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名臣言行录 (四库全书本)/全览3

全览2 宋名臣言行录 全览3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三
  李幼武 纂集
  程頥 伊川先生正公
  字正叔明道之弟举进士嘉祐四年廷试报罢遂不复试吕申公判大学请为大学正固辞元丰八年授汝州团练推官西监教元祐初除秘省校书郎召对除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八月兼判登闻鼔院二年八月以孔文仲言差管勾西监上奏乞归五年正月丁父忧去官七年服除除直秘阁判西监再辞以董敦逸言改授管勾崇福宫未拜九年上初亲政申秘阁西监之命再辞绍圣间以党论放归四年十一月编管涪州三年正月徽宗即位移峡州四月以赦复宣徳郎任便居住还洛十月复通直郎权西监建中靖国二年五月追所复官依旧致仕崇宁二年四月有言其著书毁朝政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遂徙居龙门之南五年复宣义郎致仕大观元年九月卒年七十五嘉定八年赐谥淳祐初封伊川伯
  幼有高识非礼不动年十四五与明道同受学于周濂溪年十八上书阙下劝仁宗以王道为心生灵为念黜世俗之论期非常之功且乞召对面陈所学不报间游太学时胡翼之方主教导以颜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得先生所试大惊即延见处以学职
  吕希哲与先生邻斋首以师礼事焉既而四方之士从㳺者日益众
  太中公屡当得任子恩辄推与族人熙宁间近臣屡荐自以为学不足不愿仕也
  吕申公知蔡州将行言曰伏见南省进士程頥年三十四有特立之操出群之姿嘉祐四年已与殿试自后绝意进取往来太学诸生愿得以为师臣方领国子监亲往敦请卒不能屈臣尝与之语洞明经术通古今治乱之要实有经世济物之才非同拘士曲儒徒有偏长使在朝廷必为国器伏望特以不次旌用
  哲宗嗣位门下侍郎司马光尚书左丞吕公著及西京留守韩绛上其行义于朝
  温公与申公同荐章曰窃见河南处士程某力学好古家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年逾五十不求仕进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伏望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矜式士类禆益风化
  谏官朱光庭又言頥道徳纯备学问渊博材资劲正有中立不倚之风识虑明彻至知几其神之妙言行相顾而无择仁义在躬而不矜若用斯人俾当劝讲必能辅养圣徳启导天聪一正君心为天下福又言颐究先王之蕴达当世之务乃天民之先觉圣代之真儒俾之日侍经筵足以发扬圣训兼掌学教足以丕变斯文又祖宗时起陈搏种放高风素节闻于天下揆颐之贤搏放未必能过之颐之道则有搏放所不及知者观其所学真得圣人之传致思力行非一日之精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乞访问其至正论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谓颐以言乎道则贯彻三才而无一毫之为间以言乎徳则并包众美而无一善之或遗以言乎学则博通古今而无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则开物成务而无一理之不摠是以圣人之道至此而传况当天子进学之初若俾真儒得専经席岂不盛哉
  元祐初年召至京师除校书郎辞曰祖宗时布衣被召自有故事今臣未得入见未敢祗命
  王岩叟奏云伏见程某学极圣人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纯粹早与其兄颢俱以徳名显于时陛下复起颐而用之颐趋召以来待诏阙下四方俊乂莫不翘首向风以观朝廷所以待之者如何处之者当否而将议焉则陛下此举系天下之心臣愿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礼择所以处之之方而使高贤得为陛下尽其用则所得不独颐一人而已四海潜光隐徳之士皆将相招而为朝廷出矣又奏云伏闻圣恩特除颐京官仍与校书郎足见陛下优礼高贤然臣愿陛下一召见之试以一言问为治之要陛下遂可自观其人臣以颐抱道养徳之日久而濳神积虑之功深静而阅天下之义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圣听此臣所以进颐非为颐也欲成陛下之美耳陛下一见而后命之以官则颐当之而无愧陛下与之而不悔授受之间两得之矣
  召对上奏论经筵三事其一以上富春秋辅养为急宜选贤徳以备讲官因使陪侍宿直陈说道义所以涵养气质薫陶徳性其二请上左右内侍宫人皆选老成重厚之人不使侈靡之物浅俗之言接于耳目仍置经筵祇应内臣十人使伺上在宫中动息以语讲官其或小有违失得以随事规谏其三请令宫讲官坐讲以养人主尊儒重道之心寅畏祇惧之徳又曰若言可行敢不就职如不可用愿听其辞皇太后先面谕将除说书既而命下除崇政殿说书再辞而后受命四月例以暑热罢讲先生奏言辅导少主不宜踈略如此乞令讲官以六参日上殿问起居因得从容纳诲以辅上徳
  同孙觉顾临及国子监长贰看详国子监制先生所定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创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専委任厉行检以厚风教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如是者数十条
  上疏太皇太后言今日至大至急为宗社生灵长久之计是辅养上徳而辅养之道非徒涉诗书览古今而巳要使跬步不离正人乃可以涵养熏陶成就圣徳今间一讲解释数行为益既少又自四月罢讲直至中秋不接儒臣殆非古人旦夕承弼之意请俟初秋即令讲官轮日入侍陈说义理仍选臣⿰亻⿱杳小 -- 僚家十一二岁子弟三人侍上习业且以迩英迫隘暑热恐于上体非宜而讲日宰臣史官皆入使上不得舒泰悦怿请自今一月再讲于崇政殿然后宰臣史官入侍馀日讲于延和殿则后楹埀帘而太皇太后时一临之不惟省察主上进业其于后徳未必无补且使讲官欲有所言易以上达所系尤大又讲读官例兼他职请亦罢之使得积诚意以感上心皆不报差兼判鼔院先生引前说且言入谈道徳出领诉讼非用人体再辞不受
  杨时曰仕道与禄仕不同常夷甫以布衣入朝祖宗欲优其礼令兼数局如鼔院染院之类夷甫一切受之及伊川为讲官朝廷亦欲使兼他职则固辞盖前日所以不仕者为道也则今日之事须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茍禄也然后世道学不明君子辞受取舍人鲜知之故常公之受人不以为非而先生之辞人亦不以为是也
  上疏论延和讲读埀帘事且乞时召讲官至帘前问上进学次第又奏迩英暑热乞就崇政延和殿或他宽凉处讲读给事中顾临以殿上讲读为不可有旨修展迩英阁先生复上疏以为修展迩英则臣所请遂矣然祖宗以来并是殿上坐讲自仁宗始就迩英而讲官立侍盖从一时之便耳非若临之意也今临之意不过以尊君为说而不知尊君之道若以其言为是则误主上知见臣职当辅导不得不辨
  在经筵毎当进讲必宿斋豫戒潜思存诚冀以感动上意而其为说常于文义之外反复推明归之人主一日当讲颜子不改其乐章门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将何以为说及讲既毕文义乃复言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人主崇高奉养备极茍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颜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之蠧也而富于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后世之监乎闻者叹服
  入侍之际容貌极庄时文潞公以太师平章重事或侍立终日不懈上虽谕以少休不去也人或以问先生曰君之严视潞公之恭孰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职辅导亦不敢不自重也
  尝闻上在宫中起行漱水必避蝼蚁因请之曰有是乎上曰然诚恐伤之尔先生曰愿陛下推此心以及四海则天下幸甚一日讲罢未退上忽起凭槛戏折柳枝先生进曰方春发生不可无故摧折上不悦
  所讲书有容字中人以黄覆之曰上藩邸嫌名也先生讲罢进言曰人主之势不患不尊患臣下尊之过甚而骄心生尔此皆近辈养成之不可以不戒请自今旧名嫌名皆勿复避
  神宗之丧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贺先生言节序变迁时思方切请改贺为慰及除丧有司又将以开乐置宴先生又奏请罢宴曰除丧而用吉礼则因事用乐可矣今特设宴是喜之也
  闻后苑以金制水桶问之曰崇庆宫物也先生曰若上所御则吾不敢不谏在职累月不言禄吏亦弗致既而诸公知之俾户部特给焉又不为妻求邑封或问之曰某起于草莱三辞不获而后受命今日乃为妻求封乎
  经筵承受张茂则尝招讲官啜茶观画先生曰吾平生不啜茶亦不识画竟不往
  潞公尝与吕范诸公入侍经筵闻先生讲说退相与叹曰真侍讲也一时文士归其门者甚盛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论议褒贬无所顾避由是同朝之士有以文名世者疾之如仇
  苏轼奏状云臣素疾程某之奸未尝假以辞色又吕陶言明堂降赦臣寮称贺讫而两省官欲往奠司马光时程颐言曰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岂可贺赦才了却往吊丧坐客有难之曰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即不言歌则不哭今贺赦了却往吊丧于礼无害轼遂以鄙语戏颐众皆大笑结怨之端盖自此始又语录云国忌行香伊川令供素馔子瞻诘之曰正叔不好佛胡为食素先生曰礼居丧不饮酒不食肉忌日丧之馀也子瞻令具肉食曰为刘氏左𥘵于是范淳夫辈食素秦黄辈食肉又鲜于绰传信录云旧例行香斋筵两制以上及台谏官破蔬馔然以粗粝遂轮为食会肉皆用食矣元祐初正叔以食肉为非是议为素食众多不从一日门人范淳夫当徘食遂具蔬馔子瞻因以鄙语戏正叔正叔门人朱公掞辈䘖之遂立敌矣是后蔬馔亦不行又语录云时申公为相凡事有疑必质于伊川进退人材二苏疑伊川有力故极诋之
  一日赴讲会上疮疹不坐巳累日先生退诣宰臣问上不御殿知否曰不知先生曰二圣临朝上不御殿太皇不当独坐且人主有疾而大臣不知可乎翌日宰臣以先生言奏请问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悦而谏议孔文仲因奏先生污下憸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历造台谏腾口间乱以偿恩仇致市井目为五鬼之魁请放还田里以示典刑差管勾西京国子监
  文仲传载吕申公之言曰文仲为苏轼所诱胁论事皆用轼意又申公家传亦载其与吕大防刘挚王存同驳文仲所论朱光庭事语甚激切且云文仲本以伉直称然蠢不晓事为浮薄辈所使以害善良晚乃自知为小人所绐愤郁呕血而死按旧录固多妄然此类不为无据新录皆删之失其实矣又范太史家传云元祐九年奏曰伏见元祐之初陛下召颐对便殿自布衣除说书天下之士皆谓得人实为希阔之美事而才及岁馀即以人言罢之颐之经术行谊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著皆与颐相知二十馀年然后举之此二人者非为欺罔以误圣聪也颐在经筵切于陛下进学故其讲说语常繁多草茅之人一旦入朝与人相接不为关防未习朝廷事体而言者谓颐大佞大邪贪黩请求奔走交结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也盖当时台谏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皆素推伏颐之经行故不知者指以为党陛下慎择经筵之官如颐之贤皆足以辅导圣学至如臣辈叨备讲职实非敢望也臣久欲为颐一言怀之累年犹豫不果使颐受诬罔之谤于公正之朝毎思之不无愧也今臣已乞去若复召之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在外终无所憾矣
  三省进呈先生服除欲与馆职判检院帘中以其不靖令只与西监颐初在经筵归其门者甚盛而苏轼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党蜀党之论二党道不同互相非毁竟为蜀党所挤苏辙执政才进禀便云但恐不肯靖帘中入其说故颐不复得召
  再辞西监之命极论儒者进退之道监察御史董敦逸奏以为有怨望轻躁语改授管勾崇福宫寻毉去官哲宗初亲政申秘阁西监之命再辞不就
  绍圣间以党论放归田里编管涪州谢良佐曰是行也良佐知之乃族子公孙与邢恕之为尔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责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
  贬涪州渡江中流船几覆舟中人皆号哭先生独正襟安坐如常已而及岸同舟有父老问曰当船危时君独无怖色何也曰心存诚敬耳老父曰心存诚敬固善然不若无心先生欲与之言老父径去不顾
  自涪还洛气貌容色髭发皆胜平昔
  谪涪注周易与门弟子讲学不以为忧赦得归不以为喜复通直及判西监之命即谒告欲迁延为寻毉计既而供职尹焞深疑之先生曰上初即位首被大恩不如是则何以仰承徳意然吾之不能仕盖巳决矣受一月之俸焉然后唯吾所欲尔
  言者论先生本因奸党论荐得官虽尝明正罪罚而叙复过优今复著书非毁朝政于是有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所著书令监司觉察
  语录云范致虚言程某以邪说诐行惑乱众听而尹焞张绎为之羽翼事下河南府体究尽逐学徒复隶党籍
  迁居龙门之南止四方学者曰尊所闻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门也
  崇宁三年谓张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七十二年校其筋骨无损也绎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邪先生喟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
  易传成书已久学者莫得传授或以为请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觊有少进耳其后寝疾始以授尹焞张绎
  尹焞曰先生践履尽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熟读玩味即可见矣又云先生平生用意惟在易传求先生之学者观此足矣语录之类出于学者所记有工拙盖未能无失也又云门弟子请问易传事一字之义必再三命之盖其潜心甚久未尝容易下一字
  大观初九月疾革门人进曰先生平日所学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视曰道著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门先生殁一作门人郭忠孝尹子云非也忠孝自党事起不与先生往来及卒亦不致奠
  既没昔之门人高弟多已先亡无有能形容其徳美者然先生尝谓张绎曰我昔状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盖与明道同异时欲知我者求之于此文可也
  初明道尝谓先生曰异日能尊严师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后学随人材而成就之则予不得让焉
  先生母夫人有知人之鉴二先生幼时勉之读书因书笺帖上曰我惜勤读书儿又并书二行前曰殿前及第程延夀明道幼时名次曰处士后皆验夫人已知之于童穉中矣
  㳺杨来见伊川一日先生坐而瞑目二子立侍不敢去久之先生乃顾曰二子犹在此乎日暮矣姑就舍二子者退则门外雪深尺馀矣其严厉如此晚年接学者乃更平易盖其学已到至处但于圣人气象差少从容耳明道则已从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用于元祐间则不至有今日事矣
  韩维与二先生善屈致于颍昌暇日同㳺西湖命诸子侍行次有言貌不庄敬者伊川回视厉声叱之曰汝辈从长者行敢笑语如此韩氏孝谨之风衰矣韩遂皆逐去之
  先生与韩公维约侯韩公年八十一往见之是岁元日因子弟贺正乃曰某今年有一债未还春中当暂往颍昌见持国乃往造焉久留颍川韩早晚伴食体貌加敬一日韩密谓其子彬叔曰先生远来无以为意我当有黄金药楪一重三十两似可为先生夀未敢遽言之我当以他事使汝侍食从容道吾意彬叔侍食如所戒试启之先生曰颐与乃翁道义交故不远而来奚以此为诘朝遂归持国谓其子曰我不敢言正为此耳再三谢过而别
  吕汲公以百缣遗伊川伊川辞之时族兄子公孙在旁谓伊川曰勿为已甚姑受之伊川曰公之所以遗颐者以頥贫也公为宰相能进天下之贤随材而任之则天下受其赐也何独颐贫也天下贫者亦众矣公帛固多恐公不能周也
  二程随侍太中知汉州宿一僧寺明道入门而右从者皆随之伊川入门而左独行至法堂上相会伊川自谓此是某不及家兄处盖明道和易人皆亲近伊川严重人不敢近也
  先生尝说某于易传今却已自成书但逐旋修改期以七十其书可出退之称聪明不及于前时道徳日负于初心信然某于易传后来所改无几不知如何故且期之以十年之功看如何春秋之书待刘绚文字到却用功亦不多也今人觧诗全无意思却待出些文字中庸书却已成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今百工技艺作为器用吾得而用之甲胄之士被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却如此闲过了日月即是天地间一蠧也功泽又不及民别事又做不得惟有补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耳
  陈长方见尹子于姑苏问中庸解子云先生自以为不满意焚之矣
  先生被谪时李邦直尹洛令都监来见伊川才出见之便请上轿先生欲略见叔母亦不许莫知朝命云何是夜宿于都监厅明日差人管押成行至龙门邦直遣人赆银百星先生不受既归门人问何为不受曰渠是时已与某不相知岂可受
  尝云吾四十以前读诵五十以前研究其义六十以前反复䌷绎六十以后著书著书不得已
  尹焞年二十始登先生之门尝得朱公掞所论杂说呈先生问先生此书可观否先生留半月一日请曰前日所呈杂说如何先生曰某在何必观此若不得颐心只是记得他意焞自此不敢复读
  朱子曰若伊川不在则何可不读
  南方学者从先生既久有归者或问曰学者久从学于门谁是最有得者先生曰岂敢便道有得处且只是指与他个岐径令他寻将去不错了已是忒大㬠若夫自得尤难其人谓之得者便是已有也若论随力量而有见处则不无其人也
  先生常服茧袍高帽檐劣半寸一云帽桶八寸檐半寸四直系绦曰此野人之服也深衣绅带青縁篆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绍兴间胡安国言程某修身行法规矩凖绳独出诸儒之表虽崇宁间曲加防禁学者私相传习其后门人稍稍进用传者浸广士大夫争相淬励而其间志利禄者托其说以自售分党相排众论汹汹深诮其徒而乃上及于伊川窃以为过矣夫圣人之道所以埀训万世无非中庸非有甚高难行之说离世异俗之行此诚不可易之至论也然中庸之义不明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其义可思而得也不然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为二途而其义不明矣士学宜师孔孟此亦至论也然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而后其道可学而至也不然则或以六经语孟之书资口耳取世资以干禄愈不得其门而入矣今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使不得从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误乎
  尹焞曰先生之学本于至诚其见于言动事为之间处中有常疏通简易不为矫异不为狷介宽猛合宜庄重有体或说匍匐以吊丧诵孝经以追荐皆无此事衣虽䌷素冠襟必整食虽简俭蔬饭必洁太中年老左右致养无违以家事自任悉力营办细事必亲赡给内外亲族八十馀口
  又曰于书无所不读于事无所不能
  谢良佐曰伊川才大以之处大事必不动声色指顾而集矣或曰人谓伊川守正则尽通变不足子之言若是何也谢子曰陜右钱以铁旧矣有议更以铜者巳而会所铸子不喻母谓无利也遂止伊川闻之曰此乃国家之大利也利多费省私铸者众费多利少盗铸者息民不敢盗铸则权归公上非国家之大利乎又有议增解盐之直者伊川曰价平则盐易泄人人得食无积而不售者岁入必倍矣增价则反是巳而果然司马公既相荐伊川而起之伊川曰将累人矣使韩富当国时吾犹可以有行也及温公大变熙丰复祖宗之旧伊川曰役法当讨论未可轻改也公不然之既而数年纷纷不能定由是观之亦可以见其梗概矣
  朱熹书易传后曰易更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包犠氏之象文王之辞皆依卜筮以为教而其法则异至于孔子之赞则一以义理为教而不専于卜筮也是岂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然自秦汉以来考象辞者泥于术数而不得其弘通简易之法谈义理者沦于空寂而不适乎中正仁义之归求其因时立教以承三圣不同于法而同于道者则惟伊川之书而巳
  又曰易传义理精字数足无一毫欠阙只是于本义不相合易本是卜筮之书程先生只说得一理
  伊川晚年文字如易传直是盛得水住
  晚年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话今观易传可见何尝有一句不著实
  易传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亦有未安处如旡妄六二不耕获不菑畬只是说一个无所作为之意易传却言不耕而获不菑而畬谓不首造其事殊非正意
  沈元用问和靖伊川易传何处是切要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后举似李延平延平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说得此话
  向见敬夫及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易传往往皆无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于日用功夫但以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
  问程易说得理也太多曰伊川求之太深尝说三百八十四爻不可只作三百八十四爻解其说也好而今似他解时依旧只作得三百八十四般用
  程易难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无抑扬若能看得有味则其人亦大段知义理矣
  易传明白无难看但伊川以天下许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中若作易看即无意味唯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
  程先生经解理皆在解语内
  伊川有诗解数篇说小雅以后极好
  程先生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
  今只看论语一书何尝有悬空说底话只为汉儒一向寻求训诂更不著圣人意思所以二程不得不发明道理开示学者使⿲氵身攵昂向上求圣人用心处故放得稍高
  又曰二程之学以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为标指而达于六经使人读书穷理以诚其意正其心修其身自家而国以及于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说简而通其行端而实盖将有以振百代之沉迷而内之圣贤之域
  䟦遗书后曰此书二程门人记其所见闻问荅也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得乎先生之心矣
  问遗书中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决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自无许多事伊川说话如今看来中间宁无小小不同只是大纲统体说得极善如性即理也一语直是自孔子后惟是伊川说得尽这一句便是千万世说性根基并朱子语
  胡安国曰程氏之文于易则因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源于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于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指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程氏之行其行已接物则忠诚动于州里其事亲从兄则孝悌显于家庭其辞受取舍非其道义则一介不以取与诸人虽禄之千锺不顾也
  胡宏曰二公倡久绝之学于今日其功比于孔子作春秋孟子辟杨墨
  张栻曰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外于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复读之则可以见盖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愈精穷理浸明则其所居益有地二者实互相发也
  又曰二先生书完全精粹愈读愈无穷不可不详味也又曰伊川之言看得似平易而研穷其味无斁
  胡安国曰昔尝见邹志完论近世人物因问明道如何曰此人得志使万物各得其所又问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问何以不得比曰为有不通处后来再论二先生学术志完却曰伊川见处极高昔鲜于侁曾问颜子在陋巷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却问曰寻常道颜子所乐者何侁曰不过是说所乐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以此知伊川见处极高
  朱子曰此道更前后圣贤其说始备自尧舜以下若不生孔子后人去何处讨分晓孔子后若不生孟子亦未分晓后数千载乃始得二程出来发明此理秦汉以下直是说梦
  这个道理自孔孟既没便无人理会得只有韩文公曽说来又只说到正心诚意而遗了格物致知及至程子始推广其说工夫精密无复遗虑然程子既没门人说得便差都说从别处去与致知格物都不相干是不曽精晓得程子之说耳只有五峯说得精其病犹如此亦縁当时诸公所闻于程子者语意不全或只闻一时之语或只闻得一边所以其说多差后来却是集诸家语录凑起众说此段工夫方始浑全
  国初人便已崇礼义尊经术欲复二帝三代已自胜如唐人但说未透在直至二程此理方说得透
  问明道可比颜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孟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然伊川收束检制处孟子却不能及
  明道徳性宽大规模广阔伊川气质刚方文理密察其道虽同而造徳各异
  故明道尝为条例司官不以为凂而伊川所作行状乃不载其事明道犹谓青苗可且放过而伊川乃于西监一状计较如此可谓不同矣但明道所处乃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高然实中人可以跂及学者只当以此为法则庶乎其寡过矣
  今之想像大程者当识其明决中和处小程者当识其初年严毅晚年又济以宽平处
  天姿大叚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二程横渠横渠最亲切二程规模广大
  程先生姿禀高洁净不大叚用工夫横渠姿禀有夹杂偏驳处故大段用工夫
  明道之言发明极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是明理质悫精深尤耐咀嚼
  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于玩索者不能识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师道之不同
  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功夫造极可夺天巧明道说话超迈不如伊川说得的确
  书伊川帖曰近世学者阅理不精正坐读书太草草耳况春秋大义数十炳若日星固已见于传序而所谓不容遗忘者又非先生决不能道也夫三纲五常大伦大法有识以上即能言之而临小利害辄巳失其所守正以学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无所根著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遗忘又不觉因事而形于笔札之间非先生之徳盛仁熟左右逢原能及是耶
  赞曰规员矩方绳直凖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徳者希孰识其贵并朱子语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四
  宋 李幼武 纂集
  张载 横渠先生明公
  字子厚先世大梁人后寓凤翔嘉祐二年登进士第为祁州法迁丹州云岩县令除渭州佥判熙宁二年冬被召除崇文校书明年移疾归十年春复召还同知太常礼院议礼不合复以疾归卒年五十八
  少孤无所不学喜谈兵当康定用兵时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一见知其远器欲成就之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观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未以为是也又访诸释老之书反求之六经嘉祐初见二程于京师共语道学先生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尽弃异学淳如也
  吕与叔作行状一作尽弃其学学焉尹焞言之伊川曰表叔平生议论谓頥兄弟有同处则可若谓学于頥兄弟无是事顷年属与叔删去之不谓尚存几于无忌惮矣
  尹焞云先生昔在京座虎皮说易听从甚众一夕二程至论易次日先生撤去虎皮曰吾平日为诸公说者皆乱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
  在云岩政先敦本善俗知京兆王公乐道延致郡学先生教人以徳语学者孰能少置意科举相从于尧舜之域闻法语亦多从之者
  神宗即位二年吕晦叔荐之曰张某学有本原西方之学者皆宗之上即命召见上问治道皆以渐复三代为对
  他日见执政语之曰新政之更惧不能任事求助于子何如先生曰朝廷将大有为天下士愿与下风若与人为善则孰敢不尽如教玉人追琢则人亦故有不能执政嘿然所语多不合寖不悦
  命校书崇文辞复按狱浙东或曰张某以道徳进不宜使之治狱执政曰淑问如皋陶犹献囚此何伤狱成还朝会弟天褀以言得罪先生益不安乃谒告西归
  归居于横渠故居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记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始须臾忘也
  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闻者莫不动心有自得之者穷神化一天人立大本斥异学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尝谓门人曰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命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矣
  熙宁九年秋集所立言谓之正蒙出示门人曰此书予历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与前圣合大要发端示人而已其触类广之则吾将有待于学者正如老木一株枝别固多所少者润泽华叶耳
  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者举而措之耳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方与学者议古之法共买田一方画为数井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皆有志未就
