而言也。形气之气。与虚灵之气。果有分别耶。

形气者耳目口体之形也。性命者仁义礼智之理也。心者居乎形气之内。包性命而发知觉者也。知觉之发也。食色之心。傍因耳目口体之形而生者。人心也。义理之心。直由仁义礼智之性而发者。道心也。二者皆本于性命而发于心。岂有理之发气之发之不同哉。

人之有生。只此性命形气而已。才说性命。一身所具之理。皆举之矣。才说形气。一身所具之气。皆举之矣。今以形气为专指耳目口体。而以心之虚灵为别是一气。则是徒知理气之不可分析。而不知形气之气虚灵之气。尤不可分析也。夫形与气。固可分别。而气与气。又何分别也。且以人心为傍因耳目口体而生。道心为直由仁义礼智而发。是固赵氏善恶宗蘖之论。而赵氏主善恶而言天理人欲。固有宗蘖之分。而至论人心道心。则朱子曰人心不可谓之人欲。又曰人心不容去除。岂可槩以为傍出而遏绝之哉。至其所谓二者皆本于性命者。即郑子上一本性命说之意也。然今按大全。子上之意。实非以人心道心为一本于性命也。故其下有曰非谓形气无预而皆出于心。又曰觉于理则一本于性命而为道心。觉于欲则涉于形气而为人心云云。则韩氏非唯失人心道心之旨。而幷与子上之意而失之矣。

禹谟注。朱先生所亲自定著。而今蔡传颇有所改。生于形气。生字改作发字。实启后世二歧之差。生字与发字义不同。

南塘只言生字发字之不同。而不言其所以不同。不知其说如何。然朱子曰道心是义理上发出来底。又曰人自有人心道心。一个生于血气。一个生于义理。何处见得有生与发之异也。然朱子生于形气发于性命之训。非若栗谷所讥性命在东。形气在西。自东而出者为道心。自西而出者为人心之说也。特就其相循不离之中。而指言其所主之有彼此耳。何可以此而诋其有二歧之差耶。

读南子皓性道说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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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原之全。当以理言。不当以性言。

窃谓性者。人物所受于天之理也。理之为物。无形体无分段。合之为一而不为大。散之为万而不为小。故人之与物。虽气有偏正。形有通塞。而性之得于天者。莫不各得夫是理之全体也。此则掉脱形气而单言理者也。故朱子论一原之性。多说理字。因此而遂谓一原之全。当以理言。不当以性言。岂非朱子所讥离乎人物所受而别有全体者乎。

当以通处为性。不当以不通处为性。

窃谓理之全体。固人物之所同得也。然气聚成形。理赋于其中而有性之名。惟其所禀之有正有偏。故禀其正者。理无所蔽而无不通。于正之中。有清浊粹驳之异。浊而驳者。固亦不能无蔽。然皆可变化而善反之。未有不可通者。禀其偏者。理为所蔽而仅有一路之通。物之拘于形气者。生来蔽隔之甚。而塞处终不可通。其通处亦仅足以验夫不隔乎理。而非可与论于人性之粹然矣。又其偏中之偏者。则全塞而不通。将于何处。见得仁义礼智之仿佛也。性之所以有偏全而为人物之大分也。此则就形气中。指言其所通之理也。盖其蔽与不蔽。自其禀生之初而已然。故程子曰。才说性时。已不是性。朱子亦曰。谓之理同则可。谓之性同则不可。因此而遂谓当以通处为性。不当以不通处为性。殆若以一原之性。为无与于禀生之后。或恐有未契于一原异体之不可偏废者。健休尝问朱子以珠在泥中。有些明处。喩物性之偏。兄意果谓全珠在天上乎。抑在泥中乎。答云固在泥中。然全珠只谓之理。不谓之性。其些子明处。方谓之性。健休曰。既曰全珠在泥中。则是乃所谓物之得于天者。无不全也。以此而谓一原之性。何不可之有。若只以明处为性。则凡物之无些子明者。谓之无性可乎云云。大抵性之同者。以一原言。性之异者。以异体言。朱子一原异体之说。实古今论性之断例也。窃详其说。盖因中庸此章章句。孟子生之谓性集注二说不同而发。则今论天命之性。似不当以异体者参错于其间。而圣贤言语。平铺放著。上下皆通。故章句曰性即理也。此明性为粹然。天理之全体也。又曰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此明性不能悬空独立。而各具于形气之中也。又曰人物各得夫健顺五常之性。总言健顺五常。则人物各得其全。故或问曰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理则未尝不同。分言健顺五常。则人全而物偏。故语类曰。牛之性顺。马之性健。虎狼之仁。蝼蚁之义。只禀得来少。不似人全耳。所谓谓之全亦可。谓之偏亦可者也。今之论者。主于全则不容其有偏。主于偏则不信其有全。此其所以互相逃闪。支离蔓延。而卒无归宿也。

