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国志/卷二十二

 章宗皇帝下 大金国志
卷二十二 东海郡侯上
东海郡侯下 

东海郡侯名允济,世宗第七子也。允济在章宗朝封卫王,为奉圣军节度使,又权参知政事,行省事于河北。章宗崩,无子,而世宗之诸子惟允济在,章宗所嬖内侍李黄门者,传遗诏与尚书右丞撒窣,共立之。十一月丙寅,允济即皇帝位,拜撒窣太师,领三省事,封申王。诏群臣先缘事故罢者,悉复叙用之。其见居官者,普增爵位各有差。诏北边连年用兵,肝脑涂地,贫人困悴,言之恻然,可令所在官司存问赈恤。

大安元年正月,改元,大赦天下。

二月,国主亲祈天,告祖宗之灵而誓众,锐欲北征,听群臣之谏而止。敌人闻主新立而喜曰:“彼老懦无能,不足畏也。”遂决意南侵。

是月,荧惑入太微垣,犯执法。

七月丙申,诏百辟求言。

是岁不稔。自四月至六月不雨,内出宝器及图书、文画付杂卖场卖。又谕民纳粟补官,时州郡无富室,迄无应命。薄闻西夏及北方稻麦皆熟,时陜西差稔,河南高田种不入土,独齐鲁之间田差有秋。

大安二年春二月,诏河东,河北沿边募饥民修水利,令所在官司任责。

三月,诏内外百官,条陈御敌之䇿。又诏去岁荒歉,所在流民失业,在处闲地旷土甚多,官为给其种粮,贷以资牛力,候岁有成,官司量与收入。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大安三年春,礼部兼太常卿杜世昌奏请郊天地,用周礼春秋祈榖之制,张庆之以为不可。世昌曰:“朝廷闵雨,偏从群望,今种多不入土,若一岁得稔,便可少安,不告之天,将安祷也?”众以为然,且用春秋龙见而雩之说,王亲祀南郊,与地祇合祭。先一日,祭太庙于大兴殿。秘监邵文虎奏乞州县立力田科,初秋遣使行诸路,观田之垦废,以为守令殿最。

是春,西夏始为大军所攻,遣使求援,国主新立,不能救。大军至兴元而反,夏人恨之。时金国亦为所扰,势益衰,夏人遂叛,乃改元光定。

是时大朝国势益强,但居其故地,于燕云置行省,命其大臣领之,所谓“太师国王”也。

鞑靼之先与女真同类,盖皆靺鞨之后也。其国在元魏齐周之时称勿吉,至隋称靺鞨,地直长安东北六千里,东频海,离为数十部,有黑水、白山等名。白山本臣高丽,唐灭高丽,其遗人并入渤海,惟黑水完疆。及渤海盛,靺鞨皆役属之。后为奚、契丹所攻,部族分散,其居混同江之上,初名曰女真,混同江即鸭绿水之源,盖古肃慎之地也。乃黑水遗种,其居阴山者自号为鞑靼。唐末、五代常通中国,宋初各再入贡。鞑靼之人皆勇悍善战,其近汉地者谓之“熟鞑靼”,尚能种秫穄,以平底瓦釜煮而食之。其远者谓之“生鞑靼”,止以射猎为生,无器甲,矢用骨镞而已,盖以地不产铁故也。契丹虽通其和市,而铁禁甚严。及金人得河东,废夹锡钱,执刘豫,又废铁钱,由是秦晋铁钱皆归鞑靼得之,遂大作军器,而国以益强。方金国盛时,鞑靼岁时入贡。卫王既立,鞑靼主忒没真始称成吉思皇帝,山东、两河皆为大朝收附矣。

又有朦骨国者,在女真之东北,唐谓之蒙兀部,金国谓之蒙兀,亦谓之萌骨。人不火食,夜中能视,以鲛鱼皮为甲,可捍流矢。自天眷间始叛,都元帅宗弼用兵连年,卒不能讨,但分兵据守要害,反厚赂之。其国亦自称祖元皇帝,时为边患,遣以子女玉帛,则敌为内顾而回师。蒙人称帝,既侵金国,得契丹汉儿妇女而妻妾之,自是生子女全不类蒙人。又渐有火食,至是大朝乃自号大蒙古国。然二国居东西两方,相望凡数千里,不知何以合为一名?盖金国盛时,置东北招讨司以捍御萌骨、高丽,西南招讨司以统隶北方西夏,萌骨所据,盖金主太宗创业时地二十七团寨,而北方之境东接临潢府,西与夏国邻,南距静州,北抵大人国,今尽为所有矣。

