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四库全书本)/卷072

卷七十一 大学衍义补 卷七十二 卷七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崇教化
  明道学以成教
  中庸曰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朱熹曰达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体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谓之达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则诚而已矣达道虽人所共由然无是三徳则无以行之达徳虽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诚则人欲间之而徳非其徳矣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朱熹曰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谓达道也以其分而言则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则生知安行者知也学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盖人性虽无不善而气禀有不同者故闻道有蚤莫行道有难易然能自强不息则其至一也
  吕大临曰所入之涂虽异而所至之域则同此所以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资为不可几及轻困知勉行谓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朱熹曰此言未及乎达徳而求以入徳之事通上文三知为知三行为仁则此三近者勇之次也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对己之称天下国家则尽乎人矣吕大临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返懦者甘为人下而不辞故好学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耻非勇然足以起懦
  臣按理之在人人人所同由者道也人人所同得者徳也人人所同存者诚也得天下古今人所同由者于己徳也存天下古今人所同得者于心诚也非知之则无所见非行之则无所得学者未至于生知安行之域此学知利行困知勉行之功所以不可无也教者因其资质之近而导以入之使各至其至焉则天下无弃才矣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朱熹曰圣人之徳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未至于圣则不能无人欲之私而其为徳不能皆实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择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固执而后可以诚身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知学而知也笃行所以固执而为仁利而行也
  或曰学问思辨亦有序乎朱熹曰学之博然后有以备事物之理故能参伍之以得所疑而有问问之审然后有以尽师友之情故能反复之以发其端而可思思之谨则精而不杂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则断而不差故能无所疑惑而可以见于行行之笃则凡所学问思辨而得之者又必皆践其实而不为空言矣
  饶鲁曰学必博然后有以聚天下之见闻而周知事物之理问必审然后有以祛其学问之所疑而自得于心辨必明然后有以别其公私义利是非真妄于毫厘疑似之间则不至于差缪择善至此可谓精矣如是而加以笃行则日用之间由念虑之微以达于事为之著必能去利而就义取是而舍非不使人欲之私得以夺乎天理之正而凡学问思辨之所得者皆有以践其实矣所执如此其固为何如
  许谦曰博学是总说圣贤每教人博学夫子谓博学于文颜子谓博我以文孟子谓博学而详说之盖为学规模不广浅见𫍲闻安能知道问思以下是逐一事一节理会问须是详审使答者辞尽意畅如樊迟问仁知既闻于师又质于友必达其意而后止既问而得之又思之使自得于心思则必慎思之不及非慎也思之过非慎也思之泛非慎也思之凿非慎也思既得之又加辨晰使明彻无纎毫疑滞然后措之行事而笃焉
  臣按诚之之道在乎择善固执所以择善而固执之者则在乎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焉章句谓此五者诚之之目也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学者乌可不循序而兼致其功乎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朱熹曰君子之学不为则已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又曰明者择善之功强者固执之效按或又谓子思之意盖曰人有弗学者学之有弗问者问之学之问之弗得弗措则为必要其成朱子以学字为句且曰弗为则已则人有弗学弗问者矣与下文人一已百等语文不相贯其说亦有理
  吕大临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徳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强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
  臣按为学最是变化气质为难为学而能变己之气质则其学成矣施教而能变人之气质则其教成矣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朱熹曰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犹𬊈温之温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笃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徳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
  臣按尊徳性道问学二者儒者为学之大端也二者不可偏废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四者尊徳性之目也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四者道问学之目也朱子谓其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徳之方莫详于此盖二者可相有而不能相无偏其一则非圣人之道儒者之学矣彼陆九渊者乃欲专以其一为学乌有是理哉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
