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遗稿/卷四
书、单
编辑答李玄风必成书壬申
编辑大王大妃大行,出于意外,臣民之痛,曷有其极?伏承情问,就审调候神相,阻郁少豁。第牵缩之症,秋来有加云,仰虑无任,然一意静摄,则自当差愈。
“卒哭前,私家之祭,不用肉,单献”之说,洛中亦有之,死者无行素之理。世间在丧而死者,或用素祭,此所谓“之死而致生之”,殊为可笑。单献其亦不用肉之类也。
国陵废祭,故私家秋夕祭亦不可行云,此则似也,而国陵之废祭,亦似非酌古参今至当之礼。况此国丧,上独三年而臣下期年,服丧上下既异,则祭先其独不异乎?
虽曰事死如事生,而之死而致生之,固非礼也。虽曰君父一体,而有义有亲,礼必有别,于公于私,祭独不异乎?
今世除却不知礼人外,或拘年老,或因身病,不能限卒哭行素者滔滔。于己则饮酒食肉,而祭先则素馔单献,其可乎?礼意岂如此也?
以浅见料之,则时祭则限除丧不行,而忌祭节祀则无所减省,以素笠素服行之,似无不可。但系官于朝者,则未葬前,不可及私,墓祭则使子弟行之,不亦可乎?
不祭之说,惑人。至有在丧人终,祭亦必待卒哭后,或除丧后行之礼也云云,不禫而复常可乎?不复常而过数月或一年,则三年丧大节,亦有因国丧,敢过先王之制之理乎?
大祭所难者服色,而如此等祭,以素笠素服行之,无所不可,拘于吉服之文,而敢过先王之制乎?世人之见如此,殊为可笑。
前头秋夕,或云“废祭而只拜扫可也”,或云“以茶礼设行可也”,未知临时人人所行如何也。或云“退溪先生之说,行之于墓下斋室为当”云云,可行则上冢可也,不可行则于斋室亦不可也,此虽先贤之说,似有未尽之意也。浅见如此,未知如何?
上礼曹判书书崔鸣吉○同年
编辑一介寒贱干冒尊严,极知僭逾,而伸于知己,正言无诛,古亦有言,敢将微情,仰渎明鉴,伏愿阁下垂察焉。
因人得闻阁下将复举贱名于药厅,有诸?区区所怀,窃有闷迫,请先言古昔之所以重此道、今世之所以厌此名,而后言某之情不在于厌而在于不知也。
盖人生两间,身缘四大,疾病之来,有生难免,而民俗之夭札,非医罔济;君亲之疾痛,非药靡祛,则医道不其重欤?是故圣君哲辅靡不留心,仁人孝子咸知注意,伏羲之《天元玉册》、黄帝之《灵枢》、《素问》、神农之《本草》、岐伯之《难经》、巫咸之药方、伊尹之《汤液》此也。伏羲、神农、黄帝之为君,未闻有以医道而短之者;岐伯、巫咸、伊尹之为臣,未闻有以医术而贱之者。
至于后世,陆宣公之撰药方,狄梁公之妙针术,范文正之愿为良医,人亦无有以此而卑污三人者。乃至伊川之说曰“病卧于床,委之庸医,比之不慈不孝。故事亲者不可以不知医”,考亭夫子著其说于《小学》书。大贤之垂训万世如此,则是人人所不可不知者也。夫如是,则医道之重,不其昭昭乎?
今世则不然,虽曰士族,虽曰文人,虽曰士大夫,而一知医道,则人便短之贱之卑污之,闾巷之所以视,朝廷之所以待,便降本色数等。
何以言之?人非奴隶,则人固不敢役之,而一以此技目之,则人便责其服役,闾巷之所以降视,槪可知矣。至于朝廷官爵,自有体面,正职虽卑,而其坐不下于杂职之尊者;杂职虽尊,而其列不齿于正职之卑者,燕私之礼、班行之法,无不皆然。而药厅之规,则医官便与宰臣分东西,而正职三品以下皆坐于南行,朝廷之所以降待者,不亦明乎?
古者虽万乘之于匹夫,如不致敬尽礼,则贤者未必乐告以善,而皆怀高飞远遁之志矣。医病在于人主之一身,医国关于宗社之存亡,人主一身虽重,而宗社存亡,不亦尤重乎?虽关于宗社之存亡,而待之不敬,则不敢苟进,虽在于人主之一身,而使之非礼,则安能展布?
虞人贱也,而以非其招招之,则不往,名曰士大夫者,其可非其招而往乎?官之以医,而招之以医,则可也,官之以士,而招之以医,则不可也。如有不顾晋以礼退以义之道,而望一阶一级者,则如此而可以驱使矣,如有欲学岐伯、巫咸、伊尹、陆宣公、狄梁公、范文正之道者,则如此而可以驱使乎?
近世以士大夫而进退于内局者,于其心固必不乐矣,人且随而指点之讥刺之,人之所以厌此名,不亦宜乎?李灿老于此技,姜鹤年精于此术,李元镇明于此道,而李灿招之不来,鹤年知机善避,元镇务自韬晦,其必有见于此耶欤?然如某者则不然,非厌此名者也,乃不知而不敢为者也。其所以独不厌此名者何也?
噫!某无才无德,琐琐一贱士耳。既无山林之托,又无父兄之势,无姻娅之援,无朋友之荷,足未尝趑趄于形势之途,口未尝嗫嚅于名利之府,而徒以口读之学,滥作宫学之师,叨承天眷,误蒙圣恩,微末下品而异数优渥,宛与勋戚等者,于今五载,是所谓义则君臣,情同父子者也。欲报之德,无间生我,岂以区区进退之节、班列之序为嫌,世之讥斥、人之卑污为辱,而不肯倾囷倒廪,奔走服役于我圣上违豫之日乎?其所以不厌此名者此也。
第医道微妙,非浅见薄识所可几及,而治法一差,安危立判,此可以易而言者耶?某少也,因父母之病,迎医检方之际,略有所闻见而已,其于医道,实所昧昧,何敢妄议至尊之药乎?诚虽无穷,其奈不知何?
闾阎所识者间或来问,辄以不知而不敢对,或有事同一家者力绵事急,不能见医官,而来问于某,则粗陈所闻,以备采择者,时有一二,而未尝自是而自信,常惧误人而误己。此则临之在上,质之在傍,今岂可以素所昧之术、未尝试之药,妄施于君父之身乎?如使某无爱君之诚、受恩之感,而侥幸希冀于一资半级,则犹之可也,不然则决不可也。
圣训曰“不知为不知”,寻常底事,固不可强其所不知,以为知也,况此至尊之身、安危之际乎?某所谓不在于厌而在于不知者此也。
无已则有一焉。以士夫言之,则有李灿、姜鹤年、李元镇;以方外言之,则有郑之问,阁下如欲广求于局外,则此其人也。使此人等与李惟圣、闵㭎及本院诸医佥会议药,而使某备在于汤药之列,则亦何敢辞也?至于议药,则决不敢为也。伏愿阁下垂察焉。
寄答庶弟善下甲戌
编辑前便因忙扰,不能复书,可叹。即今薄寒中,人眠食何况?胸痛近复如何?遥念不已。
被侵于罗伯事,尚然耶?儿辈书中云“汝恐怯姑避,自官搜捕甚急,一洞上下无不鸟窜。至于大儿,率妻子,避匿山谷间”云。汝何不入官呈辨,而使一洞上下至于此极?谚云“走与稻饭”,料汝之计,盖出于不得已者耶?
因数口奴婢称念,使汝至于避走,而因汝之避,使吾家宗子、宗妇至于避匿山谷,吾门之衰替,可为于悒,而世变亦可叹也。
洪兄虽只囚汝家僮,亦可致所争奴婢等于罗衙,而其所以必请囚汝刑汝者何也?其所以急汝,致汝避走,而使我一洞上下鸟窜,至使我子妇去家避免者何也?有此无前之变于素亲相爱之间,天下事不可料者,有如此耶?
我与洪兄非是泛然姻娅之分,而世分特厚,情分特深。设使洪兄之庶弟实隐我奴,我必不为此事,劣弟之所必不为者,贤兄而为之,尤不可料者也。况汝之所为,只是欲守先世旧物,而初非隐匿洪家之奴婢者也耶?
其所谓诟辱之说,尤不近理。洪兄,我所兄也,汝未尝诟辱我,则何敢诟辱洪兄?况讼而直则得,讼而曲则失,讼之而已,先自诟辱,其有益于得失耶?
洪兄初则以为善养诟辱,而今则以为善下诟辱,盖初则汝在京城,而善养在其处,故疑善养之起讼,而加此罪于善养;今则善养在远,而汝在其处,故疑汝之起讼,而加此罪于汝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者,古亦有言,而迁就其说,至于如此,无乃可笑乎?
大槪即今洪家所谓其婢者即吾家奴大彦良妻也。自我尚书祖父时,认其良妻,人无间言,而其所产分去于祖父诸子孙五六家矣。
洪兄谓有文券,而是则洪兄昆弟近年所为,而吾家则有三代文券,洪兄谓有先世花名手迹,而吾家文券亦皆先世手笔也。花名与文券固有轻重,而以其年月考之,则先后久近亦甚悬绝矣。
况洪家所诿者,一张花名而已,而吾家则连三代使用,众所共知,文券户籍,代代昭然,以讼理言之,则谁当屈而谁当胜?况法典“非当身现存,事在六十年,则断不听理”,此乃事在六十年前,而当身物故已久,是固不待讼而退者也。
上年洪兄初发言时,吾苟峻辞明辨,则洪兄何敢争也?吾意以为至亲之间,固不可争是非,而为数口奴婢,失其心,则于我心有大不安者,故直推以与之,窃自附于直不疑偿金之义矣。其后洪兄恐汝辈起讼,致书于我,书上说话,若规若讽若诱若喝,而大意都在于要使我止汝辈之讼也。
噫!我之所占者,不争是非,推以与之,以全两家和气,义也。兄弟之所占者,皆令推与我之妻兄弟,而禁其讼,亦义乎?汝辈有所争是非于兄弟,则吾当禁之矣,其可禁争是非于兄弟之妻兄弟乎?
洪书中有曰“兄之弟与我讼,则人孰不曰‘兄与我讼’”云,其意要令我避此嫌,而止汝讼也。其所以动我心之计、止汝讼之策,不亦善乎?
然我既推与我奴婢,则超然处之而已,又何必曲避小嫌,诃禁汝辈之讼,使汝辈抱不平于平生乎?要快姻娅之意,而反失亲兄弟之心可乎?且洪兄理直,则讼而后取,何害之有?夫如此,故不禁汝辈之讼,而略以此意答之矣。
今者洪兄必欲以威止汝讼者何也?当初我若不与我奴婢于洪兄,则洪兄必不敢生意,而我与我奴婢之后,方有此狼藉,然则洪兄今日之过举、汝辈今日之祸患,无非我之过也。不争是非,推与我奴婢,自谓办一段好事,而致有如此,是乃古人所谓以善心行恶事者耶?
此等语亦不欲为之,而汝非徒坐失先世奴婢,未免有母之尸饔,亦将有刑戮及身之祸,急难之义,不得不形于言也。我无他意于其间者,临之在上,质之在傍,而虽使洪兄闻之,平心徐究,则亦必有恕于斯言矣。
答白生员尚宾书乙亥
编辑国恤出于千万不意,凡在臣民,孰不号恸罔极?况偏受国恩如某者哉?
卒哭前士大夫家祭祀当行与否,如生不知礼者,何敢容喙?然所谓不可行云者,当此时,国家废祭之故也,而以古贤当丧废祭古今异宜之说观之,则国家五朔废祭,亦似非酌古参今至当之礼。况虽曰君父一体,而有义有亲,礼必有别,于公于私,祭独不异乎?或云“墓祭,行之于墓下斋室,家庙之祭,亦不用肉,单献”,以愚之见,俱未知其可也。
古者国家有变苍黄之际,人君或有乏食饥馁之时矣,于斯时也,其国臣民义不可进食于其亲乎?文王之病也,文王一饭,则武王亦一饭,文、武皆一饭之时,文、武之朝臣亦必进一饭于其亲乎?况死生异道,神道无服丧之义,则岂有不祭之理?又岂有不用肉、单献酌之理?
今世虽知礼之人,或拘年老,或因身病,不能限卒哭行素者,滔滔矣,诿以当丧而不祭可乎?于己则饮酒食肉,而祭先则素馔单献可乎?礼意岂如此也?
以此推之,则时祭则限除丧不行,而忌祭、节祀则无所减省,以素笠素服行之,似无不可。惟是系官于朝者,则卒哭前不可及私,墓祭则使子弟行之,不亦可乎?浅见如是,未知礼家以为如何也。
生成服后,即欲上洛,而隆寒远程,扶病跋涉,恐有颠仆之患也。馀忙不宣。
答人书丁丑
编辑弟之居官处事也,不以利害为前却,只以不负所知为心,公耳国耳为务。而其在星也,尝进兴亡之言,惟欲尽忠于国家,而无毫发为身计者,其于泰山之恩,虽不稗稊之酬,亦岂可谓全无图报之诚也?
上年之变,南土将帅破胆丧魄,环顾趑趄,而弟以私力备船格,不计风之顺逆、潮之上下、日之明暗,而冒万死于不测之渊,一意前进。统军及左水伯先我数日,过海南,而反落于我,后我数日,仅追及于灵兴岛,同到缸山者,惟统军耳,右水伯则同时起柁,而落于中路者,四五日矣。于斯时也,冒危涉险,十生九死,槪可想矣。
其志盖欲力赞江都公卿,保宗社于江都,解重围于南汉也。彼如不听,而计无所施,则又欲说尽衣带水之不可恃,而请使宗社、嫔宫、元孙、大君预为避兵之计,以备不虞也。不幸未及而先有睢阳之败,天乎人乎?可胜痛哉?
尔时万口一谈,皆言“至尊东出,将向岭南”,且我无位号,亦无同志,宿留一日夜,百计思之,无可为者。只得回船,与统中军及诸将痛哭而别,来路又付书于统中军曰:“翠华的东,则必转于岭,今欲浮海而从矣。若又不幸,则西山之薇、商山之芝、管宁之榻、箕子之琴,是我志也。”噫!此时满腔轮困,何可尽言?其志可哀,其迹甚明,而人犹以为非,又以不奔问为罪案,不亦冤哉?
“奔问”字出于《左氏》,其言曰:“天子蒙尘于外,奔问官守。”当主上之蒙尘于南汉也,人能奔问,而我独不为则罪也,及夫国事稍定,主上还都之后,虽即趋朝,不是奔问,且何有一毫补裨于国家?不过为自己仕进之阶耳。有变则忘身赴难,事定则病不趋朝,何害于义乎?
前承台教,一则曰“似无远近择处之别”,一则曰“宜还故里,谢病杜门”,无非台兄爱我而诲我也,敢不感激而服膺?然愚意则不然,无乃高明偶尔未之思欤?
盖尝论之,东西南北,既无可往,则河海而已,山林而已,古人所谓“天下混一之时,士之处身,非朝廷则山林”者,非此也耶?孔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所谓不入不居者,之东之西之谓也,所谓隐者,非无可往之时者乎?