又,先有邻于金界者,其酋封北平王,被杀,其弟继立。其子白厮波方二岁,大金归国中,养于黑水千户家。章宗泰和七年丁卯春,北平王之弟至环州进贡,金国乘其无备,醉而杀之,复立白厮波为王,通鉴云,鞑靼有黑白之分,此白鞑靼也。遣还国。始白厮波在黑水千户家,见其女悦之,至是欲娶其女为妻,国中不从。白厮波怨怒,叛归黑鞑靼,以至益强,渐并诸族地,遂起兵攻河西,不数年,河西州郡悉为所破,又获夏国伪公主而去,夏人反臣事之。

七月壬戌,太白经天。十八日,大军自和龙直趍山后,与国兵战于灰河。凡三日,胜负未分,大军三千骑驰突冲击,国兵乱,大军乘之,主急命西京留守纥石烈执中领军迎战于大胜甸。执中者,老将也,知兵善战,自主立,心常不服,至是不肯力战,其下观望,遂大败,执中以百骑奔还,上怒罢之。大军至屏口,国兵又败。

九月十四日,攻奉圣州,后二日,城破,进军野狐岭。上遣平章军国独吉毛吃合同乌林答将兵以御之,相遇于野狐岭下,吃合按兵不战。日将夕,令诸军下寨,大军乘国兵不备,出谷冲突,又调一军转出其后,国兵腹背受敌,大恐,溃散,大军逐之,遂大败,死者蔽野塞川。

十月,大军至晋山县,距燕京百八十里,主遣殿前点检完颜七斤统兵数万出城战,七斤又败。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一日,大军至昌平,时南宋遣使余嵘来贺正,道不通而还。聂希古奏请大兴尹乌陵用章榜谕居民,使自为计,城内外乱甚,老弱犇号。少尹张天和奏请京城一十八门方便自门以出,凡永顺、东义、宁化、新兴等县皆有城壁,许其容受。民皆饥冻。死者相望。翌早,諌议俞昌世请避敌,高耆年曰:“事已至此,惟有死守,万一足离京城,敌随后至,岂容我有驻足之地?”

初,忠献王尼粘罕有志于都燕,因辽人宫阙于内城筑四城,每城各三里,前后各一门,楼橹城堑悉如边城,每城之内立厫仓、甲仗库,各穿复道与内城通。时陈王兀室及韩常笑其过计,忠献王曰:“百年间当以吾言为信。”及海陵炀王定都,既营宫室,欲撤其城,翟天祺曰:“忠献王是开国社稷元勋,措置必有说。”乃止。命京城富室迁入东子城,百官家属入南子城,宗室保西城,戚里保北城,各分守兵二万,凡市廛小民听其犇避。初七日,游骑至城下,完颜天骥遣中将金突通奔驰,凡杀三十许人。去大兴门三里,望见烟尘涨天,鼓声震地,遂急奔回。

是晚,大军营于城下,大兴尹乌陵用章分命京畿诸将毁在城桥梁,瓦石悉运入四城,往来以舟渡,运不及者投之于水。拆近城民屋为薪,纳之城中。凡城市有储蓄,纵其搬运入子城内,门不许闭。完颜天骥欲以兵劫其寨,律明曰:“不可。”二人与聂希建巷战计。十一日,大军攻南顺门,天骥设拒马于南柳街,纵其入,已半里,以槊御之于拒马内,且纵火,烧两傍民屋。街狭屋倒,大军死伤甚众,退屯于南顺门。不退,俟火息乃进,天骥力战而死,律明入守内城,驾自巡城劳军。十四日,大军攻内东城,拆民屋为楼,与城上相敌,随毁随立。城中发大炮击之。金吾卫将军邵邕战死。二十三日,大军攻内城,四城兵皆迭至,自城上击之,敌稍失势。二十八日,遣东安王出使请和,且以公主为婚。许之,且曰:“婚待别日,只是大军至此,岂得更无犒劳?”欲得骆驼三万匹,牛羊各五万匹。东安王曰:“此非使人所得専,当奏之皇帝。”及晚入禁城,以木舁悬入,主命议之于明堂殿,翰林学士张庆之曰:“不可,彼方乏食,因我请和,复得六畜以为食,将留攻不去,独不见侯景运石头米之事乎?”因命人取通鉴以呈。聂希古曰:“不可,无以塞其意。”主曰:“惟有金缯、锦帛可耳。”翌旦,凡悬三百囊,及东安王复出,大军大怒,举缯帛焚之,欲烹东安王,已而有劝止之者。至午,攻内城转急,发大炮击碎西承天门楼,又垒木于下,复欲沃水为冰。完颜律明命城上䌸大火炬数百,薰炙于上,且发礌木拒之。夜,遣百户数十人劫大军寨,杀伤甚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