  朱熹曰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养谓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贤谓中而才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已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绝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
  张栻曰中者以徳言才者以质言惟有徳者为能涵养性情而无过不及之患故谓之中而其倚于一偏者不能自正者则谓之不中天资美茂如忠厚刚毅明敏之类皆谓之才而其资禀之不美以陷于刻薄柔懦愚暗之流则谓之不才父兄之于子弟见其不中不才也则当思所以教之教之之道莫如养之养之者如天地涵养万物其雨露之所霑风雷之所振和气之薫陶宁有间断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养子弟之道亦当如是也宽裕以容之义理以渐之忠信以成之开其明以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夫岂岁月之功哉彼虽不中不才涵养之久岂无有萌焉如其有萌养道益可施矣
  臣按孟子此章言父兄之于子弟必当有以教养之然国家之于臣下师儒之于子弟亦莫不然茍不能养之而弃绝之则其间之相去其与父兄之于不中不才子弟何异哉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程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
  朱熹曰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谓心如榖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以见其为此身酬酢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舍矣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人惕然有深省处上兼言仁义而下专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明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明矣
  臣按蔡渊曰或者但见孟子有无他而已矣之语便立为不必读书穷理只要存本心之说所以卒流于异学集注谓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放心而已正所以发明孟子之本意以示异学之失学者切宜玩味窃考其所谓异学者盖指当时陆九渊也至今学者犹有假之以惑世废学切宜痛绝
  孟子曰羿善射者之教人射必志犹期也于彀弓满也谓学射者亦必志于彀大匠工师也诲人必以规矩匠之法也学者亦必以规矩
  朱熹曰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张栻曰彀者弩张回的处也射者期于中鹄也然羿之教人使志于彀鹄在彼而彀在此心心存乎此虽不中不远矣学者学为圣贤也圣贤曷为而可至哉求之吾身而已求之吾身其则盖不远心之所同然者人所固有也学者亦存此而已存乎此则圣贤之门墙可渐而入也规矩所以为方圆大匠诲人使之用规矩而已至于巧则非大匠之所能诲存乎其人焉然巧固不外乎规矩也学者之于道其为有渐其进有序自洒扫应对至于礼仪之三百威仪之三千犹木之有规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于形而上之之理则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洒扫应对之间也舍是以求道是犹舍规矩以求巧也此章所举二端教人者与受教于人者皆不可以不知臣按此章言施教受教之法朱熹谓师舍是则无以教弟子舍是则无以学张栻谓教人者与受教于人者皆不可不知
  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朱熹曰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绝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则是亦我教诲之也
  尹焞曰言或抑或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材而笃之无非教也
  张栻曰教人之道不一而足圣贤之教人固不倦也然有时而不轻其教诲者非拒之也是亦所以教诲之也然就不屑教诲之中亦有数端焉或引而不发而使之自喻或惧其躐等而告之有序圣贤之书若是者多矣又有以其信之未笃则不留于门使自求之如孟子之于曹交以其行之未善则拒而不见而使之知之如孔子之于孺悲凡此亦皆为不轻其教诲而乃所以教诲之也盖圣贤言动无非教也在学者领略之何如耳
  臣按先儒谓不屑教非忍而绝之实将激而进之是亦多术中教诲之一术也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徳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朱熹曰五者盖因人品高下或相去远近先后之不同时雨及时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种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时而雨之则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犹是也若孔子之于颜曾是已财与材同各因其所长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于冉闵达材如孔子之于由赐就所问而答之若孔孟之于樊迟万章也私窃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门受业但闻君子之道于人而窃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诲之所及若孔孟之于陈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圣贤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无弃人也张栻曰记曰当其可之谓时所谓有如时雨之化者也言如时雨之造化万物也今夫物之萌者欲发甲者欲拆于是时也而雨及之则皆得以遂矣盖不先不后当其可而适与之会无待于彼之求也君子之教其察之精矣于其告之得之者如物之被时雨焉其于欲达未达之间所赖者深矣龟山杨氏以为如告曾子以吾道一以贯之是也盖曾子未尝问而夫子呼以告之当其可也成徳者因其有徳而成之如颜闵仲弓之徒其徳之所存虽存乎其人而成之者圣人也达材者因其材而达之如赐之达由之果求之艺随其天资所禀而达之使尽其材则教之功也臣按此章圣贤施教之道先儒谓君子之教人如天地之生物各因其材而笃焉天地无弃物圣贤无弃人
  公孙丑曰道则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孟子曰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弯弓之限君子引引弓也而不发发矢也跃如如踊跃而出也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