同主偏全而言。人与人同。物与物同。

窃谓性者道之具于心者也。道者性之著于事者也。性也道也。一理也。人之理不异于己。物之理不异于人。莫非天命之本然也。是则章句所谓性道之同者也。然今按程朱诸说。其论天命之性。以其所赋之同者而言。至论率性之道。却以当行之异者而言。殆若性同而道不同。似与章句有未契者何也。盖性即理也。理无刬割。奇赢举著。无非全体。天以是理赋于人也。只是这个理。赋于物也。亦只是这个理。初非丰于人而啬于物也。此其所谓性之同也。但人物所禀。形气不同。而理具于其中。则各因形气之蔽不蔽。而性有全不全之异者。非有以离乎天命之性而别为一性也。故曰天命之性。亦离气禀不得。又以健顺五常。分属于马牛虎狼蝼蚁。而谓其禀得来少。不似人全。其言性既如此。故其言率性之道。亦曰随他性之所通。道亦无不在也。又曰循人之性则为人之道。循马牛之性则为马牛之道。以此言之。则虽谓之性异而道亦异可也。而章句乃谓性道之同何也。盖天命之性。浑然天理。固人物之所同得也。虽因气质所通。不能无偏全。而其为理则同也。朱子曰。性最难说。要说同亦得。要说异亦得。如隙中之日。隙之长短大小。自是不同。然却只是此日。率性之道。是就人物所当行而言。人固有人之道。物各有物之道。而亦各循其性之自然而已。是则所谓同也。此与南兄说。似无甚异。然其所谓同主偏全而言。人与人同。物与物同。阙却上面浑然天理。人物所同得一转语。愚所谓同主天命而言。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非谓无偏全也。抑有一说。中庸一书。以存省为位育之本。以三德为九经之纲。而一诚字为其枢纽关键。是皆性分之所固有。而不远人以为道之事也。故先从原头处劈下来。明性之出于天而无不同。道之原于性命而不可离。是乃子思吃紧为人处。而非物之所能与也。然性无一物之不该。道无一物之不贯。而君子尽性之功。必至于禽兽草木之微。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而后已也。故程朱诸先生论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必须兼人物而言。其意亦谓人物同得天命之性。而各有当行之路则同而已矣。故章句只曰性道之同。而未尝言其异。非故略之也。盖主人而言。则固无不同。不当言其异也。其于物也。虽有不能同者。而于一点明处。亦足以验其不隔乎天命之本然。则是亦不害其为同也。何必苦苦说偏全。为物性分疏耶。

