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四库全书本)/卷115
大学衍义补 卷一百十五 |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十五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总论威武之道〈中〉
曲礼曰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
吴澂曰班次朝仪各有位次整治军伍各有部分临莅官府各有职掌三者皆有法惟其有礼是以有威严而其法行
臣按先儒谓威则人不敢犯严则人不敢违所以致其威严者礼而已矣是以朝廷之仪官府之治虽皆不可以无礼而于军伍之法尤当以威严为尚然徒尚威严而不本于礼则所谓威者矫亢之容严者暴戾之气也
春狄隐公二年十有二月郑人伐卫
胡安国曰郑人伐卫讨滑之乱也凡兵声罪致讨曰伐潜师掠境曰侵两兵相接曰战缳其城邑曰围造其国都曰入徙其朝市曰迁毁其宗庙社稷曰灭诡道而胜之曰败悉虏而俘之曰取轻行而掩之曰袭已去而蹑之曰追聚兵而守之曰戍以弱假强而能左右之曰以皆志其事实以明轻重征伐天子之大权今郑无王命虽有言可执亦王法所禁况于修怨乎
臣按征伐天子之大权非王命而自行是乱也春狄书郑人伐卫入春秋以来列国兴兵此其始也胡氏因其书伐推而详之其用兵之名凡十有三曰伐曰侵曰战曰围曰入曰迁曰灭曰败曰取曰袭曰追曰戍曰以以见用兵之事其事类名称有不一如此者兴师以讨人之罪者必先审其大小远近彊弱虚实以定其名然后随其势因其机而决其谋则收其万全之效矣
襄公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军
胡安国曰三军鲁之旧也古者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鲁矦封于曲阜地方数百里天下莫彊焉及僖公时能复周公之宇而史克作颂其诗曰公车千乘又曰公徒三万故知三军鲁国之旧尔然车而谓之公车则臣下无私乘也徒而谓之公徒则臣下无私民也若有侵伐诸卿更帅以出事毕则将归于朝车复于甸甲散于丘卒还于邑将皆公家之臣兵皆公家之众不相繋也文宣以来政在私门废公室之三军而三家各有其一季氏尽征焉而旧法亡矣是以谓之作春秋书之以见昭公失国定公无正而兵权不可去公室有天下国家者之所宜鉴也臣按胡氏谓兵权不可去公室有天下国家宜以鲁为鉴鲁一国也尚不可失兵权而况天下之大者乎
昭公十有一年夏四月楚子虔诱蔡矦般杀之于申楚公子弃疾帅师围蔡
胡安国曰楚子在申召蔡侯伏甲执而杀之楚子贬而称名何也世子般杀其君诸侯与通会盟十有三年矣是中国变为夷狄而莫之觉也楚子若以大义倡天下奉词致讨执般于蔡讨其弑父与君之罪而在宫在官者咸无赦焉残其身潴其宫室谋于蔡众置君而去虽古之征暴乱者不越此矣又何恶乎今虔本心欲图其国不为讨贼举也而又挟欺毁信重币甘言诈诱其君执而杀之肆行无道贪得一时流毒于后弃疾以是杀戎蛮商鞅以是绐魏将秦人以是劫怀王倾危成俗天下大乱刘项之际死者十九圣人深恶楚虔而名之也其虑远矣后世诛讨乱臣者或畏其彊或幸其弱不以大义兴师至用诡谋诈力侥幸胜之若事之捷反侧皆惧茍其不捷适足长乱如代宗之图思明宪宗之绐王弁昧于春秋垂戒之旨矣
臣按春秋书此以见人君欲兴师以除奸乱必审机宜时势以伺间待时仗大义正言以声罪致讨而不用诡谋诈力以侥幸取胜胡氏所谓后世诛讨乱臣者不以大义兴师至用诡谋诈力侥幸胜之若事之捷反侧皆惧茍其不捷适足长乱此数语者可以为世之人君诛乱臣安仄侧者之鉴戒
榖梁传曰善为国者不师善师者不陈〈与阵同〉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死善死者不亡
范寗曰导之以徳齐之以礼邻国望我欢若亲戚何师之为师众素严不须耀军列陈上兵伐谋何廼至陈军陈严整敌望而畏之莫敢战投兵胜地避实攻虚故无死者民尽其命无奔背散亡见危授命义存君亲虽没犹存也
臣按古之圣王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为国一以徳礼而不専恃于兵未尝无兵也而不用之于师旅虽用师旅之众而不布于行陈虽有行陈之法而不施于战斗战斗有其备遇敌可以不死然卒不战也死亡以其道虽死可以不亡然卒不死也说者以一言为一事而各援古人之事以实之臣不取焉
左氏传隐公十一年公会齐侯郑伯伐许君子谓郑庄公于是乎有礼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许无刑〈法也〉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徳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可谓知礼矣
臣按郑庄公会齐鲁伐许既入许庄公命许大夫奉许叔君子谓其得伐叛讨二存亡继绝之礼所谓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徳而处之量力而行之之三数言者诚得圣人制事待人之要而所谓相时而动无累后人者其为虑周而谋远尤可为世法者也
息侯伐郑郑伯与战于竟息师大败而还君子是以知息之将亡也不度徳不量力不亲亲〈郑息同姓之国〉不徴辞不察有罪犯五不韪〈是也〉而以伐人其丧师也不亦宜乎〈隐公十一年〉
杜预曰不徴辞谓言语相恨当明徴其辞以审曲直不宜轻斗
臣按韪之为言是也人之兴师以伐人者皆见他人有不是之处耳反求诸已吾所行者亦有不是否乎茍有犯于不是者则亟止焉所谓是者理而已矣顺理为是逆理为非如此是惟不动众动则合天道是惟不伐人伐乃奉天讨
桓公十一年斗廉曰师克在和不在众
臣按所谓和者即孟子地利不如人和之和