  公去朝筑室南山下敝衣蔬食専精治学以知人而不知天为贤人而不为圣人自秦汉以降学者之大弊也故其学尊礼贵徳安命乐天时以为难公持论不变也
  先生气质刚毅徳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已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未有谕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闻人之善喜见颜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有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
  再移疾西归过洛见二程曰某病不起尚可及长安也行至临潼沐浴更衣而寝及旦视之亡矣
  公卒门人欲谥为明诚中子以质明道明道以问温公温公复书曰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复三代之礼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谥爵谓大夫以上也檀弓记礼所由失以谓士之有诔自孙贲父始子厚官比诸侯之大夫则宜谥矣然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唯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犹为非礼况弟子而诔其师乎孔子没哀公诔之不闻弟子复为之谥也今诸君欲谥子厚恐不合于古礼非子厚之志与其以陈文范陶靖节王文中孟贞曜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为比乎
  明道诗哭之曰叹息斯文约共修如何夫子便长休东山无复苍生望西土谁供后学求千古声名聨棣萼二年零落去山丘寝门恸哭知何恨岂独交亲念旧游
  朱晦翁赞之曰蚤悦孙吴晚逃佛老勇撤皋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先生言书多阅而好忘者只为义理未精耳理精则须记了无去处也仲尼一以贯之盖只著一义理都贯却学者但养心识明静自然可见死生存亡皆知所从来胸中莹然无疑止此理尔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只略言之死之事只生是也更无别理
  富贵之得不得天也至于道徳则在已求之而无不得者也
  学者不可谓少年自缓便是四十五十二程从十四岁时便锐然欲学圣人今尽及四十未能及颜闵之徒小程可如颜子然恐未如颜之无我
  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范请问答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㳺心寖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朱子云横渠此意正要学者将此题目时时省察使之积久贯熟而自得之耳非谓只要如此说杀也
  又言义理有疑即濯去旧见以来新意
  朱曰此说甚当最有理若不濯去旧见何处得新意来今学者有二种病一是主自家意思一是旧有先入之说虽欲摆脱亦被他自来相寻
  曰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义精盖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徳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通贯得大原后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已之疑明已之未达每见每加新益则学易进矣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
  朱曰近觉先生成诵之说最为捷俓盖未论看得义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归著处不至走作然亦湏是専一精研使一书通透烂熟都无记不起处方可别换一书乃为有益
  又曰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瞬有养息有存朱曰此语极好君子终日乾乾不可食息间亦不必终日读书或静坐存养亦是天地之生物以四时运动春生夏长同是不息及至秋冬凋落亦只藏于其中故明年复生若使至秋冬已绝则来春无縁复有生意学者常唤令此心不死则日有进
  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前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朱曰此道自孟子后千有馀岁若天不欲此道复明则不使今人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则必有复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
  明道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子厚赋高才其学更先从杂博中来
  伊川曰子厚谨严才谨严便有迫切气象无宽舒之气上蔡云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有多少病在
  又云横渠教人以礼为先大要欲得正容谨节意谓世人污漫无守便当以礼为地教他人就上面做功夫然其门人下稍头溺于刑名度数之间行得来因无所见处如吃木札相似更没滋味遂生厌倦故其学无传之者
  明道尝与横渠在兴国寺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曽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
  先生铭其书室之两牖东曰砭愚西曰订顽伊川曰是起争端不若止曰东西铭
  明道曰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子厚如此笔力他人无縁做得孟子已后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要之仁孝之理备于此须臾而不于此则便不仁不孝也
  西铭原道之宗祖自孟子后未见此书
  观西铭能养浩然之气者
  游酢得西铭读之即涣然不逆于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之语言之外者也又论弘毅曰西铭言弘之道
  订顽之言极纯无杂秦汉学者所未到伊川语
  订顽意极完备乃仁之体也学者体此意令有诸已其地位已高到此地位自别有见处不可穷高极远恐于道无补也
  订顽立心便达天徳
  问西铭如何伊川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曰充得尽时如何曰圣人也横渠能充尽否曰言有多端有有徳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徳之言说自已事如圣人言圣人事也造道之言则智足以知此如贤人说圣人事也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后儒者都无他见识
  杨时致伊川书曰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于兼爱伊川答之曰横渠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蒙西铭推理以存义广前圣所未发与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分殊之弊私间而失仁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无别而迷兼爱以至于无父之极义之贼也子比而同之过矣且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
  伊川答先生书曰所论大槩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柔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睹纎微尽识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于物约见仿佛耳能无差乎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自当条畅
  南轩与朱子书曰西铭近日常读理一分殊之指龟山后书终未之得盖斯铭之作政为学者私胜之流昧夫天理之本然故推明理一以极其用而其分之殊自不可乱盖如以民为同胞谓尊高年为老其老慈孤幼为幼其幼是推其理一而其分固自在也故曰分立而推理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龟山以无事乎推为理一引圣人老者安之少者怀之为说恐未知西铭推理一之指也
  朱子答曰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则其大小之分亲疏之等至于十百千万而不能齐也不有圣贤者出孰能合其异而反其同哉西铭之作意盖如此程子以为明理一而分殊可谓一言而蔽之矣盖以干为父坤为母有生之类无物不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一统而万殊则虽天下一家中国一人而不流于兼爱之蔽万殊而一贯则虽亲疏异情贵贱异等而不梏于为我之私此西铭之大指也观其推亲亲之厚以大无我之公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道盖无适而非所谓分立而推理一者夫岂専以民吾同胞长长幼幼为理一而必默识于言意之表然后知其分之殊哉且所谓称物平施者正谓称物之宜以平吾之施云尔若无称物之义则亦何以知夫所施之平哉龟山第二书盖欲发明此意然言不尽而理有馀也故愚得因其说而遂言之
  朱曰熹既为西铭解后得尹氏书云杨中立答伊川论西铭书有释然无惑之语伊川读之曰杨时也未释然乃知此论所疑第一书之说伊川盖亦未之许也
  龟山语录有曰西铭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所谓分殊犹孟子言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耳或曰如是则体用果离而二矣曰用未尝离体也以人观之四肢百骸具于一身者体也至其用处则首不可以加屦足不可以纳冠盖即体而言分已在其中矣此论分别异同合有归趣大非答书之比岂其年高徳盛而所见始益精欤因复表而出之以明答书之说诚有未释然者而龟山所见盖不终于此而已也
  问西铭曰更须仔细看他说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明是一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则凡天下之男皆干之气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气从这理便彻上彻下都便是一个气下并朱子语
  西铭自首至末皆是理一分殊干父坤母固是一理分而言之便见乾坤自乾坤父母自父母
  问自恶旨酒至勇于从而顺令此六圣贤事可见理一分殊乎曰恶旨酒育英材是事天顾养及锡类则是事亲每一句皆存两义推类可见
  问天地之塞如何是塞曰塞与帅字皆张子用字之妙处塞乃孟子塞天地之间体乃孟子气体之充者有一毫不满不足之处则非塞矣帅即志气之帅而有主宰之意
  西铭一篇正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
  干为父坤为母便是理一而分殊予兹藐焉混然中处便是分殊而理一
  西铭有个劈下来底道理有个横截断底道理窃意当时语意似谓每句直下而观则事天事亲之理皆在焉全篇中断而观之则上専是事天下専是事亲各有攸属
  问向日曽以西铭仁孝之理请问蒙令截断横看后来见得孝是发见之先仁是天徳之全事亲如事天即是孝自此推之事天如事亲即仁矣老吾老幼吾幼自老老幼幼之心推之至于疲癃残疾皆如兄弟颠连而无告乃始尽故以敬亲之心不欺暗室不愧屋漏以敬其天以爱亲之心乐天循理无所不顺以安其天方始谓之性窃意横渠大意只是如此不知是否曰他不是说孝是将孝来形容这仁事亲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様子人且逐日自把身心来体察一遍便见得吾身便是天地之塞吾性便是天地之帅许多人物生于天地之间同此一气同此一性便是吾兄弟党与大小等级之不同便是亲疏远近之分故敬天当如敬亲战战兢兢无所不至爱天当如爱亲无所不顺天之生我安顿得好令我富贵崇高便如父母爱我当喜而不忘安顿得不好令我贫贱忧戚便如父母欲成就我当劳而不怨或曰先生谓事亲是事天底様子说尽西铭之意矣
  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这志便只是那天地帅吾其性底志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继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亲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继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违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徳之子若害了这仁便是天之贼子若思济恶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践形便是天地克肖之子这意思血脉都是从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说𦂳要都是这两句若不是这两句则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涉吾其体吾其性有我去承当之理
  问颍封人之锡类申生其恭二子皆不能无失处岂能尽得孝道曰西铭本不是说孝只是说事天但推事亲之心以事天耳二子就此处论之诚是如此盖事亲却未免有失处若天道纯然则无失之处只是推此心以奉事之耳
  问无逃而待烹申生未尽子道何故取之曰天不到得似献公也人有妄天则无妄若教自家死便是理合如此只得听受之
  问西铭只是仁孝继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说孝只是以人所易晓者明其所难晓者耳
  问西铭専为理言不为分设曰西铭书横渠所以示人至为深切而伊川又以理一分殊赞之言虽至约而理则无馀矣盖干之为父坤之为母所谓理一者也然乾坤者天下之父母也父母者一身之父母则其分不得不殊矣故以民为同胞物为吾与者自其天下之父母者言之所谓理一者也然谓之民则非真以为吾之同胞谓之物则非真以为我之同类矣此自其一身之父母者言之所谓分殊者也又以其曰同胞曰吾与曰宗子曰家相曰老曰幼曰圣曰贤曰颠连而无告则于其间又有如是等差之殊哉但其所谓理一者贯乎分殊之中而未始相离耳此天地自然古今不易之理夫子始发明之非一时救弊之言姑以强此而弱彼也
  问西铭止以假涂非终身之学曰西铭之言指吾体性之所自来以明父干母坤之实极乐天践形穷神知化之妙以至于无一行之不慊而没身焉故伊川以为充得尽时便是圣人恐非専为学者一时所见而发也
  问龟山语录曰西铭理一为仁分殊为义曰仁只是流出来底便是仁各自成一个物事底便自义仁只是那流行处义只是那当做处
  西铭理一而分殊不是伊川说破也难理会并朱子语横渠著正蒙时处处置笔砚得意即书明道云子厚却如此不熟上蔡语录
  问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渐渐细分说得密耳太虚便是这四者之总体而不杂乎四者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是那阴阳造化四时寒暑昼夜雨露霜雪山川木石金水火土皆是这个便是那太虚只是便杂却气化说虽气化而实不离乎太虚未说到人物各具当然之处朱子语
  问太虚便是太极图上面底圆圏气便是圆圏里阴阳静动否曰然又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道理便随在里面无此气则道理无安顿处如水中月须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月若无此水终无此月也心之知觉又是那气之虚虚底聪明视听作为运用皆是有这知觉方运用得道理所以横渠说人能弘道是心能尽性非道弘人是性不知检心
  论正蒙说道体处如太和太虚虚空云者正是说气说聚散处其流乃是个大轮回盖其思虑考索所至非性分自然之知若语道理惟周子说无极而太极最好如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亦说得有理由气化有道之名如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然使明道形容此理必不如此说伊川所谓横渠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蒙以清虚一大为万物之原有未安等语槩可见矣
  又曰虚是说理横渠之言大率有未莹处有心则自有知觉又何合性与知觉之有
  问说太和所谓道一段考索许多亦好其后乃云不如野马纷纷不足谓之太和却说倒了曰彼以太和状道体与发而中节之和何异
  问正蒙中说得有病处还是他命辞不出有差还是见得差曰他是见得差
  正蒙是穷尽万物之理
  熹自十四五时读程张书至今四十馀年但觉其义之深指之远而近世纷纷所谓文章议论者殆不足复过眼信乎孟氏以来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无以信其必然也旧尝择其言之近者别为一书名近思录云
  问横渠似孟子否曰横渠严密孟子宏阔横渠之学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
  问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
  横渠用工亲切程氏规模广大学者用工要当如此也横渠之于程子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并朱子语
  张戬
  字天褀横渠之弟登进士第调陜州阌县簿移凤翔普润县令改知怀安军金堂县转太博熙宁二年为御史里行明年出知公安县改夏县监凤翔司竹监九年卒年四十七
  知金堂诚心爱人既去而人思之
  熙宁初以御史召进对未尝不以尧舜三代之事进于上前恻怛之爱无所迁避大要启君心进有徳谓反经正本当自朝廷始
  王安石变法公上疏论非是乞罢条例司及追还常平使者不报并劾曽公亮陈升之赵抃依违不能救正
  韩綘代陈升之领条例司公言绛左右徇从王安石与为死党遂参政柄李定谄佞自幕官擢台职陛下惟安石是信今辅以绛之诡随台臣又得李定之比继继其来芽蘖浸盛臣岂敢爱死而不言哉又言吕惠卿刻薄辨急假经术以文饰奸言附会安石惑误圣听不宜劝讲君侧章十数上最后言今大恶未去横敛未除不正之司尚存无名之使方授臣今更不敢赴台供职又诣中书争之声色俱厉公亮俛首不答安石以扇掩面而笑公曰某之狂直宜为参政所笑天下之人笑参政亦不少矣
  日录云公为里行请罢条例司因诣中书极陈其事辞气甚厉介甫以扇掩面而笑公怒曰参政笑戬戬亦笑参政所为事耳岂惟戬笑天下谁不笑之者
  尝与介甫争辨因举经语为证介甫曰安石却不会读书贤却会读书公不能答伊川曰却不向道只这个便是不会读书遗书
  公笃实宽裕俨然正色虽喜愠不见于容然与人居温厚之意久而益亲终日言未尝及于利乐道人之善而不及其恶乐进已之徳而不事无益之言其清不以能病人其和不以物夺志常鸡鸣而起勉勉矫强任道力行每若不及徳大容物沛若有馀常自省小过差必语人曰我知之矣公等察之后此不复为矣
  横渠尝语人曰吾弟徳性之美吾有所不如其不自假而勇于不屈在孔门之列宜与子夏相后先
  伊川云天祺有自然徳气似个贵人气象只是却有气短处规规太以事为重伤于周至却是气局小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四
<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宋名臣言行录>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五
  宋 李幼武 纂集
  邵雍 康节先生
  字尧夫其先范阳人徙衡漳又徙共城三十岁来游于洛葬其亲于伊川遂为河南人嘉祐中诏举遗逸留守王拱辰荐之授试将作监簿熙宁初复求逸士中丞吕诲等复荐之补颕州团练推官三辞不获而后受命终称疾不之官十年卒年六十七赠秘书省著作郎元祐中特赐谥
  始学于百源坚苦刻厉冬不炉夏不扇夜不就席者数年卫人贤之先生叹曰昔人尚友千古而吾未尝及四方遽可已乎于是走吴适楚过齐鲁客梁晋久之而归曰道在是矣盖始有定居之意
  少时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既学力慕高远谓先王之事为可必致及其学益老徳益劭玩心高明观于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然后颓然其顺浩然其归在洛三十年始至蓬荜环堵不蔽风雨躬爨以养其父母居之裕如讲学于家未尝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乡里化之远近尊之士人之道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之先生之庐先生徳气粹然与人言必依于仁义忠信乐道人之善而未尝及其恶故贤者悦其徳不贤者服其化所以厚风俗成人材者先生之功多矣先生之学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而先生淳一不杂汪洋浩大其所自得者多矣
  覃思于易夜不设席旦不再食三年而学以大成大名王豫天悦瑰伟博达之士也精于易闻先生之笃志爱而欲教之与语三日得所未闻始大惊服卒舍其学而学焉于书无所不读著皇极经世六十卷晚犹喜为诗平易而造于理有击壤集二十卷自为之序
  居洛四十年安贫乐道自云未尝攅眉所居寝息处为安乐窝自号安乐先生又为瓮牖读书燕居其下旦则焚香独坐晡时饮酒三四瓯微醺便止不使至醉也尝有诗云斟有浅深存燮理饮无多少系经纶莫道山翁拙于用也能康济自家身大寒暑则不出每出乘小车用一人挽之为诗以自咏曰花似锦时高阁望草如茵处小车行司马公赠以诗曰林间高阁望已久花外小车犹未来随意所之遇主人喜客则留三五宿又之一家亦如之或经月忘返虽性高洁而接人无贤不肖贵贱皆懽然如亲尝自言若至大病自不能支其遇小疾得有客对话不自觉疾之去体也学者来从之问经义精深浩博应对不穷思致幽远妙极道数间与相知之深者开口论天下事虽久存心世务者不能及也
  与富文忠早相知富初入相谓门下士田棐大卿曰为我问邵尧夫可出当以官职起之不即命为先生处士以遂隐居之志田为先生言先生不答以诗谢之曰相招多谢不相遗将谓胸中有所施若进岂能禁吏责既闲安用更名为愿同巢许称臣日甘老唐虞比屋时满眼清贤在朝列病夫无以系安危富终不相忘乃因明堂祫享赦诏天下举遗逸富意谓河南必以先生应诏时文潞公尹洛以两府礼召见先生先生不屈遂以福建黄景应诏富不乐奏乞再举遗逸从之王拱辰尹洛乃以先生应诏颖川荐常秩皆先除试将作监簿先生与秩皆不起富时已丁忧去位矣熙宁二年诏举遗逸吕诲吴充祖无择皆荐先生时欧公参政素重秩故颖州再荐秩先生除秘书省校书郎颖州团练推官辞不许既受命即引疾不起且以诗答乡人曰平生不作皱眉事天下应无切齿人断送落花安用雨装添旧物岂须春幸逢尧舜为真主且放巢由作老臣六十病夫宜揣分监司无用苦开陈秩以职官起时王介甫方行新法天下纷然以为不便思得山林之士相合秩赐对盛言新法之便乃除諌官以至待制帝浸薄之介甫主之不忘然亦知其为人矣
  始为隐者之服乌帽縚褐见卿相不易也温公依礼记作深衣冠簪幅巾绅带每出朝服乘马用皮匣贮深衣随其后入独乐园则衣之尝谓先生曰先生可衣此乎先生曰某为今人当服今人之衣温公叹其言合理
  熙宁三年初行新法天下骚然先生闲居林下门生故旧仕宦四方者皆欲投劾而归以书问先生先生曰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投劾而去何益
  尝过士友家昼卧见其枕屏画小儿迷藏题诗其上云遂令高卧人欹枕看儿戏盖熙宁间也
  熙宁中洛阳以清徳为朝廷尊礼者大臣曰富韩公侍从曰司马温公吕申公位卿监以清徳早退者十馀人好学乐善有行义者几二十人先生隐居谢聘皆相从忠厚之风闻于天下里中后生皆知畏廉耻欲行一事必曰无为不善恐司马端明邵先生知
  富公自汝州得请归洛养疾筑第与先生天津隐居相迩富曰自此可时相招矣先生曰某冬夏不出春秋时间过亲旧间公相招未必来不召或自至富谢客戒子曰先生来不以时见先生一日过之富作诗云先生自卫客西畿乐道安闲绝世机再命初筵终不起独甘穷巷寂无依贯穿百代尝探古吟咏千篇亦造微珍重相知忽相访醉和风雨夜深归富尝令二青衣苍头掖之以行一日与先生论天下事富喜甚不觉独步下堂先生不为起徐指二苍头戏富曰忘却柱杖矣富常患气痞先生曰好事到手畏慎不为他人做了郁郁何益富笑曰此事未易言也盖为嘉祐建储耳富虽刚勇遇事详审不万全不发先生因戏之富一日有忧色先生问之富曰先生度某之忧安在先生曰岂以安石罢相惠卿参政惠卿凶暴过安石乎富曰然先生曰公无忧安石惠卿本以势利合势利相敌将自为仇矣不暇害他人也未几惠卿果叛安石富谓先生曰先生识虑绝人远矣一日薄暮温公见先生曰明日僧修颙开堂说法富公晦叔欲偕往听之晦叔贪佛已不可劝富公果往于理未便光后进不敢言先生曷不止之先生曰恨闻之晚矣明日富果往后先生因见富谓曰闻上欲用裴晋公礼起公富笑曰先生以谓某衰病能起否先生曰固也或人言上命公公不起一僧开堂公乃出无乃不可乎富惊曰某未之思也富以先生年高劝学修养先生曰不能学人胡走乱走也
  熙宁癸丑王荀龙仲贤魏公客也因入洛见先生出魏送行诗颜体大书极奇伟先生曰吾少日喜作大字李挺之曰学书妨学道故尝有诗曰忆昔初书大字时学人饮酒与吟诗若非益友推金石四十五年成一非
  洛之交游年长者拜之年等者友之年少者以子弟待之未尝少异于人故得人之懽心每岁春二月出四月天渐热即止八月出十一月天渐寒即止故有诗云时有四不出大风大雨大暑大寒会有四不赴公会葬会生会醵会每出人皆倒屣迎致虽儿童奴隶皆知尊奉每到一家子弟家人争具酒馔问其所欲不复呼姓氏但曰吾家先生至也虽闺门骨肉间事有未决者亦求教先生以至诚为之开谕莫不悦服十馀家如先生所居安乐窝以待其来谓之行窝故其没乡人挽诗云春风秋月嬉游处冷落行窝十二家洛阳风俗之美如此
  治平间与客散步天津桥上闻杜鹃声惨然不乐客问其故则曰洛阳旧无杜鹃今始至有所主客曰何也先生曰不二年上用南士为相多引南人専务变更天下自此多事矣客曰闻杜䳌何以知此先生曰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气至矣禽鸟飞类得气之先者也春秋书六鹢退飞鸜鹆来巢气使之也自此南方草木皆可移南方疾病瘴疟之类北人皆苦之矣至熙宁初其言乃验
  谓本朝五事自唐虞而下所未有者一革命之日市不易肆二克服天下在即位后三未尝杀一无罪四百年方四叶五百年无心腹患
  熙宁十年夏感微疾气日益耗神日益明笑谓温公曰雍欲观化一巡如何温公曰未应至此先生笑曰死生亦常事耳张横渠喜论命来问疾因曰先生论命否当推之先生曰若天命则已知之矣世俗所谓命则不知也横渠曰先生知天命矣载尚何言程伊川曰先生至此他人无以为力愿自主张先生曰平生学道岂不知此然亦无可主张时居正寝诸公议后事于外有欲葬近洛城者先生已知呼伯温入曰诸公欲以近城地葬我不可当从伊川先茔耳七月初四日大书诗一章曰生于太平世长于太平世死于太平世客问年几何六十有七岁俯仰天地间浩然独无愧以是夜五更捐馆
  伊川又问从此永诀更有见告乎先生举两手示之伊川曰何谓也先生曰面前路径须令宽路窄则自无著身处况能使人行也辩惑
  明道言尧夫病革言试与观化一遭子厚言观化他人便观得自家又如何观得化尝观尧夫诗意才做得识道理却于儒术未见所得
  又云尧夫临终时只是谐谑须臾而去以圣人观之则亦未是盖犹有意也比之常人甚悬绝也他疾甚革頥往视之因警之曰尧夫平生所学今日无事否他气微不能答次日见之却有声如丝发来大答云你道生姜树上生我亦只得依你说是时诸公都在厅上议后事他在房间便闻得诸公恐喧他尽出外说话他皆闻得一人云有新报云云尧夫问有甚事曰有某事尧夫曰我将为収却幽州也以他人观之便以为怪此只是心虚而明故听得问尧夫未病时不如此何也曰此只是病后气将绝心无念虑不昏便如此又问亦先知死何也曰只是一个不动心释氏平生只学这个事将这个做一件大事学者不必学他但烛理明自能之只如尧夫事他自如此亦岂尝学也
  元祐中韩康公尹洛请谥于朝常博欧阳棐议曰君少笃学有大志久而后知道徳之归且以为学者之患在于好恶先成乎心而挟其私智以求于道则蔽于所好而不得其真故求之至于四方万里之远天地阴阳屈伸消长之变无所不可而必折衷于圣人虽深于象数先见默识未尝以自名也其学纯一而不杂居之而安行之而成平夷浑大不见圭角其自得深矣云云按谥法温良好乐曰康能固所守曰节按晁以道集叔弼后谓以道曰棐从母王宣徽夫人得疾洛阳先妣夫人亟以棐入洛时先公参大政临行告戒曰洛中有邵尧夫吾独不识汝为吾见之棐既至洛求教先生特谓棐徐道其立身本末甚详出门揖送犹曰足下其无忘鄙野之人于异日棐伏念先生未尝辱教一言虽欲不忘亦何事耶归白大人则喜曰幸矣尧夫有以处吾儿也后二十年棐入太常为博士次当作谥议乃恍然周省先生当时之言落笔若先生之自序无待其家所上文字也
  张㟭述其行略曰先生治易书诗春秋之学穷意言象数之蕴明皇帝王霸之道著书十馀万言研精极思三十年观天地之消长推日月之盈缩考阴阳之度数察刚柔之形体故经之以元纪之以会参之以运终之以世又断自唐虞讫于五代本诸天道质以人事兴废治乱靡所不载其辞约其义广其书著其旨隐呜呼美矣至矣天下之能事毕矣
  明道铭其墓曰呜呼先生志豪力雄阔步长趍凌高厉空探幽索隐曲畅旁通在古或难先生从容有问有观以沃以丰天不憗遗哲人之凶云云
  晦庵赞其画像曰天挺人豪英迈盖世驾风鞭霆历览无际手探月窟足蹑天根闲中今古醉里乾坤
  二程待太中公访先生于天津之庐先生携酒饮月陂上欢甚语其平生学术出处之大致明日明道谓周纯明曰昨从尧夫先生游听其议论振古之豪杰也惜其无所用于世周曰所言何如曰内圣外王之道也
  谓程子曰子虽聪明然天下事亦众矣子能尽知耶子曰天下之事頥所不知者固多然尧夫所谓不知者何事时适雷起尧夫曰子知雷起处乎子曰颐知之尧夫不知也尧夫愕然曰何谓也子曰既知之安用数推之以其不知故待推而后知尧夫曰子以为起于何处子曰起于起处尧夫愕然称善晁以道尝以书问邵之数于伊川伊川答书云頥与尧夫同里巷居三十馀年世间事无所不问惟未尝一字及数
  先生与商州赵守有旧时章惇作商州令赵厚遇之一日赵请先生与章同会章议论纵横不知敬先生也因语及洛中牡丹之盛赵因谓章曰先生洛人也知花为甚详先生因言洛人以见根拨而知花之高下者知花之上也见枝叶而知者知花之次也见蓓蕾而知者知花之下也如公所说乃是知花之下也章惭服嘿然赵因谓章从先生学章从先生游欲传数学先生谓章须十年不仕宦乃可学盖不之许也
  上蔡云尧夫直是豪才在风尘时节便是偏霸手段如富公身都将相严重有威人不敢仰视他将做小儿様看或问邵所学何如谢曰他只见得天理进退万物消长之理便敢做大于圣人门下学上达事更不施工所以差却尧夫精易之数事物之成败终始人之祸福修短筭得来无毫发差错如指此屋便知起于何时至某年月日而坏无不如其言然二程不贵其术明道云尧夫欲传数与某兄弟某兄弟那得工夫要学须二十年工夫尧夫初学于李挺之师礼甚严虽在一野店饭必襕坐必拜欲学尧夫亦必如此伯淳闻说甚熟一日因监试无事以其说推筭之皆合出谓尧夫曰尧夫之数只是加一倍法以此知太玄都不济事尧夫惊拊其背曰大哥你怎恁地聪明他日伊川问明道加倍之数曰都忘之矣因叹其心无偏系者如此
  伯温云邢和叔亦欲从先君学先君略为开其端倪和叔援引古今不已先君曰姑置是此先天学未有许多言语且当虚心涤虑然后可学此和叔留别诗有圯下每惭呼孺子床前时得拜厐公之句先君和云观君自比诸葛亮顾我殊非黄石公断章云出人才业尤须惜慎勿轻为西晋风
  上蔡云尧夫之数邢七要学尧夫不肯曰徒长奸雄
  程曰颢接人多矣不杂者三人张子厚邵尧夫司马君实
  或问康节诗尝有庄老之说如何朱子曰便是他有些子这个曰如此莫于道体有异否曰他常说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体用自分作两截程子谓其不杂以今观之亦恐未然
  程曰尧夫放旷
  又曰尧夫犹空中楼阁
  朱子曰程子称之言㸔得四通八达
  又曰尧夫豪杰之士根本不帖帖也
  尧夫有诗云频频到口微成醉拍拍满怀都是春又曰梧桐月向怀中照杨柳风来面上吹不止风月言皆有理又曰卷舒万古兴亡手出入几重云水身若庄周大抵寓言要入他放荡之场尧夫却皆有理故要得从心妄行总不妨尧夫又得诗云圣人吃𦂳些儿事其言太急迫此道理平铺地放著里何必如此
  尧夫之学先从理上推意言象数言天下之理须出于此四者我得此大者则万事由我无有不定然未必有术要之亦难以治天下国家其为人则直是无礼不恭
  尧夫诗雪月风花未品题他便把这些事便与尧舜三代一般此等语自孟子后无人曽敢如此道来直是无端须信画前元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这个意思元古未有人道来并程语