省愆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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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少患气质之累。欲寡其愆而未能也。今年已六十有三矣。气耗神丧。跻攀不上而志犹未已。乃名其寝处之室曰省愆。每于夜气休息之时。夙寤澹静之际。试追其既往而历数之。义利交战而利常胜义。勤怠相因而怠常夺勤。是以律身不严。执德不弘。言则失于凡陋。动则流于踈慢。守己见则执滞而不化。规人过则蓦直而不达。此皆已知而不能改者也。其所未知者。又岂可胜言哉。盖人之有愆也。能自知者鲜矣。其或知之而不能改者。由知之不切也。苟能知之。如伤虎者之知虎。则必能不安于不改而能改必矣。易曰不远复。夫子赞之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夫以颜子之邻于生知。而又必从事于博文克己之学。滓秽尽去而心无所蔽。几微毕著而明无不照。一念才动。毫厘有差。则不待见于行而随即知之。惟其知之明。故勇于必改。䨓厉风速而复于善矣。既复而更不萌焉。积而至于三月不违。则几于无愆矣。今余之愆。失之既远而或不能知。虽知之而又不能改。其咎安在。知之不明而力之不强也。如欲俛焉而进于明与强。亶在乎博文克己而已。尝读中庸而得博文之要。曰有不学。学之不能。不措也。有不问。问之不知。不措也。有不思。思之不得。不措也。有不辨。辨之不明。不措也。若克己之要。则论语尽之。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苟能如此。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气质之累。庶几潜消默化。而有愆必知。既知必改。既改不贰。则渐可驯致乎寡过矣。抑尝闻之朱夫子之言。曰徒呫呫诵言而无改之之实。则是病中生病。名外取名。不但无益而已。呜呼。余既以省愆揭为标帜。敢不逐愆自省而亟改之乎。

观善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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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夫天道流行。继之而成之者。一于善而已。是以人之得是善而为之性者。自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惟其阴阳交运。参差不齐。继成之际。理为所蔽。而人欲从而梏之。非惟无以全之。而或至于亡。则人之于尧舜。不啻天壤矣。虽然有能惕然发愤。确然立志。居敬以培其本。竆理以极其微。克己以绝其诱。力行以成之。则善之固有于我者。求之则在。反之而至于圣人。又何难之有哉。若夫指引证明之功。又不能无待于师友。故先王之教。上自太学。下至里塾。莫不立之师。敕以教。而朋友列于父子君臣长幼夫妇之目。则师友之义。不亦重乎。诚以明善反性。全藉乎是。而四伦由是而叙也。盖其群居盍簪。资以讲习而有相长者焉。摄以威仪而有可则者焉。规过于几微之际。辅仁于熏陶之中。是以自夫洙泗濂洛。以至于吾东方。溪湖门下之盛。历代莫及焉。其得圣贤而师之。若化工之于万物。不自知其鼓舞滋长。而其各成才也。莫不英迈俊伟。云会响合。对床刮劘。相观而善。与有助焉。且以颜子亚圣之资。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朝得一善焉不失。暮得一善焉不失。今日服一善。明日服一善。积而至于未见其止。欲罢不能。则万善俱足。而假之以年。不日而化矣。取以为善而可至于尧舜。讵不信欤。呜呼。余以村里陈人。抗颜为一二蒙学句读之师。而乃敢引重于古今圣贤之为师弟子者。则诚愚且妄矣。而顾诸君同有尧舜之性。则有为者亦若是。亦在勉之而已。况诸君勿久屈于此。而出而友一乡之善士。又不足则斯友一国之善士。又不足则斯友天下之善士。仍又反求之六经。而尚友千古之善士。则不患其不进于高远矣。故名群居之斋曰观善。而为之说。使居是斋者。有所警发焉。

名字说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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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诚而无间断之谓健。充实而有光辉之谓休。健者休之存乎中。休者健之著乎外。健则休。休则健矣。然则孰能之。惟圣人之与天为一者乎。余狂士也。与其学一艺而成名。宁学圣人而未至。是其志也。学之道柰何。在自强而已。自强者敬也。名余曰健休。字余曰子强。呜呼敢不自省。