然弟之所处,非敢窃附于古人之高义也,周任所谓“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者也。在朝有烦言,补外有积谤,无非沧浪之自取,则此正周任所谓不能者也,尚不知止,则非徒负我初心,岂不重获罪于明时也?是以浩然去志,匪自今兹也。
癸酉之冬,弟上兄诗曰“得成三十三年退,那厌一旬一日程”,兄亦赠我曰“已料世间无好事,那关身外有浮名”。乙亥之冬,弟自星狼狈而还也,上兄书曰“平生湖海之志,从此可遂”,兄亦复我曰“有长往之意耶”。然则不能者止之志、一丘一壑之计,有素定于胸中者,兄固知之矣。
若故里则既有松楸之恋,又有妻子之奉,岂不好也?第尘事扰心,又无川石之胜,晦庵移居诗“卜居屏山下,俯仰三十秋,终然村墟近,未惬心期幽”者,正谓此也。
此地则虽曰海岛,川石绝胜,真物外仙界也,足以终吾生而傥佯,而《云谷记》所谓“耕山钓水,养性读书,弹琴鼓缶,以咏先王之风,可以乐而忘死”者,亦庶几其可追。是以遂有断家事灭景此山之计也。
毁谤之来,非出陆可免,非旅进可免,只当修身以俟命而已,百岁以俟圣人而不惑而已也,时诵朱诗“物外秪今成跌荡,人间何处不啾喧”,以自宽矣。
吁!身处江湖,廊庙既远,而每当万籁俱寂、皓月悬空之时,悠然有“望美人兮天一方”之意。仍想鹤驾玉容、凤林芝宇,而念到于“江山少使,笳鼓凝情”之境,则令人忍泪而肠痛,时复经丘寻壑,流憩遐观,抚松倚竹,观鱼狎鸥,以忘怀耳。乃知古之所以入山入海者,未必无心之人,盖其遭时不辰,抱负莫展,伤时叹世,不能无不豫之色、壹郁之怀,而欲以消遣世念于山水之乐也欤!
噫!非兄谁可语此?初欲不烦于文字,欲俟早晩面陈,而兄既北归,则奉袂无期,故略及之尔,虽缘舌不可扪,无乃亦有愧于焉用文之言欤?
与李师傅襑书丙戌
编辑伏惟节属阳剥,道履何如?某抱病保昨,寔荷厚赐,而醮遣孙儿迎相之行,感念悲喜,不知所云。所以托婚姻于高明者,非偶然也,事有合商量者,不可不陈禀也。
亲迎之礼,先王所制,君子通行,而国俗不能然者,非徒不及于礼,我国褊小,姻家便近,势有不甚妨碍者耳。今者地隔千里,而大舅姑年当喜惧,衰病日深,新妇之见舅姑,其可缓乎?孙儿归觐,固不可不速,而渠又年幼,志气未及凝定,如或久离父兄之侧,则恐有自在不成人之患矣。况惜分阴乃学则,而不可谓有来日,大贤深戒,卒业其可缓乎?
宿舂之行,势难憧憧,而时际艰危,事有不虞,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却顾思患,其可忽乎?伏愿高明深思往之汝家之义、远父母兄弟之道,即许于归,彼此幸甚。如何如何?
且本实须敷,浮文必略,随俗奢靡,古人所戒;鹿车布裳,千载所尚。寒门不敢当礼,君子固有时宜,而爱敬之本,不在于是,则榛栗之贽,幷可略也。伏愿高明务当于理,勿挠俗论,彼此幸甚。如何如何?书不能尽,伏惟心鉴。
呈康津城主书李太芳○丁亥。书而不呈。
编辑恐鉴仰达。某曾祖橘亭之墓曾在海南,而宅兆未宁,迁厝于治下白道面干头称名地,于今二纪矣。
其处曾有元朋、宋男两奴,而元朋以渠家基为墓地之故,放良既久,之东之西,非主家所管,墓户惟宋男一人而已矣。即闻宋男以西格被捉,此奴远出,则松楸守护,更无他人,为子孙者闷迫,为如何哉?
贵贵尊贤,古先王之令典,而我国之厚风也。橘亭讳某,列于己卯名贤之中,而为玉堂之官、司徒之亚,则当时取重可想,而其文章节行,章章有声,至于今日,则乡先生没而可祭者,非此也欤?百世树之风声者,非此也欤?然则君子之莅于此邦,固当庇宅封墓,以助子孙之未逮,惟一墓户,岂可侵以他役,俾不得保存也?
况虽以常情俗例喩之,士大夫家仰役奴,固不点行于编伍沙格矣,为士大夫者,孰不以先茔墓户为重于手下仰役奴也?此亦可恕也。
况上面宋男虽居水边,元非使船者也,且素有俗所谓两脚水肿之病,一见可以了然。一境之内,无病丁壮,其丽不千,一号令之间,可得数百群,何必以两脚水肿,苟充于千里行役乎?此则于官事,亦似疏矣。
明府下车以来,政声洋溢,远迩想望,而窃念临莅不久,势难遍烛幽微。渠既不能自直,则主家不得不陈禀,而事系奉先,情迫意切,辞不知裁。伏愿恕鉴而夬减如何?不胜祈恳屏营之至。
答李师傅襑书戊子
编辑再承手札,宛倚崑玉,凭悉载阳时节道履珍重,尤慰惄如。某病之绵剧,随岁而增,免溘,赐也。示事,可供一噱。为我而谋,则我无是愿;为国而谋,则我无是材,未知其可也。斯亦不相知之故欤?
“道可行于州县”者,盖有为而发也。不然,何代无州县,而圣人有隐见之诲乎?“乐则行之,忧则违之”者,亦何为而言也?吾兄病不供仕,而云仕于病友,君子亦有物我欤?呵呵。伏枕不宣。
上郑判书世规书同年
编辑芳菲歇,音尘绝,可堪渺渺?第惟困人天气,台起居何如?卯申之缚少解,稍闲适否?弟衰病日剧,无可言者,孙儿辈亦无恙矣。
弟前春来,赏海山故园。初欲兴尽而返,居静宜拙,馔鲜便病,而水石之与目谋与心谋者,绝胜于水晶、金锁,能置仁智之乐于鄙吝之胸,不能舍去,居然两载。
昨见洛中故人书,以居海之故,有烦言云。浮世之狭,亦入于钓船之中耶?士君子之处世,出与处二道而已,非朝廷则山林,乃古语也。弟既癃病,不能行于世路,则不逍遥于水石,以终馀年,而更何往哉?朱夫子之云谷、李资玄之清平、崔孤云之伽倻尚矣。李愿归盘谷,则韩退之序以扬之;刘凝之居庐山,则欧阳修诗以多之,吾岂不及于愿与凝之,而当世之人亦岂不及于修与退之哉?有烦言之说,似是误闻而误传也。诸馀伏枕不宣。
代人呈尚州
编辑恐鉴仰达。与人讼辨,固非士大夫之所乐为者,而人有谋夺祖茔,则与之讼辨,又岂士大夫之所可已者乎?生等不幸而遭所不可已之事,不得已而为所不乐为之说,伏愿阁下垂察焉。
凡人茔域,以所葬者位品之高下,定为步数之远近,此则令甲之槪论。而龙虎以内禁火之处,无论步数远近,主家不敢与人,他人不敢窥占,此乃士大夫家常规,虽在法典之外,而国人之所不非,国法之所不禁也。
且陆地之可耕者、斥卤之可堰者、山麓之可取柴者,人有立案先占,则人不敢争夺,祖先所葬之山,岂轻于耕田取柴之处,而禁火养木之明,又岂下于出一张立案而已者乎?然则龙虎内禁火处,以为己物,而不许他人者,抑亦已载于法典之内,而初非法外之意也。
微门寒族,尚亦然矣,况名门右族,赫世冠冕照人耳目者哉?一代所葬数年之地,尚亦然矣,况十数代所葬,二百馀年族山,丘墓碑碣布列辉映者哉?如此处则虽无子孙守护,苟有人心者,则固不敢生意觊觎矣,况有子孙禁火禁伐者哉?
今有人焉,潜怀夺占之志,始则诡计阴谋,无所不至,终则公然立讼,以尽其无情之辞,则其内外诸子孙所当力辨乎?所不当力辨乎?执法之官所当深治乎?所不当深治乎?
阁下所履尚州之地,有曰万岳山者,故朴政丞思敬公子孙之茔域也。累代丘垄环列于其间,不必悉举,而姑以显官闻人数之,则工曹参判朴信生墓也,议政府左赞成朴好问墓也,安东府使朴哲孙墓也,珍岛郡守朴寿宗墓也,其内子让宁大君嫡女全义县主墓也,佥知中枢府事朴寿长墓也,兵曹参判朴松堂英之墓也。
顷者尚州士人金珌、金珩等惑于时师之说,图占父茔于朴氏族山之中。其地自以上诸墓视之,则皆是禁火之内,自古所占之处,而樵童牧竖过客居人,无不知其为朴氏之物矣。自佥知院事公墓视之,则乃是穴前馀气,不可以步数论,而设或揆以步数,亦不过六七十步矣。设使其地为他人所耕之田,而亦不可为他人所葬之处矣,况其地乃朴氏墓位田也?
墓户奴春金者受耕久矣,春金死后,春金他婢所生女,有曰卜介者,金珌等阴诱卜介,使以春金受耕墓位之田为卜介己物,伪造文记,盗卖于金珌。然后金珌等以为莫我毒也,而欲逞其志,乃始稍稍芟刈田上草木,稍稍开拓其田,以及于欲占之穴,金珌之心,不亦惨乎?金珌之计,不亦巧乎?
珌也以此地为步数之外,而又以为久远元田,如其在于步数之外,而可葬他人,则何必阴谋偸买乎?如其明是久远元田,而可葬他人,则何必强延步数乎?其为说前后矛盾,进退无据矣。
佥知院事公在世祖朝,有无前之知遇,异数殊恩,难以悉记。而及其死于王事之后,至命移栽平海越松亭之松,以庇其宅兆,丝纶之语,古老相传,“以象其遗节”五字,播在人耳。而落落之干、幢幢之盖,尚有婆娑于丘垄之傍者,其树之风声之意,至今凛然,而珌也乃敢以为古葬而谋夺,岂独子孙之羞?抑亦世祖在天之灵,见侮于冥冥之中,而阴痛者也。维桑与梓,亦恭敬止,岂独子孙之所当勉也?抑亦朝家之所不可恝也。
噫!揆之士大夫家常规,而在所当禁也,揆之法典,而不过步数也。设以为元田,而治其故,则朴氏墓位之田也,以世祖树之风声之意观之,则尤不敢侮也。而只缘宗孙朴敬吉微弱,不能自直于官府,而金珌、金珩等有力于本州,多有群起而左右之者,以眩惑州家之视听,故州家之决,不期于误,而终至于误,可胜痛哉?
伏愿阁下明查其始末,而考诸法,原诸情,求之理断之义,以图占他茔,偸买墓田,至于侮及世祖在天之灵之罪,罪金珌,以受人阴嗾,伪文盗卖之罪,罪卜介。仍令保护其宗孙,封植其茔域,使人晓然知国法之不可干,而使人晓然知朝家聿追先王之象贤,恭敬先王之桑梓,则匪直也朴氏一门之幸,其为邦家之光也,岂不大哉?
生等之言,匪为私也,惟阁下实图之。古语曰:“若言必使他人信,沥尽丹诚谁肯知?”是故彼曲此直之状,不止于此,而略举其梗槪矣。伏愿阁下垂察焉。
呈海南城主单子李遇臣○同年
编辑恐鉴仰达。民等窃观《吕氏乡约》,有辨诬解冤之训。同约凡人尚如是,况同宗切亲乎?受冤者固可怜,而使之冤者,于其身,岂为吉乎?
受冤者同宗,而使之冤者亦同宗,则门中之大不幸也,解纷释难,乌可已也?此孟子所谓“被发缨冠而往救”者也,门中公议,其有异同乎?此民等之所以齐声仰号于城主阁下,伏愿城主留神细察焉。
向者尹信聃酗酒于故幼学郑希祖妻尹氏家户下,其家使奴结缚信聃,秽物入口,自午终日,至于告官重枷严囚,民等闻来,不胜惊怪,未知端倪。
翌日上面尹氏同生娚丧人幼学尹善觉来见民尹某,半日稳话,尹善觉言:“适来妹家,闻有人喧哄,与妹之子郑曰寿出见,则其人曰‘汝植丧杖疾视,置我何地’,徐问之,乃知尹信聃也。结缚秽物入口则的矣。”某问曰:“其时信聃,向郑书房家,则为何状诟辱之言乎?”善觉曰:“信聃只言‘郑书房宅寡妇宅’而已,未闻别语”云云。某曰:“信聃平日不如此。泥醉中,不辨泰山之形,不闻雷霆之声之时,虽为极口骂詈,罔有纪极,所当扶而去之,为不闻不见者而处之。况向君所言,只是‘汝植丧杖疾视,置我何地’而已,向郑书房宅所言,只是‘郑书房宅寡妇宅’而已,则此何足与校?在他人,尚当如此,况同宗切亲乎?”善觉曰:“妹家既已告官囚禁,此后何以处之为可乎?”某曰:“妹家还复告官释之可也。且渠于醒后,愧惧罔极,渠之同生亦请门中论罪。渠之罪不过酗酒所失,而终日结缚,秽物入口,重枷严囚,治之亦已过矣,何可加也?然妇人之怒未解,则门中佥议,当加笞罚矣。”善觉深以为然,还去妹家,使之依此处置矣。
又翌日郑曰寿来见某曰“其时信聃酗骂之言,有呼曰‘彼寡妇女人,非某之孙某之女乎’,有曰‘吾欲通奸寡妇而来’云。闻此等詈辱,何可置之?母亲必欲施三次刑问,虽死不惜”云。某问:“昨日君之叔,何无是语?”郑生迁就变说数次。
某等揣之,此不难知也。善觉遭此变后,一日一夜,留其妹家,翌日午间,乃来见某,则信聃所言,善觉岂有一毫不得闻知者乎?又岂有闻知而不言于某者乎?此诚所谓“变化咀嚼,有鬼有神”者也。
虽然,郑氏妹岂有做出无根之说之理也?尹信聃婢子,有为郑家奴妻,隐匿于郑家户下者,既为叛婢,则构陷其主,庸有限乎?必此婢做此说,使之闻于郑氏妹也。
某言于郑生曰:“信聃之罪,不过酗酒之失,而终日结缚,秽物入口,重枷严囚,既已过矣,而门中佥议,更欲加施笞罚。然则治信聃太过,而为妹家曲厚矣,犹不欲解耶?”乃复考经举理,援古引今,从容开喩,反复论辨,而郑生不降色辞,毕竟推诿其母而已。此正所谓“难以口舌争”,而此正所谓“不可与明”者也,可胜叹哉?
非徒诸族劝止,信聃之同生兄景聃及信聃之异姓三寸叔朴汉南更迭趋伏于郑氏门庭,百般哀乞,则其家又曰“吾必捧招于吾邻证人,然后或可解放”云。
其家邻近,皆是非其奴仆,则乃其户内也,岂有一人出万死,为公言者也?其意盖欲使邻人符合雷同,以实本家之言,执此为案,致信聃于死地也,不亦过而又过乎?