  朱子曰雪月风花未品题此言事物皆有造化问他说风花雪月莫是曽点意思否朱曰也是见得眼前这个好曰意其有与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他有这些子若不然却浅陋了
  问康节心胸如此快活广大安得如之曰他是甚么様工夫下并朱子语
  问近日学者有厌拘捡乐舒放恶精详喜简便者自谓慕尧夫为人如何曰邵子这道理岂易及哉他胸襟中有这个学能包括宇宙终始古今如何不做得大放下得今人却恃个甚复敢如此因诵其诗云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铺舒可谓人豪矣
  言康节为人须极会处置事为他神闲气定不动声气须处置得别盖他气质本来清明又养得来纯厚又不曽枉用了心他用心都在𦂳要上为他静极了看得天下事理精明尝于百原深山中辟书斋独处其中王胜之尝乘月访之必见其灯下正襟危坐虽夜深亦如之若不是养得至静之极如何见得道理到此
  他看见天下之事才上手来便成四截其先后缓急莫不有定动中机会事到面前便处置得下康节甚喜子房以为子房善藏其用以老子为得易之体孟子为得易之用合二者而用之想见善处事
  康节诗尽好看问旧见无垢引心赞云廓然心镜大无伦尽此规模有几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处起经纶不知如何曰是殆非康节之诗也林少颖云朱内翰子发作也如康节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多少平易实见得者自别又问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个而消息盈虚便生阴阳事事物物皆恁地
  邵诗云真乐攻心不奈何熹谓此非真乐也真乐便不攻心如颜子之乐何尝恁地
  先生诵其诗云施为欲作千钧弩磨砺当如百錬金问千钧弩如何曰只是不妄发如子房在汉谩说一句当时承当者便须百碎
  问邵诗云须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又先生赞之云手探月窟足蹑天根莫只是说阴阳否答云先天图自复至乾阳也自姤至坤阴也阳生人阴生物手探足蹑亦无甚意义但姤在上复在下上故言手探下故言足蹑
  或诵其诗云若论先天一事无后天方要著工夫先生问如何是一事无对曰出于自然不用安排先生嘿然
  问康节男子吟曰诗乃是说他先天图数之从起处天根月窟指复姤二卦而言
  先天乃伏羲本图非康节自作虽无言语而所该甚广凡今易中一字一义无不自其中流出者太极却是濓溪自作发明易中大槩纲领意思而巳故论其格局则太极不如先天之大而详论其义理则先天不如太极之精而约盖合下规模不同而太极终在先天范围之内又不若彼之自然不假思虑安排也若以数言之则先天之数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以为八卦太极之数亦自一而二刚柔自二而四刚善刚恶柔善柔恶遂加其一以为五行而遂自及于万物盖物理本同而象数亦无二致但推得有大小详略耳
  周子从理处观邵子从数上观皆只是此理
  问先天图阴阳自两边生若将坤为太极与太极图不同如何曰他自据他意思说即不曽契勘濓溪底若论他太极中间虚者便是他亦自说图从中起今不合披横图在中间塞却待取出放外他边生者即是阴根阳阳根阴这个有对从中出却无对
  问先天图有自然之象数伏羲当初亦不知其然否曰也不见得如何但圆图是有些子造作模様如方图只是据见在底画圆图便是就这中间拗做两截恁地转来底是奇恁地转去底是偶便有些不甚依他当初画底然伏羲当初也只见个太极下面有个阴阳便知是一生二二又生四四又生八恁地推将去做成这物事
  先天图一日有一个恁地道理一月有一个恁地道理以至合元会运世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亦只是这个道理
  先天图今所写者是以一岁之运言之若大而古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亦只是这圏子小而一日一时亦只是这圏子都从复上推起去
  问图虽无文终日言之不离乎是何也曰一日有一日之运一月有一月之运一岁有一岁之运大而天地之终始小而人物之生死远而古今之世变皆不外乎此
  先天图传自希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
  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类一诗正是发明先天圆图之义
  此图只是精微不起于康节希夷以前巳有只是秘而不传
  问图心法也图皆自中起万事万化生乎心何也曰其中间白处便是太极三十二阴三十二阳便是两仪十六阴十六阳底便是四象八阴八阳底便是八卦
  康节云先天图心法皆从中起且只说圆图又云文王八卦应地之方这是见他不用卦生底次第序四正卦出四角似那云云意思
  问邵之学似扬雄如何曰数言
  熹看康节易了都看别人底不得他说那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人都无甚玄妙只是从来更无人识扬子太玄一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这个他却识只是以三为数皆无用了他也只是见得一个粗底道理后人便都无人识
  太元拟易方州部家皆自三数推之玄为之首一以生三为三方三生九为九州九生二十七为二十七部九九乘之斯为八十一家首之以八十四所以凖六十四卦赞之以七百二十九所以凖八十四爻无非三数推之康节之数州是加倍之法
  康节其初想只是得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心只管在那上转久之理自透彻想见一举眼便成四片其法四之外又有四焉凡物才过到二之半时便烦恼了盖已渐趋于衰也谓如是花方蓓蕾则知其将盛既开则知其将衰其理不过如此理在数内数又在理内康节是见得一个盛衰消长之理故能知之若说他知得甚事如欧阳叔弼定谥之类此知康节之浅者也
  问康节数学曰且未须理会数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朵花含蘂时是将开略放时是正盛烂熳时是衰谢又如看人即其气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盖其学本于明理若曰渠能知未来事则与世间占覆之术何异其去道远矣其知康节者末矣盖他玩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面前便见更不待思量
  康节以四起数叠叠推去自易以后无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齐包括得尽想他每见一物便成四片了但才到二分以上便怕乾卦方中便知有个姤卦来盖縁他于起处推将来至交接处看得分晓
  康节易数出于希夷他在静中推见得天地万物之理如此又与他数合所以自乐
  问康节善谈易见得透彻曰然伊川又轻之尝有柬与横渠云尧夫说易好听今夜试来听他说看某谓此便见伊川不及孔子处只观孔子便不如此
  伊川之学于大体莹彻而小节目犹有疏处康节能尽得事物之变而大体乃有未粹
  易是互相博易之义观先天图可见东边一画阴便对西边一画阳盖东一边本皆是阳西一边本皆是阴东边阴画皆是自西边来西边阳画皆是自东边来姤在西是东边五画阳过复在东是西边五画阴过互相博易而成易之变虽多般然此是第一变问程子所谓易只说反复往来上下者莫便是指此言之否曰看得来程子之意又别邵子所谓易程子多理会他底不得盖他只据理而言都不曽去问他
  圣人说数说得疏到康节说得密了他也从一阴一阳起头他却做阴阳太少干之四象刚柔太少坤之四象又是那八卦他说这易将那元亨利贞全靠著那数三百八十四爻管定那许多数说得太密了易中只有个奇偶之数是自底大衍之数却是用以揲蓍底康节尽归之数所以二程不肯问他学若是圣人用数不过如大衍之数便是他须要先揲蓍以求那数起那卦数是恁地起卦是恁地求
  王天悦雪夜见康节于山中犹见其俨然危坐盖其心地虚明所以推得天地万物之理其数以阴阳刚柔四者为凖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只管推之无穷有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太刚太柔少刚少柔今人推他数不行亦是无他胸中所见
  皇极经世纪年甚有法史家多言秦废太后逐穰侯经世书只言秦夺宣太后权伯恭极取之盖实不曽废来
  皇极经世以元经会以会经运以运经世
  问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是如何曰此是邵子皇极经世中说今不可知他只以数推得是如此他说寅上生物是到寅上方有人物也有一元十二会三十运十二世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岁月日时元会运世皆自十二而三十自三十而十二至尧时会已在已午之间今则及未至戌上说闭物到那里则不复有人物矣
  问易与经世书同异曰易是卜筮经世是推步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又从里面细推去
  问经世书水火土石只是金否曰他分天地间物事皆是四如日月星辰水火土石雨风露雷皆是相配
  邵之学只把元会运世四字贯尽天地万物
  邵之学其骨髓在皇极经世其花草便是诗又云其诗多说闲静乐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先生曰这个未说圣人只颜子之乐亦不恁地
  邵之历十二万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今历家所用只是万分历万分历已自是多了他如何肯用十二万分
  康节之学抉摘窈微与佛老之言岂无一二相似而卓然自信无所污染此其所见必有端的处
  康节之学本于明理
  因论其学曰似老子只是自要寻个宽闲快活处人皆害不得后来张子房亦是如此方众人纷挐扰扰时他自在背处
  庄子比康节见较高气较豪康节又有规矩
  或问先生须得尧夫先知之术先生久之答曰吾之所知者惠迪吉从逆凶满招损谦受益若是明日晴后日雨吾安能知耶
  康节曰思虑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谁此间有术者遇人来问事心下默念则他说相应不念则说不应问姓几画口中默数则他说便著不数者说不著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六
  宋 李幼武 纂集
  吕希哲
  字原明正献公之长子以恩补官元祐中除兵部员外郎充崇政殿说书绍圣初出知太平州坐党谪居和州徽宗初复官知单州召为光禄少卿直秘阁知曹州寻夺职知相州邢州奉祠政和中卒年七十八
  正献居家简重寡默不以事物经心而申国夫人性严有法度虽甚爱公然教公事事循蹈规矩甫十岁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天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缚袴衣服唯谨行步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耳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一接于目正献倅颍州欧阳文忠适知州焦先生千之伯强客文忠所严毅方正正献招之使教诸子诸生少有过差先生端坐召与相对终日竟夕不与之语诸生恐惧畏服先生方略降辞色时公方十馀岁内则正献与申国夫人教训如此之严外则焦先生化导如此之笃故公徳器成就大异众人公尝言人生内无贤父兄外无贤师友而能有成者少矣
  始从胡安定于太学后遍从孙复石介李觏又从王安石学安石以为凡士未官而事科举者为贫也有官矣而复事科举是侥幸富贵利达学者不由也公闻之遽弃科举一意古学始与伊川俱事胡瑗公少程一二岁察其学问渊源非他人比首以师礼事之而明道横渠孙觉李常皆与公游由是知见日益广大然公亦未尝専主一说不私一门务略去枝叶一意涵养直截径捷以造圣人専慕曽子之学尽力乎其内者其读经书平直简要不为辞说以知言为先自得为本躬行为实不尚虚言不为异行
  正献尝语张耒曰此子不欺暗室守官京师不谒台諌遇迁转即一见执政过此不见也
  正献广用当世贤士人之有一善无不用也尝以数幅纸书当世名士姓名既而失之后复见此纸则所书人悉用之矣尝亲书遗公曰当世善士无不用者独尔以吾故不得用亦命也
  为说书凡二年日夕劝导人主以修身为本修身以正心为本心正意诚天下自化不假他术身不能修虽左右之人且不能谕况天下乎
  除諌官累辞未获苏子瞻在迩英戏谓公曰法筵龙象当观第一义公笑而不答退谓范淳父曰若辞不获命必以杨畏为首时畏方在言路以险诈自任颇为子瞻所厚公故及之
  晚居宿州真扬间十馀年衣食不给有至绝粮数日者处之晏然静坐一室家事一切不问不以毫发事托州县在和州尝作诗云除却借书沽酒外更无一事扰公私闲居日读易一爻遍考古今诸儒之说默坐沉思随事解释夜则与子孙评论古今商确得失久之方罢
  尝云自少官守处未尝干人举荐以为后生之戒仲父舜从守官会稽人或讥其不求知者仲父对词甚好云勤于职事其他不敢不慎乃所以求知也
  行巳务自省察校量以自进益晚年尝言十馀年前在楚州桥坏堕水中时觉心动数年前大病已稍稍胜前今次疾病全不动矣其自力如此
  晚年习静虽惊恐颠沛未尝少动自历阳赴单守过山阳渡桥桥坏轿人俱坠浮于水而公安坐轿上神色不动从者有溺死者徐仲车先生时年几七十矣作我敬诗赠公曰我敬吕公以其徳齿敬之爱之何时已已美哉吕公文在其中见乎外者古人之风惟贤有徳神相其祉何以祝公勿药有喜
  为郡令公帑多蓄鳆鱼诸干物及笋干蕈干以待宾客以减鸡鸭等生命也
  为人处事皆有长久之计求方便之道只如病中风人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而养疾者乃问所欲病者既不能答适足増苦故公尝教人每事作一牌子如饮食衣裳寒热之类及常所服药如理中元之类常所作事如梳头洗手之类及作人亲等书病者取牌子以示人则可减大半之苦凡公为人处事每如是也
  仙源尝言与公为夫妇相处六十年未尝一日有面赤自少至老虽衽席之上未尝戏笑
  尝言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也包孝肃尹京时民有自言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百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公言观此事而言无好人者亦可以少愧矣人皆可以为尧舜盖观于此而知之
  言后生初学自须理会气象气象好时百事是当气象者辞令容止轻重疾徐足以见之矣不惟君子小人于此焉分亦贵贱寿夭之所由定也
  又说攻其恶无攻人之恶盖自攻其恶日夜且自点检丝毫不尽即不慊于心矣岂有工夫点检他人耶
  又言凡与交㳺书问其父祖知名于世者须避其名讳凡作书须先思及书之于几然后作书文潞公与故旧款接一坐未尝犯其祖父讳
  或问公为小人所詈辱当何以处之曰上焉者知人与已本一何者为詈何者为辱自然无忿怒心也下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为何等人若是答他却与此人等也如此自处忿心亦自消也
  朱子曰吕公家传深有警悟人处前辈涵养深厚乃如此但其论学殊有病如云不主一门不私一说则博而杂矣如云直截劲捷以造圣人则约而陋矣举此二端可见其本末之皆病此所以流于异学而不自知其非耶而作此传者又自有不可晓者如云虽万物之理本末一致而必欲有为此类甚多不知是何等语又义例不明所载同时诸人或名或字或褒或贬皆不可考至如苏公则前字后名尤无所据岂其学无纲领故文字亦象之而然耶最后论佛学尤可骇叹程门千言万语只要见儒者与释氏不同处而吕公学于程氏意欲直造圣人尽其平生之力乃反见得佛与圣人合岂不背戾之甚哉夫以其资质之粹美涵养之深厚如此疑若不叛于道而穷理不精错缪如此流传于世使有志于道而未知所择者坐为所悮盖非特莠之乱苗紫之乱朱而已也
  朱光庭
  字公掞河南偃师人登嘉祐二年进士第调万年簿文潞公举应制科会仁宗升遐罢试丁艰服除为修武令改坦曲令以枢臣荐召对吕汲公守长安辟佥判司马温公荐召为左正言迁左司諌拜右諌议迁给事中除集贤修撰知亳州复召为给事后知潞州迁集贤院学士绍圣元年卒年五十八
  初受学于安定告以为学之本主于忠信公终身力行之后又从二程于洛其所闻以格物致知为进道之门正心诚意为入徳之方公服行之造次不忘常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惟孔孟为然故力排异端以扶正道
  簿万年数假邑事邑人谓之明镜时程伯淳簿鄠县张山甫簿武功皆以才名称关中谓之三杰
  神宗召对言陛下即位以来更张法度臣下行之或非圣意故有便不便诚能去其不便则天下均被福矣
  温公荐为左正言首以辨大臣忠邪为言又请天子燕闲与儒臣讲习罢提举常平官不散青苗广储蓄备水旱太学置明师以养人材论奏无虚日
  太皇太后嘉公正直谕以朝政阙失当安心言之勿畏避公自以遇知竭力知无不言时进退大臣损益政事公密勿启沃多见施行
  拜右諌议请召讲官便殿访以治道迁给事中有诏幸后苑赏花钓鱼宴群臣会春寒公请罢宴以祗天戒
  刘挚罢相守郓州公封还麻制以挚有功大臣不当无名而去言者若指臣为朋党愿被斥而不辞后郑雍攻之公遂出知亳州
  公在洛有书室两旁各一牖牖各三十六隔一书天道之要一书仁义之道中以一榜书毋不敬思无邪中处之此意亦好
  伊川哭之曰子兄弟倡学之初众方惊异君时甚少独信不疑笃学力行至于没齿志不渝于金石行可质于神明在邦在家临民临事造次动静一由至诚上论古人岂易其比蹇蹇王臣之节凛凛循吏之风谓当施于时必得其夀天胡难忱遽止于此七八年间同志共学之人相继而逝今君复彼使予踽踽于世忧道学之寡助则予之哭君岂交朋而已
  胡文定云熙宁元祐靖国间事变屡更其时固有名盖天下致位庙堂得行所学者然夷考其事犹有憾焉如张天祺朱公掞等可谓奋不顾身尽忠许国而议论亦多过矣乃知理未易穷义未易精言未易知心未易尽圣贤事业未易到也
  刘绚
  字质夫先世常山人祖仕宦家河南以祖䕃得官初仕夀安县簿移潞之长子令元祐初韩维荐充学官王岩叟等荐为春秋博士二年卒于官年四十二
  君生质明粹长而温恭自髫齓时即事二程受学焉君所受有本末所知造渊微知所止矣孜孜焉不知其他也天性孝弟乐善而不为异端所惑故其履也安内日加重而无交战之病故其行也果明道尝谓人曰他人之学敏则有矣未易保也斯人之志吾无疑焉
  为人气和而体庄持论不茍合跬步不忘学既病与予李吁言曰每瞀闷时正坐端意气即下平居持养气可忽乎同舍吕与叔过问疾君曰死生常理无足言者独念累吾亲耳
  王岩叟朱光庭言君少通春秋宜为博士诏为太学博及就试有疾犹勉力学校论议不倦学者多亲之卒也公卿大夫师友学士莫不伤之
  君春秋之学祖于程氏専以孔孟之言断经意将没之时尚以例类质于士大夫平时有遗稿未就将终启手足自盥靧犹道诗书语可谓力学者
  伊川哭之曰圣学不传久矣吾生百世之后将明斯道兴斯学于既绝力小任重而惧其难者亦有冀矣以谓茍能使知之者广则用力者众何难之不易也游吾门者众矣而信之笃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几希方赖子致力以相辅而不幸遽亡使吾悲传学之难则所以惜子者岂止游从之情哉
  程子云质夫沛然
  侯仲良云明道平和简易惟刘绚庶几似之
  上蔡云朱君留意春秋之学甚善向见程先生言须要广见诸家之说其门人惟刘质夫得先生旨意最多
  李吁
  字端伯缑氏人元祐中为秘书省校书郎
  伊川云端伯相聚虽不久未见他操履然才识颖悟自是不能巳也
  又云明道语录只有李吁本无错他人多只依说时不敢改动或脱忘一两字便大别李吁却得其意不拘言语往往录得都是
  公卒伊川哭之曰自予兄弟倡鸣道学世方惊疑能使学者视效而信从子与刘质夫为有力焉予谓二子才器相类志尚如一可以大受期之远列半年之间相继而亡使予忧事道者鲜悲传学之难呜呼天于斯文何其艰哉
  吕与叔亦哭之曰子之胸中闳肆开发求之孔门如赐也达
  朱子曰刘质夫李端伯吕与叔诸公所造尤深所得尤粹
  吕大钧
  字和叔先世汲郡人今为京兆人中嘉祐二年进士乙科授秦州司理监延州折博务改知耀州三原县以諌议授果州乞代入蜀移知绵州巴西县未上以諌议告老不行韩绛宣抚河东陜西辟机宜转候官宰曽公亮荐知泾阳皆不赴后丁父忧服除闲居大臣荐为宫教以仲兄大防知绍兴乞监凤翔府造船务改宣义郎元丰五年卒年五十二
  君为人质厚刚正以圣门事业为已任所知信而力可及则身遂行之不复疑畏故识者方之季路而君心所趋盖亦未见其止也盖大学之废绝久矣自扶风张先生唱之而后进蔽于俗尚其才俊者急于进取昏塞者艰于领解由是寂寥无有知者君于先生为同年友及闻先生学于是心悦诚服宾宾然执子弟礼叩请无倦久而益亲自是学者靡然知所向矣
  张先生之学大抵以诚明为本以礼乐为行众人则姑诵其言而未知其所以进于是焉君即若蹈大路朝夕从事不啻饥渇之营饮食也潜心玩理望圣贤之致克期可到而日用躬行必取先生之法度以为宗范自身及家自家及乡人旁及亲戚朋友皆纪其行而述其事
  丁諌议忧自始丧至于葬祭一仿古仪所得为者而居丧之节钜细规矩于礼又推之祭祀冠昏饮酒相见庆吊之事皆不混习俗粲然有文以相接人咸安而爱之
  君少时赡学洽闻无所不该一日闻先生说迁其素志而前日之学博而以约明涣然冰释矣故比他人功敏而得之尤多爱讲明井田兵制以谓治道必由是悉撰成图籍若可推行
  君既感疾一日命内外洒扫斋居冥然若思久之客至问安交语未终而没徳性所养可以想见矣
  范育表其墓曰惟君明善至学性之所得者尽之心心之所知者践之身可谓至诚敏徳者矣
  又曰君性纯厚易直强明正亮所行不二于心所知不二于行其学以孔子下学上达之心立其志以孟子集义之功养其徳以颜子克已复礼之用厉其行其要归之诚明不息不为众人沮之而疑小辩夺之而屈势利劫之而回知力穷之而止其自任以圣贤之重如此
  丁諌议忧服阕复闲居数年自以道未明学未优于是有不仕意讲道劝义以教育人材变化风俗推其在已者以验诸人将自期徳成而致用也
  伊川云和叔及相见则不复有疑既相别则不能无疑然亦未知果能终不疑不知他既巳不疑而终复有疑明道云何不问他疑甚不如剧论
  又云和叔至诚相信心直笃信
  吕大临吕大忠附
  字与叔大钧之弟学于横渠横渠卒乃东见二程而卒业焉元祐中除太博正字范内翰荐可为讲官未用而卒
  君以门䕃入仕不应举或问其故曰不敢揜祖宗之徳伊川云与叔守横渠说甚固每横渠无说处皆相从有说了更不肯回
  又云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间居中某常窥之必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
  和叔任道其风力甚劲然深潜缜密有所不逮于与叔元丰庚申岁予行雍华间关西学者相从者六七人予以千钱挂马鞍比就舍则亡矣仆夫曰非晨装而亡之则涉水而坠之矣予不觉叹曰千钱可惜坐中二人应声曰千钱亡去甚可惜也次一人曰千钱微物何足为意后一人曰水中囊中可以一视人亡人得又何叹乎予曰使人得之则非亡也而叹夫有用之物若沉水中则不复为用矣至雍以语公曰人之器识固不同自上圣至于下愚不知有几等同行者数人耳其不同也如此公曰夫数子之言何如子曰最后者善公曰诚善矣然观先生之言则见其有体而无用也并伊川语
  范祖禹尝荐其修身好学行如古人可为讲官不及用而终
  汲公祭文曰子之学博及群书妙达义理如不出诸口子之行以圣贤为法其临政事爱民利物若无能者子之文章几及古人薄而不为四者皆有以过人而其命乃不偶于世登科者二十年而始改一官居文学之职者七年而逝子之妇翁张天祺尝谓人曰吾得颜回为婿矣其为人所重如此
  公兄大忠字晋伯为秦帅有马涓巨济状元及第为秦州佥判初呼状元晋伯谓之曰状元云者及第未除官也既为判官不可曰状元也马愧谢又谓马曰科举之学既无用修身为己之学其勉之时上蔡作秦教为程氏之学晋伯每屈车骑同马过之则上蔡为讲论语晋伯正襟肃容听之曰圣人之言行在焉吾不敢不肃又数以公事案牍委马详覆且曰修身为已之学不可后为政治民其可不知马自以为得师后立朝为台官有声每叹曰吕公教我之恩也
  程子云晋伯老而好学理会直是到底某谓老喜学者尤可爱人少壮则自当勉强
  上蔡云晋伯好学初理会个仁字不透予因曰世人说仁字只管著爱上怎生见得仁只如力行近乎仁力行关爱甚事何故却近乎仁推此类具言之晋伯因悟曰公说仁字正与尊宿门说禅一般晋伯兄弟中皆有见处一人作诗咏曽点事曰函丈从容问且酬展才无不到诸侯可怜曽点惟鸣瑟独对春风咏不休一人有诗曰学如元凯方成癖文到相如反类俳独立孔门无一事只输颜子得心斋程子曰此诗甚好古之学者惟务养情性其他则不学今为文者専务章句悦人耳目既务悦人非俳优而何
  朱子曰与叔之文煞实说得好处如千兵万马饱满伉壮
  程子称其深潜缜密可见资质好又能涵养惜乎不夀某若只似与叔之年亦不见得到此田地了
  与叔本是个刚底气质涵养得到如此故圣人以刚为君子柔为小人若刚矣须除去刚之病全其为刚之徳相次可以为学若不刚终是不能成
  与叔论颜子等处极好又云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伊川不破此说克已铭不合以已与物对说不曽说著本意并朱子语
  苏昞
  字季明武功人横渠门人卒业于二程元祐末吕大忠荐之自布衣召为博士后坐上书邪党窜鄱阳
  吕大忠荐其徳性纯茂强学笃志行年四十不求仕进从张载之学为门人之秀秦之贤士大夫亦多称之如蒙擢用俾充学官之选必能尽其素学以副朝廷乐育之意
  公以上章得罪贬饶州过洛和靖馆之伊川既行伊川谓季明殊不以迁贬为意和靖曰然也焞尝问季明当为上书为国家计耶为身计耶若为国家计自忻然赴饶州若为进取计则饶州之贬犹为轻典季明以焞言为然伊川曰名言名言
  后世司言责者于人主前非所当言代王言者则颠倒错乱只为他学无源流如在伊川之门众矣不知其要者依旧无所得季明从横渠最久以其文釐为十七篇自谓最知大旨及后来坐上书邪党却是未知横渠朝廷事自有宰相执政其次有諌官御史季明越职上书得罪甚重亦必有非所宜言者矣胡氏传家录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七
  宋 李幼武 纂集
  谢良佐 上蔡先生
  字显道上蔡人释褐登第授秦州教建中召对除书局官后复去为筦库以飞语坐系诏狱禠官
  习举业已知名往扶沟见明道明道语人曰此秀才展拓得开将来可望
  见明道受学甚笃明道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某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坐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
  明道又谓谢子虽小鲁直是诚笃理会事有不透其颡有泚愤悱如此
  朱公掞以諌官召过洛见伊川显道在坐公掞不语伊川指显道谓之曰此人为切问近思之学
  胡文定云先生初以记问为学自负该博对明道举史书不遗一字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谢闻此语汗流浃背面发赤明道却云只此便是恻隐之心及看明道读史又却逐行看过不差一字谢甚不服后来省悟却将此事做话头接引博学之士
  谢子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谢曰也只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点检得来病痛全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胡文定公问矜字罪过何故恁地大谢曰今人做事只要夸耀别人耳目浑不关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吃只蔬食菜羮却去房里吃为甚恁地
  知命虽浅近也要信得及将来做田地就上面下工夫余初及第时岁前梦入内廷不见神宗而太子涕泣及释褐时上晏驾哲宗嗣位如此等事直不把来草草看却万事真实有命人力计较不得吾平生未尝干人在书局亦不谒执政或劝之余对曰他安能陶铸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风吹草动便生恐惧忧喜枉做却闲工夫枉用却闲心力信得命便养得气不挫折语录
  游子问谢子曰公于外物一切放得下否谢子谓胡子曰可谓切问也胡曰何以答之曰实向他道在上面做工夫来胡曰如何做工夫曰凡事须有根屋柱无根拆便倒树木有根虽剪枝条相次又发如人要富贵要他做甚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
  或问谢子于势利如何曰打透此关十馀年矣当初大故做工夫㨂难舍底弃却后来渐渐轻至今日器物之类置之只为合要用却无健羡底心
  问太虚无尽心有止安得合一曰心有止只为用他若不用则何止吾丈莫已不用否曰未到此地除是圣人便不用当初曽发此口被伊川一句坏了二十年曽往见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某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发得太早在问当初发此语时如何曰见得这个事经时无他念接物亦应副得去问如此却何故被一句转却曰当了须有不透处当初若不得他一句救拔便入禅家去矣伊川直是会鍜錬得人说了又却道恰好著工夫也
  昔日作课簿以记日用言动视听是礼与非礼者又云旧多恐惧常于危阶上习并语录
  儒异于禅正在下学处颜子工夫真百世轨范舍此应无入路无住宅三二十年不觉便虚过了
  春秋大约如法家断例也折以中道耳恐因是及中庸因中有权与取两者之中之说
  进学加功处若欲少立得住做自家物须要自用法术乃可得之迩来学者何足道能言真如鹦鹉也富贵利达今人少见出脱得者非是小事如禅家透声色关切须勉之
  透得名利关便是小歇处然须藉穷理工夫至此方可望有入圣域之理不然休说万无见道之理
  某縁早亲有道复为克已之学遂于世味若存若亡昨经忧患仕意浸薄矣
  学之所贵有诸已为难闻詹君辈勇猛精进殊可喜能更觑得破一切物累尤佳若觑不破则未论行险侥幸而气已弱志已丧矣有志于道者不可不戒真当朝夕点检令了了也并手东胡文定
  冯忠恕问陈叔易言伊川尝许良佐有王佐才以是质于和靖和靖曰先生无此语先生晚年显道授渑池令来洛见先生留十馀日先生谓焞如见显道试问比来所得如何焞即往问焉谢曰良佐每常闻先生语多疑惑今次见先生闻先生语判然无疑所得如此具以告先生先生曰某见得他也是如此虽甚喜之但不闻此语耳记善录
  谢先生监西竹木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朱子发震自太学与弟子权偕往谒之坐定子发进曰某愿见先生久矣今日之来无以发问不识先生何以见教先生曰好待与贤说一部论语子发私念日刻如此何由亲领其讲说已而具饭酒五行只说他话及茶罢乃掀髯曰听说论语首举子见齐衰者与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又举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曰某在斯某在斯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曰固相师之道也夫圣人之道无微显无内外由洒扫应对进退而上达夫道本末一以贯之一部论语只恁地看语录后跋
  谢子见河南夫子而归尹子送焉问曰何以教我谢曰吾徒朝夕从先生见行则学闻言则识譬如有人服乌头者方其服也颜色悦泽筋力强盛一旦乌头力去将如之何尹子反以告夫子夫子曰可谓益友矣
  论颜子具体而微者合下来有恁地气象但未彰著耳孟子强勇以身任道壁立万仭谁敢正觑看非孟子恁地手脚也撑拄此事不去虽然犹有大底气象未能消磨得尽不然藐大人等语言不说出来孔子云事君尽礼人以为谄当时诸国君相怎生当得他圣人恁地礼数是他只管行礼又不与你计较长短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侃侃冕者瞽者见之便作过之便趋盖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是勉强做出来与孟子全别
  朱子云先生为人英果明决强力不倦克已复礼日有程课所著论语说及门人所记遗语皆行于世如以生意论仁以实理论诚以常惺惺论敬以求是论穷理其命意皆精当而直指穷理居敬为入徳之门则又最得明道教人之纲领尝宰徳安府之应城胡文定以典学使者行部过之不敢问以职事顾因介绍请以弟子礼见入门见吏卒植立庭中如土木偶人肃然起敬遂禀学焉其同时及门之士亦皆称其言论闳肆善启发人今读其书尚可想见也厶自少时妄意为学即赖先生之言以发其趣而平生所闻先生行事又皆高迈卓绝使人兴起凛然常惧其一旦泯灭而无传也
  上蔡论语却有启发人处虽其说或失之过然识得理后却细密商量令平正也
  上蔡说孝弟非仁也孔门只说为仁上蔡却说知仁只要见得此心便以为仁上蔡之说一转而为张子韶子韶一转而为陆子静上蔡所不敢冲突者子韶尽冲突子韶所不敢冲突者子静尽冲突
  上蔡说仁说觉分明是禅
  论语上蔡解极多看得见时他只有一两个𦂳要底字上蔡所见透彻无隔碍处
  上蔡说诗须先识得六义体面而讽诵以得之此却是会读诗
  上蔡语录上卷极亲切暇日试涵泳之当自有味不必广求愈令随语生解不得脱洒耳
  䟦语录云先生学于程门笃志力行于诸公间所见最为超越
  问上蔡议论莫太过曰上蔡好于事上理会理却有过处
  上蔡高迈卓绝言论宏肆善开发人其语虽不能无过然却是确实做工夫来
  问人之病痛不一各随所偏处去上蔡才高所以病痛在矜字曰此说是也然谢氏谓去得矜字后来矜依旧未去说道理好扬扬地
  伊川之门上蔡自禅门来其说亦有差又曰如今人说道爱从高妙处说便入禅去自上蔡以来已然
  上蔡大率张皇不妥帖
  上蔡观复斋记中说道理皆是禅学意思观他说复与伊川异似以静处如云见此消息不下工夫之类乃是谓儒佛不同而所以不同但是下截耳龟山亦如此
  张南轩云上蔡论语序前面说得甚好但后面说与天地同流处太多适所以启学者想像不帖实之心
  游酢 广平先生
