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史 (四库全书本)/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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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学史卷六
  明 邵宝 撰
  凡三十章
  石奢为楚相其父杀人奢纵之而还系请罪卒不受赦令自刎死史记循吏列传
  日格子曰君子之论奢尝谓窃负而逃舜为天子然且可为而奢独不可乎虽然下舜一等则奢其庶几矣其言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主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诛而死臣职也数言者亦岂茍云哉
  范文正公方贵显时置负郭常稔之田千亩号曰义田以养济群族之人日有食岁有衣嫁娶凶葬皆有赡择族之长而贤者主其计而时其出纳焉日食人一升岁衣人一缣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妇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数葬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岁入给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给其所聚沛然有馀而无穷仕而家居候代者与焉仕而居官者罢其给钱公辅义田记
  日格子曰程子论孀妇谓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何范氏义田有再嫁之给也程子扶世教而立言范公处世变而立法其皆有所见乎然则再嫁之给倍再娶者何不能再娶者贫不能不再嫁者尤贫此事势之固然也
  梁主素善锺律欲厘正雅乐乃自制四器名之为通每通施三弦黄锺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应锺弦用一百四十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差彊中间十律以是为差因以通声转推月气悉无差违而还相得中又制十二笛黄锺笛长三尺八寸应锺笛长二尺三寸中间十律以是为差以写通声饮古锺玉律并皆不差于是被以八音施以七声莫不和韵隋书音乐志五季周显德中诏王朴考正雅乐朴以为十二律管互吹难得其真乃依京房为律准以九尺之弦十三依管长短分寸设柱用七声为均乐成而和五代史王朴传
  日格子曰律和声和以天也萧梁之通王朴之凖和以人也律之制起于竹而通与凖皆成于丝古语有之丝不如竹其达于天人乎虽然后世又有用箫笛和声者箫笛亦竹也然始之刊凿终之抑按非人而孰为之箫笛异于律固然哉固然哉
  刘子玄中宗时迁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馆学士皇太子将释奠国学有司具仪从臣著衣冠乘马子玄议古大夫以上皆乘车今陵庙巡谒王公册命士庶亲迎则盛服冠屦乘辂车他事无车故贵贱通乘马袜而镫跣而鞍非唯不师于古亦自取笑流俗太子从之因著为定令唐书刘子玄传
  日格子曰曲礼之目众矣未有不便于人者朝服乘马且执笏焉于曲礼何当哉于是知子玄之议之为当也
  考钱氏之始终非有德泽施其一方百年之际虐用其人甚矣其动于气象者岂非其孽欤五代史吴越世家
  日格子曰此欧阳子之论也苏子之记表忠观也其论则又有异于是者盖庇民之惠虐民之令固不相掩其服而归于宋免民于兵革之苦者亦不可诬也君子盍参观之
  赠其父故沧州刺史兵部尚书母夫人郑氏梁国太夫人得立庙祭三代曾祖都水使者府君祭初室祖安东司马赠襄州刺史府君祭二室兵部府君祭东室韩文田氏先庙碑
  日格子曰初室其西上乎二室次之东室又次之今之祠堂近是盖左昭右穆异庙之制也西上东下同堂之位也古者祫祭太祖东向户在东也今之户非古之户矣是以虽存西上之尊而穆位无所于列且对越者难于西向故以次而东盖礼之变也自唐则然矣且昌黎深于礼者其叙此也安然而无异词则唐以上盖已行之论者不考堂之异同与户之南东而辄欲以左右昭穆施于堂中岂其未之考欤
  宋杀其大夫何以不名宋三世无大夫三世内娶也公羊传僖公二十五年
  日格子曰诸侯不内娶说者以为不臣妻之父也如其礼也可行于诸侯而不可行于天子乎天下莫非王臣天子则何娶而可天子娶于诸侯古之人皆然不以亲故废尊亦不以尊故废亲亲有时乎伸尊有时乎屈且以诸父则周公臣成王以诸兄则微子臣纣妻之父独胡为其不可臣也斯礼也可行于天子而不可行于诸侯乎
  从璟从庄宗战数有功为金枪指挥使明宗军变于魏庄宗谓从璟曰尔父于国有大功今为乱军所逼尔宜自往宣朕意从璟驰至卫州为元行钦所执将杀之从璟呼曰愿归卫天子行钦释之庄宗怜其言赐名从璟从庄宗如汴州将士多亡于道独从璟不去左右或劝其逃祸从璟不听庄宗闻明宗已渡黎阳复欲遣从璟通问行钦以为不可遂杀之欧阳子曰君父人伦之大本忠孝臣子之大节岂其不相为用而又相害者乎抑私与义而已耳盖以其私则两害以其义则两得其父以兵攻其君为其子者从父乎从君乎曰身从其居志从其义可也身居君所则从君居父所则从父其从于君者必辞其君曰子不可以射父愿无与兵焉则又号泣而呼其父曰盍舍兵而归我君乎君败则死之父败则终丧而事君其从于父者必告之曰君不可以射也盍舍兵而归吾君乎君败则死之父败待罪于君君赦已则终丧而事之从璟之于庄宗知所从而得其死矣五代史唐明宗家人传
  日格子曰昔者郑子兰从晋侯伐郑而请无与围郑君子以为知义况君父之际哉身从其居志从其义孰谓从璟者处乱且遽而能善其所处如此哉欧阳公此论其得于礼矣