浮石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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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春。北行游浮石寺归。客有诘之者曰寺名浮石。以有浮石也。子见所谓浮石者乎。余曰未也。客笑之曰入浮石而不见浮石可乎。余曰石以浮名。是浮空而不著地者耶。曰否。安有浮空之石。别以石戴之耳。曰此名浮于实者也。吾固不愿见也。因记之。以为名实不相副者戒。

朴贞中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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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君贞中从余游。临行请余以字说。君之大人。以贞中命之名。其义深矣。夫天地之气。闭塞而成冬也。百虫坏户。万木归根。凝然閴然。而造化发育之妙。实胚胎乎其中。维人之心。寂然而未发也。事物未接。思虑未萌。虽鬼神有不能窥其际者。而天下之大本。已立乎其中。故易曰贞固足以干事。贞之所以固其本者。如木之有干而枝叶所依而立也。故曰敬者心之贞也。敬以直内则斯能贞矣。贞则万事由此而立。而所谓干也。请字之曰公干。苟能敬以立本。而随事有以干之。则其于进学也。孰御焉。公干其勉之哉。

絜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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絜矩之义。朱先生有两说。其答江德功书。曰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也。此一说也。其答周舜弼书。曰絜矩谓度之以矩而取其方耳。此又一说也。虽未知二说之孰为初晩而孰为定论。然其答江后书。曰絜矩之说。盖以己之心。度物之心。而为所以处之之道尔。似用后说之意。而其答周书首。有当此岁暮。不改其操之语。则此其为晩年定论可知矣。且以章句考之。首节章句曰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若使矩字只取方义。则当释曰矩方也。而今曰所以为方也。则非矩之所以为方者乎。推以度物之上。必言人心之所同而推之。必因其所同则非以心度物之谓乎。其下所谓均齐方正者。以其絜之之矩本方。故絜之而无不方也。下节章句曰以此度下之心。度上之心云云。而又结之曰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所谓以此者。果是何物。所谓所操者。又是何物。不曰以心以矩。而谩曰以此曰所操。则是成何等文义语势。此章句之所以合于后说者也。或问曰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恶者不异乎己。则不敢以己之所恶者施之于人。又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夫释絜矩之义。必本于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则亦章句之旨。而其结之。必以物格知至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则其必以心为矩之义。亦可见矣。若以方训矩。则果以何者为准则而度之哉。虽然何必左右佩剑。各主一边。无益于修己治人之实。而徒事竞辨哉。湖上门下诸先生。皆以舜弼书为定论。则只得信此之为寡过也。

顾𬤊天之明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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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流行。赋与万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逼塞两间而无一尘之或阙。贯彻万劫而无一息之或停。人之得是命而为之德者。非别为一物也。故书曰天叙有典。自我五典。天秩有礼。自我五礼。诗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朝。及尔游衍。孟子曰尽心知性。所以知天也。存心养性。所以事天也。然则具于心而为性情之德。著于事而为日用之则者。无适而非天命之流行也。惟心为气禀之拘物累之蔽。而不能不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而流行于事物之间者。固自若也。故君子顾𬤊之工。但能心存此理而接续光明。则不待其有一块形象闪闪烁烁在面前而后。可以用其力也。朱子曰常目在之。非谓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见。只是常存此心。又曰常懔懔然不敢放肆。见许多道理。都在眼前。又曰先圣言参前倚衡。只是说言必忠信。行必笃敬。念念不忘到此。常若见此两事。不离心目之间。朱子说止此。况于庸行之间。为子常见得孝。为父常见得慈。五伦无不如此。足容常见得重。手容常见得恭。九容莫不皆然。以至万物万事。各随天则之所在。而了然心目之间。则其为顾𬤊也。益有著力处矣。如或反观于心。而谓明命之在是。又或于事物之来。求夫明命于恍惚之间而顾𬤊之。则乃是瞿昙之妄见。而非吾儒之实学也。此又不可以不察也。