庄公十年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谓在位者〉谋之又何间〈犹与也〉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専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恵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臣按曹刿对鲁庄公之言既得用兵之本复得用兵之法所谓小恵之未偏小信之未孚皆不可以战惟察狱以其情是为尽心之忠如是而后可战可谓得战之本矣若夫三鼓则气竭惧其有伏必其辙乱旗靡然后逐之可谓得战之法矣其答乡人之问而谓肉食者鄙不能远谋是诚天下后世之通患也噫食人之禄而不能谋人之事其人固可鄙矣所以用其人而不知其人之可鄙者不亦可鄙之甚哉
二十七年晋侯将伐虢士𫇭曰不可虢公骄若骤得胜于我必弃其民无众而后伐之欲御我谁与夫礼乐慈爱战所畜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虢弗畜也亟战将饥
孔颕达曰礼乐慈爱谓国君教民民间有此四者畜聚此事然后可与人战故云战所畜也士𫇭既言其目更以其义覆之礼尚谦让让事谓礼也乐以和亲乐和谓乐也慈谓爱之深也爱亲谓慈也爱极然后哀丧谓爱也民间有此四事然后可用以战
臣按春秋去古未远故其论战恒以民心为本后世则论敌情而已矣
僖公十有九年宋人围曹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徳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徳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徳乎无阙而后动
林尧叟曰因垒而降垒石垒也言不増兵但因旧垒而崇自服
臣按必徳无阙而后可以伐人世主有欲兴师以伐人者盍姑内自省曰吾之徳有阙否乎若犹有阙方当修省之不暇幸人之不我伐也何可以伐人乎哉
二十有二年宋公及楚人战于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殱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馀不鼔不成列
苏轼曰古人有言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襄公行王者之师犹足以当桓文之师一战之馀救死扶伤不暇此独妄庸耳齐桓晋文得管仲子犯以兴襄公有一子鱼不能用岂可同日而语哉自古失道之君如是者多矣死而论定未有如襄公之欺于后世者也
吕祖谦曰说者以宋襄之败为古道之累是犹瞆者之误评宫角遂欲并废大乐岂不过甚矣哉或者又谓宋襄无帝王之徳而欲效帝王之兵所以致败亦非也使帝王之世人皆服其徳则固不待于用兵矣徳不能服是以有兵则兵者生于人之所不服也彼既不服矣豨纵豕突亦何所不至我廼欲从容揖逊以待之适遗之禽耳吾恐帝王之师不如是之拙也古之誓师曰殄殱廼仇曰取彼凶残凛然未尝有毫发贷其所宽者惟弗迓克奔而已奔而归我是以弗击茍推锋而与之争一旦之命胡为而纵之哉是纵降者帝王之兵纵敌者宋襄之兵也乌可置之一域耶
臣按宋襄公之败公羊谓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而不忘大礼有君而无臣以为虽文王之战亦不过此其言虽过然襄公之战未必全非也但泥古而不通变是以取败耳是故善学圣人者当师其心其心谓何仁义而已矣若其已然之迹不必拘拘然以步骤之也
宣公四年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礼也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
杜预曰责公不以礼治之而用伐
臣按左氏论征伐率以礼为言可见惟礼可以已乱茍伐人之国而不以礼则是以乱平乱也
十有二年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闻郑既及楚平桓子〈即荀林父〉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劳也〉民焉用之楚归而动〈谓动兵伐郑〉不后〈未为后时〉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罪也〉而动徳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舎之徳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徳也二者立矣又曰徳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
孔颕达曰既言观衅而动更说无衅之事徳刑政事典礼此六事行之不变易者不可与之敌也圣王制征伐者为有罪者耳不为是六事不易行征伐也臣按此举六事之目下文历说楚不易六事以充之然是六者徳刑其大者也徳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六者为治之要也为国而有六者不可变易则在我者有不可敌之具而在人者无以敌我矣
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潘党曰君〈指楚庄王〉盍筑武军〈筑军营以章武功〉而收晋尸以为京观〈积尸封土其上〉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夫武禁暴〈武之一徳〉戢兵〈二〉保大〈三〉定功〈四〉安民〈五〉和众〈六〉丰财〈七〉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著之篇章使子孙不忘〉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徳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㡬〈危也〉而安人之乱以为已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徳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十二年〉