  太史公曰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不务遵藩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勇轻悍好作乱乃自古记之矣史记淮南衡山列传
  日格子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太史公叙淮南衡山列传在东越朝鲜西南夷之后岂亦孔子之意邪淮南衡山故荆地也春秋于楚以州举或人焉者不惟其地惟其道耳用夷礼则夷之盖春秋则然吾于淮南衡山抑何异哉
  太子燕会众宾客数十人太子建议曰君父各有笃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邪父邪众人纷纭或父或君时原在坐不与比论太子谘之原勃然对曰父也太子亦不复难之魏邴原传
  日格子曰天下事之难处莫甚于此忠臣孝子亦各自尽而已他人无与焉而问之何居得非欲假其言以济已私邪家国之事固非一丸药之可喻也一彼一此并行而相悖无足怪者抑亦岂不可求两全之道乎不然为弃疾楚令尹子南子则有君臣而无父子为子胥则有父子而无君臣皆非君子所以处忠孝者也或曰原为曹丕谋故曰父也云丕独无君乎丕之无君久矣原之言是𦔳之也使管宁当是问也则如之何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宁既隐矣其将默乎
  含兄畿咸宁中得疾就医自疗遂死于医家家人迎丧旐每绕树而不可解引丧者颠仆称畿言曰我寿命未死但服药太多伤我五脏耳今当复活慎无葬也其父祝之曰若尔有命复生岂非骨肉所愿不尔葬也旐乃解及还其妇梦之其母及家人又梦之含乃曰非常之事古则有之乃发棺果有生验然气息甚微饮哺将护累月犹不能语饮食所须托之以梦含乃绝弃人事躬亲侍养足不出户者十有三年晋书颜含传
  日格子曰人死而复苏者有之畿苏矣能梦而不能言久之复死何也魂魄合而为人离散则死若畿者殆阴复而阳不复欤不然则其周旋不舍者何物也邪
  董晋为宰相时五月朔会朝天子在位公卿百执事在廷侍中赞百僚贺中书侍郎平章事窦参摄中书令当传诏疾作不能事凡将大朝会当事者既受命皆先日习仪于时未有诏公卿相顾晋逡巡进北面言曰摄中书令臣某病不能事臣请代某事于是南面宣致诏词事已复位进退甚详韩文董晋行状
  日格子曰董晋代窦参宣致诏词于习仪所而先曰云云时公卿相顾而晋进退甚详可为仓卒应事之法
  釐侯卒太子共伯馀立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卫人因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史记卫康叔世家
  日格子曰予观淇澳之风抑之雅盖尝叹武公之德粹矣季札观乐又盛称其德其没也谓之睿圣武公而史记乃有杀兄代立之说何其不类也昔者吾友李天瑞尝问武公孟子人品于予予以圣人之徒答之行不义杀不辜武公岂为之哉武公岂为之哉不然则史迁所闻误矣
  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人重服久临以离寒暑之数以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史记汉文帝本纪
  日格子曰短丧之令出于汉文而行于景天下后世言不韪不归之景而归之文何也文贤者也以贤者为父且为君景乌得而违之是故责文而舍景亦春秋之意也
  居丧用丧礼除丧用吉礼因事而行乃常道也今若为开乐张宴则是特为一喜庆之事失礼意害人情无大于此虽曰故事祖宗亦不尽行伊川文集论开乐御宴
  日格子曰除丧用吉礼因事而行允乎礼哉
  邹志完第进士调扬州颍昌府教授吕公著范纯仁为守皆礼遇之纯仁属撰乐语浩辞纯仁曰翰林学士亦为之浩曰翰林学士则可祭酒司业则不可纯仁敬谢宋史邹浩传
  日格子曰成化初章编修懋黄编修仲昭庄检讨㫤以史官辞撰烟火致词盖闻志完之风而兴起者欤时无敬谢之人卒使三子上疏论列得罪以去能不愧纯仁乎
  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自五帝以至秦轶兴轶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史记封禅书
  日格子曰名山大川曷为表也为天下表也三代命祀位则奠矣故君有易都祀无易望偏安者望可以通乎未能治其人而欲有事于神是诬神也其谁飨之然则在诸侯者何如诸侯之地固天子之地也
  客有见髠于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独坐而再见之终无言也惠王怪之以让客客以谓髠髠曰固也吾前见王王志在驱逐后复见王王志在音声吾是以默然客具以报王王大骇曰嗟乎淳于先生诚圣人也前淳于先生之来人有献善马者寡人未及视会先生至后先生之来人有献讴者未及试亦会先生来寡人虽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后淳于髠见一语连三日三夜无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髠因谢去于是送以安车驾驷束帛加璧黄金百镒终身不仕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日格子曰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髠之无言其迹似之使其后所言者能出王道则髠亦何可訾哉虽然髠受赐而辞位终身不仕游士之中盖亦莫之能逮也