先难后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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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以为心。所谓心之德爱之理也。其理本无不善。然心之为物。成于气而具是理者也。故理之在是者。不能无气禀之杂而私欲生焉。理为欲蔽。则如水之混于泥滓而浊。镜之埋于尘翳而昏。必淘去泥滓而后浊者清。磨尽尘翳而后昏者明矣。是以君子之求仁也。莫先于克去私欲。而克之至难。故曰先难。先难则斯可以得仁矣。而又曰后获何也。且如孔子之告颜渊。不但曰克己复礼。而继之曰天下归仁。其告仲弓。亦才说主敬行恕。而承之曰家邦无怨。大学之列八条。而幷言其效。中庸之叙九经。而亦及其效。盖有此工夫。必有是获。如影之随形。响之从声。斯亦理势之必然而不能无者也。果能遏欲而远乎声色货利之累。存理而笃于彝伦日用之常。则庶乎其有获矣。然或不能从事于其难。而先有计获之心。则是犹不耕而求获。不菑而望畬。必不可得矣。故南轩张子之言曰。为己之学。无所为而为者也。凡有所为而为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也。朱子赞之曰。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己事之当然而为之。则虽甲兵钱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马。亦为人耳。后之有志于先难后获之说者。必有见于此而无毫发之杂然后。有以克己而私意无所容。有以复礼而心德无不全矣。

道不离物说有分道与物为二致者。故凑合先儒之论。为说以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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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是则所谓道也。朱子。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程子。且如君臣有义。义底是道。君臣是物。若要看义底道理。须就君臣上看不成。脱了君臣之外。别有所谓义。父子有亲。亲底是道。父子是物。若要看亲底道理。须就父子上看不成。脱了父子之外。别有所谓亲。即夫妇而夫妇在所别。即长幼而长幼在所序。即朋友而朋友在所信。亦非外夫妇长幼朋友而有所谓别序信。北溪。天下事物。无大无小。无一件不是此理之发见。朱子。人多把这道理。作一个悬空底物。大学不说竆理。只谓格物。便要人就事物上理会如此。方见得实体。朱子。故离物求道者。妄而已矣。五峯。若便指物以为道。则是不惟昧于形而上下之别。而堕于释氏作用是性之失。朱子。

主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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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静之学。濂溪发之。而后来诸贤。相与讲明之。靡有馀蕴。大要以为干不专一则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则不能发散。火之宿者用之壮。水之畜者决之长。故君子存养之工。固无间于动静。而必以静为主。盖心以静而虚。理以静而明。诚能湛然无欲而静。则事至物来。了然而不乱。秩然而顺应。各止其则而动亦静矣。此其所以与易之言艮背。孔子之言定静。子思所谓未发。孟子所谓夜气者。若合符契。而实为千圣相传之旨诀矣。然著意求静。则所谓静者便涉安排。而有助长之失。其不流入于异学者。几希矣。此又不可不察也。

修己以敬。聪明睿智由是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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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睿智。生知之资也。人莫不有。而囿于气蔽于欲则昏。譬如镜无不明。而其暗也尘垢埋之也。水无不清。而其浊也泥沙汩之也。夫敬也者。其磨垢之汞。而救浑之胶乎。苟能收敛其心。以立主宰。正衣冠肃容貌一思虑。而不敢须臾放过。则气变而渐至于清。欲寡而渐至于无。耳复其聪。眼复其明。而心之睿智无不复矣。聪明睿智。由敬而出。岂不信哉。夫既聪明睿智。则心之寂也而万理森然。心之感也而百行沛然。以之位天地而育万物。以之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人鬼享。敬之功用。何所不至哉。