  字定夫建州建阳人元丰六年登进士第调越州萧山尉侍臣荐为太学录除博士拟知河清县范忠宣守颍昌辟为府教授范再相除太博除齐州佥丁忧服除再调泉州佥上皇即位召还为监察御史出知和州岁馀主祠知汉阳军再乞祠后知舒州再知濠州罢归家寓历阳宣和五年卒年七十一
  公与兄醇俱以文行知名于时所交皆天下豪英公虽少而一时老师宿儒咸推先之伊川以事至京师一见谓其资可适道时明道知扶沟县兄弟方以唱明道学为已任设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召公来职学事公欣然往从之得其微言于是尽弃其学学焉
  龟山云伊川称游君徳宇粹然问学日进政事亦绝人远甚于师门见称如此其所造可知矣
  筮仕之初县有疑狱十馀年不决公摄邑事一问得其情而释之精练如素官者人服其明
  自幼不群读书一过辄成诵比壮益自力心専目到不为世儒之习诚于中形于外仪容辞令灿然有文望之知为成徳君子也其事亲无违交朋友有信莅官遇僚吏有恩意人乐于自尽而无敢慢其令者惠政在民戴之如父母故去则见思愈久而不忘若其道学足以觉斯人馀润足以泽天下遭时清明不究所用士论共惜之
  先正忠肃公之与先生游也笑谈论议书疏辞章昔所亲见而闻之者至今尚能诵之其雍雍俯仰之间又能并得其深微之意使闻者恍然若将复见其人焉朱子撰祠堂记
  公之清徳重望皎如日星虽奴隶之贱皆知之其流风馀韵足以师世范俗
  公事业不得大施独有中庸论孟说垂于世考其师友所称味其话言所传则夫造道之深流风之远有可得而推者矣
  伊川曰游酢非昔日之游酢也固是颖然资质温厚又曰游酢读西铭已能不逆于心言语外立得个意思便道中庸矣
  游酢杨时先知学禅已知向里没安泊处故来此却恐不变也同上
  吕居仁曰定夫后更学禅大观间某以书问之云儒道以为顺此父子君臣夫妇朋友兄弟则可以至于圣人佛道去此则可以至于圣人吾丈既从二程学后又从诸禅游则二者之论必无滞阂敢问所以不同何也游答云佛书所说世儒亦未深考往年尝见伊川云吾之所攻者迹也然迹安所从出哉要之此事须亲至此地方能辨其同异不然难以口舌争也定夫言前辈往往不曽看佛书故诋之如此之甚而其所以破佛者自不以为然也
  问定夫记程先生语中一物不该非中也一事不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为其偏而已矣朱子曰便是此说中字不著中字之义不如此他说偏字却是一偏一偏便不周遍却不妨如定夫记此语不亲切不似程先生每常说话縁他夹杂王氏学当时王氏学盛行熏炙得甚广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八
  宋 李幼武 纂集
  杨时 龟山先生文靖公
  字中立先世弘农五世祖唐末避地闽中寓南剑州将乐县因家焉熙宁九年中进士第调汀州户不赴久之调徐州法丁忧服阕改䖍州司法改浏阳宰除荆州教授迁馀杭宰除南京宗博后宰萧山主祠差监常州市易务宣和四年以秘书郎召除迩英殿说书靖康初擢右諌议兼祭酒请闲除徽猷直学主祠改待制上即位除工侍兼侍讲二年除龙图直学主祠绍兴五年卒年八十三
  嘉祐中有二程得孟子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唱天下而升堂睹奥号称高弟在南方则游定夫谢显道与公三人是也
  初授汀户不赴杜门种学渟滀涵浸人莫能测者几十年烛理精深晓习律令䖍州有疑狱众所不决者皆立断
  宣和间公知时势将变遂陈政事凡十馀事执政不能用而金人已入冦则又言今日所急者莫大于收人心边事之兴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误国之罪宜有所归西城聚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宿奸巨猾借应奉之名豪夺民财不可数计天下积怨郁而不得发几二十年欲致人和去此三者
  渊圣嗣位公乞对曰上皇引咎托以倦勤避位而宰执叙迁此何理也城下之盟辱亦甚矣主辱臣死而大臣首为窜亡自全之计陛下何赖焉乞正典刑童贯为三路总帅敌人侵疆弃军而归置而不问大河天险弃而不守敌人奄至城下而朝廷不知帅臣失职无甚于此宜以军法从事防城所仍用阉人提举覆车之辙不可复蹈渊圣大喜
  又上疏略曰河朔朝廷重地三镇又河朔要藩今一旦弃之与敌以二十州之地贯吾腹中距京城无藩篱之固戎马疾驱不数日而至非经久之计也四方勤王之师逾月而后集使之无功而去厚赐之则无名不与则生怨复有急召之宜有不应命者不可不虑也传闻三镇欲以死拒之今若以兵蹑其后使腹背受敌宜可为也朝廷欲専守和议以契丹百年之好犹不能保况此劲敌乎夫要盟神不信宜审处之无至噬脐
  寻又言闻金人驻兵磁相劫掠无筭誓书之墨未干而叛不旋踵肃王初约及河而返今挟之而往此叛盟之大者臣谓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盟必得肃王而后已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于前吾以重兵拥其后必得所欲若犹未从则声其罪而讨之师直为壮是举也直在我矣于是议者不一终失此机会太原诸郡皆告急矣
  太学生伏阙乞留李纲种师道军民从之者数万人执事虑其生乱引高欢事掲榜于衢且请以礼起邦彦公言士民出于忠愤非有作乱之心无足深罪李邦彦首画遁逃之䇿捐金割地质亲王以主和议罢李纲而纳誓书李邺奉使失辞惟金人是听此二人者国人所同弃而敷告中外乃推二人平难和议之功非先王宪天自民之意宜收还榜示以慰人心上皆从之
  或意太学生又将伏阙鼓乱公言诸生欲忠于朝廷耳本无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即定矣上喜曰此无逾卿者乃命兼祭酒
  言蔡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然致今日之病实安石有以启之也谨按安石为邪说之事姑即一二明之昔神宗称美汉文罢露台之费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也夫尧舜茅茨土阶其称禹也克俭于家则竭天下者必非尧舜之道后王黼以三公领应奉司号为享上实安石自奉之说有以倡之也其释凫鹥之末章则曰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按此章正谓能持盈则神祗祖考安乐之无后难耳而安石独为此说后蔡京辈争以奢僭相高轻费妄用穷极淫侈实安石此说有以倡之也其害岂不甚哉乞正其学术之缪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遂降安石从祀之列并胡文定撰志五峯问此章直似迂阔何故载之文定曰此是取王氏肝心底刽子手段何可不书书之则王氏心肝悬在肉案上人人见得而蔽邪淫遁之辞皆破矣
  又言昔神宗不豫哲宗幼冲宣仁圣烈皇后有旨令二王非宣召不得入内时王珪首请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馀人无言者退批圣语在中书仍关实录院众臣佥书本末详具不可诬也元祐中蔡确去其党始造奸谋冀徼后日之福绍圣初惇卞用事欲报复私怨遂实其说上诬圣母而以大逆之名加王珪以定䇿之功归蔡确而已亦与焉此非私于确其实自为因以中伤元祐之人耳今乞陛下索绍圣中所修元祐时政记一观庶以究竟事实昭洗王珪为臣不忠之名追夺蔡确冒受封赠之典滥恩所被悉行改正以释天下愤郁之气上乃诏改宣仁圣烈皇后谤史
  公天姿夷旷济以问学充养有道徳器早成积于中者纯粹而宏深见于外者简易而平澹闲居和乐色笑可亲临事裁处不动声气与之游者虽群居终日嗒然不语接人以和而鄙薄之态自不形也推本孟子性善之说发明中庸大学之道有欲知方者为指其攸趣无所隐也
  公仁厚宽大能容物又不见其涯涘不为崖异绝俗之行以求世俗名誉既举进士得官闻二程之道即往从之学时从学者甚众而先生独归闲居累年沈浸经书推广师说穷探力索务极其趣涵蓄广大而不敢轻自肆也
  明道在颖昌时公寻医调官京师因往颖昌从学明道喜甚每言曰杨君最会得容易及归送之出门谓坐客曰吾道南矣先是建州林志宁出入潞公门下求教潞公云此中无以相益有二程先生者可往从之因使人送明道处志宁乃语定夫及公公谓不可不一见也于是同行时谢显道亦在谢为人诚实但聪悟不及公
  伊川自涪归见学者多从佛学独杨谢不变因叹曰学者皆流于夷狄矣惟有杨谢长进
  杨时于新学极精今日一有所问能尽知其短而持之大抵支离伯淳常与杨时读了数篇其后尽能推类以通之伊川语
  胡文定云杨先生却是聪明过人伊川才举起新说有害道处杨节节推出来伊川云杨某煞聪明
  吕本中云尝闻于前辈以为明道温然纯粹终身无疾言遽色先生实似之
  上蔡云旧在二程之门者伯淳最爱中立正叔最爱定夫二人气象亦相似
  南轩云宋兴百有馀年四方无虞有儒生高谈诗书自拟伊傅而实窃佛老之似济非鞅之术举世风动虽巨徳故老有莫能烛其奸其说一行而天下纷纷多事反理之评诡道之论日以益炽邪慝相乘卒兆裔夷之祸考其所致有自来矣先生奏其学缪请追夺王爵罢去配享虽公之说未得尽施然大统中兴论议一正到今学者知荆舒祸本而有不屑焉则公之息邪说讵诐行放淫辞以承孟氏者其功顾不大哉公师事二程得中庸鸢飞鱼跃之传于言意之表践履纯固卓然为一世儒宗故见于行事深切著明如此浏阳画像记
  胡文定答陈几叟书曰某于龟山宣和靖康中诸所建白详载其本末此是他人不能言而龟山独能言之又时然后发所以尤可贵也若龟山此举可谓老婆心切矣世人不察其用心之所在知之者见其赴召则曰此御笔也夫违御笔者以大不恭论自政和末年以来已是海行旨挥岂可以此定贤者之出处以其不可违而就假有论及申屠蟠笑而不答之事则又何辞以对故其赴召非畏海行旨挥乃惧天下人在涂炭中而有恻然不忍之心是以不屑去耳
  又与宰相书曰杨某造养深远烛理甚明混迹同尘知之者鲜知之者知其文学而已不知者以为蔡氏所引此公无求于人蔡氏焉能凂之上方向意儒学延置之经席朝夕咨访禆补必多
  程子劝先生勿好著书著书则多言多言则害道学者要当察此
  曰学者须有所疑乃能进徳然须用力深方有疑今之士读书为学盖自以为无可疑者故其学莫能相尚
  语仲素曰时尝有数句教学者读书之法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嘿会于燕闲静一之中超然自得于书言象意之表
  六经之义验之于心而然施之行事而顺然后为得今之治经者工无用之文徼幸科第而已果何益哉
  读书须先看古人立意所发明者何事不可只于言上求之如万章问象日以杀舜为事孟子答舜所以处之之道其意在说圣人无伪此则不可不知若从枝叶上理会如象欲使二嫂使治朕栖之语此岂可信尧在上岂容有此
  解经欲得理通而语简旧尝解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云行其所无事不亦易乎一以贯之不亦简乎如是则天下之理得矣又曰行其所无事一以贯之直是一个自然之理
  官司设法卖酒所在张乐集妓女以来小民此最为害教而必为之辞曰与民同乐岂不诬哉夫引诱无知之民以渔其财在百姓为之理亦当禁而官吏为之上下不以为怪不知为政之过也并语录
  问龟山何意出来朱子曰他做人也茍且是时未免禄仕故胡乱就之茍可以少行其道龟山之心也然来得已不是及至又无可为者只是说没𦂳要底事当此之时茍有大力量咄嗟间真能转移天下之事来得也不枉既不能然又只是随众鹘突及钦宗即位为諌议大夫因争配享事为孙仲益所攻孙言杨某曩与蔡京诸子游今众议攻京而杨某曰慎毋攻居安京长子攸龟山遂罢下并朱子语
  龟山之出人多议之惟文定之言曰当时若能听用须救得一半此语最当文定云先生志铭备载所论当时政事十馀条当时宰执中若能听用委直院辈画一条具因南郊赦文行下必须救得一半不至如后来大段狼狈也盖龟山当此时虽负重名亦无杀活手段若谓其怀蔡氏汲引之恩力庇其子至有慎勿攻居安之语则诬矣幸而此言出于孙觌人亦不信
  问伊川门人如此其众何故后来更无一人见得亲切或云㳺杨亦不久亲炙曰也是诸人有首无尾不曽尽心在上面各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会得透如康节从头至尾极终身之力而后得之虽其不能无偏然就他这道理所谓安而成矣如濓溪资禀便高他也去仕宦只他这所学自是从合下直至后来所以有成某看来这道理若不是⿰扌弃生尽死去理会终不解得
  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馀禅犹在故学之者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太高了他们只𥇍见上一截少下面着实工夫故流弊至此或谓龟山恐不如此曰只论语序可见
  龟山天姿高朴实简易然所见定更不穷究少年未见伊川时先本看庄列等文字后来此念熟了不觉时发出来游先生尤甚
  胡文定作龟山墓志云其似柳下惠看来是如此又云龟山文字却弱似是合下会得易
  龟山立言却是有意含蓄而不尽遂多假借寄托之语殊不快人意
  问龟山立朝却有许多议论曰龟山杂博是读多少文字
  龟山有辨荆公字说三十馀字夫荆公字说其说多矣而止辨三十字何益哉又不去顶门上下一转语而随其后屑屑与之辨使其说传则吾之说不行矣
  刘安节
  字元承温州人元符三年擢进士第调越州诸暨簿除莱州教未行改河东提学召对擢监察御史除起居郎迁太常少卿责知饶州移宣州政和五年卒年四十九
  公天姿近道而敏于学问其所趋尚非世俗所谓学者尝从当世贤而有道者游始以致知格物发其材沉涵熟复存心养性久之于是有得其貌温望之知其有容遇人无贵贱小大一以诚虽忤已者未尝见其有怒色恚辞也
  召对便殿公言春宫宜谨择官属虽左右趋走者必惟其人又论节俭及君子小人和同之异上称善顾问甚悉
  知饶州州洊饥公至大发廪振之又檄旁郡无遏籴军储不足他日皆强取诸民公曰岁荒如此重困之可乎他司宜有相通政应调适缓急耳
  移知宣州去饶州二日民遮留之涕泣不忍别耆老以为吾州自范文正后惟吾刘公而已至宣十日而水大至公分遣其属具舟振溺而躬督之昼夜不少休所活几数千人而远近流民至者以万数公发廪活之一无失所者
  邹公浩以右正言得罪公与其所厚者数辈追路劳勉之朝廷震怒追逮甚力人皆惴恐公独泰然既而哲宗察其无他有诏释之而公亦自若也
  常曰尧舜之道不过孝悌天下之理有一无二乃若异端则有间断矣其与人游常引其所长而阴覆其不及其所施置常在于公天下以为不如是则非所谓合内外通彼我也所治二州専以仁义教化平易近民民有讼委曲训戒之
  问上蔡曰刘子进乎曰未见他有进处问所以不进者何曰只为未有根因指庭前茶䕷曰此花只为有根故一年长盛如一年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九
  宋 李幼武 纂集
  尹焞 和靖先生
  字彦明一字徳充其先洛阳人靖康初召到京师恳辞还山诰授和靖处士以荣其归虏陷洛阳举家遭祸公独窜身入蜀居涪陵绍兴五年以崇政殿说书召力辞七年始就职除秘书郎八年除少监除直徽猷阁仍说书转太常少卿权礼侍兼侍讲转徽猷待制九年观祠而去十年请老如绍兴居二年殁年七十二
  少孤奉母陈氏以居为进士业年二十师事伊川程夫子先生应进士举答䇿问议诛元祐党人先生曰噫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对而出告于伊川曰吾不复应进士举矣伊川曰子有母在先生归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善为养不知汝以禄养于是先生退不复就举伊川闻之曰贤哉母也
  大观中新学日兴有言者曰程颐倡为异端尹焞张绎为之左右先生遂不欲仕而声闻益盛徳益成同门之士皆尊畏之伊川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
  金人陷洛先生之家死于难先生死复苏窜于长安山中转徙四五年而长安陷刘豫僭位使人来招之先生夜逃去徙步渡渭久之止于涪绍兴间上以从臣荐召之力辞居一年后赴召至九江有言者攻毁程氏先生复辞曰学程氏者焞也生事之二十年今又二十年矣请就斥上召益急至上前又辞上曰卿尚可辞耶朕渇卿久矣知卿之从伊川也俟卿讲学不敢以有他先生遂就职
  会金议和先生上奏曰本朝兵祸亘古未闻赖祖宗徳泽之厚陛下勤抚之至所以亿兆之心无有离异前年徽宗皇帝宁徳皇后凶问遽来莫究不豫之状天下之人痛心疾首而陛下方且屈意降心迎奉梓宫请问讳日为事遂使敌意益骄谓我无人再启和议于今日意欲潜图混一臣妾中国陛下十二年勤抚之功当决于此矣况先王之礼父母之雠不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今信仇敌之诈谋而觊其肯和以纾目前之急岂不失不共戴天反兵之义乎
  又与宰相秦桧书曰金与我有不共戴天之雠靖康以来屡堕其术今若一屈便为口实要怨侮兵自困自毙岂忍为此议乎比闻主上以父兄未返降志辱身于九重之中有年矣然亦未闻金人悔祸还二帝于沙漠继之梓宫崩问不详天下之人痛恨切骨则金人谋我款我之心不言可见天下方望相公有以革其已然岂意为之已甚乎
  先生之学学圣人者也曰圣人必可以学而至也而不可以为也玩味以索之践履以身之涵养以成之有叙于是乎下学上达穷理尽性而无赘无外者学之正也
  先生庄正仁实不过于心不欺暗室自诚而明以之开物成务推而放之四海而凖其于圣人六经之言耳顺心得如出诸已天下知道者必宗之不知者必慕之吕稽中撰墓志
  冯忠恕曰先生学圣人之学者也圣人所言吾当言也圣人所为吾当为也词章云乎哉其要有三一曰玩味讽味言辞研索归趣以求圣贤用心之精微二曰涵养涵泳自得蕴蓄不憢存养气质成就充实至于刚大然后为得也三曰践履不徒诵其空言要须见之行事躬行之实施于日用形于动静语默开物成务之际不离此道所谓修学如此而已所谓读书如此而巳记善录序
  公问伊川如何是道曰行处是道或问明道如何是道曰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上求
  公因苏昞见伊川自后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
  言初见伊川时教某看敬字某请益伊川曰主一则是敬当时虽领此语然不若近时看得亲切祈宽问如何是主一愿先生善谕公言敬有甚形影只收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时其心收敛更不著得毫发事非主一而何
  公言昔与范元长同见伊川偶有干先起下阶伊川谓范曰君看彦明他时必有用于世元长次日说如此盖伊川平日元不曽许人
  一日看大学有所得欲举以问伊川伊川闻之公曰心广体胖偶只有所乐伊川曰到这里和乐字也著不得
  明道尝曰天下事只是感与应耳公初闻之以问伊川伊川曰此事甚大当自识之公曰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是亦感与应乎曰然
  尝请益于伊川曰某谓动静一理伊川曰试喻之适闻锺声某曰譬如锺未撞时声固在也伊川喜曰且更涵养
  伊川教人専以敬以直内为本公独能力行之公言先生教人只是専令用敬以直内若用此理则百事不敢轻为不敢妄作不愧屋漏矣习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往年先生自涪陵归日日见之一日读易至敬以直内处因问先生不习无不利时则更无睹当更无计较也耶先生深以为然且曰不易见得如此且更涵养不要轻说
  温州鲍若雨与乡人十辈久从伊川伊川遣之见和靖次日伊川曰诸人谓予靳学不以教渠果否公曰某以诸公来依先生之门受学某岂敢辄为他说万一有差便不悮他一生伊川颔之
  公在泸州一室名遂志斋取易致命遂志之义在涪陵所居名习堂取学而时习之义在千福院一室名六有斋取横渠所谓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之意一室名三畏斋取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之意
  公与张绎同时师事伊川张绎以高识公以笃行俱为所称
  伊川问公与绎寻常见处有同否有差否自觉如何为我言之公曰某不逮思叔如凡请问未达三四请益尚有未得处久之乃得如思叔则先生才说便点头会意往往造妙某虽愚钝自保守得若思叔则某未敢保他伊川笑曰也是也是自是每同请益退伊川必谓诸郎曰张秀才如此不待尹秀才肯得祁宽所语录
  公言某与思叔既相友善伊川归自涪思叔始见颖悟疏通伊川亦便喜之自此同游处伊川以族女妻之甚相敬待和靖尝因侍坐禀伊川曰张某每闻先生语言下解悟某闻先生语须再三寻思或更请问然后解悟然他日持守思叔恐不及某先生以为然思叔长于为文又善办事先生没未几思叔亦没和靖被召尝曰思叔若在到今自当召用必能有为于世伊川尝言晚得二士记善录
  先生尝言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徐名度字惇立尹门人问曰某有意于学而未知所以为问先生曰此语自好若果有此意归而求之有馀师
  又语人曰放教虚闲自然见道
  先生在从班时朝士迎天竺观音于郊外先生与往有问何以迎观音也先生曰众人皆迎某安敢违众又问曰然则拜乎曰固将拜也问者曰不得已而拜之与抑诚拜也曰彼亦贤者也见贤斯诚敬而拜之矣
  徐度语及苏氏使民战栗义问曰如何先生艴然曰训经而欲新奇无所不至矣
  先生日看光明经一部有问之曰母命不敢违朱子云如此便是平日阙却谕父母于道一节便致得如此
  门人赞曰丕哉圣谟六经之编耳顺心得如诵已言朱曰要当至此地位始是读书人耳
  朱子序曰程夫子有言涵养必以敬进学则在致知二言者夫子教人所以造道入徳之大端而不可以偏废者也若尹先生者其学于夫子而有得于敬之云乎何其说之约而居之安也先生言行录序
  又曰先生晚岁片纸手书圣贤所示治气养心之要粘之屋壁以自警戒熹窃念前贤进修不倦死而后巳其心烱烱犹若可识捧读终编恍然自失因以自诏云
  或问朱子以和靖立朝议论曰和靖不观他书只是持守得好他语录中说涵养持守处分外亲切有訾朝廷文字多是门人代作
  和靖言经虽以诵说而传亦以讲解而陋此言深有味也
  和靖主一之功多而穷理之功少故说经虽简约有益学者但推说不去不能大发明在经筵请讲少开悟启发之功绍兴初入朝满朝注想如待神明然亦无大开发处时高宗好看山谷诗尹云此人诗有何好处陛下看此做甚么只说得此一语
  问和靖専于主敬集义处少曰和靖主敬把得定亦多近傍理
  和靖在程门直是十分钝底被他只就一个敬字做工夫终做得成
  和靖持守有馀而格物未至故所见不精明无活法伊川先生才说病便有药和靖却似合下便把作死马医此道之传真未易以属人也
  和靖守得𦂳见得不甚透如俗语说他只抱得个不哭底孩儿
  和靖才短只𦂳守伊川之说并朱子语
  和靖曰伊川门人冯理字圣先曰二十年闻先生教诲今有一奇特事先生问之理曰夜间燕坐室中有光先生曰颐亦有一奇特事理请问之先生曰每食必饱
  张绎
  字思叔河南寿安人
  家甚微年长未知读书为人佣作一日见县官出入传呼道路思叔颇羡慕之问人何以得如此或告之曰此读书所致耳思叔始发愤从人受学执劳苦之役教者怜其志颇劝勉之后颇能文入县学府学被荐以科举之学不足为也
  至僧寺见道楷禅师悦其道有祝发从之之意时周恭叔官洛中思叔亦从之恭叔谓之曰子他日程先生归可从之学无为空祝发也
  伊川归自涪陵思叔始见之时从学者甚众伊川独许思叔因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始有自得处后更穷理造微少能及之者矣
  和靖言某与思叔既相友善思叔始见伊川思叔颖悟疏通先生亦便喜之自此同游处先生以族女妻之甚相敬待学者从之渐众
  思叔三十岁方见伊川后伊川一年卒初以文闻于乡曲后来作文字甚少伊川每云张绎朴茂
  朱子曰思叔敏似和靖伊川称其朴茂然亦狭无展拓气象
  思叔最后进然深惜其早世使天予之年殆未可量也问程门谁真得其传曰也不尽见得刘质夫张思叔辈又未见有文字看程门诸公力量比之康节横渠皆不及
  马伸 东平先生
  字时中或作时仲时举东平人弱冠登第晦迹州县靖康初以枢臣荐召为监察御史中兴初擢殿中侍御史湖广路抚谕还台言执政贬濮州监税卒绍兴初追赠諌议大夫
  崇宁初元祐学有禁奸人用事出其党为诸路学使専紏其事伊川之门学者无几虽宿素从游间以趋利叛去公方自吏部求为西京司法锐然为亲依之计至则因张绎以求见先生初以非其时恐贻公累公执贽凡十反愈恭且曰使伸得闻道虽死何憾况不至于死者乎先生闻而叹曰此真有志者遂引而进之自尔出入凡三年公暇虽风雨必日一造焉
  公调成都郫县丞至任未几会纳冬米成都浩穰守以委公公辞以多弊不可为守问其故公曰弊之大者由诸司吏人封抄拒之则速祸守曰君既知其弊尚何辞公至场中则诸邑人纷然矣丰饮食玩好文饰美女凡可以蛊訹者无所不至前此主者不能自谨一堕计中则束手受制莫敢谁何公尽逐之严察吏卒不容纎芥负米至者略无留滞时仓使孙侯按部至境早行见负担者道傍假寐以待晓怪而问焉俱应曰今年好受纳官某等至无邀阻故争先诘其主名曰马县丞也孙叹息不已抵郡即呼吏书牒荐之即日改秩公常以此语人云人之利钝自有时但当行直道无用干人也
  靖康初枢密孙傅以卓行荐公中丞秦桧素高其节迎辟为监察御史令人取愿状公曰中丞取台官但问堪不堪无问愿不愿
  金立张邦昌而去公首具书请邦昌迎元帅康王书成率同院佥与俱往相顾无一首肯公遂以书自抵银台司进之吏视书不称臣辞不受公投袂叱曰逆类吾今日不爱一死正为此尔而欲吾称臣耶出即以缴申尚书省尚书省以示邦昌邦昌得书气沮恐败诛甫议迎隆祐太后为垂帘计其书略曰相公不幸迫于强敌使当伪号阁下此时岂以义为可犯君为可忘宗社神灵为可欺所以忍死须臾而诡听之者其心若曰与其虚逊于人而实亡赵氏之宗者孰若虚受于已而实存赵以归耳金人既北相公于义即合忧惧自列于朝上皇子惟康王在外天下所系国统有归宜即发使通问扫清宫室率群臣共迎而立之阁下退就北面之列请归死有司如此则明主必能照察今乃谋不出此尚当非据群心狐疑不知所谓
  靖康二年四月八日状云伏见金人犯顺劫二帝北行且逼立相公使主国事相公所以忍死就位者自信兵退必能复避也忠臣义士不即就死城中之人不即生变者亦以相公必立赵孤也今兵退多日吾君之子已知所在狱讼讴歌又皆归往相公尚处禁中未就臣列道路传言以谓相公外挟金人之威使人游说康王且令南遁然后为久假不归之计伸知相公必无是心但为金人未远因循未能尽改虽然人心未孚一旦喧哄辜负初心望速行改正易服归省庶事取太后命而后行仍速迎奉康王归京日下开门抚劳勤王之师以示无间应内外赦书施行恩惠收人心等事权行拘收俟立赵氏了日然后施行庶几中外释疑转祸为福不然伸有死而已必不敢辅相公为宋朝叛臣也
  王及之言于邦昌以宁徳宫府藏所有及池塘鱼藕之利可尽取以资用公复引义白于都堂曰古者人臣去国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今吾君狩犹未出疆天下之人方欲追挽而不可得君之府藏燕游忍一朝而毁乎
  高宗龙飞公抚谕湖广还将入奏于道中采访得执政汪黄不法事作弹文方具稿而何兑追及于建康见之曰先生方以使还且当奏职事徐论似未晚公曰彼忌我若未及言而有迁除奈何然吾当有以探之时方召孙觌谢克家乃言此二人皆小人不可用如觌亲草降表极其笔力以媚金人受其二女乃负国之贼也果不报遂除司农卿公固辞乃缴进弹文执政怒甚搜求无以为罪乃指章中言邵成章上书事邵中官也以为趍向不正遂贬濮州监税
  时用事者必欲寘公死地以濮迫寇境故有是命有识者惜其去至戚嗟相吊且危之公襆被就道无忧惧色人益叹服公天姿重厚虽勇于为义而耻以钓名不幸卒为仇陷于死或云王渊屯淮上受黄密旨加不利于公知与不知莫不痛之
  常曰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今日何时沟壑乃吾死所也故其临事奋不顾身每如此
  公晨兴必整衣冠端坐读中庸一过然后出视事公曰吾志在行道使吾以富贵为心则为富贵所累使吾以妻子为念则为妻子所累是道不可行也故其在广陵随身行李一担而图书半之山东巳扰而家属尚留东平
  胡文定时政论曰伸言汪黄自言官黜为监当而其言则有状矣不慎命令则以下还都之诏也广布私恩则以复祠官教官之阙也黜陟不公则以罢卫肤敏而用孙觌不祥之人也杜塞言路则以贬吴给张訚邵成章也妨功害能则以沮宗泽与许景衡也私收军情则以各置亲兵千人请给独厚也同恶相济则以力庇罪人王安中也凡举一事必立一证皆众所共知亦众所共见当时罢之反以为言事不实而重责之是罚沮忠谠捐躯为国之人邪说何由息公道何由行乎
  靖康金议立邦昌公抗言于稠人曰吾曹职为争臣岂可缄嘿坐视当共入议状乞存赵氏秦桧不答少焉属稿就呼台吏连名书之桧既为台长则当列于首以呈桧桧犹豫公帅同僚合辞力请桧不得已始肯书名公遣人疾驰以达于金故秦氏所藏犹云桧笔也公死桧还自金扬言已功尽取富贵公之子孙漂泊闽中有甥何珫得其元稿累欲上之而其子止之云秦之凶焰其可犯耶绍兴乙亥春珫忽梦公衣冠如平生云秦氏将败趣使往陈之珫即持其稿以叫阍桧大怒诬以他罪下珫大理窜岭外未几桧果殂其家讼冤诏复珫官公之忠绩遂得别白
  孟厚
  字敦夫洛人
  和靖云敦夫来从伊川又为王氏学举业特精独处一室粪秽不治尝献书于伊川伊川云孟厚初时说得也似其后须没事生事
  一日伊川语之曰子何不见尹焞张绎朋友间最好讲学然三公皆同齿也敦夫见和靖曰先生令厚来见二公若彦明所愿见如思叔莫不消见否和靖曰只不消见思叔之心便是不消见焞之心也
  伊川尝谓学者曰孟厚不治一室亦何益学不在此假使洒扫得洁净莫更快人意否
  伊川之葬门人畏党祸莫敢至独敦夫与尹张范棫邵溥送焉
  侯仲良
  字师圣河东人二先生舅氏华阴先生无可之孙
  人有欲馆侯子于其门者侯子造焉则壁垂佛像几积佛书其家人又常斋素欲侯子从之侯子遂行或问之侯子曰疏食士之常分若食彼之食则非矣吾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人有父在而身为祖母忌日饭僧者召侯子侯子不往或问之侯子曰主祭祀者其父也而子当之则无父矣吾何往焉雅言
  胡文定与杨大諌书云侯某去春自荆门溃卒甲马之中脱身相就于漳水之滨今已两年安于羁苦守节不移固所未有至于讲论经术则通贯不穷商确时事则纎微皆察
  尹和靖曰伊川谓侯子议论只好隔壁听
  朱子曰详味此言以验此书窃谓其学大抵明白劲正而无深潜缜密沈浸𬪩郁之味故于精微曲折之际不免疏略时有罅缝不得于言而求诸心乃其所见所存有此气象非但文字之疵也说侯子论语
  周行已
  字恭叔永嘉人
  自太学蚤年登科未三十见伊川持身疾苦块坐一室未尝窥牖幼议婚母党之女登科后其女双瞽遂娶焉爱过常人伊川曰頥未三十时亦做不得此事然其进锐退速每叹惜之
  尝酒席有所属意既而密告人曰勿令尹彦明知之又曰知又何妨此不害义理伊川归和靖偶及之伊川云此禽兽不若也又曰父母遗体以偶贱倡可乎
  谢上蔡云学者须是胸怀摆脱得开始得或问周恭叔恁地放开如何曰他不是摆脱得开只为立不住便放却忒早
  胡文定云人须是于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贵相周恭叔才高识明初年甚好后来只私累太重若把得定尽长进在
  王𬞟
  字信伯世居福之福清自其考徙平江守臣孙公祐荐其学行于朝召见赐进士出身除秘书省正字寻兼史馆校勘迁著作郎丐外倅常州奉祠致仕官至左朝奉郎寿七十二绍兴二十三年
  先生资禀精粹充养纯固平居恂恂儒者及语当世之务民俗利病若习于从政者然不徼名当世世亦罕知之
  为上言曰人心广大无垠万善皆备盛徳大业由此而成故欲传尧舜禹汤文武之道扩充是心焉尔帝王之学与儒生异尚儒生从事章句文义帝王务得其要措之事业盖圣人经世大法备在方册茍得其要举而行之无难也
  杨文靖时程门先进尝曰同门后来成就莫逾吾信伯朱震胡安国尹焞皆举以自代文定论荐尤力谓其学有师承识通世务使司献纳必有补于圣时
  李郁 西山先生
  字光祖邵武军光泽县人元祐党人深之子游太学被乡荐皆不第绍兴初举遗逸朱异行郡国还以公名对召对便殿除𠡠令所删定官旋以忧去用进书恩改承务郎免丧会秦桧用事遂隐居久之起家福建帅司几宜以事忤帅不屈移病告老二十年卒年六十
  龟山既受学于程氏归以其说教授东南一时学者翕然趋之龟山每告之曰唐虞以前载籍未具而当是之时圣贤若彼其多也晚周以来下历秦汉以迄于今文字之多至不可以数计然旷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颜曾者而不可得则是道之传固不在于文字而古之圣贤所以为圣贤者其用心必有在矣及公请见于馀杭则其告之亦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心学之将以何用若曰孔门之学仁而已则何为而谓之仁若曰仁人心也则何者而谓之人心耶公受言退求其说以进愈投而愈不合于是取论孟之书而伏读之蚤夜不懈十有八年然后涣然若有得也龟山盖深许之而公之语学者亦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不置然后始当骤进耳
  公幼不好弄坐立必庄少长学于舅氏陈忠肃公器之逾冠乃见龟山而请业焉龟山一见奇之即妻以女
  秦桧用事公自度不能俯仰禄仕遂筑室邑之西山往来读书其间家亦穷空人有不堪其忧者公独旷然不以为意然一时贤士大夫益高仰之
  天资粹美而涵养有方其事上恭而有礼其御下严而有恩平居未尝有惰容诲人终日无倦色自奉甚约而事亲极其厚其于世务人情官政文法下至行阵农圃之事靡不究知然竟不及用于世以没识者恨之
  呜呼圣贤远矣然其所以立言垂训开示后学其亦可谓至哉顾自秦汉以来道学不传儒者不知反已潜心而一以记览诵说为事是以有道君子深以为忧然亦未尝遂以束书不读坐谈空妙为可以徼幸于有闻也若龟山之所以教西山之所以学其亦足以观矣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九
<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宋名臣言行录>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
  宋 李幼武 纂集
  胡安国 武夷先生文定公
  字康侯建之崇安人绍圣四年中进士第授常州判官改江陵推未赴如荆门道出江陵帅守监职司一见合奏乞除荆南教报可赴阙除太学录丐外除提举湖南学事崇宁五年例罢学事倅成徳军以举遗逸获谴除名大观四年复官改正元㫁宣和元年提举江东学事寻挂冠末年侍臣合荐经学可用旨落致仕除尚书员外郎三辞不允寻除中舎赐三品服宰臣挤之除殿撰知通州中兴初召为给事中三辞建炎三年再召固辞主祠绍兴初除中舎兼侍讲辞不允二年就职吕頥浩言公屡诏偃蹇落我主祠五年除徽猷待制知永州辞诏依差提举太平观寻除宝文直学士八年殁于书堂正寝
  少长入太学昼夜刻励同舎有颖昌靳裁之尝闻程氏之学与公论经史大义公以是学益强识日明
  登第时策问大要欲复熙丰之政公推言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以平天下之道辞㡬万言考官得之定为第一将唱名宰执以策中无诋元祐语欲降其等哲宗亲擢为第三