  赵孝成王德公子之矫夺晋鄙兵存赵乃与平原君计以五城封公子公子闻之意骄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说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于是公子立自责似若无所容者史记信陵君列传
  日格子曰不可忘者以德报德也不可不忘者庶几乎无施劳矣在战国时其言之近理者乎
  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郸为平原君请封公孙龙闻之夜驾见平原君曰王举君而相赵割东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有功也为亲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郸而请封是亲戚受城而国人计功也此甚不可平原君遂不听虞卿史记平原君列传
  日格子曰亲戚不可计功乎无功而以亲戚封封而有罪可议也有功不可计也虽亲戚也而封以功功有小大犹罪有小大也罪有至于不可赦则功有至于不可不计以是权之斯得之矣
  平原君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愿得笑者头平原君笑应曰诺终不杀居岁馀宾客门下舍人稍稍引去者过半平原君怪之门下一人前对曰以君之不杀笑躄者以君为爱色而贱士士即去耳于是平原君乃斩笑躄者美人头自造门进躄者因谢焉其后门下乃复稍稍来史记平原君列传
  日格子曰笑躄之必戮以成好士名此战国之习也设有贤君当此事也奈何贤君之后宫不使见躄而笑也然意向之轻重在心甚微而士之去就异焉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辽西太守赵苞到官遣使迎母道经柳城值鲜卑万馀人入塞寇钞劫质苞母载以击郡苞出战对陈贼出母示苞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苞即时进战贼悉摧破其母为贼所害苞归葬讫呕血而死程子曰以君城降贼而求生其母固不可矣然亦当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不顾而遽战乎必不得已身往降之可也徐庶于此盖得之矣后汉书赵苞传
  日格子曰身可降城不可降然必有所托而图为不可破者而后可以言不降也茍身降而城随之其与几何为苞计者守而不遽战母庶其全乎或曰徐庶何如曰庶无专城其为去也异于苞矣
  夫人姜氏归于齐恶宣公也侄娣者不孤子之意也一人有子三人缓带一日就贤也穀梁传文公十八年
  日格子曰此以情言也礼在其中矣虽然礼无二嫡故子有非嫡而母无非子奚必娣侄哉
  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欲勿与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恶一也恶于宋而保于我保之何补得一夫而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卫人归之左传庄公十二年
  日格子曰天下之恶一也此天下之名言也石祁子盖碏之族执丧而不肯冠冕佩玉以听卜者其为贤久矣其能为是言也不亦宜乎
  闽人欲报仇或先食野葛而后趋仇家求斗即死其处以诬仇人臻辩察格斗状被诬者往往释去俗为之少变宋史王臻传
  日格子曰予按察两浙时闻三衢人亦有为此者盖衢地与建宁地迩固宜有之又闻有药可即治为政者不可不知也
  徐鹿卿守建昌督府横取米五千斛鹿卿争之曰守可去米不可得民恐失鹿卿请输之以共命鹿卿曰民为守计则善矣守独不为民计乎卒争以免宋史徐鹿卿传日格子曰建昌之民心即左内史之民心也然儿宽之逋乃所当输者鹿卿之所见取与宽异矣争之不亦宜乎
  公孙敖如京师不至而复丙戌奔莒左传文公八年归父如晋还自晋至笙遂奔齐宣公十八年楚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若敖氏既灭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归复命而自拘于司败宣公四年
  日格子曰箴尹守经归父达权公孙敖违礼坏法者也同使而异道如此夫
  石骀仲卒无适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丧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也礼记檀弓篇
  日格子曰凡卜欲其敬也故卜人言然非为执丧者发也然则执丧而卜当奈何亦丧服而已礼固有丧服冠者卜独不可乎石祁子于是乎知礼
  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左传昭公十五年
  日格子曰妻之丧子未除不可以再娶古之道也故周景王穆后薨太子寿卒叔向谓有三年之丧二
  季孙有疾命正常曰无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季孙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卫康子请退公使共刘视之则或杀之矣乃讨之召正常正常不反左传哀公三年
  日格子曰正常之告南孺子之子男也可谓不负季桓子矣于是康子即位矣告不亦晚乎娠有期日始卒而告请需焉固愈于既葬而徒告也虽然康子之立必有君命矣君将奈何因其请退而从之可也遂俾摄焉而约反嗣于他日亦可也






  学史卷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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