厥后闻之,其家更为构呈云。民等以为“寡妇宅构单,自古常谈,官家岂可苟徇妇人偏塞之言,而枉处人于死地乎”,然而城主批其单曰“当依法报使处置”云,而重枷严囚,已至十数日。
民等窃料城主新莅之初,未及遍烛幽微,故不解其冤枉,不即放释也欤。
民某于郑妹,为同姓八寸也,民善继于郑妹,同姓六寸也,其于信聃,则俱为七寸也。以亲疏言之,则彼此无间,而以嫡庶轻重言之,则奚啻郑妹重而信聃轻也?第念信聃枉死于郑妹,而郑妹枉杀信聃,则为郑妹叹惜,实有过于为信聃哀怜,故敢将一门公共之论,欲助鉴空衡平之治。
伏乞夬放信聃,使门中公议论罚,如何?此乃昭明九族,平章百姓之道也。重有关于承流宣化矣。民等不胜屏营之至。言止于此,阁下其实图之。
上郑判书世规、沈判书詻书己丑
编辑一朝闻圣主晏驾,环东土,孰不遑遑?况如微臣病伏海上,日远天高十有五年者乎?泰山之恩,涓埃之报,冀或有日矣,葵藿微情,亦未暴白,而云雨永隔,肝肠之痛,实有异于人者。
伏惟台监情疚抱弓,志赞新化,当此溽暑,卯申起居何如?区区仰溯,不任下怀。某成服之后,锐意赴洛,而贱疾沈痼,已积年纪,扶曳跋涉,讵能千里?缕息应殊于中路,不得已停待小间耳。
古君子所贵于事君之道者,固不在于奔走悲哀矣,且礼经曰“老者不以筋力为礼”。某年既耆艾,病又滨死,则忧戚伏枕,职也;不能从于骏奔之后,分也,而强怀不满,弱念易盈,罪疚耿耿,殆不可以为怀。天幸病苏,得遂西上,则庶几一拜,仰吐襞积。强起倩草,不能宣备。
答郑正言世辅书同年
编辑儿还,闻与尊数相见稳叙,知尊不忙于世路,吾舅氏、吾季氏信有后矣。况承尺书,情溢文墨,见透天理,晩节寒花,可以期待,感叹良深。第惟凝冱,此际动静如何?无由展讨,空自怨遥。
老汉沈痾在身,百疾交侵,前月之初,添得时令,摸空之痛,月有馀日,得免鬼关属耳,而尚伴枕席,私闷奈何?献芹痴诚,圣批过优,固知造物所瞰,而抱病不出户庭久矣,无复斯世之志,则不麾何进?何用深锢?笑貌有馀,何烦搏击?非人也,造物也,而造物所为,还可噱也。
幸赖万里之明,得延一线之喘,肉骨之恩,何路报答?其于天何?杞忧而已。停呻倩笔,靡究欲言,只希心照。
上郑判书世规书同年
编辑拨病拜书者,不啻数四,而一不见答,岂台兄厚我,异于谁昔?可想独贤尽瘁之剧也,无乃精力惫耶?迄无退休之路耶?不能无区区过虑之至。不俟终日,前经格言;锺鸣漏尽,往哲深戒,高明不可早为之所耶?
某沈痾在身,百疾交侵,前月之初,添患时令,在人鬼关者匝月,近得生道,而尚不离床席,私闷奈何?献芹痴诚,圣批过优。固知为造物所瞰,而病蛰多年,无复斯世之志,不麾何进?何用深锢?笑貌有馀,何至搏击?非人也,造物也,而造物者所为,还可噱也。
幸赖万里之明,得全蝼蚁之命,肉骨之恩,何路报答?杞忧耿耿而已。馀何可尽?伏惟台心鉴。
寄权伴琴海书庚寅
编辑前去一书,已入照否?近日溽暑正酷,旅况如何?遥溯悠悠。侬抱病如昨,而儿孙辈无不重患疫痢,相继作苦,忧恼度日尔。
或跃之役,始之有日,而役力极绵,独坐生闷。前者金水伯时,四岛当莞岛曳船材之役,深愿免役为堰役,而掉头不请矣。其时堰役关重于心如此,则岂避小嫌而不为力图也?
川石不直一钱,而重之于子孙产业,侬之所为每如是,宜乎人之怪骂也。
此地元来奇绝,而若又修凿如计,则正如施粉饰于艶姿,加礼乐于美质,真成天下胜境,可垂千载诗话,何时断手,与知我如尊啸咏其间乎?优游湖山,收揽奇秀,古人之事,而病侬平生之志,亦有窃附于此者,经营此事,无异抱饥渴思饮食,还自笑矣,而古诗所谓“草茅虽薙缉,衰疾方少宽。洗然顺所适,此足代加餐”者,始知非虚语也。馀万惫甚。不宣。
〈或跃,岩名,在芙蓉洞洗然亭下池中。〉
答耽罗伯李元镇书辛卯
编辑谓是旧兄不觉天上落,拂青山一片石久矣,行尘已杳,《杕杜》空吟,岂意今日一骑传札?感拜恋恋,无以为谢。
归时之约,尤荷绸缪。第来辕不截谷口,复何可必?呵呵。不敢外兄,敢以戏语供笑。伏枕不宣。只祝仙舟万安。伏惟令心鉴。
与耽罗伯李元镇书同年
编辑风雨如许,仙舟想滞。瘴浦腥村,起居何如?眉宇生目,脉脉难堪。追随公行,非病蛰人所能所合,奈何?为走一力,聊候行李。惫甚不宣。
越九百里蛟龙窟,非细事,必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北风长,波浪恬,然后乃可矣。令何率尔起柁,不念需之义欤?梨津,沙也;甫吉,泥也,皆不如需于郊之吉也。切愿慎之。梨之去此,不能四十里,快马轻衫,一抹可到,而这间青嶂,足稽天下士,兄或有意于凝思幽岩,坐看山河脉络,则岂不大胜于蛮村苦吟也?令若噬肯,则令侄亦可令划来,再得承颜也。
近观天候,十馀日内,万无快晴之理,恐兄逡巡贻悔,追及忠告之语。如何如何?无非故人情也。闻掌珠清羸,久留瘴江,不瑕生病,数日清坐于儿辈书室,亦似胜事。
答洪经历勉卿书癸巳
编辑每欲拜一书,以道别怀,而身在海上,有便辄忙,不能如意,默存为日用,忽承情札,宛接好气象,且慰且感且愧。弟病随日剧,所欠者溘耳。噫!吾侪年皆七十,每至一别,再见难期,而去冬之归也,不得把一杯,笑相视而别,至今含哕。
虽伯子大夫,岂乐罪我?人各有所见,我亦岂若小丈夫介然于怀也?况于吾有所得,而无所损乎?视大夫,如昔日,视吾兄,异于昔日乎?尔时兄何不佩一壶,送我于沙头?呵呵。诸馀伏枕不宣。所祝珍啬。
与居山邮官李华封书乙未
编辑年前一札,至今咀嚼,以疗惄如。凤历又及,山中寒尽,喜替一年面目。受环未几,左投又远,天耶人耶?阳九耶?阴骘耶?匪塞翁,无能言是者矣。老汉病剧免溘,亦一差事。万万伏枕忘言。
答宋左尹时吉书别幅同年六月
编辑问药于仆,正犹借道于盲,而知令无已,聊考古方,以塞远勤,深有愧于不知为不知之训也。《杂治赋》曰:“祛邪犹追寇盗,歼魁而恕胁从;养正若待小人,正己而无过察。”《求本论》曰:“不求其本而治之,则阴阳邪气滋蔓而难制矣。”
来录中,杂症虽多,察于小,则遗其大矣。大病不过酒生湿,湿生火,火食气,因之气虚,痰与风,皆湿火之致也。小病盖缘心肾不交,脾胃不和,诸症皆源于此也。
大病当用六君子汤,小病当用古庵心肾丸及三白汤,细玩《入门、杂病提纲》风条,则知六君似浅而实深也,细玩郁条末端之注,则知三白似轻而实重也。第恐不得不贰于他议耳。
抵全南亚幕书同年十月
编辑谨问初寒,青油起居何如?仰溯区区。某不胜亩忠,敢进刍荛之言,以备圣明之择,因县道以上矣。方伯既罢,则凡公务转上,皆在亚幕,细事尚然,况事系紧急如言路者乎?
壅蔽言路,诚非薄物细故,而往在己丑,曾上封事,其时方伯托故而再却之,至今未晓其意之所在也。设或无知该吏欲待新使,伏愿勿听而即日上闻,毋令拯溺之请归于六日之蟾,千万幸甚。
呈全南方伯书赵启远○丙申
编辑某病蛰穷遐,闻闾里翁媪相呼贺曰“福星新临,吾辈庶有苏息之路耶”,伏想阁下亦必思所以赞圣化宣惠政之道矣,岂非一路苍生之大幸也?
顷日某应旨陈疏,大略以安民为弭灾之要,以得人为安民之本矣。然其间有忌烦而不及,嫌琐而脱漏者,今敢备陈于阁下。其言匪为私也,为万民也;匪为民也,为国家也,而其亦允合天理,大紧政要者也,伏愿阁下毋以寻常视之也。
某久在民间,细知民事。亲民之任,固在于守令,而尤在于乡所,乡所之任,虽是世所不数,而其实则关于民者,不轻而重审矣。噫!乡所之任如何?正风俗,均赋役,辅官政,安民生乃其责也,其可以易言之,而人人所可为者乎?
乡所不得其人,则其害如何?事官长,则惟务悦其意,而虽有万端弊瘼,闭口而已;御下吏,则惟务欢其心,而虽有万端偸窃,合眼而已。所耕磨炼时,则与书员同利,而减缩自己结卜;民赋出定时,则不厌其滥数,而不纳自己米布。家有要用,则擅贷大同米布,而迁延不偿,终图爻簿;官有买卖,则以麤木换正木,而少无廉耻。犒军之时,则多定于民,薄具于军,而取其剩馀,召客酣宴,苦役差定时,则多为剩数,而视赂操纵。于陶店则求陶器,于𨱎店则求𨱎器,于盐盆则征盐,于寺刹则征扉,于水铁店则征农器鼎器。其他归于利而行者,何可数计而周知?乡所如此,则下必有甚焉者矣,凡百吏胥,侵渔小民,容有纪极乎?
昔者故相国完平李公曾莅关西一府,以治行第一,升为方伯,人或称贺,仍问政要,公曰:“到任之初,博采乡中公议,得一人为座首,其为人也通明公直。吾于是大小政令,悉以咨访,惟其言是听。官事之无阙、民生之粗安,实由于座首,吾则画诺而已,有何所为?”
朴安道为珍岛郡守,多行不法,其时座首朴晟随事极谏,安道深恶之,其欲杀之心,有如唐太宗之于魏徵。而晟一向守正,久而不回,安道不得已屈其意而从之,官事民事,多用晟言,阖境赖而保安。
以此观之,则虽贤明如李相公,必须座首得人而后,治效乃成;虽贪纵如朴安道,苟或座首有人,则民犹蒙惠。夫然则仆之所谓“亲民之任,尤在于乡所,乡所之任,不轻而重”者,果虚语欤?
噫!谢玄谋国,虽屐履之间,必择其人,以区区江左,能败苻坚百万之众者,其不以此也欤?盖屐履比之于冠带,则薄物也,而于此有人焉,虽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容观既整,玉声既习,履若不称,则其可得为《采齐》之趋、《肆夏》之行,周旋中规,折旋中矩乎?然则屐履之择,在所不可已也,而不是察于细者也。况乡所之任,其不轻而重也,如右所陈,初非屐履之比,则其可不择乎?
然而今时则乡中虽欲择荐,守令虽欲择用,盖有所不得如意者,其故何也?事异古规,军务责于乡所,军器责于乡所,犒军责于乡所,陆操必令乡所随行,而小不如意,则拏入重棍;水操亦令乡所随行,而小不如意,则拏入重棍,炮射得中者少,则亦被重棍。
又于常时,监、兵、水三营及营将各营刑推棍打之关,比日沓至。至如白弘性为营将时题送中,有曰“座首必以能当棍杖八十度之人差定”,其言极其悖矣。将兵之人,气象多如此,孰不惧于非辜?
以故惟忘生逐利之汉忍为此任,苟廉洁守正之人抵死回避,士人则为汶上之逃,武官则谋衙门之托,老成之人及稍有病色者,则以不任从军、不能忍杖为解。
一境人材,三个念珠,而事势如许,可为真乡所者,更于何处得来?不得已以陋劣麤粗以身徇财之人塡差,甲递则乙复然,丙递则丁亦然,民之尤困,如在水火,职此之由也。
呜呼!传曰:“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惟我国家先王分职,自有定规,每邑陆军之事,则责于首将官;战船之事,则责于代将;军器则责于军器监官。惟是首将官、战船代将、军器监官,不能择用,则其责乃归于乡所,而乡所则只以正风俗均赋役辅官政安民生,委任而责之,此乃良法美意,而古之道也。
今者不然,一应军务,皆使乡所掌之,又从之而随行于水陆操练,此乡所欤?将官欤?正是圣人所谓“觚不觚”者也。甚至各营近有乡所姓名疤记成册上使之规,名为乡大夫,而实则以奴隶待之也,何暇望其正风俗均赋役辅官政安民生也?
噫!乡所惟人,则其所荐望必善,而将官仍可得人矣;乡所非人,则其所荐望不善,而将官必不得人矣。以非人之乡所,察非人之将官,何益于事?“虽多亦奚以为”者,此之谓也,岂若乡所、将官皆得其人,各尽其任也?
大槪天下事整整有条理,则治之道也;紊紊无条理,则乱之阶也,当由治之道乎?当由乱之阶乎?今若遵先王之法,而痛革谬规,一切厘正,使乡所只任正风俗均赋役辅官政安民生,使各营勿以军务等事责于乡所,使守令一从乡中公论,慎拣乡所,自本官差定,乡所及将官、代将、军器监官,则虽是各营各衙门军官,划即除送,勿敢搪塞事幷,严立科条,则军政固亦有大益无小害,而黎元之愁痛,可以少息矣。
噫!有害于民者,小则立变,大则驿闻,乃方面之任,而分忧宣化之良规也。伏愿阁下悉将此意,转以闻之于黈纩之下,仍请一一施行,何如?状中曰“某职某投书”云云,而从头至尾,悉载其语,无一字加减,盖亦古规也。伏愿阁下其实图之,幸甚。
呈全南方伯单赵启远○同年
编辑恐鉴。鄙生适闻阁下水使书目题送之语,有曰“海南居前护军尹某应旨上疏内,‘右水使送军官吴继龙,私斫禁松’”云云。吴继龙伐棺板事,某虽知之审矣,然虑或继龙凭借营威,滥为己事,然则水使虽有不能检察管下之失,与自己事有间,故疏中不及水使,只举继龙矣。
阁下题送中,有“疏内,右水使送军官吴继龙”等语、“右水使送”四字,疏中所无之语也。阁下加此四字,似为未安矣。
又题送中,有曰“水使身为禁断之主将,私犯国禁,致有上疏发告”云云。某疏中本意,盖谓国家苟不择人,从恃严令,则无益于事,故适言此事,以明其理矣。今谓“上疏发告”,则似是元疏专为发告此事而作,亦似未安矣。
且姑未知必是水使所为,而坐水使行首军官及次知镇抚,亦似未安矣。果系于水使,则灵岩郡守便是水使之下官也,使下官推阅上使之事,实非事体,亦似未安矣。
且凡疏章皮封,题“上前开拆”,则此非人臣所可开见。故虽或见其元本,或见其草本,而元疏未下之前,则虽大臣,不得出诸言语文字,虽台阁亦然,虽政院亦然,此乃事理之所当,而自古流来之定规也。今者显以疏语为本,发为问目而推治,有违古规,亦似未安矣。
大槪此事虽入于疏中,不过行语间所及,以圣人大度,未必查问,阁下虽置之可也,如不可置,则只推继龙可也。
今若更为发关曰“当初误闻疏语为关矣。今更详闻,则疏中只言吴继龙伐板事,而不言水使”云,行首军官及次知镇抚,则无可问者,只逮吴继龙及耳匠春发,直送营门,而或阁下亲问,或使亚幕推之,允合事体。如何如何?