  靖康初至京师方以疾在告一日午枕上急召公入见奏曰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心者事物之宗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若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于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愿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以深发独智
  又奏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摇动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渊圣一日问中丞许翰识安国否对曰臣虽未识其面然久闻其名自蔡京得政以来天下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者惟胡某一人耳渊圣嗟异焉
  何㮚建议天下之势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置四道帅臣以都总管为名各付一面为卫王室御狂冦之计公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一旦据以数百州之地二十三路之广分为四道则权复太重假令万一抗衡䟦扈号召不至又何以待之乎欲乞据见今所置帅司选择重臣付以都总管之权専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师戒严即各帅所属守将应援如此则既有拥卫京师之势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枢密张浚荐公可大用再以给事中召公辞因致书宰相吕頥浩曰夫嘉祐政事之大要本于爱民始于审谋成于果㫁今朝廷欲理兵政以强国而官吏不知恤民以养兵是欲稼之长而涸其水欲木之茂而去其根则与嘉祐爱民之意异矣至于众谋纷纭而国是未定命令交错而民听未孚法制数更而下不知其所守其于嘉祐审谋能断亦异矣
  定计论曰拨乱兴衰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功可就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舎今不图后悔何及
  设险论曰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先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才得中策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尔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槩不可易者也
  正心论曰心者身之本也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诚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必本于方寸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养气论曰用兵之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之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之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也以直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凡曲直者兵家制胜之先㡬也陛下勇于为善益新厥徳使无有曲之可议则守为刚气可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矣
  宏度论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怨用刑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𬘡缊而育万物也陛下圣度虚明天心广大固当不以私喜亲近谀佞亦当不以私怒䟱远正直赏而必当是谓天命罚而必当是谓天讨施诸一人而千万人悦以畏矣
  宽隐论曰君遇臣下恩礼虽一而崇高严恪常行于介胄爪牙之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柔逊谦屈必施于林壑退藏之士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乃能驾驭人才表正风俗威有所当加势有所可屈加于所当加以立威则强屈于所可屈以忘势则昌望降诏申明凡被诏有不能赴者悉从其欲不强致之独以威刑外施暴横之戎内拂贪残之贼与悍骄不可使之将䜛说殄行之臣则治道成矣
  上谓曰闻卿奥于春秋方欲讲论遂以左氏传付公点句正音公奏曰春秋乃仲尼亲笔实经世之大典见诸行事非空言比也陛下必欲削平僣叛克复宝图使乱臣贼子惧而不作莫若储心仲尼之经则南面之术尽在是矣除兼侍讲専以春秋进讲
  会除朱胜非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公奏㳂江都督用人得失系国安危恐胜非不足倚仗诏胜非赴召时吕頥浩都督还朝欲倾右相秦桧指公为党魁力引胜非为助而据公奏拟进责命曰安国屡召不至今始造朝又数有请其自为谋则善矣百官象之如国计何遂落职宫观
  公登舟稍稍溯流三日而后行次衢梁访医留再旬至丰城寓居又半岁乃渡南江而休于衡岳买地结庐名曰书堂为终焉计頺然当世之念矣
  初荆公以字学训经义自谓千圣一致之妙而于春秋不可偏旁点画通也则诋以为断烂朝报直废弃之不列于学官下逮崇宁防禁益甚故家遗俗或存三传旧本见者抚叹或遂指以为春秋而仲尼经世之心㡬于熄矣公自壮年即有服膺之志尝曰六籍惟此书出于先圣之手乃使人主不得闻讲说学者不得相传习乱伦灭理用夷变夏殆由此乎于是潜心刻意裒古今诸儒所著述无虑百家片言之善采拾靡遗害义切深必加辨正或去或取无一毫好恶之偏盖准则之以语孟权衡之以五经证据之以历代之史穷研玩味游咏沈酣者三十年及得伊川所作传其间精义十馀条若合符节益以自信探索愈勤至是年六十一而书始就慨然叹曰此传心之要典也盖于克已修徳之方尊君父讨乱贼攘夷狄存天理正人心之术未尝不屡书而致详焉
  公负杰出绝异之资见善必为为必要其成知恶必去去必绝其根自幼少时巳有出尘之趣登科后同年宴集饮酒过量是后终身不复醉尝好奕棋先令人责乏曰得一第徳业竟止是奕耶后不复奕为学官京师同僚多劝之买妾事既集慨然叹曰吾亲待养千里之外曾是以为急遽寝其议亦终身不复买妾也在长沙日行部过衡岳爱其雄秀欲一登览巳戒行矣俄而思曰非职事所在也即止罢官荆南僚旧饯行于渚宫呼乐戏以待而交代杨龟山具朝膳留公鲑菜萧然引觞徐酌置语孟案间清坐讲论不觉日晷之暮也壬子赴阙过上饶有从臣家居者治馔延公饰姬妾请令出奉卮酒为夀公蹙然曰二帝蒙尘国步阢隍岂吾徒为燕乐之日敢辞其人赧而止
  辞受取舎一介之微必度于义恬静简默寡于言动虽在宴闲独处未尝释手每晨昏子弟定省必问何所业有合意则曰士当志于圣人勿临深以为高见怠慢不虔必嚬蹙曰流光可惜无为小人之归子弟或近出燕集虽夜已深犹未寝必俟其归验其醉否且问其所集何客所论何事有益无益以是为常士子有自远来学者公随其资性而接之大抵以立志为先忠信为本以致知为穷理之渐以敬为持养之要每诵曽子之言曰君子之爱人以徳小人之爱人以姑息故不以辞色假借子弟与学者亦未尝降志孙言茍为唯诺以祈人之悦也
  壮年尝观释氏书后遂屏绝尝答赣川曽㡬书云穷理尽性乃圣门事业物物而察知之始也一以贯之知之至也来书以五典四端每事充扩亦未免物物致察非一以贯之之要是欲不举足而登泰山也四端固有非外铄五典天叙不可违充四端惇五典则性成而伦尽矣释氏虽有了心之说然其未了者为其不先穷理反以为障而于用处不复究竟也故其说流遁莫可致诘接物应事颠倒差缪不堪点检圣门之学则以致知为始穷理为要知至理得不迷本心如日方中万象皆见则不疑所行而内外合也故自修身至于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矣来书又谓充良知良能而至于尽与宗门要妙两不相妨何必舍彼而取此夫良知良能爱亲敬长之本心也儒者则广而充之达于天下释氏则以为前尘为妄想批根㧞本而殄灭之正相反也而以为不相妨何哉
  公于出处由道据义行心之所安其欲出也非由劝勉其欲去也不可挽留朱震被召问出处之宜公曰某谓世间惟讲学论政则当切切询究至于行巳大致去就语默之㡬如人饮食其饥饱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之于人亦非人所能决也某出处自崇宁以来皆内㫁于心虽定夫显道诸丈人行皆不以此谋之也
  游杨谢皆二程高弟公不及二程之门而三君子皆以斯文之任期公谢公尝语朱震曰康侯正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独秀也使其困厄如此乃天将降大任焉耳
  公尚论古人则以诸葛武侯为首于本朝卿相则以韩忠献公为冠慕用乡仰言必称之
  公性本刚急及其老也气宇冲澹容貌雍穆于和乐中有毅然不可犯之象于严正中有薫然可亲近之意年浸高矣加以疾病而谨饬于礼无异平时
  家世至贫转徙流寓遂至空乏然贫之一字于亲故间非惟口所不道故亦手所不书尝戒子弟曰对人言贫者其意将何求汝曹志之
  公风度凝远萧然尘表视天下无一物足以婴其心者取舎一介必度于义饥不可得而食寒不可得而衣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在实历之日不登六载虽数以罪去而爱君之心远而愈笃每被召即置家事不问或通夕不寐思所以告君者然宦情如寄所好不在焉
  上蔡曰闻公进道甚笃徳业日美所到岂可涯涘真足畏也更以其大者移于小物作日用工夫尤佳
  南轩曰公虽不及河南之门然与游杨谢游而讲于其说其自得之奥在于春秋被遇明时执经入侍正大之论竦动当世所以扶三纲明大义抑邪说正人心亦可谓有功于斯文矣建宁祠记
  晦庵曰公传道伊洛志在春秋著书立言格君埀后所以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纲叙九法者深切著明体用该贯而其正色危言据经论事刚大正直之气亦无所愧于古人以后并朱子语
  䟦公与吕尚书帖曰朋友之交责善所以尽吾诚取善所以益吾徳非以相为赐也然各尽其道而无所茍焉则丽泽之益自有不能巳者读此帖使人凛然起敬若严师畏友之在其前后左右也呜呼是数君子者其可谓尽朋友之道而无所茍矣其卓然有以自立于当年而遗风馀列可传于世者岂徒然哉
  文定春秋传却只以执辕涛涂一事为器小此大拘泥因言管仲相威公以伐楚只去问他包茅与昭王南巡不反二事寻些年代久远巳冷底罪过只此小不供贡事想他见无大利害决不深较此亦是器小之故
  胡春秋传有牵强处然议论有开合精神
  熹亲见文定家说文定春秋说夫子以夏时冠月以周正纪事谓如公即位依旧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时二百四十二年夫子只证得个行夏之时四个字据今周礼有正月有正岁则周实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谓行夏之时只是为他不顺欲改从建寅
  胡说公即位终是不通且逾年即位㓙服如何入庙渠说是冡宰摄行他事可摄即位亦可摄且如十一月乙丑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惟十有三祀却是除服了康王之诰东坡道是召公失礼处想古时是这般大事必有个权宜如借吉例
  胡春秋说得太深又曰大义正
  他所说尽是正理但不知圣人当初是恁地不是恁地今皆见不得所以熹于春秋不敢措一辞正谓不敢臆度了
  胡谓春秋绝笔于获麟为志壹则动气意思说得也甚好
  解经而通世务者无如文定然教他做经筵官又却不肯一向辞去要做春秋解不知是甚意思盖他有退而著书立言以埀后世底意思
  胡春秋非不好却不合这件事圣人意是如何下字那件事圣人意又如何下字要之圣人只是直笔据见在而书岂有许多忉怛
  胡春秋末论义理且看其文字亦便见此老胸中间架规模不草草也
  问胡春秋止说归忠孝处便为经疑不知果得孔子意否曰否尝说诗书是隔一重两重说易春秋是隔三重四重说春秋义例易爻象虽是圣人立下今说者用之各信已见然于人伦大纲皆通但未知曽得圣人意当初本说否且不如让渠如此说且存取大意得三纲五常不至废坠足矣今欲直得圣人本意不差未须理会他经先须于论孟中専意看他切不可忙虚心观之不须先自立见识徐徐以俟之莫立课程
  胡传家录议论极有力可以立贪起懦但以上工夫不到
  问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谓非文王犹兴者曰固是资质好然在太学多闻先生师友之训所以能然
  文定之学后来得之上蔡者为多
  文定说较踈然较好五峯说密然有病
  问文定与秦桧厚善之故曰秦尝为密教翟公巽知密州荐试宏词游定夫过密与之同饭于翟奇之后康侯问人才于定夫首以秦为对云其人类文若又云无事不会后京城破金欲立张邦昌执政而下无敢有异议惟秦抗论以为不可康侯益义其所为力言于张徳远诸侯之前后秦自金而归与闻国政康侯属望尤切尝有书疏往还讲论国政康侯有词掖天筵之召则秦之荐也然其雅意坚不欲就是时巳窥见其隐微一二有难处故以老病辞后来秦做出大踈脱则康侯巳谢世矣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一
  宋 李幼武 纂集
  胡宏 五峯先生
  字仁仲文定公之季子自幼志于大道尝见杨中立于京师又从侯师圣于荆门而卒传文定之学晚岁尝被召旨不幸寝疾不克造朝而卒
  先生优游南山之下馀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舎昼夜力行所知亲切至到析太极精微之旨穷皇王制作之原综事物于一原贯古今于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见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发无声无臭之妙使学者验端倪之不远而造高深之无极体用该备可举而行先生之于斯道可谓见之明而扩之至矣
  张南轩曰知言一书乃其平日之所自著其言约其义精诚道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
  或问于南轩曰论语一书未尝明言性子思中庸独有天命之谓性一语而孟子始道性善今先生知言反复论性为甚详无乃与圣贤之意或有异乎南轩曰无以异也夫子虽未尝明言性而子贡盖尝识之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是岂真不可得闻哉盖夫子之言无非性与天道之流行也至孟子时如杨墨告子之徒异说并兴孟子惧学者之惑指示大本使知所止今之异端则又异乎古自谓识心见性其说开广故高明之士往往乐闻而喜趋之一溺其间则丧其本心隳弛万事毫厘之差霄壤之谬其祸可胜言哉先生于此又乌得而忘言也其言有曰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徳又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学者能精察于视听言动之间卓然知夫心之所以为妙则性命之理盖可默识然后知先生之意与古人若合符节矣不然不知求仁而居然论性则㡬何其不流于异端之归乎
  知言曰天命之谓性性天下之大本也尧舜禹汤文王仲尼六君子先后相诏必曰心而不曰性何也曰心也者知天地宰万物以成性者也南轩改作而主性情也六君子尽心者也故能立天下之大本人至于今赖焉不然异端并作物从其类而瓜分孰能一之
  道充乎身塞乎天地而拘于躯者不见其大存乎饮食男女之事而溺于流者不知其精诸子百家臆之以意饰之以辩传闻袭见蒙心之官命之理性之道置诸茫昧则巳矣悲夫此邪说暴行所以盛行而不为其所惑者鲜也然则奈何曰在修吾身
  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进修君子宜深别焉
  朱子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一句说得不是天理人欲如何同得又曰如是即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却是一团人欲窠子将甚么做体
  吕东莱曰知言胜似正蒙朱子曰盖后出者巧也朱子曰正蒙规模大知言小
  又曰近世为精义之说莫详于正蒙而五峯亦曰居敬所以精义也此言尤精切简当深可玩味
  谓天命为不囿于物可也以为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可以言性可也以为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自来矣知言中此等议论与其他好处自相矛盾者甚多却与告子杨子释氏苏氏之言㡬无以异昨来所以不免致疑者正为如此惜乎不及供洒扫于五峯之门而面质之耳
  知言中议论多病近疏所疑与敬夫伯恭议论如心以成性相为体用性无善恶心无死生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先识仁体然后敬有所施先志于大然后从事于小如本天道变化为世俗酬酢及论游夏问孝之类此类极多又其辞意多迫急少宽裕良由务以智力探取全无涵养之功所以至此然其思索精到处何可及也
  知言之书用意精切但其气象急迫终少和平又数大节目亦皆差误如性无善恶心为巳发先知后敬之类皆失圣贤本旨
  五峯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
  五峯临终谓处徳美曰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敬此为名论
  五峯有本亭记理固是好然其文章排布是文人之文并朱子语
  南轩序先生文集曰先生非有意于为文者也其一时咏歌之所发盖所以纾写其性情而其他述作与夫问答往来之书又皆所以明道义而参异同非若世之为文者徒从事于言语之间而已也粤自蚤岁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没齿惟其进徳之日新故其发见于辞气议论之间者亦月异而岁不同虽然以先生之学而不得大施于时又不幸仅得中夀其见于文字间者复止于此岂不甚可叹息至其所志之远所造之深纲领之大义理之精后之人亦可以推而得焉
  南轩见先生先生辞以疾他日见孙正孺而告之孙道五峯之言曰渠家好佛宏见他说甚南轩方悟前此不见之因于是再谒之语甚相契遂授业焉南轩曰栻若非正孺㡬乎迷路
  胡宪 籍溪先生
  字原仲建之崇安人文定公从父兄之子稍长从文定学始闻程氏之说寻以乡贡入大学一旦归隐故山从臣荐之召授本州添教寻监南岳庙为福建帅司准遣奉祠改秘省正字病求去以左宣教郎主管崇道观归而卒绍兴三十二年也享年七十七
  生而沉静端悫不妄言笑长闻程氏之说入太学会元祐学有禁乃与乡人刘致中阴讲而窃诵焉又讲易于涪陵处士谯天授久未有得天授曰是固当然盖心为物渍故不能有见唯学乃可明耳先生喟然叹曰所谓学者非克已工夫也耶自是一意下学不求人知一旦揖诸生归
  先生归故山力田卖药以奉其亲非其道义一毫不取于人文定称其有隐君子之操而乡人士子慕从之游日以益众一时贤士大夫闻其名者亦皆注心高仰之
  绍兴已卯公由司直改正字将就职晦翁送行有诗曰执我仇仇讵我知谩将行止验天机猿惊鹤怨因何事只恐先生袖手归其后又寄诗曰先生去上芸香阁阁老新峩豸角冠时刘琪自秘书丞除察官留取幽人卧空谷一川风月要人看一章瓮牖前头列画屏晚来相对静仪刑浮云一任闲舒卷万古青山只么青二章五峯见之曰其言有体而无用因别赓之曰幽人偏爱青山好为是青山青不老青山出云雨太虚洗尽尘埃山更好似为籍溪解嘲
  晦翁致书略曰前日闻极论天下事至于慷慨洒涕有以见仁人之心不能忘世如此天其或者一试大儒之效乎闻之喜而不寐伏计必有规模素定于胸中某切谓天下形势当路所不可不知也救之之术独在救其本根而巳不过视天下人望之所属者举而用之使其举措用舎必当于人心则天下之心翕然其气力易以鼔动如羸病之人针药所不能及灸其丹田气海则气血萃于本根而耳目手足利矣
  秦桧用事天地闭塞㡬二十年先生亦以泊然无复当世之念及桧死群贤稍复进用先生为正字当奏事殿中而病不能朝即草疏言金人大治汴京宫室势必败盟今元臣宿将惟张浚刘锜在而中外有识皆谓金果南牧非此两人莫能当惟陛下急起而用之臣死不恨矣时二公皆为积毁所伤上意有未释然先生独极意显言无所避疏入即求去矣
  先生质本恬淡而培养深固平居危坐植立时然后言望之枵然如槁木之枝而即之温然虽当仓猝不见其有疾言遽色人或犯之未尝校也其读书不务自为训说尝纂论语说数十家复抄取其要附以巳说
  晦翁祭之文曰惟公之生气质温良弱冠而学有志四方发轫蓬蒿至于临漳学承于家行著于乡乃献王府乃游胶庠中退而休客彼洛阳有隐其居惟蜀之庄公乃束修踵门于堂一语妙契发乎天光浩然东归衡泌洋洋我箪我瓢我糟我糠或渔于溪或圃于冈水鲤鲜腴药颕丰长以是为养胡考宁康以是为乐逍遥相羊我心悠悠岁月于荒华发斑衣名闻帝旁弓旌鼎来聘币是将义不去亲欲隐弥彰乃命典教于梓于桑作人之功于今靡忘中秘之官典册是藏公晚而居群儒所望陈谟帝前震声庙廊人曰先生允仁且刚旋反旧庐既夀且臧云胡不淑奄忽而亡
  又曰先生教诸生于工课馀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
  刘子翚 病翁先生
  字彦冲忠显公之次子以忠显勲补承务郎辟真定幕府忠显薨执丧过礼服除倅兴化军秩满以最闻诏还莅故官先生始以哀毁致疾自以不堪吏责遂丐祠主管武夷冲佑观以归十有七年四为崇道祠官累阶右承议郎享年四十七绍兴十七年十二月终
  少负奇材未冠游太学声誉出等夷世家屏山下潭溪之上有园林水石之胜既得祠禄于是俯仰其间尽弃人间事自号病翁独居一室危坐或竟日夜嗒然无一言意有所得则笔之于书或咏歌以自适间数日辄一走忠显墓下瞻望徘徊涕泗呜咽或累日而后反兄弟之间怡怡如也
  忠肃公即先生之犹子也幼开爽嗜学先生爱且奇之教以文行经业不少懈而必使务其远者大者与胡原仲刘致中为道义交相见讲学外无一杂言与他所游亦皆海内名士无不叹服深远自以为不及而先生之心未尝少自足虽闻常人有片言之善无不从容咨叩必竭两端而后巳至族党后生来问学者则亦随其器识告语成就终日无倦色
  晦庵一日请问先生平昔入道次第先生欣然告之曰吾少未闻道官莆田时以疾病始接佛老之徒闻其所谓清浄寂灭者而心悦之以为道在是矣比归读吾书而有契焉然后知吾道之大其体用之全乃如此抑吾于易得入道之门焉所谓不远复者则吾之三字符也佩服周旋罔敢失坠于是作复斋铭圣传论以见吾志汝尚勉哉
  先生始得微疾即入谒宗庙泣别母夫人前遍以书告决素所与往来者召其侄珙付以家事指示葬处中外孤遗人人为计久远昏宦舎业之既巳则日与学者论说修身求道之要作训诫数百言弹瑟赋诗澹然如平日居两日而没
  学尤深于易家有东西二斋东以复名西以蒙名蒙斋之记有曰三代而下易学废矣六国之士为谈说所蒙两汉之士为章句所蒙晋魏之士为虚无所蒙隋唐之士为词藻所蒙皆处偏滞而不反如波衮沙反以自浑如谷腾雾反以自暝初不知其豁然者常存也今吾与二三子既知之矣可不兢兢肃肃以养其圣耶
  䟦浩然子曰学易者必有门户复卦易之门户也入室者当自户始学易者当自复始是知复之一义为闻道之要言进修之捷径学者践之真积力久将有捷裂泮奂沛然流出于胸臆间所谓易者是自知之矣
  撰维民论曰民心无常去就无定自古及今天下之民必有所属尧舜之民禹维之桀解其维而夏亡啇之民文武维之幽厉解其维而周亡自秦汉以来此治乱兴亡循环不巳也我宋统御皆以宽厚为治至哉仁宗之仁也三代而下一人而巳笑言承恩咳唾为泽薫酣沉浸四十馀年所以维民者尽矣
  讲经制之道曰国富而节人有拂心因窘而节人有恕心今主计之官无出入之制随田取足不量民力焉兵以卫民食于民官以治民食于民茍出不临戎居不司事勿食可也郡县巳并旋复员缺可减复増或虑裁抑之行众将咨怨殊不思费用之广浩于丘山非天降而地溢也一取于民耳此经制之道有未尽也
  圣传论曰吾观古圣贤进徳之速未有如汤者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夫岂有瞬息悠悠意度哉乐善如贪契理如函闻非如获利舎过如遗蜕徳必日新也日新之学非践履纯实不自觉知彼谓圣道一言可契非由阶级不假修为以日就月将为初学以真积力久为钝才是自诬也
  先生有复斋蒙斋二琴嗣子玶葆藏之门人朱熹敬为作铭
  复斋曰匪金匪石含玉真兮雷伏于腹閟其神兮硁然一作万物皆春含我觌器宝怀若人兮主静观复修厥身兮与时皆诎而不及其伸兮
  蒙斋曰抑之幽然者若直其遇险而止写之冷然者若导其出山之泉盖先生之言不可得而闻矣若其亨贞之意则托兹器而犹传
  又䟦文集曰先生文辞之伟固足以惊一世之耳目然其精微之学静退之风形于文墨有足以发蒙蔽而销鄙吝之萌者尤览者所宜尽心也
  先生有闻筝诗曰
  月高夜鸣筝声从绮窗来随风更迢递萦云暂徘徊馀音若可玩繁弦互相催不见鸣筝人遥知心所怀宁非旧宠弃岂念心期乖含情郁不发寄曲宣馀哀一弹飞霜零再抚流光頺每恨听音稀银甲生浮埃幽幽孤凤吟众鸟声难谐盛年嗟不偶况乃容华衰道同符片诺志异劳事媒栖栖墙东客亦抱凌云才
  晦翁䟦曰此诗先生少所作也规模意态全是学文选乐府诸篇不杂近世杂体故其气韵高古而音节华畅时軰少及晚岁笔力老健出入众作自成一家则巳稍变此体矣尝谓学诗且当以此等为法庶不失古人本分体制向后若能成就变化固未易量然变亦大是难事变而正则纵横妙用何所不可一失其正却似反不若守旧法之为稳也
  䟦先生遗帖曰先生壮岁弃官端居味道一室萧然无异禅衲视世之声色权利人所竞逐者漠然若亡见也熹蚤以童子获侍左右先生始亦但以举子见期某窃窥见其自为与教人者若不相似暇日僭请焉先生欣然嘉其志乃开示为学门户朝夕诲诱不倦其后属疾某适在外亟归省问甚喜曰病中无可与语幸子之归也自是教诏益详期许益重至为具道平生问学次第倾倒亡馀一日授诗一篇乃其手书殁后发其所封遗书复有片纸属某末有勉力大业之语某泣受宝藏不敢失坠以示子孙及同志使知跂慕前修景行之懿
  问原道谓轲之死不得其传程子以为非见得真实不能出此语屏山乃以为孤圣道绝后学何如笑曰屏山只要说释子道流乃得其传耳
  又问如十论之作于夫子全以死生为言似以此为大事了久之乃曰他本是释学但只是翻腾出来说许多话耳并朱子语
  刘勉之 白水先生
  字致中建之崇安人乡举诣太学归过南京见刘忠定杨文靖授业后以中书数臣荐诏诣阙未及召见给札后省谢病归绍兴十九年二月卒年五十九
  自幼强学日诵数千言耳目所接一过不复忘为文肆笔而成滂沛闳阔凌厉顿挫侪軰少能及之
  逾冠入太学时蔡京用事方禁士毋得挟元祐书制师生连坐法犯者罪至流徙名为一道徳者而实以钳天下之口君心独知其非是阴访伊洛程氏之传得其书而藏去深夜同舎生皆熟寐乃始探箧解裘下帷然膏潜抄而默诵之闻谯公天授尝从程夫子游兼邃易学适以事至京师即往叩之尽得其学之本末既而遂厌科举之业一日弃录牒揖诸生归
  见刘元城杨龟山皆请业焉刘公尤奇其才留语数十日告以平生行己立朝大节以至方外之学他人所不及闻者无不倾尽先生拜受其言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久而若有得焉昔闻一言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已用而践履日巳庄笃
  与籍溪胡原仲屏山刘彦冲两先生友善日以讲论切磋为事其于当世之务若不屑焉而论说区处钜细显微皆有条理
  乱后故山室庐荒顿乃即建阳近郊萧屯别墅结为草堂读书其中力耕稼以自给淡若无求于世而一时贤士大夫莫不注心高仰之
  中书舎人吕公居仁知公之深尝以小诗问讯有老大多材十年坚坐之句世传以为实录时国家南渡㡬十年谋复中原以摅宿愤而未有一定之计方且寤寐俊杰与图事功吕公乃与同列曽公天游李公似之张公子猷三数人者共列其行谊志业以闻于朝特诏诣阙将行屏山先生为作招剑之文以祝之其卒之乱曰宝剑来奉君王抚四夷定八荒时乎时毋深藏其所望于先生者如此
  秦桧専国柄方决和戎之策恶闻天下正论意山林之士不顾利害敢尽言触忌讳尤不欲使见天子谈当世事苐令策试后省给札俾上其对先生知道不易行即日谢病归杜门高卧十馀年造养益熟名闻日尊故相赵忠简出镇南州道出里门纡辔入谒坐语移日弥加叹重然而去未㡬即遭䜛窜海外以没同时知先生者亦皆废锢不复用先生竟不及一试于用而卒有志之士莫不哀之
  先生学本为己而才周世用临事裁处不动声气平居严敬自持若不可犯而接物之际恂恂和悦色笑可亲其临财廉一介不妄取少时妇家富而无子谋尽以赀产归女氏既谢不取又择其宗属之贤者举而畀之使奉先祀
  晦庵曰熹之先君子蚤与先生游相好将没深以后事为寄且戒某往学焉及弃诸孤先生慨然为经理其家事而教诲某如子侄既久以其息女归之亲旧羁贫收恤扶助亦皆曲尽恩意学子造门随其财品为说圣贤教学门户以及前言往行之懿终日娓娓无倦色自壮至老如一日也
  李侗 延平先生文靖公
  字愿中南剑之剑浦人父讳涣赠右朝议大夫先生为季子晚以一子举进士试吏旁郡更请迎养遂自建安如铅山访外家兄弟于昭武过其门弟子故人于武夷潭溪之上徜徉而归会闽帅王山汪公以书礼车乘来迎先生往见至之日疾作卒于府治之馆舎年七十一隆兴元年十月十五日也
  少游乡校有声巳而闻郡人罗仲素得河洛之学于龟山之门遂往学焉罗公清介绝俗虽里人鲜克知之见先生从游受业或颇非笑先生若不闻从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论孟之说从容濳玩有会于心尽得其所传之奥罗公少然可亟称许焉于是退而屏居山里结茅水竹之间谢绝世故馀四十年箪瓢屡空怡然自适中间郡将学官闻其名而招致之或遣子弟从游受学州郡士人有以矜式焉
  初龟山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众然与其濳思力行任重诣极如罗公盖一人而巳先生既从之学讲诵之馀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若是盖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其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无不由是而出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此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而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微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于经训之微言日用之小物玩之于此无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精明纯一触处洞然泛应曲酬发必中节后学答问穷夜不倦随人浅深诱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圣贤之域矣故其言曰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真有所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久乃用力于此庶㡬渐明讲学始有力耳
  又曰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释冻解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茍免显然悔尤而巳若是者恐未足道也又曰今人之学与古人异如孔门诸子群居终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为之依归日用之间观感而化者多矣恐于融释脱落处非言说所及也不然子贡何以言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耶尝以黄太史之称濓溪周夫子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云者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尝讽诵之而顾谓学者曰有此于胸中庶㡬遇事廓然而义理少进矣
  语中庸曰圣门之传是书其所以开悟后学无遗策矣然所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记诵而巳则亦奚以为哉必也体之于身实见是理若颜子之叹卓然见其为一物而不违乎心目之间然后扩充而往无所不通则庶乎可以言中庸矣
  语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发明一例如观山水徒步而形势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难言者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处岂能无失邪其于语孟他经无不贯达茍有疑问答之必极其趣
  尝曰读书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贤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词义以资诵说其不为玩物丧志者㡬希以故未尝为讲解文义然其辨析精微毫厘毕察尝语问者曰讲学切在深潜缜密然后气味滋长蹊径不差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