四端七情。各有所从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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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有生。理与气而已。自五脏百骸。以至一毛一发。气无不贯而理无不在。非气在理外理在气内。而如器之盛水也。惟心为一身之主宰。而万化之总脑。其理则谓之性。其发则谓之情。心也性也情也。一物而异其名者也。性之目有二。曰本然之性。就理气浑成中。剔拨其理而言者也。曰气质之性。是就理之堕在气质者而言也。情之粹然一出于正者。其目有四。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亦乘气而动。而以其主于理。故谓之理之发也。情之不能无善恶之杂者。其目有七。曰喜怒哀惧爱恶欲。是亦兼理而发。而以其主于气。故谓之气之发也。然其实性之体一而已。情之用亦一而已。非心有二体而二用也。是以孟子之言四端。疑若不杂乎七情。而朱子曰孟子所谓性善。仁义礼智之未发者也。四端之情。发而中节者是也。此合四端于七情而言也。子思之言喜怒哀乐。疑若无与于四端。而朱子曰喜怒哀乐未发处是体。发于恻隐处是情。此合七情于四端而言也。是则四七初非二情。方寸之间。焉有二本而各有所从来哉。李先生所谓各有所从来者。特就其发而推言其所主之有差别尔。虽然其上文曰先动者莫如形气。而又承之曰各有所从来。不几于理气二者各占一边。而或先发或后发乎。此先生之所以自以为未安也。但其后答李刚而书。论哀惧为恻隐发之义。曰发者言其所从出之原脉也。或者以此为先生终守初见之证。然殊不知初说之自谓未安。特在于先动之先字与各有之各字。若只言所从。则又安得谓之未安耶。况既知七情之兼理气。则有时而言其所主之各有所从来者。亦不害其自为一义也。窃怪夫世之论四七者。不倚于浑沦。则必倚于分开。各主一边。互相逃闪。而不复深究义理之头面。元有错综。先生之议论。自有离合。呜呼。先生垂训。昭如日星。而言语文字之间。犹不能领会。尚何望其能省察于几微之际。扩充其眇绵之端。而有以立大本行达道也哉。姑私识之。以俟后之具眼者裁焉。辛未十二月癸丑书。

赠族侄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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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按君子忠信以进德。立诚以居业。欲其须臾之无间断也。故曰乾乾惕若。健而无息之谓干。肃然警惧之谓惕。自朝而至夕。夕而复朝。无日而不乾乾惕若。则怠惰无自生。而非僻无所干矣。然初学之士。未可以一蹴而遽造无间断地位。要须才觉间断。即便接续。才说今日放过。姑待明日。闹处放过。姑俟静处。便是自弃。

孔子曰发愤忘食。按圣人生知安行。顾何求而不得哉。惟其自视欿然。不自满足。故好古敏以求之。求之而或有未得。则发愤忘食。俛焉日有孶孶而不知年数之不足。圣人犹然。况于学者乎。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按颜子惟知义理之无竆。不见物我之有间。故己虽已能已多。而常有不自足之心。人虽不能且寡。而安知无一长片善之可取哉。所以汲汲求闻而取诸人以为善也。

又曰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按为仁由己。非由人也。所以君子之于仁。担作己事。不敢有造次颠沛之违焉。一息尚存。此志岂容少懈哉。此曾子所以战战兢兢。临深履薄。至于易箦而后已焉。只观易箦一事。其平生之所守可见矣。夫大夫之箦。固可易也。至于临绝之际。何故汲汲如此。只为于其所不当处。不敢须臾处。必易之而后。安于吾心。而死亦无憾矣。

右四条。皆圣贤忧勤惕励。进进不已之诚心。要须庸言之谨。庸行之慎。见善必从。闻过必改。如饥之求食。如渴之求饮。然后可庶几焉。古之教者。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今不知愤悱而欲启发之。殆近于嚼饭与人吃。非惟不肯食。且唾而弃之矣。于此而不知三隅反。则长者亦不肯复与之语矣。如此则终于下等人而已。念之哉。

童蒙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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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兴盥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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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悟收敛精神。记取前日所读书。昧爽而起。盥栉衣服。务要端庄整肃。

晨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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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立唱喏。俟长者兴。敛衾枕置故处。必齐正不得颠倒。事师长同。