  朱熹曰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贬以徇学者之不能也又因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学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发矢然其所以不告者已如踊跃而见于前矣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中道而立言其非难非易能者从之言学者当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体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高不可贬语不能显默不能藏
  张栻曰公孙丑之意以为孟子之道高大学者有难进之患欲少抑而就之庶其可以几及而为之孶孳也夫圣人之道天下之正理不可过也不可不及也自卑者视之以为甚高而不知高之为中也自隘者视之以为甚大而不知大之为常也徇彼而迁就则非所以为道矣故孟子以大匠之绳墨羿之彀率为譬夫绳墨而可改则非所以为绳墨矣彀率而可变则非所以为彀率矣君子之教人引而不发引之使向方而发则系于彼也跃如者言其自得之如有所兴起于中也盖义理素存乎其心向也陷溺而今焉兴起耳道以中为至中道而立其能者固从之其不能者亦莫如之何也已亦犹大匠设绳墨羿为设彀率以示人其能与不能则存乎其人耳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此正大之体而天地之情也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若在所礼而不答何也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勲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赵岐曰滕更滕君之弟来学者也二谓挟贵挟贤也尹焞曰有所挟则受道之心不专所以不答也朱熹曰君子虽诲人不倦又恶夫意之不诚者张栻曰受道者以虚心为本虚则受挟则私意先横于胸中而可告语乎故空空之鄙夫圣人未尝不竭两端之教而滕更在门若在所礼而不答也使滕更思其所以不答之故于其所挟致力以销弭之其庶几乎
  荀子曰学恶音乌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上也君子之学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财四寸耳
  臣按程颐谓学未至而其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荀子曰真积力久乃入荀卿元不知此臣窃谓此所谓贤人而言圣人之道也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曰务学不如务求师师者人之模范模不模范不范为不少矣一哄巷同之市不胜异意焉一卷之书不胜异说焉一哄之市必立之平一卷之书必立之师习乎习以习非之胜是也况习是之胜非乎於戏学者审其是而已矣或曰焉知是而习之曰视日月而知众星之蔑微也也仰圣人而知众说之小也
  司马光曰南方之俗以雕题为美羌戎之俗以焚尸为荣安于所习不知其非习小道者亦类于此人茍尽心于圣人之道则众说之不足学易知矣
  又曰学者所以求为君子也求而不得者有矣夫未有不求而得者也
  臣按理有善有恶人有君子有小人为人而求为君子而不为小人非学不能也学也者所以明善而去恶也善明而恶去则不为小人而为君子矣
  韩愈曰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是故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
  周惇颐曰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曰何谓也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不达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彊梁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觉觉后觉暗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朱熹曰此所谓性以气禀而言也刚柔固阴阳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阴阳以为善恶之分焉恶者固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中也者和也天下之达道也此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其以和为中与中庸不合盖就已发无过不及者而言之如书所谓允执厥中者也易其恶则刚柔皆善有严毅慈顺之徳而无彊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则其或为严毅或为慈顺也又皆中节而无太过不及之偏矣师者所以攻人之恶正人之不中而已矣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此所以为天下善也
  又曰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令名
  朱熹曰三者随其用之浅深以为所至之近远不失令名以其有为之实也
  胡宏曰周子患人以发策决科荣身肥家希世取宠为事也故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广闻见工文辞矜智能慕空寂为事也故曰学颜子之所学
  又曰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程颐曰圣贤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则是理明无是言则天下之理有阙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则生人之道有不足矣圣贤之言虽欲己得乎然其包函尽天下之理亦甚约也后之人始执卷则以文章为先而其所为动多于圣人然有之无所补无之无所缺乃无用之赘言也而止于赘而已既不得其要则离真失正反害于道必矣
  朱熹曰古之圣贤其文可谓盛矣然初岂有意学为如是之文哉有是实于中则必有是文于外如天有是气则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则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圣贤之心既有是精明纯粹之实以磅礴充塞乎其内则其著见于外者亦必自然条理分明光辉发越而不可掩盖不必托于言语著于简册而后谓之文但是一身接于万事凡其语默人所可得而见者无适而非文也姑举其最而言则易之卦画书之记言诗之咏歌春秋之述事与夫礼之威仪乐之节奏皆已列为六经而垂万世其文之盛后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岂无所自来而世亦莫之识已