且闻殿最临时,送木营吏事,阁下关问列邑云,有诸?盖以理推之,则田滉岂独一人也?其必为处虽多,而不为处亦多矣。虽是为处,谁肯首实?如此事,自有钩得其实之道,而关问决非可得其实之道也。
以上各项事,阁下或偶尔遗忘欤?或偶尔不用其明欤?某身居道内,而阁下为道主,所当上下诚意交孚,故敢此开陈,以备采择。伏愿阁下下谅鄙言实出于为阁下之诚意,而进退之,幸甚。
呈全南巡相单赵启远○同年
编辑恐鉴。阁下到界之初,首述圣教,以纠正风俗为第一件事,而急先晓谕列邑,圣上之励风教、阁下之宣圣化至矣。某病伏闾巷,不胜感叹,而此有一事不得不仰达者,敢溷清鉴矣。
鄙生庶族远亲尹召史乃故务安县监金大镕妾也。有两男而皆早死无后,一女适宝城宣姓士人,而夫妻俱没,惟有一介无子孙寡女奉养,而绝无强近之亲,至穷无依。
些少奴仆,早曾逃散,家无尺僮尺婢。母年九十岁,女年七十六岁,以七十六岁之女,养九十岁之母,薪水谁资?𫗴粥谁赖?千艰万楚,不言可想,天下之穷民,有如此者乎?
有畓三斗落,而二斗已归糊口,只有一斗云。田税虽不得减,大同米布官厅所纳及冰丁、柴草等凡百徭役,悉皆全减事,阁下特降别样文字,兼令月给米馔,以明圣上惠鲜鳏寡之至德,如何?
且其适宝城之女有子曰宣重吉、命吉者,家计稍饶,而绝不来见,有人责之,不得已始将米布少许来,投而去,已过数年,又无消息云。人之无知,有如是哉?
伏愿阁下行关于宝城,使即谕送宣重吉、命吉于鄙生处,以听训诲,如何?鄙生欲为陈人伦,俾知奉养之道矣。
此老姑素在同乡,而无人为鄙生言之,鄙生未曾知之矣。今岁初春,适有其邻士人来见言及,鄙生恨不早知,即送衣衾,月馈料米,母女相对涕泣呜咽云,极可怜恻。而且哀重吉兄弟俱无学识,外祖母及从母之穷迫至此,而有如越视秦瘠,试欲教之,故幷此陈达。
伏愿阁下上体圣上发政施仁,必先无告之意,下悯海滨穷遐,教化未及,风俗颓败,乃至如斯,养老之典、击蒙之方,悉如鄙生所陈,以为耸动瞻聆激励冥顽之地,则岂不大有补于国家之风化也?惟阁下谅察而进退之。
〈畓音沓,水田也。〉
答全南巡相赵启远书同年十月
编辑意表伏承令情问,凭悉令起居神相,慰荷分外。某老而不死,积殃在躬,孙儿尔久奄忽夭折,心肠摧裂,如割如结,伏蒙令慈特垂慰问,副以纸束,且令护送远榇,悲感可喩?
然无官下丧,初欲极务简便,不烦于人,而千里外事,不如所料,贻劳路傍,不胜未安。心緖忽忽,不能宣备。
与全南巡相别幅赵启远○同年十一月
编辑县人被逮事乃是沧浪,似不足恤,而原其情,则亦有可恕者焉,想必已在于衡鉴中耶?
盖空官时,乡所号令,安能使民趋事赴功,急疾如火?大屯之钜,年久之物也,果曾他用,则僧亦冤矣。鄙劣在乡,烛其事情,实其不逮,非其不尽。而久为他官之囚,皆受一次之刑,年过七十者,虽得免刑,其受楚致伤,应有甚于年壮而被刑者矣。况騈移于营狱,亦且久乎?不逮之罪,可谓足征矣。以古圣泣辜之心、昔贤为囚求生道之义、《大易》明慎用刑而不留狱之训思之,则高明必以为讫可原送矣。
大槪其罪之轻重,非我所敢论,而此三人,皆非在前渔民封已,有所蓄积者也。今闻狱费不赀,或有再卖其祖先之畓者云,亦可恻也。
且此县商定差役米布,数年间,逐月而出,或一月再出矣,今年则自三月至十月念前,九个月不一出,盖缘柳城培公直率下,其下皆知一心奉公,不敢为非之故也。
以是官无事民无谤,非独民间晏然,店舍、寺刹凡百自前侵渔之弊,一切杜绝,如使视阿、即者视之,而听闾巷之吟咏,则可知鄙言之非妄也。此皆此人等奉公恤民,敬其事之效也。
然以其还征吏胥滥受,督捧徭役未收,节用详定米布之故,嫉之者多,诬毁四起,必欲下阱而落石。若或高明谓人称可杀而不察,则应亦不免罪外之罪矣。万一其然,则向善者不几于沮丧,而为不善者不几于揶揄乎?
是亦高明之所当知,而鄙劣之不敢不一言而负高明者也。然或有诬毁鄙劣,有过于伊人者,而鄙劣不知恤及我后乎?然亦不敢以是自外于高明也。如何如何?可呵可呵。
曾将此事,略具小牍,恐叱于阍,觅便转上,而亦未卜其浮沈,复此烦复,斯亦卞和再献之诚也。谅其诚而恕其渎,如何?
前书未得传彻,即刻还来,适及封书之际,别幅则呈新,而书则新旧幷上,要令左右知鄙意之眷眷于左右也。
〈大屯,寺名。〉
答族弟尹善觉书丁酉
编辑去冬,谨承远慰,悲感良深。孙儿之夭,非不知自己之殃,而摧折之极,气澌心丧,精神顿不及于人事,迄稽伸覆,念至则瞿然。奴来又奉情札,眷眷之意,溢于文字之外,慰豁之馀,感叹可胜?某服已脱矣,岁已换矣,而悲緖之触,殆不可堪,疾病乘之,仅延缕喘。
乡中之事,一毫之预,平生所厌,而近来乡风太贸贸,非国家之多事,亦未必官家之不简,而民生之困瘁,如在溺如倒悬,迫于民情,不得已时有略相可否于乡议矣。然只在于乡望之稍择及任事而害及于民者,稍论罚而冀其改而已,何尝有一分干犯于官政?
孙大夫议改详定文书于首纲,而首纲诿以乡议可畏而不敢从,临其去也,又欲引捧秋等官厅所纳,而乡所以为民谤可虑,上使可畏而诤之,官之不得惟意者,此两事而已。其他则虽其不法,谁其沮之?况欲行奉公安民之政,而有所受制于人,不得自由者耶?其言殊为可笑,而闻之者不知其无此理,尤可笑也。
然吾之预于乡议,初非有锱铢私意,意只在于为国家也为生民也,且惧父母之乡,古风扫地也。然吾非预此,则许多诬毁之言,何为而至哉?向来始觉亚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大易》所谓“括囊无咎无誉”、延平先生所谓“当于寂静山中,草衣木食”者,真哲人知几之训也。顷已掉头,近将入海矣。纸促不宣。
上城主书朴尚质○同年
编辑伏问此时起居何如?仰溯区区。民欲就静调病,今向海庄,而家间病患连绵,为是私闷。且逍遥寓兴,自延日月,霾暑之前,似难返棹,怀惠之心,可堪离抱?
初拟扶曳造屏,以谢再访殷勤之意,仍欲问候慈闱下女,略伸鄙悰,而计终乖张,老病人人事,良可叹也。别纸下览,庶悉民之为城主深诚也。忍呻倩草,不能宣备。
前达之语,城主不忘否?虽贤明如李相公,而必须乡所得人而后,治效乃成;虽贪纵如朴安道,而苟或乡所有人,则亦免不治。盖亲民之任,莫如守令,而尤莫如乡所;民之休戚,专在于守令,而尤专在于乡所。乡所之任不轻而重如此,则乡所之任,其可不择乎?不择乡所,而能善治,无此理矣。
然一乡之善人,例多朴直,朴则官不悦,直则人多毁。且俗所谓多才者、能言者、进退便利者,其实则欺官利己,害民自便,而当官者例悦如此之人,奸滥下吏、阴巧乡员多誉如此之人。
是以拣选之际,聪明眩惑,取舍不明,此乃古今通患,而不可不虑者也。城主留神于此,念兹在兹,则善治之道,只在于此,有何难也?
城主再辱陋巷,不耻下问,勤勤恳恳于政要民瘼,是诚末世之所难见,而愚民之所感激无已者也。是以竭尽素蕴,思补仁政,下谅鄙诚,如何?
夫子答哀公问政曰“为政在于得人”,子游之为武城宰,夫子问曰“汝得人焉已乎”,得人二字,实圣人为政之第一要,而常以为急先务者也。然则今此云云,“匪我言耄,圣人之谟”,而城主以为如何?
民窃惟父母之乡,乡风贸贸,理不可恝。故自乡中,至公择定公事员三人,而又有所论理通谕于乡所之文,城主下览,则亦可洞烛此乡人物,故幷于别纸誊上矣。
〈李相公完平,李公元翼也。〉
上城主书朴尚质○同年八月
编辑即兹秋凉,伏惟莅候何如?民衰疾日剧,久疏笔砚,经夏涉秋,不能一候起居,罪恨可喩?秪切悬溯。
城主爱民之诚、节用之密、律己之严,近未睹记者也,一境晏然,齐民相贺,民亦窃自喜幸,只祝慎终如始矣。夏考居土,未知缘何?世间闻见之颠倒,类如此,令人浩叹,久而不释。就达主臣似闻以释奠膰胙不致之故,督过校中,有诸?
昔年民任岭邑时,亲预释祭,无致胙之事矣。盖膰胙,神惠也。是故无病无故,则必冠带受之,其礼岂不重欤?盖尝闻之,大夫不参祭,则致胙,参祭则既已饮福受胙,无更致胙之理。故不致胙,此乃古之礼也,而我县校中,遵行久矣。
我县今虽陵夷,自古文献之邦也,岂无所受之而然也?况侮慢不有而然乎?校中之事,则流来之古礼,而城主之督过,出于意外,则无乃不可乎?
古人有言:“无过非贵,改过为贵。”孟子亦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也。及其更也,人皆仰之。”伏愿城主下帖校中曰“今闻官司参祭,则不致胙古规云,掌议及两有司,幷勿递仍任”云,则人之仰之,岂不如日月之更也?如其计不出此,则人之皮里春秋,必以城主为遂非文过,而远近瞻聆,恐惹士林之讥也。
窃伏惟念无乃前者或有大夫亲祭,斋任不解事,致胙之时,而今有人以此援以为例而告之耶?饮福受胙之后,又致胙,则学宫、官家胥失之,而非礼之甚者,不可为例也。
且恐或有一种阴人望任国望为座首者,为此言而欲眩惑也。然国望已试之人也,其才优于儒任,而短于乡任者也,况摘斋任而为乡任,于义可乎?阴人例不计官家之得失毁誉,而只欲潜逞其志,非独此一事也,他事亦然,高明所当随处精察也。
孔子曰“不逆诈,不臆不信,抑亦先觉者,贤乎”,民不敢不以此望于城主也。民之爱城主非泛,而城主之信于民,非偶然,故不敢仰负,敢此缕缕。伏愿留神下谅,毋以明月夜光为瓦砾之投,幸甚。
答边舒川麟吉书戊戌
编辑绕于病苦,人事都付无何,纸上输悃,阙焉亦久,默存耿耿而已。情缄忽降,意甚郑重,双擎三复,宛陪神宇,醒豁分外。某两疏,虽不得请,下情则已达矣,径归无不可,故方谋行,行意王矣。忽有新命,一疏未递,再疏未达,进固在天,而退亦天耶?君民之志不遂天也,而湖海之计不成,亦天耶?苍苍意向,有不可晓。馀在别幅,忙不宣备。
所教格致之说,诚是诚是,叹服叹服。然道学以此为先,人所共知,吾兄岂欲赘论而多辨也?盖有所见,有所感,有所为,慨然而发之也,其谁知之?其谁知之?
鄙劣昔年诸疏中,皆不详及于此者,其亦急于所为者,而不暇及也。盖泛论问学之终始、为政之本末,则固当以格致为首,若因病投药,则只求切中其病,冀君心之觉悟。苟用力于此,则自能寻向上去矣。当今之病,非在于不知,在于知之而不行,行之而不真不力耳。
徐节孝之言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如此而不为君子者,未之有也。”鄙意有见乎此,故当其修辞也,就其急,择其切己而言之。故其言如此,未知高明毕竟以为如何?
答权赞善𫍰抵他人小纸同年七月
编辑困斋正学明道,实吾东之真儒也,而不幸枉死于己丑。当时主狱之臣锻炼罗织之罪及困斋之至冤极痛,有不足道,而其诬正欺圣,贻累明时,斲削国脉,可胜痛哉?
后世为道之人,不可不痛辨力伸,以正国是,护国脉,扶吾道,而沙翁、宋君偏听一种邪论,不能精察,右其邪而害其正,不遗馀力,有倍于己丑奸臣之所为,此何也?举一国,无一人敢辨其是非,而陈达于我圣主者,如我老臣受国厚恩而不为身计者,其忍含默乎?
沙、宋之误闻一种人言,而非自构诬,愚之初料也。然彼之登对之辞,略无传疑之意,而直自担当质言。言者,告君之言,又何可曲为之回护,而不直言构诬也?初言其误闻,而为其徒者甚怒;今言其构诬,而为其徒者亦甚怒,言事者将若为言乎?既不敢谓彼误闻,又不敢谓彼构诬,则其将默默已乎?
然则困斋之诬不雪,犹之可也,而其于正国是,护国脉,扶吾道之义如何?不亦与彼均为忘君负国,而为万古吾道之罪人乎?此则愚不忍为也。
宋实君子,而曾前铸错,出于误闻,则今必以实以直以悔陈疏不吝。其然则此正所谓改过不吝,其亦所谓“无过非贵,改过为贵”者也,而其所以盖其师之愆亦大矣。
远近瞻聆及数百年后真是非时公论,必以为贤,而愚亦敢不笑其徒之怒我,盖出于不谅宋君改过能如日月之更也哉!傥或计不出此,自若不知,而任其徒之攻斥吾疏,有若己丑手段,则不亦误而又误乎?然人言“宋君,贤者也。其所为必能如前之说,而必不如后之说也”。然宋君尚不知郑澈之为万古小人,则愚恐其识量有所未逮,未卜其终如何?为宋君不能无虑焉。
太阿之倒、万善之阳,谁谓之着于明甫?此必欲陷我者挑宋怒之计,殊为可笑,而宋不觉人意,而引而自着,则无乃未妥乎?