  先生资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精纯之气达于面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嘿动静端详闲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于事若无甚可否及酬酢事变㫁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早岁闻道即弃场屋超然远引若无意于当世然忧时论事感激动人其语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本末备具可举而行非特空言而巳异端之学无所入于其心然一闻其说则知其诐淫邪遁之所以然者盖辨之于锱铢眇忽之间而儒释之邪正分矣
  先生之道徳纯备学术通明求之当世殆绝伦比然不求知于世而亦未尝轻以语人故上之人既莫之知而学者亦莫之识是以进不获施之于人退未及传之于后而先生方且玩其所安乐者于畎亩之中悠然不知老之将至盖所谓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者先生庶㡬焉
  韦斋朱松谓先生如冰壶秋月莹彻无瑕
  朱晦庵祭之曰猗欤先生早自得师身世两忘唯道是资精义造约穷深极微冻解冰释发于天机干端坤倪鬼袐神彰风霆之变日月之光爰暨山川草木昆虫人伦之至王道之中一以贯之其外无馀缕析毫差其分则殊体用混员隐显昭融万变并酬浮云太空仁孝友弟洒落诚明清通和乐展也大成婆娑丘林世莫我知优哉游哉卒岁以嬉云 云呜呼先生而止于斯命之不融谁实尸之合散屈伸消息满虚廓然大公与化为徒古今一息曷计短长物我一身孰为穷通嗟惟圣学不绝如线先生得之既厚以全进未获施退未及传殉身以殁孰云非天熹也小生緫角趋拜恭惟先君实共源派訚訚侃侃敛衽推先冰壶秋月谓公则然施及后人敢渝斯志从游十年诱掖谆至春山朝荣秋堂夜空即事即理无幽不穷相期日深见励弥切蹇步方休鞭绳巳掣安车暑行过我衡门返斾相遭凉秋巳分熹于此时适有命召问所宜言反复教诏最后有言吾子勉之凡兹众理子所自知奉以周旋幸不失坠归装朝严讣音夕至失声长号泪落悬泉何意斯言而决终天云云
  问先生言行晦庵曰他却不曽著书充养得极好凡为学不过是恁地涵养将去初无异义只是先生晬面盎背自然不可及延平初亦是豪迈底人到后来也得琢磨之力
  问先生静坐之说闻先生颇不以为然如何曰此亦难说静坐理会道理自不妨只是讨要静坐则不可若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常见先生说旧见罗先生说春秋颇觉不甚好不知到罗浮极静后又理会得如何某心尝疑之以今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
  问延平谓常存此心勿为事物所胜曰先生㴠养得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他真个是如此
  曰先生尝云人之念虑若是于显然过恶萌动此却易见易除却怕于匹似闲底事爆起来纒绕思念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熹向来亦是如此
  先生意只是要得学者静中有个主宰存飬处
  问延平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乐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其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相似曰这处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之语格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得极了便自见得是有个觉处
  问延平欲于未发之前观其气象此与杨氏体验于未发之前者异同如何曰这个亦有些病那体验字是有个思思了便是巳发若观时恁著意看便也是巳发问此体验是著意观久恁平常否曰此是以不观观之又曰延平说人心中大段恶念却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计利害乍往乍来底念虑相续不㫁难为驱除今看得来是如此
  李先生取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
  大抵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湏是一切扫去放教胸中空荡荡地了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此说向见李先生曽说来今日方真实验得如此
  若着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则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
  旧见李先生说少从师友幸有所闻中间无讲习之功㡬成废坠然赖天之灵此个道理时常在心目间未尝敢忘此可见其持守之功矣然则所见安得而不精所养安得而不熟耶并朱子语
  朱松 韦斋先生
  字乔年徽之婺源人政和八年同上舎出身授建州政和尉丁外艰服除调南剑州尤溪尉监泉州石井镇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正字丁内艰服阕召对改左宣教郎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历司勲吏部两曺兼史职如故修哲宗实录书成转奉议郎以年劳转承议出知饶州未上请间得主管台州崇道观满秩再请命下而卒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也赠官通议大夫
  公生有俊才自为儿童时出语巳惊人少长游学校为举子文即清新洒落无当时卑弱陈腐气及去场屋始放意为诗文其诗初亦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出尘之态远近传诵至闻京师一时前軰以诗鸣者往往未识其面而巳交口誉之其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之方至而奔腾蹙沓浑浩流转顷刻万变不可名状人少能及
  一日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时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末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议论措之事业如贾长沙陆宣公之为者闻龟山杨氏所传河洛之学于是益自刻厉痛刮浮华以趋本实日诵大学中庸之书以用力于致知诚意之地
  自谓辨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蚤夜其间以示警饬由是向之所得于观考者益有以自信而守之愈坚故尝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义利之间两端而巳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
  又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是为天下之大戒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是以自昔圣贤立法埀训所以维持防范于其间者未尝一日而少忘
  御史胡世将抚谕东南公谒而说之曰今日庙堂之议未知其但欲襟凭江汉控引荆吴以保东南而巳乎抑当克复神州汛扫陵阙据中原而抚三河也尝闻不取关中中原不可复不取荆淮东南不可保今既进不能以六师之重通道荆襄循汉沔以赴兴元结连跖䟦控引五路东向以图中原退又不能移跸建康治兵训武北争荆淮以为固守之计而但蹙处一方费日月于道途未知漂漂者竟何如耶
  尝病士溺于俗学而不明君臣之大义是以处成败之间者常有茍生自恕之心而阙于舎生取义之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者无所恃以为安又言宜鉴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为先务而又博求魁磊骨鲠沈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朝则奸萌逆节销伏于冥冥之中一朝有急则奋不顾身以抗大难亦足以御危辱凌暴之侮则庶㡬神器尊安而基祚强固矣
  金使议和公与史院同舎胡公珵等共疏言曰金方吞噬未厌而一旦幡然与我和者为和之说以侮我耳又虑我蓄锐待时为和之说以挠我耳金之和使即秦之衡人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金使请和之得策其祸亦岂可胜言哉而执事者方以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昔项羽置太公爼上而约高祖以降矣唯高祖不信其诈谋而不为之屈日夜思所以图楚者卒能蹙羽于鸿沟之上使其力屈而太公自归此可以观其计之得失矣
  公念国步日艰人心未服而天子无自将之兵诸道无典戎干方之实二三大将人拥重兵强不可令事盖有不可知者则又数数建言宜复武举责实用必其洞晓韬钤长于绥御者以储将帅之才下州郡选骁勇悉送行在以补周卫之缺精择帅守使蒐卒乘以壮藩维之势皆久长之至计反复倦惓不能自巳其于请建太学明人伦以倡节义之风而厉茍媮之习则又平日之所深虑而每言之所谓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焉者非若后来诸人承望风旨但以课试文墨为粉饰太平之具而巳也然而国是巳定言无所入由是公之求去愈力而桧之怒公愈甚遂使言者论公独以怀异自贤阳为辞逊为罪而出之
  屏居建溪之上日以讨寻旧学为事手抄口诵不懈益虔盖玩心于义理之微而放意于尘垢之外有以自得淡如也
  公性孝友与人交重然诺不以生死穷达二其心接引后进教诱不怠闻人之善推奖如不及至于邪佞猥琐简贤附势之流与己异趣则鄙而远之或不忍正视其面施于吏治亦皆果决眀辨抑邪与正无所顾避晚既属疾自知必不起而处之泰然略无忧惧色手书告诀所善胡公宪刘公勉之刘公子翚属以其子而顾谓熹往受学焉其志道服膺死而后巳埀裕后人不使迷于所乡者又如此云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二
  宋 李幼武 纂集
  朱熹 晦庵先生徽国文公
  字元晦间自称曰仲晦世为徽人居紫阳山下父韦斋官游建之政和遂居焉先生年十四韦斋殁托孤于少傅刘子羽因居崇安县屏山下从游于刘子翚绍兴十八年登弟授泉州同安簿考满当路尊敬不敢以属吏待士思其教民怀其徳不忍其去至五考而后罢二十八年请岳祠二十九年以陈康伯荐召力辞三十二年祠满复请隆兴初召辞促行入对力诋和议除武博待次归乾道初促就职复请祠而归三年刘公珙在枢府奏除密院编修待次五年三促就职辞秋丁母祝氏忧六年胡铨荐召以母制辞七年召辞九年省札屡催起发进呈请祠札子旨特改合入官主祠淳熙元年三辞改秩之命而后拜三年以龚茂良荐除秘书郎力辞主祠五年史浩议除中都官政府谓宜处以郡除南康军六年辞至四始之任八年因台諌言其在任奏事用札子非旧制乞罢又以放人戸逃移自劾再请祠者五将满除江西仓待次以荒政修举除直秘阁改浙东仓九年以赈济功进职二等直徽猷阁劾台守牾时相改除江西宪力辞有毁程氏之学阴诋先生者十年主祠十二年祠满复请四月拜云台之命十四年主管鸿庆宫以杨万里荐除江西宪十五年周相必大促奏事之任辞不许六月入奏毕除兵郎疾甚未供职兵侍林栗挟恨诬奏欺慢遂请祠除宝文阁主管崇福宫上悟其去复召又辞十一月促入对再辞并具封事以进读终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殿说书会执政有指道学为邪气者力辞新命除秘阁修撰仍外祠十六年进除秘撰从所请仍宫观四月三辞职名五月从所请仍旧直宝文阁除江东运副力辞改漳州绍兴二年丧长子请祠除秘撰主鸿庆宫又除河南运副辞三年乞补满宫观除广西经略辞四年复辞鸿庆宫时赵汝愚在枢府除湖南帅辞不许五年至镇宁宗在潜邸闻名即位翌日首召除焕章待制侍讲行且辞入奏上二札辞待制乞以修撰充说书方拜命因忤韩侂胄御批与宫观宰相台諌给舍争之除宝文阁待制与郡力辞遂行十二月诏依旧焕章阁待制提举鸿庆宫乞致仕不许庆元元年以疾丐休致冬诏仍秘撰二年御史沈继祖奏禠职罢祠四年从所请致仕六年卒享年七十一嘉泰二年除华文待制郡不申没以生存出命嘉定元年谥曰文三年赠宝文直学宝庆三年赠太师追封信国公绍定三年改徽国公淳祐元年上幸学诏列从祀
  幼有异禀五岁入小学始诵孝经即了其大义书八字于其上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间从群儿嬉游独以沙列八卦象详观侧玩又尝指日问于吏部曰日何所附曰附于天又问天何所附吏部奇之
  初冠字元晦屏山祝词曰木晦于根春容晔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昔者曽子称其友曰有若无实若虚不斥厥名而传于书虽百世之远揣其气象知颜如愚自诸子言志回欲无伐一宣于言终身弗越陋巷暗然其光烈烈从事于兹惟参也无惭贯道虽一省身则三夹辅孔门翺翔两骖学的欲正吾知斯之为指南惟先吏部文儒之粹彪炳育珍又华其继来兹讲磨融融憙憙真聪廓开如源之方□望洋𣺌弥老我缩气古人不云乎纯亦不已予徳不日新则时予之耻勿谓此耳充之益充借曰合矣宜养于蒙言而思毖动而思踬凛乎惴惴惟颜曾是畏后以元为四徳之首不敢当遂更曰仲后书桃符曰佩韦遵考训诲木谨师传
  父疾革以家事嘱刘子羽而诀于籍溪胡公宪白水刘勉之屏山刘子翚且俾先生父事之既而禀学于三君子屏山尝告之曰吾于易得入徳之门所谓不远复者乃吾三字符也勉之后以女女焉然不数年二刘公相继而殁独事籍溪颇久
  绍兴十七年年十八中建宁乡举考官蔡兹谓人曰吾取中一后生三䇿皆欲为朝廷措置大事他日必非常人
  二十三年时年二十四始学于李延平初韦斋雅敬延平故先生往师之尝言自见李先生为学始就平实乃知向日从事释老之说皆非
  延平与其友罗博文宗礼书曰元晦进学甚力乐善畏义吾党鲜有晚得此人商量所疑甚慰又云此人极颖悟力行可畏讲学极造其微处论辨某因此追求有所省渠所论难处皆是操戈入室须从原头体认来所以好说话某昔于罗先生得入处后无朋友几放倒了得渠如此极有益渠初从谦开善处下工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今既论难见儒者路脉极能指其差误之处自见罗先生来未见有如此者又云此子别无他事一味潜心于此初讲学时颇为道理所缚今渐能融释于日用处一意下工夫若于此渐熟则体用合矣此道理全在日用处熟若静处有而动处无即非矣
  七月之同安莅职勤敏纎悉必亲廨有燕坐之室更名曰高士轩而以令甲凡簿所当为者大书掲之楣间职兼学事身率诸生厉以诚敬开以义理皆竦慕而师尊之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即位秋应诏上封事首论圣学次论金人于我有不共戴天之雠则不可和义理明矣知义理之不可为而犹为之以有利而无害也臣䇿之有百害无一利愿断以义理之公参以利害之实闭关绝约任贤使能立纲纪厉风俗不敢怀自安之念数年之外观衅而图之中原故地不为吾有乎夫论监司者守令之纪纲朝廷者监司之本今之监司病民皆台諌宰执之亲旧宾客顾陛下无自而知之
  隆兴初元将趋召命过延平问所宜言延平谓今日三纲不正义利不分故中国之道衰而兵戈起人皆趍利不顾义故主势孤先生用其首说以对首论大学之道次言今日非战无以复仇非守无以制胜此皆天理之自然非人欲之私忿也三论古圣王制敌之道其本不在乎威强而在乎徳业其备不在乎边境而在乎朝廷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纪纲今日諌争尚壅佞幸方张爵赏易致威罚不行民力已殚国用未节时王之望使敌未还汤思退力主和近臣曽觌龙大渊招权故奏及之
  先生与魏艮斋帖云初读第一奏论致知格物之道天颜温粹酬酢如响读第二奏论复雠之义第三奏论则不复闻圣语矣
  乾道三年如湖南见南轩讲论之语无所考见按南轩赠行之诗曰君侯起南服豪气盖九州顷登文石陛忠言动宸旒坐令声利场缩颈仍包羞却来卧衡门无愧白日休尽收湖海意仰希洙泗游不远关山阻为我再月留遗经得䌷绎心事两绸缪超然会太极眼底无全牛惟兹断金友出处宁殊谋南山对床语匪为林壑幽白云政在望归袂风飕飕朝来出别语已抱离索忧妙质贵强矫精微更穷搜毫厘有弗察体用岂周流驱车万里道中途可停辀勉哉共无斁邈矣追前修先生答曰昔我抱冰炭从君识乾坤始知太极缊要妙难名论谓有宁有迹谓无复何存惟应酬酢处特达见本根万化从此流千圣同兹源旷然远莫御惕若初不烦云何学力微未胜物欲昏涓涓始欲达已被黄流吞岂知一寸胶救此千丈浑勉哉共无斁此语期相敦以二诗观之则其往复而深相契者太极之旨也
  四年编程氏遗书成初二程门人各有所录杂出并行间颇为后人窜易至是序次有伦去取精审学者始有定从而程子之道复明于世
  是岁建大饥盗发浦珹崇安大震先生请于府贷粟散给民免饥死社仓之法始此
  六年居丧尽礼既葬日居墓侧旦望则归奠几筵盖自始死至祥禫参酌古今咸尽其变用成丧葬祭礼又推之于冠昏共为一编命曰家礼然未尝为学者道之其后亦多损益未暇更定云
  七年五夫三里社仓始成岁一敛散俾愿贷者出息什二小歉则弛半息甚则尽蠲之
  八年编次语孟精义成资治通鉴纲目成纲放春秋而兼采群史之长目放左氏而稽合诸儒之粹西铭解义成
  九年太极图传通书解成编次程氏外书成
  淳熙二年东莱自东阳来留止寒泉精舍旬日相与掇周程张书关大体而切日用者彚次成十四篇号近思录先生尝谓学者曰四子六经之阶梯近思录四子之阶梯以言为学者当因此而入也夀饯东莱至鹅湖陆子夀子静刘子澄来会相与讲其所闻二陆执所见不合而罢
  四年语孟集注或问成初先生既编次语孟集义又约其精粹妙得本旨者为集注传疏其所以去取之义为或问然恐学者转而趍薄故或问之书未尝出以示人然辨析毫厘无微不显真读书之龟鉴也又谓易本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训戒故其言虽约而所包甚广夫子作传亦略举其一端以见凡例而已然自诸儒分经合传之后学者便文取义往往未及玩心全经而遽执传之一端以为定说于是一卦一爻仅为一事而易之为用反有所局而无以通天下之故故作周易本义又谓诗自毛郑以来皆以小序为主其与经文舛戾则妄穿凿为说前后诸儒未能厘正先生独以经文为主而计其序之是非复为一编附其经后以还其旧云
  六年知南康军首下教三条一以役烦税重求所以宽恤之方二俾士人乡老教戒子弟使修孝弟忠信之行三俾父老推择子弟之志学者诣学又立濓溪祠以二程配别立五贤堂陶靖节刘西涧父子李公择陈了斋复白鹿书院约圣贤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以示学者
  七年夏上封事言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恤民之本又在正君心以立纲纪今民间特苦重税正縁二税之入朝廷尽取以供军而州县无复嬴馀则不免二税之外巧作名色以取民今民贫赋重若不计理军实去浮冗则民力决不可宽惟有选将核兵则可以节军资开广屯田则可以实军储练习民兵则可以益边备至于天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君心正大而后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远佞而后可得而正今陛下亲密者不过一二近习而此小人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下则招集嗜利亡耻之士夫以入其门中外靡然向之其所坏非独坏陛下之纪纲乃并与陛下所以立纪纲者而坏之
  八年冬奏事延和殿极陈灾异之由次言陛下即位之初盖尝选建豪英任以政事不幸其间不能尽得其人是以不复广招贤哲而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于是左右私䙝使令之贱始得以奉燕闲备驱使而宰相之权日轻又虑其势有所偏而因重以壅已也则时听外廷之论将以阴察此辈之负犯而操切之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圣心以正朝廷之大体则固已失其本矣又欲兼听士大夫之公言以为驾驭之术则士大夫之进见有时而近习之从容无间士大夫之礼貌既庄而难亲议论又苦而难入近习便僻侧媚之态既足以蛊心志胥吏狡狯之术又足以眩聪明此其生熟甘苦既有所分恐陛下未及施其驾驭之术而先已堕其数中矣是以虽欲微抑此辈而此辈之势益重虽欲兼采公论而士大夫之势日轻重者既挟其重以窃陛下之权轻者又借力于所重以为窃位固宠之计中外相应更济其私日往月来浸淫晦蚀国家独受其弊因条救荒之䇿七事以献
  十一年还自浙东见其士习驰骛于外每语学者且观孟子道性善及求放心两章务收敛凝定以致克已求仁之功而深斥其所学之误以为舍六经语孟而尊史迁舍穷理尽性而穷世变舍治心修身而喜事功大为学者心术之害极力为吕祖俭辈言之又答陈亮书箴其义利双行王伯并用之说先生尝曰海内学术之弊不过两说江西顿悟永康事功若不极力争辨此道无由得明
  十三年易学启蒙成先生初作易本义惧学者未明厥旨乃作启蒙四篇以为言易不本象数既支离散漫而无所根著其本象数者又不知法象之自然未免穿凿傅会故其篇目以本图书原卦画明蓍䇿考变占为次凡挂揲及变爻皆尽破古今诸儒之失
  十四年先生既发挥大学以开悟学者又惧其失序无本而不足以有进乃辑小学书以训蒙士使培其根以达其支云
  十五年入奏言陛下即位二十有七年而因循荏苒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尝反复而思之无乃燕闲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天理有未纯人欲有未尽天理未纯是以为善不能充其量人欲未尽是以除患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顷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机朋分角立交战于其中故体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僻侧媚得以深被腹心之寄寤寐豪英非不切而柔邪庸缪得以久窃廊庙之权非不乐闻公议正论而有时不容非不堲谗说殄行而未免误听非不欲报复陵庙仇耻而不免畏怯茍安非不欲爱养生灵财力而未免叹息愁恨凡若此类不一而足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邪为人欲邪果天理也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彻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将为陛下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上迎谓曰久不见卿卿亦老矣今当处卿以清要之任不复劳卿州县奖谕甚渥是行也有要之于路以正心诚意为上所厌闻戒以勿言者先生曰吾平生所得惟此四字岂可回互而欺君乎
  十一月趣入对遂上封事略曰今天下大势如人有重病内自心腹外达四支无一毛一发不受病者臣敢以天下之大本与今日之急务为陛下言之盖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六者是也古者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虽在纷华波动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如对神明如临渊谷犹恐隐微之间或有差失而不自知是以建师保之官列諌争之职凡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使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纎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陛下之所以精一克复而持守其心果有如此之功乎所以修身齐家而正其左右果有如此之效乎宫省事禁臣固不得而知然爵赏之滥货赂之流闾巷窃言久已不胜其籍籍则陛下所以修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圣王也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于内以荡上心立门庭招权势于外以累圣政臣切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灵之膏血以奉军旅而军士未尝得温饱是皆将帅巧为名色夺取其粮肆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而陛下不悟反宠昵之以是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諌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则陛下所以正其左右未能及古之圣王又明矣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僚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狷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宴者皆不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夫立太子而不置师傅宾客则无以发其隆师亲友尊徳乐义之心独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则无以防其戏嫚媟狎奇衰杂进之害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罢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复其职至于选任大臣则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彻其私邪之闭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若用刚明公正之人以为辅相则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选抡之际常先排摈此辈寘之度外而后取凡疲懦软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于其中得其至庸极陋决可保其不至于有所妨者然后举而加之于位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姓名未显而天下已逆知其非天下之第一流矣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及其作奸犯法则陛下未能深割私意而付诸外庭之议论正以有司之法是以纲纪不能无所挠败纪纲不正于上是以风俗颓弊于下盖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容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咈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稍咈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则千涂万辙经营计较必欲得而后已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劵为诗文宰相可㗖则㗖宰相近习可通则通近习惟得之求无复廉耻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议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罪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崇宣之间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巳呜呼此岂治世之事而尚复忍言之哉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可指拟者号为岁终羡馀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他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然自是以来二十馀年内帑岁入不知几何而认为私贮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勾考其存亡其日销月耗以奉燕私之费者盖不知几何矣而曷尝闻其能用此钱以易敌人之首如太祖皇帝之言哉徒使版曹经费阙乏日甚督促日峻以至废去祖宗以来破分良法而必以十分登足为限以为未足则又造为监司比较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靳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诸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称其才武堪任将帅然后具奏为牍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为得人矣而岂知其估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如此而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邪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乎六事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疏入夜漏下七刻上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终篇明日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殿说书先生所望于君者愈深而其言愈切戊申封事之末有曰日月愈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莫而切仰天颜已觉非昔时矣忠忱恳恻至今读者为之流涕然所言皆痛诋大臣近习上眷愈厚而嫉者愈深是以不能一日安其身于朝廷之上
  始出太极通书西铭二书解义以授学者
  绍熙元年在漳州刊四经四子书成奉以告诸先圣易取古文分经传为十二篇诗书皆取序合为一篇𡨋诸经后春秋则出左氏经文别为一书以踵三经后四子则谓程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之书然后及乎六经盖其难易小大远近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乱也然读者不先于孟子而遽及中庸则非所以为入道之渐
  五年宁宗旧闻先生名恨不得为讲官即位翌日召为侍讲八月发长沙十月入奏首论经权常变之道次言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既对辞待制侍讲上手札卿经术渊源正资劝讲次对之职勿复牢辞以副朕崇儒重道之意先生惶恐拜命
  每讲务积诚意以感悟上心劝上以求放心为本以平日所论著者敷陈开析坦然明白讲毕有可以开益上徳者罄竭无隐上亦虚心嘉纳焉
  上之立也赵忠定求能通意于长信宫者未有其人或言韩侂胄于太皇为亲属遣入白不许侂胄出遇内侍关礼于门告之故礼请独入泣涕固请太皇许之命复呼侂胄入使喻意庙堂其论遂定侂胄自谓有定䇿功依托肺腑居中用事先生自离长沙已闻之惕然以为忧因疏牍微寓其意及进对再三面言之又约吏侍彭龟年同请对白发其奸彭出䕶使客韩益得志时忠定方收聚知名之士海内引领以观新政而事已多从中出先生屡言于上又数书遣生徒密白忠定当以厚赏酬其劳勿使预政忠定谓其易制不复远虑先生因讲毕奏疏极言之韩大怒阴与其党谋先去其首者则其馀去之易耳乃于禁中为优戏以荧惑上听及先生晚讲留身申言前疏乞施行才退即降御批与宫观丞相执奏不行内侍径遣付下而台諌给舍皆争留不可先生遂去国归过玉山为其令讲四端之旨
  是冬竹林精舍成后改沧洲率诸生行释菜之礼于先圣先师以告成事周程邵张司马延平七先生从祀祝文曰恭惟道统远自羲轩集厥大成允属元圣述古垂训万世作程三千其徒化若时雨惟颜曽氏传得其宗逮思及舆益以光大自时厥后口耳失真千有馀年乃曰有继周程授受万理一原曰邵曰张爰及司马学虽殊辙道则同归俾我后人如夜复旦不以凡陋少蒙义方中靡常师晚逢有道载钻载仰虽未有闻赖天之灵幸无失坠逮兹退老同好鼎来落此一丘群居伊始探原推本敢昧厥初奠以告䖍尚其昭格陟降庭止惠我光明传之方来永永无斁