臣按武有七徳楚子之言必有所本盖古语也使凡天下之兴兵动众者皆必本于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焉非此七者不举则天下之人惟恐上之不用武师旅所至民望之真如大旱之得云霓矣
成公十三年刘子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胀
臣按祀所以交神明戎所以卫国家此二者国之大事也
十有六年楚子救郑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徳刑详〈与祥同〉义礼信战之器也徳以施恵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徳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厚也〉厐〈大也〉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谓不施恵〉而外绝其好〈谓不建利〉渎齐盟〈谓不祀神〉而食话言〈谓不守物〉奸时以动〈谓不顺时〉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所底〈至也〉其谁致死
孔颕达曰叔时此对首尾相成先举六名云战之器也言有此六事乃可战若器用然也
臣按春秋之时先王礼义之泽犹存故论兵者犹知以徳义为言后世则舎徳义而惟论兵甲士马之多寡强弱其战则同而所以为战则不同也此无他其器异也其器既异故其用亦各不同
范文子曰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十六年〉
臣按范文子此言即孟子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之意也盖中人之性有所警斯有所惧有所惧斯能自省知所以省则不敢纵肆而国可保矣
襄公二十七年宋左师请赏公与之邑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则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谓金木水火土〉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徳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
林尧叟曰宋向戌以弭兵之功欲宋君加以厚赏宋君欲赏之邑以示子罕子罕谓凡诸侯之与小国晋楚所以用兵而威服之有所畏惧而后大小上下慈爱而和顺慈爱和顺而后国家赖以安靖以听大国之政令此其所以常安存也无威则骄纵易生骄纵则祸乱必至祸乱则灭亡随之此小大所以至灭亡也天生金木水火土之五材天下之民并举而用之五者不可阙一兵是五材之金岂可去哉古人设兵其来已久所以威服不遵轨法之徒而昭明国家文徳之盛汤武吊民伐罪以兵威而兴桀纣身弑国亡以兵威而废盖明君善于用兵则以之而兴以之而存术之善也昏主不善用兵则以之而废以之而亡术之不善也所以然者皆由用兵而致而向戌求去兵以安诸候不亦诬罔之甚乎
臣按国有六典而不可无兵犹天有五材而不可以无金也盖立国有文必有武施治有赏必有罚徒有文而无武则威不立而国势弱有赏而无罚则法不行而人心纵
昭公十一年楚子城陈蔡不羮〈地名〉使弃疾为蔡公王问于申无宇对曰择子莫如父择臣莫如君郑庄公城栎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齐桓公城榖而寘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亲不在外覉不在内今弃疾在外郑丹在内君其少戒王曰国有大臣何如对曰郑京栎实杀曼伯宋萧亳实杀子游〈在庄十二年〉齐渠丘实杀无知〈在庄九年〉卫蒲戚实出献公〈在襄四年〉若由是观之则害于国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杜预曰五大言五官之长専盛过节则不可居边细弱不胜任亦不可居朝廷
孔颕达曰宋杀子游齐杀无知乃是赖大邑以讨篡贼而谓之害于国者以其能専废置则是国害天子之建诸侯欲令蕃屏王室诸侯之有城邑欲令指挥从已不得使下邑制国都故大城为国害也末大必折以树木喻也尾大不掉以畜兽喻也
臣按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此二喻寔为切要人君之治国必居重驭轻必以大制小则上下之势顺小大之分定如心之使臂臂之使指非独上安其位而下之人亦不敢萌非望拒成命矣考之楚语有曰公制城邑若体牲焉有首领股肱以至于拇指毛脉大能掉小故变而不勤夫边境者国之尾也譬之于牛马处暑之既至䖟䗸之既多而不掉其尾臣惧之此譬尤为详尽谋人国而虑及远者尚其图之