愚意,泛论者也,如孔子所谓“不有祝𬶍之佞、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斗筲之辈,何足算也”之意也。圣人之言,果指斥一人而发耶?吾岂敢窃比于堂上人也,然所言则庶几天理之大公至正,后世必有能辨之者矣。今何必喋喋也?
噫!郑澈之奸邪,众所难掩,而终不免为万古小人矣,况是权家先世之仇,则权令公之不敢名而称松江,抑何义欤?
且士夫疏章壅蔽而不能达则已,岂有自止之理也?初不计较自己利害,而有此直言,则终何可怵于威势,动于祸福,而有所檃括,曲为阿世也?此亦君子诲人之义乎?傥为我谢权令公,如何?
权令公之此说,盖出于爱我,则我亦何敢一于自外,不爱权令公而不直,使道不现乎?所以有此缕缕也。
〈困斋姓郑,名介清,罗州人,被诬事。详见《国是疏》。〉
与李司谏袤书别幅同年十月
编辑婚期退至岁末,何妨?但古人以约婚逮期为戒,其意有在,可谓不易之定论,而世事多端,两家疾病事故,亦难保其久而无也,时事艰虞,又何可保其必无也?
此婚定之,半年有馀,以古人之戒论之,则今亦远矣。如于岁末,或有更退之故,则不可说也。至月上来牛川,来后相议涓吉,如何?
事亲奉祭,重于婚礼,而苟无矣,菽水可懽,𬞟繁可荐,况婚礼乎?缟衣茹藘,有何不可?以尊之高明,有碍于备物,非弟平日之所期待也。呵呵。盖如此事,丈夫主之可也,妇人之言,何可用也?又呵呵。
上郑知事世规书同年十一月
编辑冬行春令,寒暖不适,台起居若何?尺地相阻,只费神参,可胜脉脉?某墐扉龟蛰之后,客怀尤郁,免溘幸也。
《愚得录》谨裹呈。台详览后,转送龙洲,如何?第此乃借于人者,而破格送之,看了即完璧事,亦通之。
且此本误字颇多,欲求善本雠校,而人言“曾问困斋之曾孙,此为正本,而此外无他本”云,不得已就此本,厘正为可。故可疑之处,则傍注以备知者参考,而孤陋浅狭之见,必多未及之处,修正以教,深有望于台及龙洲也。
剞劂之计,则非敢独自担当,寿其传之事也。盖此书析理明道,竭尽底蕴,多有发前人之所未发者也,而鞭辟近里之训、下学上达之要,真后学之指南,欲成印本,详玩以为摄伏心身之助,兼得训诲子弟也。然力绵役臣,何可必其能遂志也?伏枕倩笔,草草不宣。
答郑进士吉甫《大学》问目维岳字○同年腊月
编辑情问及于默存中,阻思少豁。生绕冱仅支。问目,略疏浅见于别纸,未知具眼者以为如何?而深究经传之旨,细考章句之意,则似不出此矣。馀俟面讨。
别纸
编辑格字之训,不过至也到也。所谓至者,如自彼至此自此至彼之至也。格物云者,是谓我之推究,至于事物之理极处也,与唐人诗所谓“行到水穷处”者一般矣,补亡章所谓“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者此也。
格物章句曰“穷至事物之理”,是释格物也,“欲其极处无不到也”者,是谓欲得物格之效也。下文物格章句曰“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者,谓物理之极处,皆到于吾心上也,如唐人诗所谓“半夜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者一般矣,补亡章所谓“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朝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者此也。
学者之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及孔门诸弟子问知、问仁等事,皆是格物,而曾子之唯于一贯,是物格时事也。
《或问》中曰“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馀之谓也”云,则诣字释格字也。然则是谓物理自格于极处也,是物理与我为二也。妍自妍媸自媸,岂若妍、媸来照我镜之为实得也?《或问》之训,与《章句》异,而其详不及《章句》,未知其所以然也。
《章句》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者,我至于物理之谓也;“物理之极处,无不到”者,物理之至于我之谓也。而此处不下至字,而更下到字者,恐如下至字,则人或以为至极之谓,而不知物理到我也。补亡章“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下,不下至字而下到字者,亦此意也。其丁宁反复之意,亦深切矣,又何可以《或问》之语,致疑于其间也?
明明德章,首言“克明德”,如此而已,则恐人不知明德之自何来,不知天赋天德于我,而众人之性,无不与天同也,下文云“明命”者,盖为此也。而“明德”、“明命”,非二物也,自天所赋而言,则谓之“明命”;自人所得而言,则谓之“明德”。所指虽殊,而其实则一也。《章句》曰:“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今知明命之为明德,则何必强探索多费说也?
子春之言曰“君子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此是顾𬤊之谓也。君子之所以顾𬤊父母,岂是徒顾𬤊于父母也?盖念父母全而生之,而必欲践形尽性也,太甲之言盖如此也。
以用工处言之,则经一章在明明德章句曰“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此入道之指南,不可以他求者也。
盛德至善,盛德即至善也,至善即盛德也。此不过咨嗟不已,而不觉其重复也,与韩诗所谓“安置妥贴”何异也?抑经之首言,以“止于至善”为“明德”、“新民”之准极,故于此复加至善字,以明圣人之能事、王道之极功,止于此而已,是为盛德,是即所谓至善也云尔者欤?
谚解曰“盛德果至善”,则固为不可,而今若改之曰“盛德衣至善”,则亦未为当。只曰“盛德至善乙”可也。
与郑进士吉甫书己亥正月
编辑书至慰豁。第闻王母、慈闱不安节,仰虑殊切。想惟兹辰已有勿药之喜,而新祉益绥,侍奉万休,是用抃喜。生支病,添齿良幸,而亦云差事。
六一云“读书有疑,是长进时也”,今承塞脑之示,是可喜也。小事皆有三昧,况吾道之大乎?昧然后明,理之常也,将来之进,其可量乎?前之所复,有未尽处,复具别幅,照悉。谨简。
别幅
编辑《中庸》曰“仁者,人也”,《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以此观之,无无仁之人,无无则之物明矣。无仁则非所谓人也,无则则非所谓物也。然则虽言人而不言仁,仁包于不言之中也;虽言物而不言则,则包于不言之中也。
《大学》之所谓物即《诗》之所谓物,而其所以不言则者,盖以此也。《诗》之所谓则者即《大学》之所谓至善,《章句》之所谓极处也。然则《大学》之所不言者乃《诗》之所言者也。
朱夫子践履体认,真积力久,深知其然,而以为若不明言,则恐后之学者有疑于格物二字,故格物章句曰“欲其极处无不到也”,下文物格章句又曰“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
再言极处,而犹以为不足,补亡章曰“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又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其所谓表里精粗者,敷益之言也,而亦不过极处二字之义也。然则其言极处者凡四也。
其所以发前圣之所未发,而丁宁反复,深切著明,至于如此,而人犹不知物该则字,物物有极处,故或以正释格字,亦或以扞格释格字,良可叹也。
象山之学终至于误平生误后学,而不自觉者,盖由初于格物二字,不能深晓其意故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岂不信哉?
自诚而明,由仁义行,性者事也;自明而诚,求仁行义,学者事也。性者,圣人也,无所事于学也,更何烦于教乎?《大学》设教,非为学者事欤?
学者不于事物万殊上,各究其极处,融会贯通,而径于天理一本处,槪想其影响,依俙摸捉,则终未免轻自大而卒无得也。《大学》之教,以格物为入道发轫处者此也。
此非固陋末学所敢妄论,而文会之间、讲摩之际,亦不可不明辨,故敢及之。
与郑进士吉甫书同年正月
编辑夜来侍履如何?此处如昨耳。格物之解,犹有未尽,为作一说。傥以参考,勿入他眼如何?馀在昨书,忙只此。
格物物格说
编辑盈天地之间者,人与物而已,而人物皆天所生,故人之性固无不善,而物之理皆有准则。孟子之“道性善”、《诗》之言“有物有则”者此也。
然则言人则善在其中矣,言物则则在其中矣,而后人不知此理,故《大学》格物之物字,视为物欲之物,所以有训格为正,训格为扞格之说也。
至今人或不能精察朱子《章句》之训,而有不深晓格物、物格二字文义者,此不可不明辨者也。
盖究物之理而到极处,则是所谓格物也;感物欲动而炽其情,则是所谓物欲也。
如以食色言之,穷而咬菜根,得志而不方丈,居常而菲饮食,不耻恶食,不食邪味,不使肉胜食气,不多食等事,皆饮食之则,而所谓极处也。
穷而乐茹藘,得志而不数百,居常而率以敬对如宾,琴瑟友,锺鼓乐,逆家不取,乱家不取,家不可使干蛊,国不可使预政,淫去、妒去、不顺父母去等事,皆居室之则,而所谓极处也。
大而君臣父子,小而草木禽兽,近而耳目口鼻,远而山岳河海,宇宙间林林丛丛万物万事,无不各有当然之准则、至善之极处。
学者当即凡天下之物,推究体认,审其精微之蕴,而于其准则极处,吾之真知实见,无所不到,则是所谓格物也。
夫然则天下之物准则极处,莫不森森呈露,如虏在目中,如江湖生目,如忠信之参于前倚于衡,如先王之著存,如尧之现于羹墙,自有不期然而然者,是所谓物格也。
如此则万理皆明,一事无疑,此心炯然,如明镜止水,妍媸毕照,天赋虚灵,乃复其初,孔子所谓一贯之道、朱子所谓豁然贯通,皆指此也。
此后则虽或有未常闻见,不曾推究者,卒然相值,而其是其非其善其恶,莫敢逃形,无不立现,而其准则极处,自在于明睿所照,是则经之所谓知之至也。
上郑知事世规别幅同年正月
编辑近闻湖南故参议安公曾作《五臣传》,所谓五臣是困斋及东岩昆季及柳梦井、曺大中也。五臣冤死之后,湖南士林屡叫阊阖而辨其诬,安也反其说而为之传,至于困斋,诬诋尤多云。
其意盖欲为郑澈掩蔽戕杀善类之罪也。五臣之入于此传,其何异于守臣之入于奸党碑也?重泉冤骨,又被此诬,令人气塞。然东野之语,岂能传信于千秋?盖不自觉其徒累于己而无益于澈也,其为术亦疏矣,还可笑也。
吉注书有伯夷之清节,而兼箕子之中道,可谓伯夷而无其隘者也。安也以吉注书陈疏辞职,为不及于伯夷以暴易暴之歌而非之云。学未至于知之至,而轻为言论故欤?抑欲扫却岭南先贤之论,而自立门户欤?其言类如此,不足辨也。
〈安公名邦俊。〉
答郑进士吉甫书同年二月
编辑昨书今伻,慰且感。此处粗保耳。《中庸》所谓“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者,盖随遇而安之意也。去住语默,毋固毋必毋适毋莫,只观现在所处之位、所遇之时、所值之势,而务合时措之宜,惟尽在我之道,而不一动其中,则此岂非“素位而行,无入不得”者也?惟在从容商量善处之耳。如何如何?忙不宣。
慈闱宿疾,到此必加,久在丧侧,似难支胜。恐有后悔,移奉本宅,无乃可乎?丧祭自有主者,何足忧也?色忧之暇,往来相势,助其不逮而已,似合时措之宜也。
答外孙李养源书同年
编辑汝已能作书,令我失喜,且知好在,尤慰。此处粗遣如昨。忙不及他,只望勤读,而每存心于安详恭敬,毋忝尔所生也。
答外孙沈柱、檀兄弟书同年
编辑见书知好在,慰豁。此处如昨。馀忙不及,只戒勤读及主忠信主敬。
答郑进士问目同年三月
编辑郑进士吉甫问目
愿闻君子动静之道,以为用力之地。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而已矣。
答郑进士吉甫别幅同年三月
编辑郑进士吉甫别幅
下教敬义之训,敢不终身诵之?敬义夹持,内外交正,则无所事于动静之道,而动静自不失于时措之宜,至哉言也!自学者至贤圣,其要岂外于此哉?只是恐不能精择而固守也。
第念义以方外云者是行欲方之意也,其行于事施于外者,固无方圆之随时处宜,而徒一于方乎?思之弗得,更俟下教。
所谓敬以直内,非谓以敬直内也,盖主敬则内自直之谓也;所谓义以方外,非谓以义方外也,行义则外自方之谓也。然如无格物致知之工,则义之所在,何以知之?义便是中也,不知时宜,则无适无莫,惟义与比,何以得之?故古人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旨哉言乎!
所谓“智欲圆而行欲方”者,方圆二字,曾以二义观之耶?盖人之所见一于适莫,而不知时措之宜,则是所谓子莫之执中。子莫之中、尾生之信,可谓行方欤?高子羔之不径不窦,亦可谓之行方欤?夫子微服过宋,瞰无往拜,可谓之行不方乎?
古训曰:“中无定体,随时而在。”要之方之随时而在,无异于中之无定也。然则所谓圆者,不过谓晓其随时之中,而无子莫之弊也。然则所以圆者,不过求其方也。鄙意如此,未知知道者以为如何也。
与李海南休征小牍同年闰三月
编辑似闻不食有日,偶尔不思而至于此乎?祸患之来,君子不怨尤于天人,而必自反于吾身,毫末未尽,则内讼不暇,惟思不贰,吾无所失,则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是故文王大圣也,而衍《易》于羑里;黄霸凡人也。而受书于狱中,何可为无益之戚戚,径伤父母之遗体也?
与郑进士吉甫书同年闰三月
编辑花柳将阑,霜气尚严。此际服况何似?益平之快许峨嵯,须向古人求也,令人殆欲起拜。然庸非天乎?抑亦嫂主之福祐所致,而子孙之诚意所感也。剩喜剩喜。
隧之一事,又何在于言议间而纷纭乎?隧者,天子之礼也,士大夫家何敢拟也?孔子曰“葬之以礼”,非礼之葬而可谓孝乎?比化者不安于冥冥,不容于昭昭,亦可谓孝乎?
葬用隧为孝,则孔、孟、曾、思、程、朱必皆不用隧矣,皆不免不孝之归乎?此不足多辨而可了然也。堪舆家伤山脉之说,又何暇论也?