  庆元元年侂胄诬赵相以不轨窜置永州中外震骇具创为伪学之名以斥善类先生草封事数万言极陈奸邪蔽主之祸因以明丞相之冤诸生力諌遂筮之遇遁之同人先生默然焚其稿更号遁翁朝廷治党人方急赵谪死于道
  二年冬先生方与诸生讲论有报禠职罢祠者先生略起视之复坐讲论如初辞色更为和平翌旦诸生始知有指挥
  六年三月先生素有足疾比年加以痞隔之证医者颇用𫘝药乙未夜为诸生说太极图庚申夜复说西铭且言为学之要惟事事审求其是决去其非积习久之心与理一自然所发皆无私曲圣人应万事天地生万物直而已矣辛酉改大学诚意章午刻疾甚不能兴癸亥诸生入问疾先生勉以相倡率下坚苦工夫牢固著足方有进步处甲子命移寝中堂诸生复入问疾因请曰先生疾革矣万一不讳当用书仪乎先生摇首然则当用仪礼乎亦摇首然则以仪礼书仪参用之乃颔之意若索纸笔然握笔已不能运少顷置笔就枕误触巾目门人使正之挥妇女毋得近诸生揖而退良久恬然而逝是日大风拔木洪流崩崖哲人之萎岂小变哉
  门人范念徳率同门之士祭于墓隅曰天之生贤盖亦不数储精孕灵及河维岳厥惟孔艰是以殊邈先生之生黄河其清先生之亡维岳其颓不知何年复此胚胎徒友纷集窀窆告期山哀浦思云惨风悲临穴一恸万古长辞
  先生自筮仕以至属纩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才四十日而已
  初居崇安五夫榜读书之室曰紫阳书堂识乡关常在目也后筑室建阳芦峰之巅号曰云谷其草堂曰晦庵自号云谷老人亦曰晦庵因自号晦翁晚居考亭作精舍曰沧洲号沧洲病叟最后号遁翁
  公持心甚严不萌一毫非正之念其于书舍六籍则诸子曲说不得干其私其于道不敢深索也恐入乎幽不敢泛求也恐汨其统读书初贯穿百家终也韬以圣人之格言自近而入微由博而归约原心于眇忽析理于锱铢采众说之精而遗其粗集诸儒之粹而去其驳曰醇矣哉云云山林之日长讲学之功深也平居与其徒磨切讲贯皆道徳性命之言忠敬孝爱之事由公之学者必行已庄与人信居则安贫而乐道仕则尊君而爱民重名节而审出处合于古而背于时好若此者真公之学也刘弥正议谥
  尝云作诗须从陶柳门庭中来乃佳不如是无以发萧散冲淡之极不免于局促尘埃无由到古人佳处也如选诗及韦苏州诗亦不可不熟观然更须读语孟以探其本又云三百篇性情之本离骚词赋之宗学诗而不本之于此是亦浅矣后山诗固佳然前辈以为尽力规模巳少变化然学者要务在反求诸已精熟语孟求所以见圣贤用意处
  问尝读孟子求放心章今觉心中有三病云云曰若论求此心放失有千般万様病何止于三然亦别无道理医治只在専一果能専一则静静则明明则自无遮蔽既无遮蔽须自有舒泰宽展处这也未尝如此且收敛此心専一渐渐自会熟熟了自有此意㸔来百事只在熟且如百工伎艺也只要熟熟则精精则巧
  又问先生往时初学亦觉心有不専一否曰厶初为学初无见成规模这边也去理会寻讨那边也去理会寻讨向时诸前辈每每各是一般说话后来见李先生说得有下落说得较缜密若看如今自是有见成下工夫处看来须是先理会个安著处譬如人治生也须先理会个屋子安著身已方始如何积累渐渐须做成家计若先来未有安著身已处虽经营毕竟不济事为学者不先存此心虽说要去理会东东西西都自无安著处孟子所以云收放心亦不是说只收放心便了收放心且收敛得个根基方可以做工夫若但知收放心不做工夫则如近日江西所说则是守个死物事又曰某不敢自昧实以铢累寸积而得之又曰以前看得心只是虚荡地而今看得来湛然空明时那万理便在里面向前看得似一张白纸今看得那纸上都是字又曰某旧时持论亦好高近来渐渐移近下渐渐觉实
  今日学者不长进只是心不在焉尝记少年时在同安夜闻钟鼓声听其一声未绝而此心巳自走作因此警省乃知为学须是専心致志又言人有一正念自是分晓又从旁别生一小念渐渐放阔去不可不察
  尝论科举云非是科举累人自是人累科举若高见远识之士读圣贤书据吾所见而为文以应之得失利害置之度外虽日日应举亦不累也某于科举自小便见得轻初亦非有所见而轻之也
  曰初师屏山籍溪学于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学为论治道则可而道未至然于佛老亦未有见屏山少年能为举业官莆田接㙮下一僧能入定数日后乃见了老归家读诵儒书以为与佛合故作圣传论其后屏山先亡籍溪在厶自见于此道未有所得乃见延平云云某年十五六时亦尝留心于此一日在刘病翁所会一僧与之语其僧只相应和了说也不说是不是却与刘说某也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刘后说与某某遂疑此心更有要妙处在遂去扣问也见他说得也煞好又去赴试时便用他意思去胡说是时文字不似而今细密由人粗说试官为某说动了遂得举后赴同安任时年二十四至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只说不是却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先生为人简重却不甚会说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来权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去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却回头看释氏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
  某少时未有知亦曽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镜却是这边味长才这边长得一寸那边缩了一寸到今销铄无馀矣
  初见延平说得无限道理也曽去学禅李先生云公恁地悬空理会得许多道理而面前事却理会不下道亦无他玄妙只在日用间著实做工夫处便自见得某后来方晓得他说故今日不至于无理会耳
  旧尝以论心论性处皆类聚看看熟久则自见
  读书须纯一如看一般未了又要般涉都不济事某向时读书方其读上句则不知有下句方其读上章则不知有下章读中庸则祗读中庸读论语则祗读论语一日之间祗看一二章将诸家说看合与不合凡读书到冷淡无味处尤当著力推考
  旧见先生说理会文字须令一件融释了后方更理会一件融释二字下得极好此亦伊川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格得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此亦是它真曽经历来便说得如此分明今若一件未能融释而又欲理会一件则第二件又不了推之万事万事不了何益
  凡看文字诸家说异同处最可观某旧日看文字専看异同处如谢上蔡之说如彼杨龟山之说如此何者为得何者为失所以为得者是如何所以为失者是如何
  把一已私意去看圣贤之书如何看得出某所以读书自觉得力者只是不先立论且寻句内意随文解义少时读四书甚辛苦诸公今读时却又较易做工夫了
  某向来看大学犹病于未仔细如今愈看方见得精切因说前辈诸先生长者说话于大体处固无可议若看其他细碎处大有工夫未到
  某于大学用工甚多温公作通鉴言臣平生精力尽在此书某于大学亦然论孟中庸却不费力
  旧时看文字甚费心力如论孟诸家解有一箱每看一段必各就诸说上推寻意脉各见得著落然后断其是非是底都抄出一两字是亦抄出虽未如今集注简静然大纲已定今集注只就那上删来但人不著心守见成就只草草看了今试将精义来参看两段所以去取底只如何便自见得
  易非学者急务某平生也费了些精神理会易与诗然其得力则未若语孟之多
  读诗惟是讽诵之功上蔡亦云诗须是讴吟讽诵以得之某旧时读诗也只先去看许多注解少间却被惑乱后来读至半了却只将诗来讽诵至四五十过已渐渐得诗之意却去看注解便觉减了五分以上工夫更从头讽诵四五十过则胸中判然矣如今读书多是不曽理会一处通透了少间却多牵引前面疑难来此最学者大病
  某二十年前得上蔡语录观之初用银朱画出合处及再观则不同矣乃用粉笔三观则又用墨笔数过之后则全与元看时不同矣
  读书用工之难诸公觉得大故浅近不曽著心某旧时用心甚苦思量这道理如过危木桥子相去只在毫发之间才失脚便趺落下去用心极苦五十岁已后觉得心力短看见道理只争丝发之间只是心力巴不上所以大学中庸语孟诸文字皆是五十岁以前做了五十岁以后长进得某不多
  大抵读书须是虚心方得他圣人说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著心去秤停他都不使得一毫杜撰只顺他去某向时也杜撰说得终不济事如今方见得分明方见得圣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岁方理会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则枉了自今夏来觉见得才是圣人说话也不少一个字也不多一个字恰恰地好都不用些穿凿庄子云吾与之虚而委蛇既虚了又要随他曲折恁地去又曰某觉今年方无疑
  某当初讲学岂意到这里幸而天假之年许多道理在这里今年颇觉胜似去年去年胜似前年
  读书贪多最是大病下稍都理会不得若到闲时无书读时得一件书看更子细某向为同安簿满到泉州侯批书在客邸借文字只借得一册孟子将来子细读方寻得本意见看他初间如此问又如此答待再问又恁地答其文虽若不同自有意脉都相贯通句句语意都有下落
  看道理若只恁地说过一遍便了则都不济事须是常常把来思量始得延平尝言道理须是日中理会夜里却去静处坐地思量方始有得某依此说去做工夫真个是不同
  先生学靡常师出入于经传泛滥于释老亦既有年及见延平洞明道要顿悟异学之非尽能掊击其失由是専精致诚剖微穷深昼夜不懈至忘寝食而道统之传始有所归矣
  先生自少厉志圣贤之学自韦斋得中原文献之传闻河洛之学推明圣贤遗意日诵大学中庸以用力于致知诚意之地先生蚤岁已知其说而心好之韦斋病且亟属曰籍溪胡原仲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三人吾友也学有渊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事之而惟其言之听则吾死不恨矣先生既孤则奉以告三君子而禀学焉时年十有四慨然有求道之志博求之经传遍交当世有识之士虽释老之学亦必究其归趣订其是非延平于韦斋为同门友先生归自同安不远数百里徒步往从之延平称之曰乐善好义鲜与伦比又曰颖悟绝人力行可畏其所论难体认切至自是从游累年精思实体而学之所造者益深矣
  其为学也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终也谓致知不以敬则昏惑纷扰无以察义理之归躬行不以敬则怠惰放肆无以致义理之实持敬之方莫先主一既为之箴以自儆又笔之书以为小学大学皆本于此终日俨然端坐一室讨论典则未尝少辍自吾一心一身以至万事万物莫不有理存此心于齐庄静一之中穷此理于学问思辨之际皆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然充其知而见于行者未尝不反之于身也不睹不闻之前所以戒惧者愈严愈敬隐微幽独之际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密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事物既接而品节不差无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不安于偏见不急于小成而道之正统在是矣
  其为道也有太极而阴阳分有阴阳而五行具禀阴阳之气以生则太极之理各具于其中天所赋为命人所受为性感于物为情统性情为心根于性则为仁义礼智之徳发于情则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端形于身则为手足耳目口鼻之用见于事则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常求诸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已参诸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贯彻古今充塞宇宙无一息之间断无一毫之空阙莫不析之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尽其大而无馀先生之于道可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圣贤而无疑矣
  故其得于已而为徳也以一心而穷造化之原尽性情之妙达圣贤之蕴以一身而体天地之运备事物之理任纲常之责明足以察其微刚足以任其重弘足以致其广毅足以极其常其存之也虚而静其发之也果而确其用之也应事接物而不穷其守之也历变履险而不易本末精粗不见其或遗表里初终不见其或异至其养深积厚矜持者纯熟严厉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义不待索而精犹以为义理无穷岁月有限常慊然有不足之意盖有日新又新不能自已者而非后学之所可拟议也
  其可见之行则修诸身者其色庄其言厉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其闲居也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于家庙以及先圣退坐书室几案必正书籍器用必整
  其饮食也𦎟食行列有定位匕箸举措有定所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步徐行中夜而寝既寝而寤则拥衾而坐或至达旦威仪容止之则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颠沛未尝有须臾之离也行于家者奉亲极其孝抚下极其慈闺庭之间内外斩斩恩义之笃怡怡如也
  其祭祀也事无钜细必诚必敬小不如仪则终日不乐已祭无违礼则油然而喜死丧之际哀戚备至饮食衰绖各称其情宾客往来无不延遇称家有无常尽其欢于亲故虽疏远必致其爱于乡闾虽微贱必致其恭吉凶庆吊礼无所遗赒恤问遗恩无所阙其自奉则衣取蔽体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风雨人不能堪而处之裕如也
  其措诸事业则州县之施设立朝之言论经纶规画正大宏伟亦可槩见虽逹而行道不能施之一时然退而明道足以传之万代谓圣贤道统之传散在方册圣经之旨不明则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经训于大学中庸则补其阙遗别其次第纲领条目粲然复明于语孟则深原当时答问之意使读而味之者如亲见圣贤而面命之于易与诗则求其本义攻其末失深得古人遗意于数千载之上凡数经者见诸传注其关于天命之微人心之奥入徳之门造道之阈者既已极深研几探赜索隐发其旨趣而无所遗矣至于一字未安一词未备亦必沈潜反复或达旦不寐或累日不倦必求至当而后已故章旨字义至微至细莫不理明词顺易知易行于书则疑今文之艰涩反不若古文之平易于春秋则疑圣心之正大决不类传注之穿凿于礼则病王安石废罢仪礼而传记独存于乐则悯后世律尺既亡而清浊无据是数经者亦尝讨论本末虽未能著为成书然其大旨固巳独得之矣若历代史记则又考论西周以来至于五代取司马公编年之书缉以春秋纪事之法纲举而不繁目张而不紊国家之理乱君臣之得失如指诸掌
  周程张邵之书所以继孔孟道统之传历时未久微言大义郁而不章为之裒集发明而后得以盛行于世太极先天图精微广博不可涯涘为之解剥条画而后天地本原圣贤蕴奥不至于泯没程张门人祖述其学所得有浅深所见有䟽密先生既为之区别以悉取其所长至或识见小偏流于异端者亦必研穷剖析而不没其所短南轩张公东莱吕公同出其时先生以其志同道合乐与之友至或识见少异亦必讲磨辨难以一其归至若求道而过者病传注诵习之烦以为不立文字可以识心见性不假修为可以造道入徳守虚灵之识而昧天理之真借儒者之言以文佛老之说学者利其简便诋訾圣贤捐弃经典猖狂叫呶侧僻固陋自以为悟立论愈下者则又崇奖汉唐比附三代以便其计功谋利之私二说并立高者陷于空无下者溺于卑陋其害岂浅浅哉先生力排之俾不至乱吾道以惑天下于是学者靡然向之
  其于读书也又必使之辨其音释正其章句玩其辞求其义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难平心易气以听其所自得然为已务实辨别义利毋自欺谨其独之戒未尝不三致意焉盖亦欲学者穷理反身而持之以敬也从游之士迭诵所习以质其疑意有未谕则委曲告之而未尝倦问有未切则反复戒之而未尝隐务学笃则喜见于言进道难则忧形于色讲论经典商略古今率至夜半虽疾病支离至诸生问辨则脱然沉痾之去体一日不讲学则惕然常以为忧抠衣而来远自川蜀文词之传流及海外至于夷虏亦知慕其道窃问其起居穷乡晚出家蓄其书私淑诸人者不可胜数
  先生既没学者传其书信其道者益众亦足以见理义之感于人者深矣继往圣将微之绪启前贤未发之机辨诸儒之得失辟异论之讹谬明天理正人心事业之大又孰有加于此者
  天文地志律历兵机亦皆洞究渊微文词字画骚人才士疲精竭神常病其难至先生未尝用意而亦皆动中规绳可为世法是非姿禀之异学行之笃安能事事物物各当其理而造其极哉学修而道立徳成而行尊见之事业者又如此秦汉以来迂儒曲学既皆不足以望其藩墙而近代诸儒有志乎孔孟周程之学者亦岂能以造其阃域哉呜呼是殆天所以相斯文焉笃生哲人以大斯道之传也并黄勉斋述行状
  道之正统待人而后传自周以来任传道之责得统之正者不过数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后曽子子思继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先生而始著盖千有馀年之间孔孟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烬残阙离析穿凿蠧坏之后扶持植立厥功伟然未及百年踳驳尤甚先生出而自周以来圣贤相传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则摭其言行又可略欤仝上
  先生之道之至原其所以臻斯阈者无他焉亦曰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敬者又贯通乎三者之间所以成终而成始也故其主敬也一其内以制乎外斋其外以养乎内内则无贰无适寂然不动以为酬酢万变之主外则俨然肃然终日若对神明而有以保固其中心之所存及其久也静虚动直中一外融而人不见其持守之力则笃敬之验也其穷理也虚其心平其气字求其训句索其旨未得乎前则不敢求乎后未通乎此则不敢忘乎彼使之意定理明而无躁易凌躐之患心専虑一而无贪多欲速之蔽始以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自表而究里自流而溯源索其精微若别黒白辨其节目若数一二而又反复以涵泳之切已以体察之必若先儒所谓沛然若河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而后为有得焉若乃立论以驱率圣言凿说以妄求新意或援引以相紏纷或假借以相混惑麄心浮气意象匆匆常若有所迫逐而未尝徘徊顾恋如不忍去以待其浃洽贯通之功深以为学者之大病不痛绝乎此则终无入徳之期盖自孔孟以降千五百年之间读书者众矣未有穷理若此其精者也
  先生天姿英迈视世之所屑者不啻如草芥翛然独与道俱卓然独与道立固已迥出庶物之表及夫理明义精养深积盛充而为徳行发而为事业人之视之但见其浑灏磅礡不可涯涘而莫知为之者
  入以事君则必思尧舜其君出以治民则必欲尧舜其民言论风旨之所传政教条令之所布固皆可为世法而其考诸先圣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阅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则以订正群书立为凖则使学者有所据依循守以入于尧舜之道此其勲烈之尤彰明盛大者
  语孟二书世所诵习为之说者亦多而析理未精释言未备大学中庸自程子始表章之然大学次序不伦阙遗未补中庸虽为完篇而章句浑沦读者亦莫知其条理之粲然也先生搜辑先儒之说而断以已意彚别区分文从字顺妙得圣人之本旨昭示斯道之标的又使学者先读大学以立其规模次及语孟以尽其蕴奥而后会其归于中庸尺度权衡之既定由是以穷诸经订群史以及百氏之书则将无理之不可精无事之不可处矣
  又尝集小学书使学者得以先正其操履集近思录使学者得以先识其门庭羽翼四子以相左右盖此六书者学者之饮食裘葛凖绳规矩不可以须臾离也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矣其于易也推卦画之本体辨三圣之旨归専主筮占而实该万变以还洁净精微之旧其于诗也深玩词气而得诗人之本意尽削小序以破后儒之臆说妄言美刺悉就芟夷以复温柔笃厚之教其于礼也则以仪礼为经而取礼记及诸经史书所载有及于礼者皆以附于本经之下具列注疏诸儒之说补其阙遗而析其疑晦虽不克就而宏纲大要固已举矣谓书之出于口授者多艰涩得于壁藏者反平易学者当沉潜反复于其易而不必穿凿附会于其难谓春秋正义明道尊王贱霸尊君抑臣内夏外夷乃其大义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为褒贬之例若法家之深刻乃传者之凿说谓周官遍布周密周公运用天理熟烂之书学者既通四子又读一经而遂学焉则所以治国平天下者思过半矣
  谓通鉴编年之体近古因就绳以尺牍之法以纲提其要以目纪其详纲仿春秋而兼采群史之长目仿左氏而稽合诸儒之粹褒贬大义凛乎烈日秋霜而繁简相发又足为史家之矩范谓诸子百家其言多诡于圣人独韩子论性専指五常最为得之因为之考订其集之同异以传于世而屈原忠愤千古莫白亦颇为发明其旨乐律久亡清浊无据亦尝讨论本末探测幽眇虽未及著为成书而其大旨固已独得之矣
  若夫析世学之谬辨异教之非𢷬其巢穴而砭其隐微使学者由于大中至正之则而不踬于荆棘檴阱之涂摧陷肃清之功固非近世诸儒所能髣髴其万一也
  自夫子设教洙泗以博文约礼授学者颜曽子思孟子相与守之未尝失坠其后正学失传士各以意为学其骛于该洽者既以闻见积累自矜而流于汎滥驳杂之归其溺于径约也又谓不立文字可以识心见性而陷于旷荡空虚之域学者则知所传矣亦或悦于持敬之约而惮于观理之烦先生身任道统而广览载籍先秦古书既加考索历代史记国朝典章以及古今儒生学士之作靡不遍观取其所同而削其不合稽其实用而剪其烦芜参伍辨证以扶经训而诘其舛差秋毫不得遁焉数千年间世道学术议论文词之变皆若身亲历于其间而耳接目睹焉者大本大根固已上达直遂柯叶散殊亦皆随其所至究其所穷条分𣲖别经纬万端本末钜细包罗囊括无所遗漏故所释诸书悉有依据不为臆度料想之说外至文章字画亦皆高绝一世盖其包涵停蓄溥博渊泉故其出之者自若是其无穷也学者据经辨疑随问随析固皆极其精要暇而辨论古今其应如响愈扣愈深亹亹不绝及详味而细察之则方融贯于一理而已矣
  尝言曰学者望道未见固必即书以穷理茍有见处亦当考诸书有所证验而后实有所禆助而后安不然则徳孤而与枯槁寂灭者无以异矣潜心大业何有哉矧自周衰教失礼乐养徳之具一切尽废所以维持此心者惟有书耳谓可轥轹经传遽指为糟粕而不观乎要在以心体之以身践之而勿以空言视之而已矣以是存心以是克已仁岂远乎哉至于晚岁徳尊言立犹以义理无穷岁月有限慊然有不足之意洙泗以还博文约礼两极其至者先生一人而已先生教人广大而科级甚严循循有序不容躐等凌节而进至于切巳务实辨别义利母自欺谨其独之戒未尝不丁宁恳到提耳而极言之每诵南轩张公无所为而然之语必三叹焉晚见诸生缴绕于文义之间深虑斯道之无传始颇指示本体使深思而自得之其望于学者益切矣
  呜呼道之在天下未尝亡也而统之相传茍非其人则不得而兴自孟子没千有馀年而后周程张子出焉历时未久浸失其真及先生出而后合濓溪之正传绍鲁邹之坠绪前圣后贤之道该遍全备其亦可谓盛矣盖昔者易更三古而混于八索诗书烦乱礼乐散亡而莫克正也夫子从而赞之定之删之正之又作春秋六经始备以为万世道徳之宗主秦火之馀六经既已烂脱诸儒各以已见妄穿凿为说未尝有知道者也周程张子其道明矣然于经言未暇厘正一时从游之士或昧其旨遁而入于异端者有矣先生于是考订讹缪探索深微总裁大典勒成一家之言仰包粹古之载籍下采近世之文献集其大成以定万世之法然后斯道大明如日中天有目者皆可睹也夫子之经得先生而正夫子之道得先生而明起斯文于将坠觉来裔于无穷虽与天壤俱弊可也并李方子撰行实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二
<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宋名臣言行录>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三
  宋 李幼武 纂集
  吕祖谦 东莱先生成公
  字伯恭先河东人后徙夀春六世祖申国文靖公自夀春徙开封今为开封人以祖致仕恩补将仕郎登隆兴元年进士第又中宏词任南外睦宗院宗教丁母忧免丧除太学博召试馆职除秘书正字丁父忧免丧主管台州崇道观召为秘书郎兼国史编修迁著佐再迁大著兼礼郎冬以疾去职先是奉诏编类皇朝文鉴至是书成除直阁主管武夷冲佑观病间除著作郎不就添差浙东帅议亦不就主管明道宫淳熙八年七月终年四十五嘉泰八年赐谥
  公之文学术业本于天资习于家庭稽诸中原文献之所传博诸四方师友之所讲融液无所偏滞晚虽卧疾其任重道远之意达于家政纎悉委曲皆可为后法
  史说曰史有二体编年之体始于左氏纪传之体始于司马迁其后如班范陈夀之徒纪传之体常不绝至于编年之体无有能续之者温公作通鉴正欲续左氏左氏之传终云智伯贪而愎故韩魏起而亡之左氏终于此故通鉴始于此然编年与纪传互有得失论一时之事纪传不如编年论一人之终始编年不如纪传要之二者皆不可废韩魏之事温公论之详矣今当论看通鉴之法昔陈莹中尝谓通鉴如药山随取随得然虽有是药山又须会采若不能采则不过博闻强记而已壶丘子问于列子曰子好游乎列子曰人之所游观其所见我之所游观其所变此可取以为看史之法大扺看史见治则以为治见乱则以为乱见一事则止知一事何取观史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之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亦可以进智识亦可以高方为有益
  读史先看统体合一代纲纪风俗消长治乱观之如秦之暴虐汉之宽大皆其统体也其偏胜及流弊处皆当考复须识一君之统体如文帝之宽宣帝之严之类统体盖为大纲如一代统体在宽虽有一两君稍严不害其为宽一君统体在严虽有一两事稍宽不害其为严读史自以意会之可也至于战国三分之时既有天下之统体复有一国之统体观之亦如前例大要先识一代统体然后就其中看一国之统体二者常相关也既识统体须看机括国之所以盛衰事之所以成败人之所以邪正于几微萌芽察其所以然是为机括
  读史既不可随其成败以为是非又不可轻立意见易出议论须揆之以理体之以身平心熟看参会积累经历谙练然后时势事情渐可识别
  与张敬夫书略曰从前病痛良以嗜欲粗薄故却欠克治经历之功思虑稍少故却欠操存澄定之力积蓄未厚而发用太遽涵泳不足而谈说有馀
  与晦翁书曰学者须是専心致志绝利一源凝聚停□方始收拾得上
  晦翁致书曰承喻整顿收敛则入于著力从容游泳又堕于悠悠此正学者之通患然程子尝曰亦须且自此去到徳盛后自然左右逢其原今亦当且就整顿收敛处著力但不可用意安排等候即成病耳
  又曰承喻所疑别纸求教然其病在于略知道体之浑然无所不具而不知浑然无所不具之中精粗本末宾主内外盖有不可以毫发差者是以其言常喜合而恶离却不知虽文理密察缕析毫分而不害乎本体之浑然也先生答曰所喻诚为至论
  晦翁再书曰所喻讲学克已之功裒多益寡论得恰好然此二字各是一件工夫学者于此须是无所不用其极然后心目俱到无偏倚之患若如来喻便有好仁不好学之蔽矣且中庸言学问思辨而后继之以笃行程子于涵养进学亦两言之皆未尝以此包彼而有所偏废也先生答曰所喻致知克已不可偏甚善前此多见友朋每较量义理而于践履处多不检点故发裒多益寡之论然要如来喻乃完粹耳
  再书曰杜门进学所造想日深所谓凝聚收敛是大题目此不易之论乃工夫根本
  又曰伯恭尝言道理无穷学者先要不得有自足心此至论也
  赞其画像曰以一身而备四气之和以一心而涵千古之秘推其有足以尊主而庇民出其馀足以范俗而垂世然而状貌不逾于中人衣冠不诡于流俗迎之而不见其来随之而莫睹其躅矧是丹青孰形心曲惟尝见之者于此遍复见之焉则不但遗编之可续而已
  哭之曰天降割于斯文何其酷耶往岁已夺吾敬夫伯恭胡为又至于不淑耶道学将谁使之振君徳将谁使之复耶后生将谁使之诲斯民将谁使之福耶经说将谁使之继事记将谁使之续耶若我之愚则病将孰为之箴而过将孰为之督耶然则伯恭之亡曷为而不使我失声而惊呼号天而恸哭耶呜呼伯恭有蓍龟之智而处之若愚有河汉之辨而守之若讷胸有云梦之富而不以自多词有黼黻之华而不易其出此固今之所难而未足以议兄之髣髴也若乃孝友绝人而勉励如弗及恬淡寡欲而持守不少懈尽言以纳忠而羞为讦秉义以𩛙躬而耻为介是则古之君子尚或难之而吾伯恭犹欿然而未肯以自大也盖其徳宇宽洪识量闲廓既海纳而川停岂澄清而挠浊矧涵濡于先训绍文献于故家又隆师而亲友极探讨之幽遐所以禀之既厚而养之深取之既博而成之粹宜所立之甚高亦无求而不备故其讲道于家则时雨之化进位于朝则鸿羽之仪造辟陈谟则宣公独御之对承诏奏篇则右尹祈招之诗上方虚心而听纳众亦注目其敷施何遭时之不遂遽萦疾而言归慨一卧以三年尚左图而右书间逍遥以曳杖恍沂上之风雩众咸喜其有瘳冀卒摅其素蕴不则传道以著书抑亦后来之程凖何此望之难必奄一夕而长终増有邦之殄瘁极吾党之哀恫呜呼哀哉我实无似兄辱与游讲摩深切情义绸缪粤前日之枉书尚粲然其手笔始言沈痼之难除犹幸死期之未即中语简编之次第卒夸草树之深幽谓昔腾笺而有约盍今命驾以来游欣此旨之可怀懔讣车而偕至考日月之几何不旦莫之三四呜呼伯恭而遽死耶吾道之衰乃至此耶
  文鉴编得泛然亦见得近代之文如沈存中律历一篇说浑天亦好
  文鉴编康节诗不知怎生地那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底诗却不编入
  读文鉴曰诗好底都不在上面把作好句法又无好句法把作好意思又无好意思把作劝戒又无劝戒
  观先生病中日记其翻阅论著固不以一日为懈至于气候之暄凉草木之荣悴亦必谨焉则其察物内省盖有非血气所能移者矣比来不复见伯恭固为深恨然于此得窥其学力之所至以自警省则吾伯恭之不亡者其诲我亦谆谆矣日记跋
  向见说左氏之书极为详博然遣词命意亦颇伤巧矣博杂极害事伯恭日前只向杂博处用功却于要约处不曽子细研究如阃范之作旨意极佳
  伯恭天姿温厚故其论平怒委曲之意多
  伯恭义理太多伤巧未免杜撰
  伯恭聪明看义理不子细向尝与校程易到噬嗑卦和而且治处一本作和而且洽字据治字于理为是他硬执要作洽字和已有洽意更下洽字不得縁他先读史多所以看粗了眼读书须是先经为本而后读史
  问东莱之学曰伯恭于史分外子细于经却不甚理会尝有人问他忠恕杨氏侯氏之说孰是他却说公如何恁地不会看文字这个都好看来他要说为人谋而不尽心为忠伤人害物为恕恁地时方说不是门人曰他是相戏浙间一种史学故恁地曰史学甚易只是见得浅
  伯恭之学大槩尊史记不然则与陈同父说不合同父之学正是如此
  其学合陈君举陈同父二人之学问而一之
  永嘉之学理会制度偏考究其小小者惟君举为有所长若正则则涣然统纪同父则谈论古今说王说霸伯恭则兼君举同父之所长
  伯恭讲论甚好但每事要鹘囵说作一块又生怕人说异端俗学之非䕶苏氏尤力以为争校是非不如敛藏持养
  伯恭无恙时爱说史学身后为后生辈糊涂说出一般恶口小家议论贱王尊伯谋利计功更不可听
  向见伯恭说少时性气粗暴嫌饮食不如意便敢打破家事后因久病只将一册论语早晚闲看忽然觉得意思一时平了遂终身无暴怒此可为变化气质法
  伯恭旧时性极𥚹后因病中读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有省遂如此好并晦翁语
  张栻 南轩先生宣公
  字敬夫魏国忠献公之嗣子䕃补承务郎绍兴间忠献出督奏公充机宜以军事入见上异之除直秘阁丁父忧服丧长沙会盗起郴桂帅守刘公珙时问筹䇿还朝极言公学行志业除抚州守未行改严州召为吏部员外郎未几兼侍讲寻除左司员外郎守袁州淳熙改元公家居累年上念公除禁职守静江经略治闻诏特转承事郎进直宝文阁再任五年除秘阁修撰湖北运副即知江陵帅本路求闲未得而病革且死犹手草遗表写毕而绝比诏下除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冲佑观则已不及拜矣淳熙七年二月也享年四十有八嘉泰八年赐谥
  公生有异质颖悟夙成忠献爱之自其幼学而所以教者莫非忠孝仁义之实既长命往从胡仁仲之门问程氏学先生一见知其大器即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指告之公退而思若有得也以书质焉而先生报之曰圣门有人吾道幸矣公以是益自奋励直以古之圣贤自期作希颜录一篇蚤夜观省以自警䇿所造既深远矣犹未敢自以为足则又取友四方益务求其所未至盖玩索讲评践行体验反复不置者十有馀年然后昔之所造愈深远而反以得乎简易平实之地其于天下之理盖皆了然心目之间而实有以见其不能已者是以决之勇行之力而守之固其所以笃于君亲一于道义而没世不忘者初非有所勉慕而强为之也
  孝宗即位慨然以奋伐仇敌克复神州为已任起忠献公都督诸军事忠献奏以公书写机宜文字公时年甫三十内赞密谋外参机务夙夜懔懔直以君父之责为已忧有人所不得而闻者矣间以军事入见上即进曰陛下上念宗社之雠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存也愿陛下勿怠此心而亲贤稽古以广充之则不惟今日之功可以必成而千古因循之弊亦庶乎其可革矣上异其言
  忠献入行相事上时时独召公入问方略上皇亦召对劳问赐金带以宠焉忠献辞位去公亦罢归用事者遂罢兵与金和金反乘隙纵兵入淮甸中外大震然庙筭犹未决至敕诸将无得以兵向敌时忠献已辞世即草土拜疏言我与金人义不同天日者虽尝诏以缟素出师而玉帛之使未尝不蹑其后是以和战之念杂于胸中而至诚恻怛之心无以感格乎天人之际此所以事屡败而功不成也今虽悉为群邪所误以至于此然能以是为监而深察之使我胸中了然无纎介之惑然后明诏中外公行赏罚以快军民之愤则是乃所以为破敌之一奇也然破敌之后益坚此心誓不言和専务自强虽折不挠使此心纯一贯彻上下则迟以岁月亦何功之不成哉
