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直赵君墓碣铭
予尝爱予同年进士通许赵君仕不近名,隐不违俗,蔼然有古人之风。故尝求其渊源,得汴人之贤者四人焉,曰王磵逸宾、王世赏彦功、游总宗之、学易高先生仲震正之。明昌中,故相马吉甫判开封,逸宾、彦功、宗之俱以德行才能荐于朝,逸宾鹿邑簿,就请致仕;彦功以亲老调巩州教官;宗之让不受。三人者,趣向不同,而时人皆以高士目之。高出于世家,而能以清介自守,死心于六艺之学,隐居嵩山二十年,人望之以为神仙。盖逸宾则君之所师尊,而高则其交久而敬者也。惟汴梁圣贤所宅,典章法度之所在,流风善政之所从出,兴廉举孝,养士太学,薰𬪩涵浸,作成人物之日久矣。虽其细民,溺于宣政侈靡之习而不能返,至于学士大夫,通经学古,安贫乐道,怀先王之泽而不为风俗之所夺移者,故未绝也。《语》有之:“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殆君之谓欤!
君讳端卿,字正之,其先浙人。远祖某,以商贩留东京,因而家焉。尝仕汉铁骑营指挥使,与宋宣祖有里巷之旧。及太祖取柴氏,有旨访求,隐君不为出,故终宋之世为民家。其居通许,以教读为业者,君之曾大父讳弼者也。大父讳昱。父讳渥。居通许者四世矣。君幼孤养于叔父泽,资简重,薄于世味。少日,父教以科举之业,而于经学有所得,虽有声场屋间,非其好也。兴定五年春,省试魁多士,遂登乙科,释褐征事郎,守解州安邑丞,即闭户读书,无复仕进意。教诲子弟以孝弟忠信为根本,身自表率,使知践履之实,不徒事章句而已。辟举法行,当路有知君之贤,欲以一县相屈者,君为书以绝之。
正大初,修《宣宗实录》,杨礼部之美、赵内翰周臣连章奏君为编修官,召至史馆,力辞而去。执政闻君名,有欲求见之者,君深自闭匿,不使见也。天兴壬辰,避乱京居。车驾东狩,崔立劫杀宰相,都人闻变,求死无所,君方与正之对食,颜色不少变,投箸而起,叹曰:“知有今日久矣,尚何言哉!”其七月二十八日以病终于寓舍,春秋五十有四,用覃恩积官至奉直大夫。
夫人同县李氏。子男二人:长曰晋,次曰益。女一人,适许州仓副使穆鉴。男孙一人,六九,尚幼。晋等以某年月日,举君之柩归葬于县东原之先茔,礼也。
自利禄之学盛,且百年间,有以经术自救者,私欲既胜,强为揉治之,往往龃龆而不相入。君天资既高,且恬于进取,其学也优柔餍饫,久与俱化,眉宇津津然,望之知其为善人。君子力省而功倍,盖有不可诬者。晋来速铭,用所以知君者著于篇,而不敢一言私焉。铭曰:
郁如其充,涣如其融。六经之春,见服与容。彼合也人,我天之通。求人而得之,何计乖逢。还堵萧然,薇藿不供。商歌之声,天地满中。万物并流,至君而止。司南圣涂,发轫伊始。黄裳元吉,无庸清紫。华发元龟,望君百年。君游不留,道将孰传?松柏之丘,石表其前,是唯子赵子之墓,过者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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