然嫂主襄事,非吾所可预,而在儒者论礼义,则此不可不知,故聊用及之。忙中倩笔不具,只希默会。
答郑吉甫别幅问目同年四月
编辑郑吉甫问目
父母兄弟,天属之亲,自在孩提,犹知爱敬,至于夫妇,始有于年长之日,宜人之能尽孝弟之道,然后乃可以乐妻孥宜室家也。
然而《大学》齐家治国章引诗处,以“宜兄宜弟”,序于“宜其家人”之下,《中庸》行远自迩章引诗处,先“妻子好合”,后“兄弟既翕”,文王之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必若化行妻子而后,及于兄弟,则不畜妻子之前,终不得宜于兄弟耶?化妻子之道,其可不待孝弟而或能之乎?未知其以何义皆如此云云也。
人之所难化者妇人,所易溺者衽席,故德之成,必验于此;化之行,必始于此。盖人之幽暗之中细微之事,兄弟有所不知,而妻妾则知之,如非慎独诚意,不愧屋漏,安得使妇人观感而化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诚圣人之至论也。是以帝尧欲知虞舜之圣德,则二女妻之,以观其内,诗人欲扬文王之圣化,则不言文王他事,而只咏文王后妃之德,欲扬南国诸侯被文王之化,则不言南国诸侯他事,而只咏南国诸侯夫人之德。《周南》、《召南》之用之乡人,用之邦国,日使人闻之者此也,而夫子之言“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者亦此也。
夫然故,以家之所固有、身之所素近言之,则兄弟当先于家人,而以德之所大成、化之所始行言之,则家人当先于兄弟也。况孝衰于妻子,人所难免也,且人之少也,无不友悌,而及其各妻其妻,各子其子之后,则不私其家,而不为傍人之所移者鲜矣。有妻子而孝不衰友不移,然后我之德始成,而兄弟亦始信我德,观感而效之矣。
然则我之孝悌之行,必至有家而后乃显,兄弟之信我而效我,亦必在我有家之后也。《大学》之以“宜兄宜弟”,序于“宜其家人”之下,《中庸》行远自迩章,引以“妻子好合”,先于“兄弟既翕”之诗,文王诗之所谓“刑于寡妻,至于兄弟”者,无非幷包此义也欤。
答郑知事世规别幅同年四月
编辑困斋之书,无非正学明道发挥圣经切要之言,而吾辈学问未到,故不能真知笃好矣,龙洲之见,得无乃与鄙劣无异耶?其门生子孙仰止者,不可谓不多,而尚不入梓而寿其传者,盖缘犹有所不能真知其为圣学指南、做人样子故也,是犹《白雪》之无和、荆璞之难辨也。况使末俗蒙识见之,则岂不如儿童之于雷电,鱼鳖之于夜光也?可胜叹哉?
答郑进士吉甫书同年五月
编辑既曰白衣,则其色似无间于常时所着也。升数则初无定式,未的如何,而常时凡人所着,尚俭者、贫寒者例着不甚麤而已之布,稍麤而不至于甚麤,稍细而不至于精细,则无乃可乎?所谓白者,练之谓也,练而不近于不练,则似可矣。
罢职堂上所着,郑尚书问于许尚书,则答曰“礼曹传关,有‘堂上前衔服,与百官服同’之语,虽在罢散,当着布裹帽、布团领。近日小生亲闻诸大臣会议”云。故郑尚书书于我曰:“凡朝家制礼,虽或未合于情文,既为分付,则何用自以为非而不遵乎?”
郑言殊为可笑,鄙又书曰“昔者招虞人以旌,虞人死不敢往,而孔子以为是。朝家制礼,独重于君命乎?诿之既已分付,而无论事之可不可,一任遵行,则于情文于礼法可乎?该曹虽或不审思,而不为分别,自处之道,似不当如是”云云矣。
上摠护使书沈之源○同年六月
编辑副护军尹某谨再拜上书于摠护使相公阁下。山陵可合之处,英陵为上,其次莫如水原。是皆千载一遇之地,幸而得之,更有何疑?
以某浅见,则勿以远为拘,而定于英陵,计之上也;勿以弊为虑,而定于水原,计之次也。宗庙血食久远之计,其可顾小而失大乎?朝廷尚有持难而不即决,老臣不胜仰屋而气塞也。
以士大夫先茔言之,则尹、洪、郑三山最胜,而比之于英陵、水原,则万不及矣。况赫世冠冕,年代久远,地气发泄已多,求嗣于鹤发妇人,古人至论,尤何可念及于此也?况尹则系是国舅,休论地之大小,而其可入于言议间乎?
小的以七十三岁癃病之人,当此淫霖酷热,奔走驱驰。不得片饷休息,至于十九日,气澌神丧,百疾并作,此则不待详言而人所共揣也。滚鞍颓床之后,奄奄将尽,到北地头,虽欲力疾强起,不啻百尺竿头之进一步也。伏乞阁下下谅实情,减下于再审之行,俾延晷刻之命,何如?
初审之时,到处山论中,既竭所见,今虽百问,所言不出于此。然则非徒病也,病虽可行,无益于事也,不亦徒费厨传乎?大槪强使再行,则必死中路,古君子之效忠,岂甘心于徒死也?更乞阁下少垂察焉。
哀之,命也,不哀之,亦命也,而古人有言曰:“君相造命,造命者不言命。”不胜区区闷迫之情,敢此陈达,伏愿阁下恕其僭,而谅其言之出于至诚原于天理也。
答沈承旨光洙书同年六月
编辑伏承令手滋,宛一奉晤,阻郁少纾,第审违和,惊虑之至。某以七十三岁癃病之人,当此长霖酷热,奔走驱驰,未得休息,至于二十四个日,方患泄痢,症势非轻,闷不可言。乡家逢变,匪关私事,其为国家之变,不啻太白、白虹,仰屋奈何?
因山之卜,以全无识见眇末之人,得参是事,诚未知主张者谁,而咫尺天威,哀问忽降,其可瞻前顾后,而不竭所见乎?是盖朱夫子山陵疏所谓“宗庙血食久远之计”云云之意也。
然地官七人及士大夫中宗伯以下三人幷皆赞不容口,岂独某之言也?然以英陵为上,以水原为次云,则此非必请水原也,人若专咎某,则此真谚所谓软地插木,奈何奈何?惫极倩草,不宣。
〈时海南守安缉征谷于公乡庄,首奴至被杖死,家属皆奔窜。书中“乡家逢变”,指此事也。〉
上摠护使书沈之源○同年七月
编辑尹某再拜上书于摠护使相公阁下。日呈病时,至辱下帖,辞旨勤恳。自顾愚贱,何得台阶格外降礼每每如许?感激愧忸,无以为喩,而病未趋谢,徒自惶悚。
某行年七十三岁,馀日凛无几矣,而力疾驱驰二十馀日,泄痢眩晕,并发俱剧,气息如缕,奄奄垂尽。洛廛侨舍,既不宜于调摄,又不合于还造化之旧物,不得已以奴名请急于骑曹,乞其启递,舆疾出城,自头无浦,颓卧舴艋,仅到孤山弊庐,盖欲窃附古人易箦之义也。
到此地头,心灰万虑,而君父一念,终有所不能忘者,敢略陈达于左,傥垂察何如?
国家必用水原之山,则须使其当迁之民乐而忘迁,人心乃定,而阴骘乃臻,不然则虽强而用之,终为穴吉葬凶之归矣。使其民乐而忘迁之道何也?不过准偿良田,厚其生业,而又为十年复户而已也。此一款,曾于榻前,诸宰毕陈,而微末老臣亦敢赘达丁宁矣,今不必更论。而只恐其民不信朝家之意,有不敢言而敢怨之心,某之所愿,更愿相公屡屡陈达,速为厚其民之形止,使其民无所疑也。
又有一说焉。朱子山陵之疏曰“宗庙血食久远之计”,大贤亚圣之论如此,则有国家者寝园之卜,不其重且大欤?堪舆之法,虽真龙大地,或点穴有误,或坐向有差,则吉凶天渊,古人所谓“此系险事”者此也。
水原之山,固是大风水,具眼者不敢瑕疵,而但其裁穴之际,所见有异同,信乎古人之言曰“望势寻龙易,登山点穴难”,又曰“三年学得寻龙,十年学不得点穴”也。
此山入首之脉,则明白无疑,而脉下有乳头焉,乳下有坦处焉,坦下有毡褥焉。细察之,其乳头则走弄之势未止,且无圆晕,且龙虎稍低而未洽,似非结穴之处也。其坦处则其形宛宛,此真圆晕之意也,而龙虎洽然,不高不低,于此结穴似明矣。
若论坐向,则对珠向空,乃不易之定理也。世传玉龙国师以此山为盘龙弄珠之形,此龙真是福龙大地,其结局之形,宛似盘龙,而一堆为珠于前,是真古格所谓入怀之案也,世传之说,似不虚矣。
或以一堆为低微,不足取重,而古格曰“高山千仞,不及平地一堆”,则其可以低微而小之耶?况物像有理,非地形之效物像也,乃物像之效天地也。此堆既象龙之颔下珠,则何必大也?小愈贵矣。
古格论案山云“三峯对中,两峯对空”,对空之义,要幷用两峯也,要左右均均也。且对空则空为当面,无所妨矣,而偏对一峯,则空之隙风偸射穴中,此亦非小害也。以此思之,则两峯对空之法,不其合于造化之妙欤?
形局,体也;阴阳,用也。苟得形局之真、对向之正,则自合于天然自在之妙用,阴阳不必区区屑屑而拘也。况对珠向空,而左右推移,则亦岂不合于阴阳也?虽拘于阴阳,百二十分金,已为多矣,难得其真,况三百六十分金而必得其真乎?是以古人有言曰“登山不必带罗经”,又曰“但将好主,对贤宾”,此乃堪舆家大中至正切要之论也。
夫然故,某之浅见,则以其坦处对珠向空为不易之定理也。然点穴于乳头,虽未及于坦处,而对珠向空,则犹之可也,既失坦处之真结,而又失对珠向空之妙法,则大龙大局,无乃徒归虚套欤?
当初裁穴时,非不欲力争,而人不信我,言之无益,我亦不信此山之必见用于国家,故只累陈所见而不争矣。今者必不得已而终用此山,则窃恐铸错而致害也。然蠡测管窥,何敢自以为是也?不敢不陈所见,备采择也。
诸术中,李最晩亦能知对珠向空之为真的,盖最晩禀识出众,而为其先人大事,从事于斯久矣。是以既尽其法,而又臻于立乎大者,而得其要领矣。不胜区区为国之忠,敢此缕缕,惟相公恕其狂僭,而谅其诚恳焉。
答黄瑞山道明书同年七月
编辑谨承情问,就悉侍安,慰豁。侬意外遭请拏之弹,可胜惊愕?八十之年、霖暑之节,二十六日不休奔驰,一日病不进,而谓之大不敬,是无心之发耶?
国之大事,不忍欺君,不敢随波隐讳,直达所见,大忤权要,致有此事,令人仰屋气塞。因山之议,再忝引对,仰聆天语,吾君真英主也。当此嗣服之初,若涉大水不知津之时,无辅导之人,国事日非,危亡将迫,奈何奈何?
既误敛袭,以致再误梓宫,今将三误山陵,万代千乘之国,岂有如许之时也?前头百事,必皆然矣,奈何奈何?言路既塞,欲言无阶,若允拏问之启,或有推考之命,则欲忘身尽言,以效古人报先帝忠陛下之道,不亦不幸中幸乎?
入城待命一款,不待众议,固已知之。第方在枕席,不能起动,奈何?老病人人事,异于常规,在处待命,是亦义理,而必若力疾席稿于金吾门外,何得调摄?定至径殒,岂非正中其计也?试详思之。神昏气惫,草草问议于相亲中,更示如何?
答郑进士吉甫问目同年九月
编辑郑进士吉甫问目
前知、见几,圣人所贵;而臆而中,圣人不取;测未至,圣人戒之。盖臆而中,似前知;测未至,类见几,其迹相类似,而其实有不同,以何道而辨之乎?
圣人之先觉,理也,所谓至诚如神也。子路行行,而夫子知其不得其死,盆成括少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而孟子知其杀其躯,此皆常理也。与履霜而知坚冰之将至何异?但知显于微,知大于细,知远于近,知终于始,惟至诚可能。故《中庸》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臆而中者,是以私智推测而已,非实然之常理也,非通圣之至诚也。然则二者之辨,不过在于诚与伪、理与利也。然学道而未至于权,则凡百处事,惟以“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谊,不谋其利”为要可也。如何如何?
答郑进士吉甫问目同年九月
编辑郑进士吉甫问目
万事皆有数,已知其不容人为,而每到事不如意,则不能无壹郁于胸次问,痛矣,人之克己之难也!素位之训,向既丁宁,自得之诲,今又申复,敢不以此誓心,用是行身?但天理易昏,人欲易肆,未知此后终能几失而几复也。
初五日下教别幅曰:“学道而未至于权,则唯以‘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谊,不谋其利’为要。”夫义之随事而各异,如中之随时而不同,义之所在即中之所寓也。若非知权之君子,安能分别义与不义,而以正之乎?不能无疑惑,更俟详教。
道与义,有言其全体至极之处者,有通上下言之者。孔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此道字,通上下言之也。
孔子又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又曰“君子喩于义”,孟子曰“亦有仁义而已矣”,又曰“是集义所生”,此义字,通上下言之也。
朱子以“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谊,不谋其利”为处事之要者,为学者立教也,此道与义字,亦通上下言之也。朱子又曰:“权与经,亦当有辨。”盖经者,布在方册,日用常法也,所谓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权者,势有变,事有异,不得已而处之者,虽曰时措之宜,实非经常之法。不告而娶,援之以手,岂可曰经常之法也?然则权与经有辨之训明矣。
前者因论前知先觉而思之,学未至于权,而不务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徒贵前知先觉,则恐其日用行事之际,或有以私智穿凿而误处之者。然则不拘经常之法,欲合时措之道,而离道反远矣。是以有“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谊,不谋其利”之说矣。然其说甚长,须从容面讨,乃可详也。
答郑进士吉甫问目同年十二月
编辑郑进士吉甫问目
孟子曰:“《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孔子也。”平人自修者,犹不以毁誉荣辱为之忧乐,以孔子大圣,不无悄悄者何也?且《谚解》吐释曰“忧心悄悄气云云”,如此则似谓悄悄而犹未免愠于。若以为“忧心悄悄�”,则何如?又为“悄悄”,亦则何如?
忧乐,人之所不可无者,而原于天理,而具于素性者也,虽圣人,岂无忧乐也?不过当乐而乐,当忧而忧耳。范希文,后世儒者,而犹有先天下之忧,况圣人乎?
孟子之去齐,有不豫色而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孔子欲居九夷,欲乘桴浮海,圣贤之忧,盖可知也。当圣人之时,天下无道,三纲五常几乎灭矣,亿兆苍生,涂炭极矣,于斯时也,圣人拯溺之志如何?斗筲之辈方施行于世,紫方乱朱,郑方乱雅,而不有𬶍佞、朝美则难免,行道济世,何可得也?
然则于斯时也,圣人忧世之心又如何?圣人之忧悄悄,盖为此也,而群小猜而愠之,疵毁而排斥之,可胜叹哉?自古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而冰炭不相能,邪正不相容,士之多口,理之常也。然圣人之忧,非为小人之愠于己,而盖为吾道之不得行于天下也。
《诗》曰“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此诗之言,其亦契于圣人之旨也。然则悄悄下吐,当作�,《谚解》是矣。
答族弟尹善觉书庚子正月
编辑岁换,离思可言?坐想鸰原之痛,与时更新,溯往尤切,即承委问,就悉愆况弥留,仰虑。分外两梨,深感喣沫之情。《史略》六卷,谨裹完璧,其中一册,初不来矣。翠仙文券二道,幷其时贵书封上。贵畜既已多子,势必不弃吾家。成送之券,欲为斜出,则当作书大儿处以上矣,但其年内斜出,法也,须以今年改书券纸觅送,何如?厥价则吾必不捧,勿念勿念。
第变于六年之后,有伤于尊家兄弟之义。季氏虽不思而有言,在尊之道,或温喩或添给,以成其美,尊何必藏怒于此,而如此处置,纳季氏于有过之地,而坏一家友于之和气乎?此无乃不可乎?当初吾为胜悦,事禀翠仙,抑亦吾为过之首也?悔叹可胜?伏枕倩笔,不宣。
答郑进士吉甫问目
编辑郑进士吉甫问目
人臣三谏,不听则去者,微子之言也;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孔子之训也;有言责,不得其言则去者,孟子之论也。
有言责者,不必待三谏乎?大臣亦一言不听,则谓道之不可与行,而便止之乎?微子之三谏以去,抑或以其身为贵戚之卿,义不可去,故三谏不听,然后不得已而去之乎?虽为大臣者,而不是贵戚,则其去不必在三谏之后乎?大臣与言责者不同,必三谏而后止乎?