  程颐曰古之学者一今之学者三异端不与焉一曰词章之学二曰训诂之学三曰儒者之学欲趋道舍儒者之学不可言学便以道为志言人便以圣为志
  臣按程氏言今之学者有三谓词章训诂儒者也臣窃以谓词章训诂皆儒学之事也词章以达意训诂以解经儒者固不能外此以为学但肆意乎枝叶之文而不根乎义理局志于言语之末而不求夫道理则不可也
  或问古之道如是之明后世之道如是不明其故何也程颐曰此无他知道者多即道明知道者少即道不明也知者多少亦由乎教也
  真徳秀曰以鲁国言之止及今之一大州然一时间所出大贤十馀人岂不是有教以致然也盖是圣人既出故有许多贤者以后世天下之大经二千年间求如一颜闵者不可得也
  臣按程氏谓知道多少皆由乎教则学校之设师儒之教诚不可无于天下也
  又曰坎之六四纳约自牖人心有所蔽有所通通者明处也当就其明处而告之求信则易也非惟告于君者如此为教者亦然夫教必就人之所长所长者心之所明也从其心之所明而入然后推及其馀孟子所谓成徳达材是也
  臣按程颐谓纳约自牖非惟告于其君如此为教者亦然盖告教于人必就其所通以开其所蔽则易入也
  杨时曰学者学圣贤之所为也欲为圣贤之所为须是闻圣贤所得之道若只要博通古今为文章忠信原悫不为非义之士而已则古来如此等人不少然以为闻道则不可学而不闻道犹不学也志学之士当知天下无不可为之理无不可见之道思之宜深毋使心支而易昏守之宜笃毋使力浅而易夺要当以身体之以心验之则天地之心自陈露于目前古人之大体已在我矣不然未免口耳之学古之学者以圣人为师其学有不至故其徳有差焉人见圣人之难为也故凡学以圣人为可至必以为狂而窃笑之夫圣人固未易至若舍圣人而学是将何所取则乎以圣人为师犹学射而立的然的立于此然后射者可视之而求中若其中不中则在人而已不立之的以何为准
  臣按射者必志于的不立的则无以为准而何以射哉儒者之学亦然故曰学以圣人为的
  朱熹白鹿学规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其所以学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右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右修身之要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右处事之要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右接物之要
  臣按朱氏此规虽为学者而设然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及其所以为学与所以施教者皆不外乎此也所谓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凡为学者皆以是而责诸己施教者皆以是而求诸人人人皆然则道明而行矣天下岂有不平也哉
  张栻曰天下之物众矣纷纭胶轕日更于前可喜可怒可慕可愕所以荡耳目而动心志者何可胜计而吾以藐然之身当之知诱于外一失其所止则迁于物夫人者统役万物者也而顾乃为物役其可乎哉是以贵于讲学也讲学而明理则执天下之物不固而应天下之变不胶吾于天下之物无所恶而物无以累我皆为吾役者也吾于天下之事无所厌而事无以汩我皆吾心之妙用也岂不有馀裕乎然所谓讲学者宁他求哉致其知而已知者吾所固有也本之六经以发其蕴泛观千载以极其变即事即物身亲格之超然会夫大宗则徳进业广有其地矣
  臣按张栻大意谓人所以统役万物而不为物役者贵乎有讲学之功也讲学在乎致知本之六经以发其蕴泛观千载以极其变即事即物身亲格之超然会夫大宗以为进徳广业之地吁学而会夫大宗则学之全体具而大用周矣
  黄干曰有太极而阴阳分有阴阳而五行具太极二五妙合而人物生赋于人者秀而灵精气凝而为形魂魄交而为神五常具而为性感于物而为情措诸用而为事物之生也虽偏且塞而亦莫非太极二五之所为此道原之出于天者然也圣人者又得其秀之秀而最灵者焉于是继天立极而得道统之传故能参天地赞化育而统理人伦使人各遂其生各全其性者其所以发明道统以示天下后世者皆可考也尧之命舜则曰允执厥中中者无所偏倚无过不及之名也存诸心而无偏倚措之事而无过不及则合乎太极矣此尧之得于天者舜之得统于尧也舜之命禹则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舜因尧之命而推其所以执中之由以为人心形气之私也道心性命之正也精以察之一以守之则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焉则存之心措之事信能执其中曰精曰一此又舜之得统于尧禹之得统于舜者也其在成汤则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此又因尧之中舜之精一而推其制之之法制心以礼制事以义则道心常存而中可执矣曰礼曰义此又汤之得统于禹者也其在文王则曰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此汤之以礼制心也不闻亦式不见亦入此汤之以义制事也此文王之得统于汤者其在武王受丹书之戒则曰敬胜怠者吉义胜欲者从周公系易爻之辞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曰敬者文王之所以制心也曰义者文王之所以制事也此武王周公之得统于文王者也至于夫子则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又曰文行忠信又曰克己复礼其著之大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亦无非数圣人制心制事之意焉此又孔子得统于周公者也颜子得于博文约礼克己复礼之言曾子得之大学之义故其亲受道统之传者如此至于子思则先之以戒惧谨独次之以知仁勇而终之以诚至于孟子则先之以求放心而次之以集义终之以扩充此又孟子得统于子思者然也及至周子则以诚为本以欲为戒此又周子继孔孟不传之绪者也至二程子则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非明则动无所之非动则明无所用而为四箴以著克己之义焉此二程得于周子者也先师文公之学见之四书而其要则尤以大学为入道之序盖持敬也诚意正心修身而见于齐家治国平天下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此又先师之得其统于二程者也圣贤相传垂世立教粲然明白若天之垂象昭昭然而不可易也虽其详略之不同者愈讲而愈明也学者之所当遵承而同守也违乎是则差也故尝撮其要指而明之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克己以灭其私存诚以致其实以是四者而存诸心则千圣万贤所以传道而教人者不越乎此矣
  臣按道学之传起自尧舜而备于孔子至孟子没中绝者千有馀年有宋周子始复开其端阐而明之者二程绪而成之者朱子也朱门高第弟子亲得其真传者勉斋黄氏一人其在朱门亦犹孔门之有曾子焉其得之口传心授者最为亲切故其总叙圣贤道统所以传授者真而的详而明有非诸儒所及者至其篇末又撮其要指而明之所谓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克己而灭其私存诚以致其实所以发明圣贤传道之要指示学者入道之方无馀蕴矣臣谨剟六经诸子之言有及于道与学而可以成教于天下者备载于篇而终之以黄氏斯言盖摘出前人传授之实以为后人教学之准使之知所向方云
  以上明道学以成教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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