哀公元年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器不彤镂宫室不观〈台榭也〉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不尚细靡〉在国天有葘厉亲巡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乘与焉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知不旷〈弃也〉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仇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
臣按楚子西之料吴也不料其地土之广狭车徒之多寡士卒之强弱甲兵之利钝惟以君之所修所为者以占其胜负焉然则有国家者所以彊兵之要孰有先于修为者哉治兵者次之
七年季康子欲伐邾乃飨大夫以谋之子服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国不信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徳失二徳者危将焉保
臣按景伯言民保于城城保于徳所谓徳者信与仁而已国有大小皆能絜矩而以忠恕为心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上毋以使下又安有争斗侵夺之患哉
国语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諌曰不可先王耀〈明也〉徳不观〈示也〉兵夫兵戢〈聚也〉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黩也〉玩则无震〈惧也〉先王之于民也茂〈勉也〉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大也〉其财求〈不鄣拥也〉而利其器〈兵甲也〉用〈耒耜之属〉明利害之乡〈方也〉以文修之使务利而避害怀徳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兵也〉于商牧〈牧野〉是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痛也〉而除其害也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修志意以自责〉有不祀则修言〈号令〉有不享则修文〈典法〉有不贡则修名〈尊卑职贡之名号〉有不王则修徳〈文徳〉序成〈谓上五者次序也〉而有不至则修刑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増修于徳无勤民于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其乃无废先王之训乎
王〈襄王〉至自郑以阳樊赐晋文公阳人不服晋侯围之仓葛曰武不可觌〈见也〉文不可匿〈隐也〉觌武无烈匿文不昭胡安国曰古者觌文匿武修其训典序成而不至于是乎有攻伐之兵
臣按此先王惟耀徳而不观兵有不服者必先布威让之令陈文告之辞而又不至焉亦惟増修其徳而已不勤兵于远也所以然者岂非文不可觌武不可匿不当尚武隐文乎
卫灵公问陈〈军师行伍之列〉于孔子孔子对曰爼豆〈礼器〉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尹焞曰卫灵公无道之君也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答以未学而去之
张栻曰春秋之时诸国以强弱为胜负军旅之事宜在所先而爼豆之事宜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夫天叙天秩者实维持之也为国者志存乎典礼则孝顺和睦之风兴叶力一心尊君亲上其彊孰御焉不然三纲沦废人有离心国谁与立军旅虽精果何所用哉爼豆之于礼教犹陈之于军旅实理之所寓而教之所由兴也使灵公而有志乎爼豆之间则推而达之必有不可已也
黄干曰夫子对灵公以军旅之事未之学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闻及观夹谷之会则以兵加莱人而齐侯惧费人之乱则命将士以伐之而费人北又尝曰我战则克夫子岂有未学未闻者哉特以军旅之事非所以为训耳
臣按文武非二道益之赞尧曰乃武乃文孔子道全徳备固无所不能亦岂有不知也哉而曰未学盖以战国之世相尚以武而不尚文列国君臣知有军旅而不知有爼豆况其所谓武者以权谋谲诈相尚穷兵耗财而毒及于生民轻敌寡谋而祸延其宗社故因卫君之问陈而答之以未学盖不待学亦不屑学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朱熹曰先王之制诸侯不得变礼乐专征伐
张栻曰礼乐征伐天子之事也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矣盖天子得其道则权纲在已而在下莫敢干之也所谓自天子出者天子亦岂敢以已意可专而以私意加于其间哉亦曰奉天理而已矣此之谓得其道若上失其道则纲维觧纽而诸侯得以窃乘之礼乐征伐将専行而莫顾矣
臣按先儒谓先王之时五礼六乐掌之宗伯九伐之法掌之司马礼乐征伐之权在上而下莫敢干也周室之衰夷王下堂而见诸侯而鲁之三家以雍彻而八佾舞于季氏之庭其礼乐之权已失是以列国纷争干戈日以相寻讫无宁岁天下无道至是极矣圣人言此以示训于万世使居人上者恒以道自居谨身正法必使权纲在已而威福不至于下移则礼乐征伐咸自已出而为有道之世矣
以上总论威武之道〈中〉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十五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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