去与止亦有别乎?必去其国出其都,然后乃可谓去乎?虽不去国出都,而不受禄不居位,则此亦不可谓之去乎?君臣义合,有可去之道,谏不止而至于死,可以论之以中道,谓之以至善乎?比干之死,孔子许之以仁,与箕、微并称焉,孔子以仁字许于比干者,只取其心之出于至公至正,无一毫私意者乎?并取其所行之事而许之乎?
礼文,为师友之丧,为祖父母改葬,皆吊服加麻。吊服加麻之文,为师友者,出于《家语》孔子之丧;为改葬者,见于《家礼》王肃之说。《家语》本文曰:“夫子既卒,门人疑所服,子贡曰‘昔夫子之丧颜回也,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今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于是弟子皆吊服而加麻。”王肃改葬之说曰:“非父母,无服,无服则吊服加麻。”《檀弓》注曰:“吊服加麻者,素弁上,加缌之环绖也。”以此诸说,推究本意,盖不可服缌之正服,而亦不可全无表哀素者,故就缌服中,只取其首绖,以寓其情也。然则虽非首绖,有可以表素者,则亦不害于义乎?
古今异宜,时习不同。当今之时,则虽当服缌之正服者,衣服不备,则只着布带,盖带布亦可以变吉故也。正服尚可如此,况本非正服,而只为表素而义起者乎?
既无祭服,而只戴首绖,有骇俗见,无补礼意,凡当吊服加麻处,不须绖于首,只带布于白衣之上,如何?改葬之礼,宜从“葬而除之”文,则为师友也,亦既葬而除之,无不可乎?既非正服,仍无定月,当以何为限乃可也?
孔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盖为论为大臣之道而发也。《记》曰:“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虑,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以此观之,虽为小臣,抱关击柝,为禄而仕者外,岂可不以道事君,又岂可不可而不止也?
《论语》曰“色斯举矣”,《易》曰“介于石,不终日”,一日不可苟容也。盖吾之开导,有所未悉,而君不觉悟,而反复论辨,庶几悟主,则再谏三谏可也,不然则何可必待三谏不听而后去也?大臣小臣之道,皆当如此,岂有异同也?
微子非徒贵戚之卿也,纣之恶日甚,宗国覆亡,迫在朝夕,不忍果决,犹有望之之意,此所以三谏不听,无可奈何而后,乃去也。止者,去其位之谓也;去者,去其朝去其国之谓也,止与去虽有所别,其为去一也。或远或近,盖缘事之轻重、势之缓急也欤。
微子之去,欲存宗祀也;箕子之为奴,欲不彰君恶也;比干之死谏,欲保国家安民生也,浑无一毫之私,皆出于至诚恻怛之意,而有以全其心之德。故其行不同,而圣人同谓之仁也。
若使箕、微出于保身之计,比干出于钓名之意,则岂可谓之仁也?然比干之事,亦非圣贤中庸之道,孔子所谓仁,似非全体之仁也。
为师心丧三年,不易之礼也,而既曰心丧,则无服明矣。古有吊服加麻之礼,则临丧及发引襄葬,依此为之,不可谓之非矣。而国俗不能缌功之察,则素服素带,似无不可矣。
改葬之服,为父而缌,则其降也明矣,而见尸柩,不可无服云,则既葬,何可仍服也?葬即除服之说是矣。〈葬而虞后,墓前除服可也,不尔则还家告庙时,当用何服?而过三月除服,当于何处?皆有所未妥矣。虽是礼宜从厚,要之未为当。〉
与李司谏袤书同年
编辑昨夜伏见抵豚儿书,就悉行轩已到逍遥,惄如降矣,而第审违和,惊虑。今已肃谢,起居神相否?贱息适患时令,方拥衾取汗,须待数日调治,乃可趋隅,可叹。
新妇随来,剩喜,鹿车布裳,提瓮出汲,君子家善行、圣贤书模训。贱息去时,命榛贽亦略,便服于归,深所望也。馀在前书,伏枕不宣。
答郑进士吉甫问目
编辑郑进士吉甫问目
父亡之后,迁葬祖墓者,服缌麻乎?只素服素带乎?
父亡之后,迁葬祖墓者,当代服缌麻,有何疑乎?
上白轩相公书李公景奭○同年二月
编辑伏未审数日来匀候何如?某舟卧,得还湖寓。自此庶有苟延晷刻之望,一感圣恩,再叹匀造,不知所达。向来窃有得于望下风仰眉宇之际,为国血诚、同寅公意,皆可掬也。第不能无邹贤薛居州之虑,可胜仰屋?抱病而归,未遂趋隅之悃,不堪耿耿,聊伸纸上起居。
舟行口占三绝,别纸录上,以供帐下一噱。〈三绝现一卷,《病还孤山船上感兴》诗也。〉
柬郑进士吉甫同年三月
编辑书回少豁,第悉长在病患忧遑中,虑念悬悬。侬日暄身静,薪忧少间,向日之什,感兴偶吟,非有所为而作也,而白相待我以诚,我不可不以诚应之,适录言志以呈矣。
士之处世,固不可苟进,而亦不可苟退,进则每以贪利为戒,退则每以忘世为戒可也。是以朱诗曰“经济夙所尚,隐沦非素期”,只自咏怀,人之知不知,何关也?居州实比白相,非自比也,以其书上文文意观之,可知也。忙不能悉,只希心谅。
上白轩相公书同年三月
编辑日伏承台下复辱帖,辞旨缱眷,三过读来,叹服无已。拙构辱和,又出望外,尤荷盛意,杨诚斋所谓“留赠新诗光夺月,端令老子气成霞”者,正谓今日道也。
第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大君子遣辞,一字不可苟也,而阁下春韵,颇不近似,无乃有驷不及舌之悔吝欤?鄙诗“吾人经济非无志,君子行藏奈有时”云者,盖律朱夫子“经济夙所尚,隐沦非素期”之意也,而或疑涉于自荐,殊为可笑。
苟有进取之志,则平生岂自臻于七颠八倒也?窃以为士之处世,固不可苟进,而亦不可苟退,进则当戒贪利,退则当戒忘世,此心至老耿耿,不觉其形于咨嗟之馀也。
书上居州之喩,实比阁下,而人疑自比,尤为可笑。以上文文势观之则了然,而不以意逆志,徒以辞而已,异哉!所惠药物,益感绸缪,聊伸谢悰,兼候起居。病伏倩笔,不能宣备。
〈白轩和诗现诗集〉
答李海南休征书同年。以下谪三水时。
编辑再承委问,极荷绸缪。仆愚妄老不变,复作此行,怨尤之意,何敢有几微辞色?惟是病滞逆旅为闷耳。馀在复掌珠书,想达于趋庭之际。病甚倩笔草草。只祝启处适时万安。
与咸镜都事黄道宏书同年
编辑惘惘之怀,宁勿言。即兹青油之况如何?侬昨到北青,疾作滞留可闷。一路旱干太甚,麦未熟而先枯,粟将茂而欲死,而苍天荡荡,更不雨十日,则岁之凶必矣。今兹又凶,则靡有孑遗决矣,国将何依?如有负苍生之忧者,则寝食可安乎?嗷嗷饥馁之状,诸公之所共见;拮据救活之策,诸公之所共力,而以吾之见,则有一遗筹矣。
刷还之举,固非今岁之所宜,而虽数年来已刷之人,亦姑任令就食,待丰而还,无乃可乎?齐民皆有许接,固不敢逃,而士夫所畜,则尤何可虑其难推也?一辈所率,少不下数口,去者数口,则可推为居者数口之食矣。此乃仁术也,何伤乎?
君虽不能擅便,禀议于使相而处之,如何?程子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念哉念哉!忙惫不具。
与郑进士吉甫书同年六月
编辑丰田书传彻否?此时溽暑正酷,侍奉如何?遥溯耿耿。千以山遮,万以水隔,何由刮劘圣学?令人复为之悠悠。
僇人不死到配所,非徒天幸,实是圣恩。而上视有天,下视有地,日月星辰宛如故国所见,居人知有父子君臣,如此亦足送老,囚山之苦、艰食之困,何足道哉?昨夕卸鞍,气真如缕,倩笔不既。
寄庶弟善养书同年七月
编辑顷闻都正妹病势危重,忧念度日,而岂料竟至奄忽?昨日承讣,悲痛摧裂,不知所云。丁酉秋匆匆北行时,暂尔相见,不复团圆,永隔幽明,尤令人哽塞,无以为怀。海川其得于生前从容相见耶?
葬期何月?而葬山定于何处?想汝以我事心怀靡定,而又遭此割肌之痛,念汝恐致伤损生病,遥虑不置。须以素患难行乎患难为心,毋过为无益之伤也。
吾力疾触暑,二千里行役之馀,此地风土甚恶,不服水土,似应生病,而定心静摄,姑无大患矣。临纸呜咽,不具。
慰尹别监机文、进士机章书同年
编辑早知椿府天赋难老之姿,常谓期颐可必,岂料奄忽斯遽?吾门耆旧已无馀存,而风尘阔别,永隔幽明,悲痛摧裂,有倍常情,呑声久愈苦也。
缅惟佥孝心纯至,思慕号绝,何可堪居?节序推迁,已届三时,哀痛奈何?罔极奈何?强加疏食,俯从礼制,以慰冥冥之念及慈闱惟疾之忧,远人所望也。
京乡既远,承凶最晩,而旋有狼狈之行,一纸慰书,亦不以时,含哕耿耿。僇人妄触危机,囚山谁咎?绵剧之时,不服水土,呻吟度日。倩笔不成式。
与郑尚书世规书同年
编辑未能便辄拜书,伤哉衰病,秪自默存,耿耿此际,伏承台手札,昆山玉、沧海珠,何足喩也?凭悉薄寒,台起居康胜。想见颐养得所,泽畔之怀,不觉洒然。弟危喘尚缕,圣恩如天,庶妹、庶母之讣续至,遥悼楚怆。
今岁此路凶荒较甚,而三、甲早霜,百谷不成,土着救死不赡。设有物货山积,掉臂莫酬,远客糊口何策?《王制》曰“五十异粻,六十宿肉,七十贰膳,八十常珍”,此乃养老之道也,而到此异粻,犹不可得,贰膳常珍,何由办也?只任长顑颔,恐作塞鬼,有累明时。然谓之何哉?宜付一笑。自是忠谠九死未悔之过也,又何怨?
以弟之苦,想兄之艰,一念歉于心头,兹闻兄之不却些助,弟腹如饱。杜老所谓“寂寥相喣沫”,正为今日道也,又可供噱。惫极倩笔,不宣。
答李甥保晩书同年
编辑前见书,知达京无𧏮,又得此书,尤为醒豁。想今安顿海乡已久耶?科事铸错可叹,而在我者未尽,天与人何可咎也?更做己千之工宜矣。
侬以饮食不便于口,居处不便于体,动静不便于心观之,则绝域老壳,宜乎殊矣,而危喘尚缕,造物哀欤?天亦有力欤?可噱。
昔者程子好猎之癖、吕与叔打破家事之病,几过半生,乃得去之。圣贤有日新之工而犹如此,则性偏难克处克将去,岂非人所难也?
君之旧日固滞之病、玩物之癖,今已净耶否?然择善而固,则固宜矣;游艺而玩,则玩宜矣,两病移用于两事,日就高明,毋孤老我所期待,是所望也。如何如何?惫甚倩笔背复。
“外物好时,自家身与心已自先不好了”之语,学者当参于前而倚于衡也。
答安甥瑞翼书同年
编辑到此五个月得一书,诚绝域也。凭悉侍安,离怀少豁。僇人延喘幸也,此地风土甚恶,百事无一如人世间者,囚山御魅鬼门之名,正谓此也。然其苦虽如此,比之于俾躬处休,而忘君负国,则胜于荠之甘也。
庶妹、庶母陆续奄忽,闻讣于三千里外,悲咽可胜?泽畔添此,楚怆度日。惫且忙,倩笔尾复草草。
与李进士万封书辛丑
编辑正月二十六日书承悉,慰豁。主祀事,所见何其谬也?盖国家则惟以宗社生灵为重,有时择贤建储,故古者或有非嫡而承父诏为嫡者,是乃官天下之义也。
私家之礼,则圣人经训,截然有定。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不可易也,虽有王父之命,何敢夺嫡也?违天理违圣经,而勉副王父之命,则其何以立于人世也?
为亡兄立后之计得矣。王父善人,天岂绝其嗣?君之新生儿,造化颇吉云,天意必在于斯。速告亡兄嫂氏,养此儿为后,一面速制期服,告祠堂告几筵,哭而换服,如何如何?
此外无他道理,勿疑勿疑。若又持难,则非徒吾不取也,士林公论,终必不许,可免伦纪之罪人乎?义理之不安者,其忍一刻安而处之耶?更须毋忽之而一日二日也。且君必又生好子,勿靳头儿于继兄之祀也。伏枕倩笔,不能一一,只希心照。
今之议礼者檀弓免、子游衰之说,正合于规君家之误礼。今此状式,亦檀弓免之义也。
答郑尚书世规书同年六月
编辑伏承台札,如得隔世消息,感浣分外。台之一病,何支离?恺悌君子,神所劳也,殃销福幷,不日可期,想今已得复常耶?旱久霖苦,此际起居何如?怨遥之怀,不堪悠悠。僇人危喘尚缕,囚山何道去留?固非天之困我,亦岂人之挤我?只当安之若命。
或言赵疏所激,而岂有此理?彼非为我而发,敢望为我而止?况世入长夜,天理民彝,几乎泯而绝矣,此疏一出,足以阐明之继续之,正如复之一阳生于下,非独明其道于当代,实亦有其功于万世,何可为我私而有恨于斯也?馀外惫极忘言。〈赵即龙洲赵公䌹也〉
答人书同年
编辑余之丙辰疏,奸臣蠹国情状毕露,万世人主宜熟玩铭记,而后之君子小人亦所当鉴戒者也。其中金悌男一款,已了之事,何以及之?噫!其时群小锻炼此狱,仍作害正奇货,以“护逆”二字,设为巨网,其所欲陷者,便以此网打之,李元翼、李德馨、李恒福、沈喜寿诸元老及洪茂绩、郑泽雷、金孝诚诸疏儒,皆堕此网,将至于必死乃已。而废主昏惑,已到十分地头,纳约之言,无隙可入。
余之所以为此言者,欲解诸君子滨死之祸,欲正尔瞻误国之罪也。余言得行,则大妃之复位、延兴之伸冤,何待癸亥年也?以余文势观之,则余意可知矣。
是以其时政院、三司之构我,以此款为大案,启辞中有曰“为悌男反狱之计”,仍入此语于流窜传旨矣。癸亥反正之后,不悦于余者,反以余为构陷悌男,殊为可笑,而犹无诵言攻之者,先朝壬辰年乌台之启,以此为构我之资。
余言一也,而昏朝时则以为为悌男反狱,先朝时则以为构陷悌男,此正古人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者也。然昏朝时事,不足道也,岂料圣世又有如许事也?可胜仰屋?