洒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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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轮次洒埽室堂及庭。几案笔砚书册皆整顿。使无攲侧。种炉火倾溺器。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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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朝温习前日所受之业。通贯浃洽然后。改受新课。先须具音释读十数过。令句读文义通晓。食后写书讫。复读二十遍。午如之。向夕又如之。○凡读书。整容端坐。净几案齐书册。专心一志。徐读玩味。勿广视听。勿杂笑语。尤不可手作杂事。心作他念。信口胡读。须是句句分段。字字响亮。不可阙一字添一字倒一字。○凡书册须爱护。不可损坏点污绉折。读未竟。虽有急速事。必掩卷置案上齐整然后起。

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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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食后临帖写书。硏墨须高执。勿使墨汁污手。勿使墨锭倾攲。执笔双钩。勿以指著毫。画画致精。要令画法方正。间架均一。毋敢胡写飞草。

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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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为人子弟。须是常下气低声。详明缓重。不可喧哗斗哄。○每发言。必思而后发。勿戏谑。勿夸诞。毋儳言。长者言事未竟。少者不可举他事。错杂长者之言。毋剿说。不可㧛取他人之说。以为己说。毋䨓同。不可闻人言而和附。勿语侵人家长上。侵人之父。人亦侵其父。侵人之兄。人亦侵其兄。是自侵其父。自侵其兄。况自下犯上。害理伤教乎。勿论货色。勿言人过失。闻人不善。且包藏勿宣泄。从容告谕。使之知改。下至婢仆亦然。○父兄长上有所捡责。但低首听受。不可分解。或责之过分。姑且隐默。久却徐徐细思。条陈云此事如此如此。向者当是。偶尔遗忘。或云恐是传者失误。于朋友亦然。勿惮受责。人必乐告。

坐立拜揖步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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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毋箕。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立毋跛。必使两足齐整。不可偏任一足。手容恭。常端拱。不可无事妄动。如画地。无故偶执一物。皆不恭。长者之前。挥扇亦不恭。足容重。不轻举移也。行步张拱徐行。若父母长者召之。则趋进。不可徐缓。○凡父之执友及年长十五岁以上则当拜。平交则揖之。拜必两膝齐跪。首至地。揖必俯下手去地尺。复引之至当心。

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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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饮食。必轻嚼缓咽。使人不闻饮食之声。毋放饭。大饭。毋流歠。长饮。毋啮骨。毋齿截干肉。凡与人饮食。勿争较多小美恶。凡入人家。勿征求酒食。饮酒不至醉。食肉不至饱。

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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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故不得出入。虽邻里。出入亦有节。若游泛之人。虽来速。非有故。亦不必往。凡出入。必告长者。

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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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友。必取好学笃行方严直谅之人。与之施处。群居摄以威仪。久益和敬。不可把臂枕股。谑浪诟辱。

夜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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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定讫。燃灯读书二三十遍。无灯则诵或占句。夜久就寐。叠置衣服有常处。齐手敛足。

榎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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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如令者。以此物从事。如陵辱者,语侵长者罚尤重。斗哄者,先犯者尤重。博奕樗蒲者,游泛者。

凡此节目。皆所以事亲敬长而为收心养性之地也。其为日用常行。无甚高远难行之事。虽幼学之士。亦可以勉而能也。然吾性之所固有。吾职之所当为者。亦岂止于此而已。凡见于小学。具于大学者。又须逐件精察。循序力行然后。可庶几也。但大学之本。在于小学。小学之端。始于此。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夫有基址然后。可以筑室。有坏朴然后。可以成器。诚能于此而蚤夜服习。循环不懈。俟其知虑稍开。陶养渐熟。推而广之于小学。进而达之于大学。则作圣尽性之方。亦不离于此。可不勉哉。至于榎楚。所以励夫不率教者。必不得已而后用之。著之于后。是固刑期于无刑之意。亦在戒之而已矣。戊寅正月下浣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