闻丁卯年间,升平、新丰适会一处,金孝诚在座,升平言:“近因撰修,阅昏朝实录,尹善道之立节特矣,而何独不参于擢用之列?”金孝诚曰:“时议以其疏中有金悌男语,故沮之矣。”新丰曰:“我亦当初得见其疏,而未能记忆。今欲更见其疏,而从何得之?”孝诚曰:“吾家文籍中,适有之矣。”两公即令取来阅之,新丰曰:“昔者荆轲之将入秦也,讽樊於期自杀,欲雪燕耻,则不忌要他头于生于期。欲诛尔瞻,则何暇惜一语于死悌男也?不可以此言为此人之过也。”
呜呼!两公之心公,故两公之见明,如两公者,其可得乎?令人尚忆两公也。
〈升平府院君金瑬、新丰府院君张维。〉
答外孙李养源书同年
编辑见书为慰。此处粗遣,他何必缕?只望汝弃幼志顺成德,温柔孝悌安详恭敬,惟父诏是听,惟学业是务,切勿更为众气所使,东驰西走,亦勿更为杂念所役,造作无益,专心致志于经学念书,毋忝尔所生也。且吾之此言,汝须刻骨书绅,参前倚衡,介尔景福。惫极不具。
答安瑞翼书同年六月
编辑书到耿念中,披豁可言?沈痾已苏,两儿痘疾幷好过,尤不任惊喜之至。僇人危喘尚缕,馀外何言?因病滞行,得闻台评,幸免六七日程往还之苦,似是神明之助。去留关天,倚伏难料,第临年旧物独不霑好生之化,为圣朝一长嗟耳。
权令之说,殊可怪也。不见鄙著,则必不轻论,若见鄙著,则此言何伦?小人涂辙,无乃自道?深可惜,亦可哂也。诸馀惫极忘言。
〈时有移配之命,俄因台评而止,故云云。○自注:权右尹𫍰抵安瑞翼弟书曰“似闻有北礼说播于洛下,极其危险,信否?君亦见否?来何处?孰传之?果若所闻,不祥莫甚,不祥之书,见则焚之,慎勿挂诸口耳,幸甚幸甚。至祷至祷。因人过误之言,肆其阴贼之说,得非小人之涂辙乎”云云。其后安甥偶逢权惟,惟言其椿府晩见礼说,极以为是云,前所言者,未见鄙著,只凭流言,不觉率口者也。〉
寄小儿礼美书同年
编辑消息久阒,可堪耿耿?父非徒移配还收,竟至围篱,未知缘何致此,闷叹奈何?然上意必恻然而有后悔,意者蒙恩不远耶?
且五月初五夜,雪盈尺,六日闻还收之启;二十六日大雷雨雹,翌日闻依启之奇;六月二十一日大雹,麻菜禾谷尽碎烂,其夜闻围篱之命。
三度一例,决非适然偶然,天心下烛至冤,斯可灼见矣。天意苟然,则终和且平,亦可知也。天岂终屈于人也?用是自宽而已。
金吾十九日到青海云,而尚不来,必因阻水也。汝兄十六日还到青海,十九闻此奇,驰自颐先送书,而尚未到来,亦必阻水而然也。父廿二日晨,还入癸立家,坐待金吾之来矣。宿食尚无恙,无乃天所哀怜欤?逢着小农拏行,寄此书,而浮沈难虑。不一。
答养弟书同年
编辑前书已得达耶?正念中得满纸书,慰豁如面。吾姑无大恙,宿食如常,自是圣恩,而亦无非苍苍怜我忠赤欤。圣明必烛非辜,当此跻祔之赦,或有恩宥之命,不无区区之望。
见汝书,且因来奴,闻汝动静过于悲哀,何至此也?修短有数,伤痛无益,何不觉也?父母之丧,孝子之情所不能为者,施于下丧,至于伤生,则不孝莫大,汝不能念之耶?
夫我临年,困棘到此,在汝之道,不可不来见。气力可堪,则次视女息之丧,而置之相忘之境,只给掩土之资于丧主郑甥,而直来见我可也。
专心行役,日图前进,则此亦忘却悲緖,保护汝身之一助。如何如何?不能无杳杳之望耳。
郑甥诸儿,幷送其家,令其大母及长妹鞠育长成,势也理也,毋忽于此以致后悔。盖老境无内助,而率稚小孙儿,非计之得也,于事亦岂妥当?
答李进士万封书同年七月
编辑苦恋中得书,所思稍豁。不可夺嫡之义,前书已无底蕴,何至今未改而更问乎?所谓众议,皆识理知礼诸君子耶?无乃以常情浅识强臆推测,察细遗大者欤?
盖不严嫡统,则尊伯氏既没无后之后,尊叔父承重主祭可也,若严嫡统,则以君之儿,继兄之后,而君处众孙之列可也。
君之承嫡,进退无据,吾则不知其何居?大要止此,不必详论,而古人云“若言必使他人信,沥尽丹诚谁肯知”,何事缕缕?
累人囚山一年,更加囚篱,追尤之怀,可胜兢惶?幽蛰闷郁,气真如缕,而尚免一溘,寔荷圣恩天相。惫极不具。
与儿孙书同年
编辑人有不测,事有难料,或有杜撰而逞阴怨者,或有疑似而被至冤者。故圣训曰:“不逆诈,不臆不信,抑亦先觉者贤乎!”
故先哲训人,则以“瓜田纳履”、“李下正冠”为戒,而用法则以“与杀无辜,宁失不经”为典。且事或急处,则难免后悔,故唐太宗杀张蕴古后,晩觉而立三覆奏之法。万世治官治家者,不可不知此义也,汝曹刻骨慎之。
答安甥瑞翼别幅同年九月
编辑老臣特蒙两朝厚恩,欲报于当宁,非寻常浅浅。礼说之作,出于血诚所激,而盖欲著明常经通谊,以俟后之君子者也。岂料传播洛下,又岂料宋公之起怒也?
所言是,则悔悟而改前说可也,苟不是,愚我不知义理,一笑而置之可也,为此呶呶,必欲陷我死地,岂君子之心,而我之曾所能料也?
且君以明哲责我,此义吾不能知。噫!末世利胜,以义为鱼,以利为熊掌者,滔滔皆是,何明哲之多也?“志士不忘在沟壑”、“守死善道”、“至死不变”,非圣训欤?圣人之作《春秋》,亦有背于明哲之道欤?
君之所见,似乎随俗颓堕,令人慨然。苟主斯言,则一言而失身丧邦者,无乃此等语欤?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以不慎也。
寄郑进士吉甫书同年
编辑冬节之届久矣,侍奉若何?遥溯悠悠。此处如昨,而开窗则崇篱遮眼,闭户则郁烟满室,不得已垂帘塞兑为日用。然似有所自得底意思与造化同流者,穷而反本故欤?尚免溘然者,赖此也。
李甥处,寄近体一首,取看可乎。馀不能尽。〈诗见一卷,“鬼门关外小河湄”云云诗是。〉
与赵龙洲书壬寅
编辑阳生此日,君子道长,伏惟台体履万福,遥贺区区。僇人八十绝漠,势难支持,而居然三载,尚免一溘,是亦差事。
子弟之经行也,令辄入起居,而闻门屏忌之,不敢前云。吾家豚犬,韩子所谓才智下者欤?不知君子宿食安节久矣,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昨年季夏拜一书,此则得达耶?
噫!某于台,非有平素憧憧亲嫟之分,而不佞忠赤及为天理圣训之意,适与左右合耳。左右之进言,岂有一毫私意于某哉?以苏老吐舌看之,则某当忌左右,而祸福在天,非在于人,只当正谊明道而已,复奚疑也?不知天者滔滔,令人浩叹。惫极倩笔,不宣。
赵龙洲答书
编辑顷者玉润之过我,说兄起居眠食备悉,深叹兄定力异夫人也,三复长〈缺〉
手翰所谓“门屏忌三江信”者,良由吾家子弟之没见识,其过不在贤郞也,良发一笑。
仆之妄发,无一毫力有益于尊兄,而只促栫棘也,微兄知命,岂不怨我乎?前对贤器,相视擸缨而已。
每读卢苏斋集,无一篇不感天地之大德。彼廿年绝岛犹如此,况兄三载乎?宜兄之常坦坦也。
老仆加兄一饭,蒲柳先零,无足怪者,今年尤惫。然始之所期,实非久视如此,虽遇疾病,心自不动耳。此外闲思虑不敢及,惟是盛谅。
贤器必捷今科,但罚不及嗣,尧、舜时事,未知今亦然否?
答外孙沈柱、檀兄弟书同年
编辑尔辈莲解之捷,至今喜幸,前月李甥来时,又得汝辈书,如见慰豁。但闻汝辈年尚稚少,而形容瘦削,此非细虑,极可闷也。瘦者阴虚,年少之时,非伤于色,则决无此病,而尔辈无近色之理,然则何故也?细入思量,则可以默悟,须十分操慎,得免不孝之归可也。
柱也力学,虽可尚,食不下而读作,则大有所伤,须优游涵泳,不可有躁进之心也。躁病全出于欲,大有害于君子之道,岂独调病一节?毋以我训为田舍翁语,而平生不忘,则可以永受胡福,念之念之。不具。
答郑进士吉甫书同年二月
编辑两书沓至,就悉载阳之节,戏彩万相,泽畔醒豁可言?柑柹巧喩,远诚感之,非独醒脾悦口之为也。僇人穷荒三载,尚保颓龄,固知并生之惠,而亦岂非厚念攸曁?
论诗之意,深喜相规无隐,但不能无复相确者也。盖诗者,敷陈物态,古人称老杜为诗史者,以其能得三百篇之义也,后人之作,惟恐其不逼真者以是也。
且君子于物之不平者,安之若命,无入不得可也。寒者不言其寒,热者不言其热,险者不言其险,则是不过无识无别,失其本心之人也,容有此理乎?立言必信之义,如此乎?
绝句中,无一毫怨尤郁悒之言;近体中,有游戏物外之意,是果忧郁窘迫之态乎?“银海黄庭俱冻合,灵台何事独安恬”、“二年冰蘗盈肝肺,不记烹煎扰扰时”等语,无乃偶尔不深玩而详味之耶?
《论语》末章末句曰“不知言,无以知人”,知言之为重于吾道,于此可想。不知言,则其流之弊甚广,愿于学问上,着力不已,毋负平生。此为吾道,而深有望于君者也。如何如何?惫极倩笔,不宣。
答李进士万封书同年二月
编辑前月奴来,得承旧岁十二月书,就悉穷冱服况支胜,惄如少豁。载阳此际,启处复何如?耿结可胜?僇人忍冻缕喘,莫非尔极,他何可言?
示意谨悉。愚之前说,不为不明白,而复此疑问,未知何说使人释然也?人所云云立庶孙为后者,盖为无他继统之人也。尊既生子,可继兄后,则尊之兄非无可继也。
嫡统为重,是万世通经常谊,岂可诿以先祖已定,既没而不当改正也?当初尊之兄无可以为继之人,故不得已以次孙为己后,而非礼之正也。即今幸得可继之儿,设使王父复起,必欲以此儿继长孙之后,而使长孙复位也。
尊如上体王父冥冥之意,则岂可使伯子应入庙而永出,应立后而无后也?此可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者乎?
愚之前书所谓“不严嫡统,则尊伯氏既没无后之后,尊叔父承重主祭可也,若严嫡统,则以君之儿,继兄之后,而君处众孙之列可也。君之承嫡,进退无据,吾则不知其何居”云者此也。此言非不明白,而人犹不晓则奈何?斯可已也。惫极倩笔,不宣。
〈因公此书,遂改正误礼,为兄立后。〉
与外孙沈柱、檀兄弟书同年
编辑书至醒豁。此处如昨。汝辈弱龄,联占莲会,惊喜何量?还生婉娈悲怀,况汝辈乎?且古人以少年登高科为不幸,令人喜中有忧也。
韩诗曰“人生但如此,其实亦可怜”,苏诗曰“曲江船舫月灯球,是谓舞殡而歌墓”,汝辈亦尝见此而有得耶?第愿留心于大处,着实做切己工夫,而毋以此等事自足也。
柱也自幼读《小学》书,而认为闲言语,不能真知是做人底样子,此吾所忧也。克敬克念,期于远大。且汝母常以未亡人自处,汝亦有何兴况?第高堂有老亲,不可无设庆席慰悦之举,而汝辈未成家,吾方为绝域困棘之人,奈何?然此则沈都事之任也责也,非他人之所可及也。
欲来见我,则甚合道理,而围如未解,则倡优不可率来也。惫剧不具。
与姜正字锡圭书同年
编辑垂死病中,再承情问,感荷分外。就悉绝漠初炎,行吟万相,尤慰区区。僇人忽解栫棘,天恩罔极,而适会绕于二竖,匝月尚在人鬼关,死生浮云,呻痛良苦。
儿孙窃科,近当来觐,闻喜之禁,虽是一人之偏见,既有朝家之令,此则何敢生意?然科第一生非再,临年病父三载塞外,召客开桂籍,呈戏悦老眼,是乃人情之所必至,儿孙至愿,似不可遏。而去家三千,谪计锄刬,长日疗客饥,水浇粟饭耳麦,薄酒亦无由设,哀之与否,须仰于人。此亦载在国典,流自古风,而集蔚弃枯之世,何敢开口于人?尊兄为我讽喩,不顾虚套,令人一感一呵。诸馀伏枕倩笔,不宣。
答甲山一乡书同年四月
编辑昔者苏东坡之谪南也,有诗曰“人未放归江北路,天教看尽浙西山”,我国金尚书之谪北也,遍游六镇,亦无所碍。近来浮世狭,僇人不敢跬步出,蛰伏类拘囹,不得与诸公相携访古迹,常所恨者,忽承佥问,宛一合堂笑语,郁怀少纾。
儿孙窃科,末路天幸,召客呈翫,庶宽泽畔跂跫之郁,非徒儿孙之情所必至,而老我亦所难遏。第永日疗客饥,溪蔬涧毛外,无可羞者,预有落莫之怀,佥尊不闻而致曲,合力相助,其情可掬,其义可尚,令人感叹分外。然八百里无乃过乎?不敢却之,而窃有所未安矣。
僇人一疾沈绵,月有馀日,不能离得枕席,耋老常事,奈何?惫极倩笔,姑希佥心照。
客目同年四月
编辑鱼面、自作仇非、旧�波知、新�波知、小农、罗暖、仁遮外佥镇史
儿孙辈欲以来十五日,速客开桂籍,庶寓荣君赐悦老怀之诚,此乃人情之所必至,父兄之所难遏。僇人亦不以艰窘中麦醪溪蔌为羞涩,而敢邀诸尊,愿光临半日,兼令寂寞滨济合簪开怀之胜,如何?以各牍为烦,效香山客目之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