  知严州陛辞时宰相方籍恢复之说为身谋而其所以为术皆不出于正妄意公素论当与已合数遣人致殷勤公不答见上即言先王之治所以建事立功无不如志以其胸中之诚所以感格天人之心而与之无间也今规画虽劳而事功不立岂吾日用之间念虑云为之际亦有私意之发以害我之诚者乎诚能克而去之使吾中扄洞然无所间杂则见义必精守义必固天人之应将不旋踵矣然欲复中原之地当先有以得吾民之心而所以得吾民之心者岂有他哉不尽其力不伤其财而已矣
  宰相方大言敌势衰弱可图往责陵寝之故以为兵端士大夫有忧其无备而召兵者皆斥去之于是公见上上曰卿知金人事乎公对曰不知也上曰金人饥馑连年盗贼四起公曰金人之事臣虽不知然境内之事则知之详矣上曰何事公曰比年诸道岁饥民贫而国家兵弱财匮小大之臣又皆诞谩不足倚仗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上为默然久之
  公遂言曰陵寝隔绝诚臣子不忍言之至痛今不能正名仗义以将天讨而欲以卑词厚礼求之其屈甚矣而异论者犹以为忧虽其不知大义之所存无足深责然意其亦有以见我之未有必胜之形而不能不忧也夫必胜之形常在于早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于两阵决机之日为今之计但当下哀痛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徳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为一事又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使必胜之形隐然在目则虽三尺童子亦且奋跃而争先矣尚何异论为过计之忧哉上为叹息褒谕以为前未始闻此论也
  一日奏事上问天公进对曰不可以苍苍者便为天当求诸视听言动之间一念才是便是上帝鉴观上帝临女简在帝心一念才不是便是上帝震怒
  公寝疾微吟云舍瑟而作敢忘事上之忠鼓缶而歌当尽顺终之理疾革定叟求教公曰朝廷官爵莫爱他底一朋友求教力疾谓之曰蝉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
  将死自作遗表曰再世蒙恩一心报国大命至此厥路无由犹有微诚不能自已伏望陛下亲君子远小人信任绝一已之偏好恶公天下之见永清四海克巩丕图臣死之日犹生之年表来上邸吏以庶僚不得上遗表却之卒四日上乃闻之
  公为人坦荡明白表里洞然诣理既精信道又笃其乐于闻过而勇于徙义则又奋厉明决无毫发滞吝意以至疾病垂死而口不绝吟于天理人欲之间则平日可知也故其徳日新业日广而所以见于论说行事之间者上下信之至于如此虽小人以其好恶之私或能壅塞于一时然至于公论之久长盖亦莫得而揜之也
  公之教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义利之间而后明理居敬以造其极其剖析精明倾倒切至必竭两端而后已所为郡必葺其学于静江又特乘暇日召诸生告语不倦民以事至庭中者亦必随事教戒而于孝悌忠信睦姻任恤之意尤孜孜焉世俗鬼神佛老之说必屏绝之独于社稷山川古先圣贤之奉为之兢兢虽法令所无亦以义起其水旱祷祠无不应也
  平生所著书唯论语说最后出而洙泗言仁诸葛忠武侯传为成书其他如书诗孟子太极图说经世编年之属则犹欲稍更定焉而未及也然其提纲挈领所以开悟后学使不迷于所乡其功则已多矣盖其常言有曰学莫先于义利之辨而义也者本心之所当为而不能自已非有所为而为之者也一有所为而为之则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乌乎至哉言也其亦可谓广前圣之所未发而同于性善养气之功者欤
  靖康之变国家之祸极矣小大之臣奋不顾身以任其责者盖无几人而其承家之孝许国之忠判决之明计虑之审又未有如公者虽降命不长不克卒就其业然其志义伟然死而后已则质诸鬼神而不可诬也朱子述行状后
  尝曰廷对须是直言盖士人初见君又此是第一步此时可欺则是无往而非欺须是立得脚步是当
  曰天下之事莫大于贤者不肯为则必有小人乘间攘臂而为之此天下之祸所从起也如本朝熙丰之初役法当革也科举当变也冗官当去也神宗皇帝慨然欲更张之而当时诸老大臣皆以为不可神宗不快于心一旦王介甫以为可以必更于是小人乘间用事而天下之祸从此起矣
  人言东汉之亡党锢促之也曽不知东汉若无数君子其亡也尤速譬如羸病之服丹一旦死则归罪于丹不知其所以能延数日之命者丹之力也使其不服丹则其死必速矣
  答郑自明书云天理难穷资质难恃工于论人者察已常疏阔狃于讦直者所发多弊病
  读经书须平心易气涵泳其间若意思稍过当亦自碍却正理要切处乃在持敬若専一工夫积累多自然体察有力只靠言语上苦思未是也
  晦翁致书略曰某切覸所存大抵庄重沉密气象有所未足以故所发多暴露而少含蓄此殆涵养本原之功未至而然以此虑事吾恐视听之不能审而思虑之不能详也近年见所为文多无节奏条理又多语学者以所未到之理此皆是病理无大小小者如此则大者可知矣愿深察此言朝夕点检绝其萌芽勿使能立则志定虑精上下信服其于有为事半而功倍矣事之有失人以为言固当即改然亦更须子细审其本末然后从之为善向见举措之间多有以一人言而为之复以一人言而罢之者亦太轻矣从之轻则守之不固必矣
  赞其画像曰扩仁义之端至于可以弥六合谨善利之判至于可以析秋毫拳拳乎其致主之功汲汲乎其干父之劳仡仡乎其任道之勇卓卓乎其立心之高知之者识其春风沂水之乐不知者以为湖海一世之豪彼其扬休山立之姿既与其不可传者死矣观于此者尚有以卜其见伊吕而失萧曹也耶
  哭之曰惟公家传忠孝学造精微外为军民之所属望内为学者之所依归治民以宽事君以敬正大光明表里辉映自我观之非惟十驾之弗及盖未必终日言而可尽也顾闻公之临绝首以纳忠召宾佐而与诀委符节而吿终盖所谓得正而毙者又凛乎其有史鱼之风此犹足以为吾道而増气抑又可以上悟于宸聪
  又曰嗟惟我之与兄吻志同而心契或面讲而未穷又书传而不置盖有我之所是而兄以为非亦有兄之所然而我之所议又有始所共向而终悟其偏亦有蚤所同挤而晚得其味盖纷纷往反者几十馀年末乃同归而一致云云兄乔木之故家我衡茅之贱士兄高明而宏博我狷狭而迂滞故我常谓兄宜以是而行之当时兄亦谓我盍以是而传之来裔盖虽隐显之或殊实交须而共济不惟相知之甚审抑亦自靖而无愧
  吕东莱哭之曰某昔以郡文学事公于严陵声同气合莫逆无间自是以来一纪之间面讲书请区区一得之虑有时自以为过公矣及闻公之论纲举领挈明白严正无缴绕回互激发偏倚之病然后释然心悦爽然自失邈然始知其不可及此某所以愿终身事公而不去者也其天姿涩讷交际酬酢心所欲言口或不能发明独与公合堂同席之际倾倒肝肺无所留藏意所未安辞气劲切反类世之强直者亦不自知其所以然夫岂士为知已尽自应尔欤我行天下爱而忘其愚亦有不减公者矣内反诸心岂敢负之乃独勇于此而怯于彼抑有由也盖公孳孳求益敦笃恳恻有以发其𡨋顽勇于改过奋厉明决有以起其缓纵而不立已不党同胸怀坦然无复隔阂虽平生退缩固滞之态亦不扫而自除也使我常得从公岂无分寸之进使公以爱我之心充而广之驯致于以虚受人之地公天下之身受天下之善行为社稷生民福孰可限量耶呜呼公今其死矣亦无所复望虽然有一于此公在生之义上通于天养其志承其业油油翼翼左右弥缝不以存殁为二者公之事亲也念大恩之莫报咎诚意之未孚虽身在外心靡不在王室鞠躬尽瘁唯力是视不以远近为间者公之事君也义理之大一识所归永矢靡他至于参观遍考公而且博未尝如世俗学士先生之言行暧暧昧昧不复广求其进学之力不以在亡为勤惰者公之事师也公之此心盖未尝死我虽病废犹有尊足者存亦安知不能追申徒而谢子产耶申徒事见庄子内篇五申徒嘉兀者也尊足事乃叔川无趾并见上
  晦翁序其文曰公自幼壮不出家庭而固已得夫忠孝之传既又讲于五峯之门以会其归则其所以嘿契于心者人有所不得而知也独其见于论说则义利之间毫厘之辨盖有出于前哲之所欲言而未及究者措诸事业则凡宏纲大用巨细显微莫不洞然于胸次而无一毫功利之杂是以论道于家而四方学者争向往之入侍经帷出临藩屏则天子亦味其言嘉其绩且将倚以大用而敬夫不幸死矣云云敬夫天姿甚高闻道甚蚤其学之所就既足以名于一世然察其心盖未尝一日以是而自足也比年以来方且穷经会友日反诸心而验诸行事之实盖有所谓不知年数之不足者是以其学日新而无穷其见于言语文字之间始皆极于高远而卒反就于平实此其浅深疏密之际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矣
  敬夫见处卓然不可及从游之久反复开益为多但其天姿明敏从初不历阶级而得之故今日语人亦多失之太高
  敬夫高明他将谓人都似他才一说时便更不问人晓会与否且要说尽他个某则性钝读书极辛苦故寻常与人言多不敢过为高远之论
  敬夫大聪明看道理不仔细
  敬夫最不可得听人说话便肯改
  敬夫见识高却不耐事伯恭耐事却有病
  敬夫见识纯粹践行纯实使人望而敬之
  敬夫学问愈高所见卓然议论出人意表近读其语说不觉胸中洒然诚可叹服并晦翁语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四
  宋 李幼武 纂集
  魏挺之 艮斋先生
  字元履后改掞之字子实然以元履闻也久故称者莫能易也家建之建阳县招贤里两以乡举试礼部皆不第闽帅汪应辰建守陈正同荐于朝时相尼之不得召乾道四年诏举遗逸部刺史芮𤍞言其行谊特诏徴之赐同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守太学录后罢为台州教九年闰月卒年五十八淳熙三年追赠宣教郎直秘阁
  幼有大志少长游郡庠事胡公宪奇之已而遍从乡之儒先长者游间适四方又尽交其先达名士于是闻见日广而声称日益大
  尝客衢守章杰家会故相赵忠简薨海上归葬常山杰雅怨赵公又希秦桧意逮系其家人劾治甚急人畏其凶虐无敢议者元履独慨然以书谯杰长揖径归杰亦不能害也
  被召命辞谢不获则以布衣入见极陈当世之务大要劝上以修徳业正人心养士气为恢复之本上奖叹开纳
  释奠于先圣职当分献先贤之从祀者则先事白宰相王安石父子以邪说乱天下不应祀典河南二程倡明绝学以幸方来其功大请言于上废安石父子勿祀而追爵二程使从食
  又言太学之教宜以徳行经术为先其次尤当使之通习世务以备官使今一以空言浮说取人非是不听
  政事有系安危治乱之机而宰相不能正台諌侍从不敢言者亦无不抗章尽言以諌至三四上不纳则移病杜门以书质责宰相语尤切宰相雅知元履招徕之至是始不能平而元履前已数求去矣遂以宁亲予吿
  于学无不讲而尤长于前代治乱废兴存亡之说以及本朝故事之实皆领略通贯识其大者平居论说听者悚然
  与人交尽其情然不为茍合长善救失惟恐不及后进有一长必亟称而力推之位尊望重者茍有不合已意亦面质不避大抵为人最隆于义也
  平日制行以急病让夷为心一旦起布衣有列于朝则无隐君父言众人之所不敢言其比于区区自谋者相去岂止十百而已哉
  自少时已有志于当世晚而遇主谓可以行其学然其仕不能半岁而不合以归间独喟然叹曰上恩深厚如此而吾学不至无以感悟报塞吾罪大矣
  予告而归张南轩致书略曰兄抗论切直悚动一时此书亦庶几不虚矣但非惟善言之不用而遽使直士引去使人重忧叹耳闻太学多士有欲闭何蕃之意亦可见人心所同也
  晦庵哭之文曰猗欤元履才英气豪凌空趠远志节坚高爰自弱龄声华秀发事贤友仁其闻四达迨夫中岁考古验今订以经传益宏益深闻人之善若获于已推之扬之情曷能已视人之厄若已挤之是振是拔力无有遗婆娑丘林岁月迟莫聘币鼎来片言感悟谓当用世遂究厥施谁谓落落乃遄其归归来考槃于涧于陆㥪㥪之忠永矢弗告谓当暂愒寻复诏追谁谓一疾乃讫于斯念昔交谊兄胶我漆更攻互磨兄玉我石世途艰险孟门太行兄行我忧兄归我藏与兄同心谁则如我奚必梁丘君可亦可兄实高明卒监此心顾托警励琅琅其音诃佛诋巫考礼正恪奉承靡他葬又得卜长坂之阿兄所乐游孰云兹今有坟其丘谓我宜铭亦兄所寄行高文卑祗以为累日月有时渍绵束刍长恸寝门愧恨何如恭惟神灵尚记畴昔感此哀诚来饮来食蒌翣在门往宁厥宫没而不朽君子之终
  张南轩撰君墓表朱晦翁䟦曰元履之葬某实铭之其曰事有系安危治乱之机者则曽觌召还之命也时觌势方盛某窃过忧恐贻异时丘陇之祸故不欲察察言之而敬夫复表其墓亦放此意故常私念使吾亡友尽言之忠不白于后世其咎乃繇于我每窃愧焉其后孝宗因纳郑鉴之言而思元履前所进说顾语执政龚公茂良等叹其直谅将复召而用之则闻其死矣嗟悼久之即下诏曰朝廷不可无直谅之士掞之虽死其以宣教郎直秘阁告其第盖是时上虽以旧恩遇觌厚然实不及以政事元履自明皆深诋觌者上皆不怒而亟宠褒之无间存没远近传闻感叹兴起某且复记赠官事以明孝宗纳諌思贤抑制近习之微意深可为后圣法亦幸因得追补志铭之阙庶有以慰元履于地下而自赎其顾望回隐之咎云
  掞之本以白衣召见天子悦之擢为学官在职未几数上书论政以至力遏近幸之不当进者遂不自安而告归以卒上则初未始厌其言也越五年而眷念不忘咨嗟闵悼锡命追荣如此呜呼伟哉甚盛徳也所以感人心而厉臣节为如何耶因书所记并刻于石以答扬先帝之光训俾弥亿万年不坠于地是则不惟圣子神孙永有观法而任事之臣有志之士亦得以称诵道说更相勉励而益劝于忠谠云晦翁记赠告后
  刘清之 静春先生
  字子澄先世临江人后徙吉之庐陵登绍兴二十七年第授袁州宜春簿未上丁父忧服除改严州建徳簿转瑞州高安丞改抚州宜黄宰龚茂良周必大荐于孝宗召对除太常簿丁忧服阕倅鄂州岁满诸司荐知常州未上改衡州当路恶之讽言者论罢差主管云台观宁宗嗣位越月起知袁州而已病矣淳熙十六年九月殁享年五十七
  四五岁读李瀚蒙求至龚遂劝农文翁兴学诵不绝口父母因语之曰此二君子教人读书耕田也人亦不过耕与学耳公闻之欣然自是读书勤甚比长受业于兄蚤夜力学志意自修専以仪刑先世希慕往哲为事博极书传而不専科举之习
  孝宗召对首论民困兵骄大臣退托小臣茍媮数事又言用人四事一曰辨贤否二曰正名实三曰使材能四曰听换授除太常簿以启谢诸公有曰有如怀禄希世将恐初心之遂亡倘或献谀取容何待已知之不厚
  得守常州拟奏事略曰今日之俗惟知得而忘义诏令一下仕者曰増秩乎士曰免举乎兵曰受赏乎民曰蠲租乎有是则欣然奉承否则虽有良法美意利国而便人谓之空文视之如无也盖为治之道有政有教理也义也人心所同谓今世明于理义者为难其人不亦诬乎今日当精择百官求其明于义理者以为监司为学官为守令为将帅则风俗知义上下一心陛下又与大臣端本清源所以仪刑万邦者不出于他而举出于理义将以绍复大业斯无难矣
  公孝友诚笃质直好义意广而心和强敏而有立初以进士得官也欲应博学宏词科及见朱晦翁即尽取所习词业焚之慨然志于义理之学罢官严陵亟至东莱吕公书院讲论经义留数月乃去广汉张公守严陵时尚未识公已深知公为人其后书问往复神交心契公天资既高复从二三君子讲学故所造日益超诣而当世钜儒如玉山汪公巽岩李公皆敬慕之
  公之学以力行切已为务不事空言燕居端坐终日钦钦非翻阅经史则省察性情见义必为无所顾虑训诱后进唯恐失一士有一善则亟称而成就之
  常曰茍志于学而乃唯性理文书是传是玩向善士大夫是扳是慕与向来眩于文章溺于训诂流于异教者同一辙也且如一言之差在于常情为未害试思是时此心存乎不存一步之违在于常情为未伤试思是时此心定乎不定有志者于容貌颜色词气用力如曽子或于视听言动用力如颜子则先儒之训简易明白皆可举而行谁能御之
  与人交推诚恳恻语约理尽见有亲者必勉之以孝敬见有子者必勉之以教子为急务见初仕者必勉之以事君泽民为志闻人之善乐道不巳闻人之过惨然如痛在已尤爱惜士类
  常叹曰介甫不凭注疏欲修圣人之经不凭今之法令欲新天下之法可谓知务苐出于已者反不逮旧故上误裕陵以至于今后之君子必不安于注疏之学必不局于法令之文此二者既正则人才自出治道自举
  书贽晦翁略曰王承告其子毗学之所入者浅体之所安者深闲习礼学不如式瞻仪刑讽诵文辞不如亲承音旨某读此未尝不慨然太息也学之于人切矣宜乎父子之间见其至情丁宁而不敢忽也始某读论语得元祐以来诸老先生说以为世徒有此书耳他日有告以今时二三君子之所在者于时坐不安席遂欲起而从之已而不能则有三焉体弱不能徒行贫无仆马不可以远适一也位卑身贱有在上者则不可扳而求之二也世道之衰屈身于势利者不怪一从学士真儒考徳而问业则曰是好名者三也云云二三君子不幸已死则无可言者幸而执事者在此有可见之便其又奚说愿见盖十五六年矣语曰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愿以素丝之质附近朱蓝伏惟诲之
  某少壮不务学力长大懒拙于义理少所开明又独立无朋夙夜兢兢而学未加进临事接物亦多龃龉非时异事殊某未之学耳
  此学二字向来愚见只说学之为学无与为对言此学则是吾亦自招彼学而与之抗耳故不必言此学若世人不肯明言此学者乃要与外边鹘突临时向背耳尚何云学哉
  晦翁复书曰执事以盛年壮气清节直道发轫雅途既有闻于当世矣而悦学好问之意勤勤有加又将有意于古人为巳之学者而然耶
  来书深以异学侵畔为忧自是而忧之则有不胜其忧者惟能于讲学体验处加功使吾胸中洞然无疑则彼自不能为吾疾矣愿以圣贤之言反求诸身一一体察须使一一晓然无疑积日既久自当有见但恐用意不精或贪多务广或得少为足则无由明尔若夫涵养之功则非他人所得与在贤者加之意而已若致知之事则正须朋友讲学之助庶有发明不知今者见读何书作如何玩索与何人辨论惟毋欲速毋蓄疑先后疾徐适当其可则功日进而不穷矣
  公没晦翁祭之文曰子澄以乐易之姿躬笃淳之行立志高雅信道深坚处家庭则孝弟达闻交朋友则信义昭著居间则其讲道著书有以乐众人之所不乐从官则其养民善俗独能忧众人之所不忧至于收恤宗党而接引后来盖孜孜焉无所不用其至若其乐人之善而矜人之恶又汲汲焉唯恐不尽其诚故贤者与之游则常幸其有思齐闻过之益不贤者与之处则常病其有明污招过之羞然世之贤者少而不贤者多是以子澄之得誉寡而蒙毁众道不得行于一州而遂赍志以没地也是岂不可为之深悲而痛恨也耶予以无能蚤结交好切磋之益岁晚益亲然而病不得伸执手之悲没不得展抚棺之恸闻讣累月乃能使人病衰而不文言又不足以尽其区区之意引首西望涕泗交流呜呼子澄其尚能有以知予之悲也耶
  或言公在衡州立望祀山川坛晦翁曰而今有司只合奉行朝廷制度士大夫自去创立亦自不便张敬夫亦好如此恐非中庸不敢作礼乐之意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五
  宋 李幼武 纂集
  陆九龄 复斋先生
  字子夀抚之金谿人入太学为学录乾道四年登进士第授桂阳军教以亲老道远淳熙甲午改兴国军教丙申到任丁忧服阕庚子春调全州教九月卒享年四十九
  幼明悟端重少长补郡博士弟子员时秦桧当国场屋无道程氏学者先生从故编得其说独委心焉久之新博士且至闻其雅以放逸自许慨然叹曰此非吾所愿学也赋诗径归
  览书无滞碍翻阅百家昼夜无倦于阴阳星历五行卜筮靡不通晓性周谨不肯茍简涉猎所习必极精详
  兄弟皆志古嗜学燕居从容讲论道义訚訚侃侃和而不同伯仲之间自为师友虽先生所以成徳其资取者非一端然家庭追琢封植之功与为多焉休假则与弟子适场圃习射曰是固男子之事也自是里中士始不敢鄙弓矢为武夫末艺
  乙未岁湖之南尝有茶冦声摇旁郡聚落皆入保并舍民走郡请先生主之郡如其请门人多不悦先生曰古者长比闾之士即伍两之率也士而耻此则豪侠武断者専之矣今文移动以军兴从事郡县欲事之集势必假借主者彼乘是取必于闾里亦何所不至哉冦虽不入境阅习屯御皆可为后法
  先生和顺不违物而非意自不能干简直不徇人而与居久益有味四方学者踵门请益群疑塞胸紏纒胶轕虽善辨者不能解先生从容启告莫不涣然失其疑而退非唯动悟孚格固有所本亦其用力于自治者既専且久人之疾疢皆尝折肱浮湛滑涩适中其病听之者于心有戚戚焉至于杆格不入必宽养以俟其可未尝无益而杂施之也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囿于异端小道者既不足与议晚进新学间有闻君子之馀论者又多既其文而不既其实摹规而画员拟矩而作方虽或似之而卒非也
  方其勇于求道之时愤悱直前盖有不由阶序者矣然其所志者大所据者实有肯綮之阻虽积九仞之功不敢遂有毫厘之偏虽立万夫之表不敢安公听并观却立四顾弗造于至平至粹之地弗措也
  晦庵饯东莱至鹅湖先生兄弟来会讲论先生作诗云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留情传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转陆沉珍重友朋勤琢切须知至乐在如今象山和云墟墓兴衰宗庙钦斯人千古最灵心涓流积至沧浪水拳石崇成泰华岑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须先辨只今晦庵和云徳业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却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
  东莱柬晦庵曰子夀前日经过留此二十馀日幡然以鹅湖前见为非甚欲著实看书讲论心平气下相识中甚难得也
  晦庵答曰子静似犹有旧来意思子夀言其虽巳转步而未曽移身回思鹅湖讲论时气势今何止十去七八耶
  先生属纩之夕与其昆弟语惟以天下学术人材为念少焉正卧整衣衾理须髯怡然而终所谓仁以为已任死而后已者盖于此见之
  张南轩与先生不相识晚岁还书相与讲学问大端期以世道之重无几何而张公没又半岁而先生下世岂道之显晦果有数存乎其间耶
  先生没东莱又与晦翁帖曰陆子夀不起可痛笃学力行深知旧学之偏求益不巳乃止于此于后学极有所系也
  晦庵祭之曰学匪私说惟道是求茍诚心而择善虽异序以同流如我与兄少不并游盖一生而再见遂倾倒以绸缪念昔鹅湖之下实云识面之初兄命驾而鼎来载季氏而与俱出新篇以示我意恳恳而无馀厌世学之支离新易简之规模顾予闻之浅陋中独疑而未安始听莹于胸次卒纷缴乎谈端徐度兄之不可遽以辩屈又知兄必将反而深观遂逡巡而旋返怅犹豫而盘旋别来几时兄以书来审前说之未定曰予言之可怀逮予辞官而未获停骖道左之僧斋兄乃枉车而来教相与极论而无猜自是以还道合志同何风流而云散乃一西而一东云云乌乎今兹之岁非龙非蛇何独贤人之不淑屡兴吾党之深嗟惟兄徳之尤粹俨中正而无邪至其降心以从善又岂有一豪骄吝之私耶
  陆九渊 象山先生文安公
  字子静复斋之弟登乾道八年进士第淳熙元年授洪之靖安簿未上丁继母忧服阕调建之崇安簿八年以史浩荐除都堂审察不赴九年以侍从荐除国正十年迁敕令所删定官十一年修宽恤诏令书成改承奉郎十三年转宣义除将作监丞后省疏驳得旨主管台州崇道观十六年满祠光宗登极除荆门守绍熙三年冬卒于官享年五十四嘉定三年赐谥
  生有异禀端重不伐究心典籍见于躬行幼不戏弄静重如成人三四岁时侍父贺行遇事物必致问一日忽问天地何所穷际父笑而不答遂深思至忘寝食五岁读书纸隅无卷折读不茍简勤于考索
  尝曰丱角时闻人诵伊川语自觉若伤我者
  又曰伊川之言奚为与孔孟之言不类初读论语即疑有子之言支离
  登第考官吕祖谦能识其文于数千人之中他日谓先生曰未尝款承教仅得之传闻一见高文心开目明知其为江西陆子静也
  史浩荐之曰渊源之学沉粹之行辈行推之而心悟理融出于自得
  淳熙辛丑二月寓白鹿洞书院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曰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故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科举取士久矣名儒钜公皆由此出今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屋之得失顾其拔与有司好恶如何耳非所以为君子小人之辨也而今世以此相尚使汨没于此而不能以自拔则终日从事者虽曰圣贤之书而要其志之所乡则有与圣贤背而驰者矣推而上之则又惟官资崇卑禄廪厚薄是计岂能悉心力于国事民隐以无负于任使之者哉从事其间更历之多讲习之熟安得不有所喻顾恐不在于义耳诚能深思是身不可使之为小人之归其于利欲之习恒焉为之痛心専志乎义而日勉焉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而笃行之由是而进于场屋其文必皆道其平日之学胸中之蕴而不诡于圣人由是而仕必皆共其职勤其事心乎国心乎民而不为身计其得不谓之君子乎朱子䟦曰熹率僚友与俱至于白鹿书院请得一言以警学者子静既不鄙而惠许之至其所以发明敷畅则又恳到明白而皆有以切中其隐微深痼之病听者莫不竦然动心焉于此反身而深察之则庶乎其可以不迷入徳之方矣
  自少时闻靖康事慨然有感于复仇之义访求智勇之士与之商确益知武事利病形势要害人物短长
  贵溪有山先生登而乐之结茅其上山形如象遂名曰象山号象山翁四方学徒大集至数百人从容讲道咏歌怡愉有终焉之意
  示象山学者曰道不远人顾人离道耳古人谓宿道乡方二三君子母徒宿吾方丈日乡群山得无愧于宿道乡方之言斯可矣吾方以此自省因书此以自警艺之进不进亦各视其才虽无损益于其道然至于有弃日有遗力与未知其方而不能问于知者则其道亦可知矣
  荆门素无城壁先生以为此自古战争之场今为次边在江汉之间为四集之地南捍江陵北援襄阳东䕶随郢之胁西当光化夷陵之冲荆门固则四邻有所恃否则有腹背心胁之虞由唐之湖阳以趋山则其涉汉之径已在荆门之胁由邓之邓城以涉汉则其趋山之道巳在荆门之腹馀有间途浅津坡陀不能以限马滩濑不能以濡轨者所在尚多自我出奇制胜徼敌兵之腹胁者亦正在此虽四山环合易于备御义勇四千强壮可用而仓廪藏库之间麋鹿可至累政欲修筑子城惮重费不敢举先生审度决计召集义勇优给庸直躬自劝督役者乐趋竭力工倍二旬讫筑
  故事上元郡设斋醮曰为民祈福先生会吏民讲洪范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一章代醮事曰皇大也极中也洪范九畴五居其中故谓之极是极之大充塞宇宙天地以此而位万物以此而育古先圣王皇建其极故能参天地赞化育当此之时凡厥庶民皆能保极比屋可封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协气嘉生薫为太平向用五福此之谓也皇建其有极即是敛此五福以锡庶民舍极而言福是虚言也是妄言也是不明理也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𠂻即极也凡民之天均有是极但其气禀有清浊智识有开塞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古先圣贤与民同类所谓天民之先觉者也以斯道觉斯民者即皇建其有极也即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也今圣天子皇建其极是彛是训于帝其训无非敛此五福以锡尔庶民守令承流宣化即是承宣此福为天子以锡尔庶民也凡尔庶民知爱其亲知敬其兄者即惟皇上帝所降之𠂻天子所锡之福也若能保有是心即为保极宜得其夀富康宁是谓攸好徳考终命凡尔庶民知有君臣上下知有中国夷狄知有善恶是非知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朋友有信即惟皇上帝所降之𠂻天子所锡之福也身或不夀此心实夀家或不富此心实富纵有患难心实康宁或为国死事或杀身成仁亦为考终命若论五福但当论人一心此心若正无不是福此心若邪无不是祸世俗不晓只将目前富贵为福目前患难为祸不知富贵之人若其心邪其事恶是逆天地逆鬼神悖圣贤之训畔君师之教天地鬼神所不佑圣贤君师所不与忝辱父祖自害其身此时回思亦有不可自欺自瞒者若于此时更复自欺自瞒是直欲自绝灭其本心也纵是目前富贵正人观之无异在囹圄粪秽中也患难之人其心若正其事若善事不逆天地不逆鬼神不悖圣贤之训不畔君师之教天地鬼神所当佑圣贤君师所当与不辱父祖不负此身仰无所愧俯无所怍虽在贫贱患难中心自亨通正人观之即是福徳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但自考其心则知福祥殃咎之至如影随形如响应声实必然之理也
  初读书至宇宙二字忽大省曰宇宙内事即已分内事已分内事即宇宙内事
  曰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千万世之前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万世之后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东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西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南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北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
  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
  念虑之不正者顷刻而知之即可以正虑念之不正者顷刻而失之即为不正有可以形迹观者有不可以形迹观者必以形迹观人则不足以知人必以形迹绳人则不足以教人
  又曰今天下学者惟有两途一途朴实一途议论
  公与季兄复斋讲贯理学号江西二陆其学务穷本原不为章句训诂惟孟轲书是崇是信盖谓此心之良天所与我信口能及此则宇宙无非至理圣贤与我同类
  公见理昭彻加以涵养故能成已成物四方之士风动云集公矩矱端严对之者非心邪念自然销沮论说爽厉听之者如指迷途出荆棘质诸遗编义利之分王霸之别天理人欲凡介于毫芒疑似之间者辨之弗措叩之弗竭自非学本正大充乎自然安能如是之周流贯通动与理会哉孔炜议谥
  某发本心之问先生举是日扇讼是非以答某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不通是知先生之心非口说所能赞述所可得而言者日月之明先生之明也四时变化先生之变化也天地之广大先生之广大也鬼神之不可测先生之不可测也欲尽言之虽穷万古不可得而尽也虽然先生之心与万古之人心一贯无二致学者不可自弃门人杨简撰行状
  东莱柬晦庵曰子静留得几日鹅湖气象已全转否若只就一节一目上受人琢磨其益终不大也
  晦庵答曰子静旧日规模终在其论为学之病如此即只是意见如此即只是议论如此即只是定本某因与说既是思索即不容无意见既是讲学即不容无议论统论为学规模亦岂容无定本但随人材质病痛而救药之即不可有定本耳渠却云正为多是邪意见闲议论故为学者之病某云如此即是自家呵叱亦过分了须著邪字闲字方始分明不教人作禅会耳又教人恐须先立定本却说上面整顿方始说得无定本底道理今如此一槩挥斥其不为禅学者几希其病恐未必是看人不看理自是渠合下有些禅底意思又自主张太过须说我不是禅而诸生错会了故其流遂至此
  初先生之兄子美九韶尝有书与晦庵言太极图说非正曲加扶掖终为病根意谓不当于太极上更加无极二字晦庵答云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以为万化根本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根本又曰无极只是无形太极只是有理子美不以为然而诋濓溪不巳先生因为之辨以诋濓溪
  第一书曰易之大传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又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阴一阳已是形而上者况太极乎极者中也言无极则是言无中也岂宜以无极字加于太极之上无极二字出于老子圣人之书无有也晦庵答曰大传既曰形而上者谓之道矣而又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此岂真以阴阳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见一阴一阳虽属形器然其所以一阴而一阳者是乃道体之所为也故谓道体之至极则谓之太极谓太极之流行则谓之道虽名二物实无两体周子所以谓之无极者正以其无方所无形状以为在无物之前而未尝不立于有物之后以为在阴阳之外而未尝不行乎阴阳之中以为通贯全体无乎不在则又初无声臭影响之可言也今乃深诋无极之不然则是直以太极为有形状有方所矣直以阴阳为形而上者则又昧于道器之分矣又于形而上者之上复有个太极乎之语则是又以道上别有一物为太极矣如老子复归于无极乃无穷之义非若周子所言之意也
  第二书曰兄若实见太极上面必不更加无极字下面必不更著真体字上面加无极字正是叠床上之床下面著真体字正是架屋上之屋老氏以无为天地之始以有为万物之母以常无观妙以常有观徼直将无字撘在上面正是老氏之学岂可讳也
  晦庵答曰详老氏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二周子之言有无以有无为一正如南北水火之相反更请仔细著眼未可容易讥评也
  先生再书辞加愤厉晦庵答之以为凡辨论亦须平心和气仔细精详反复商量务求实是乃有归著如不能然但于匆遽急迫之中肆支蔓躁率之词以逞其忿怼不平之气则岂有君子长者之意乎如曰未然则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各尊所闻各行所知无复可望于必同也
  晦庵曰熹见延平因论象山之学子静说话常是两头明中间暗或问暗是如何曰是他那不说破处他所以不说破处便是禅鸳鸯绣出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他禅家自爱如此
  问象山师承曰他们天资也高不知师谁然也不问师传人学多是就气禀上做偏了
  子夀兄弟气象甚好其病却是尽废讲学而専务践履却于践履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谨质表里不二实有以过人者惜乎其自信太过规模窄狭不复取人之善将流于异学而不自知耳
  子静平日所以自任正欲身率学者一于天理而不以一毫人欲杂乎其间
  子静之学于心地工夫不为无所见但便欲持此陵跨古今更不下穷理细密工夫卒并与其所得者而失之
  如陆氏之学则在近年一种浮浅颇僻议论中固自卓然非其俦匹其徒传习亦有能修其身能治其家以施之政事之间者但其宗旨本自禅学中来不可揜讳
  子静使气好为人师要人悟
  子静分明是禅但却成一个门戸尚有所据
  曽祖道曰顷年亦尝见象山晦庵笑曰这好商量公且道象山如何对曰象山之学某晓不得更是不敢学曰如何不敢学对曰象山与某言目能视耳能听鼻能知香臭口能知味心能思手足能运动如何更要甚存诚持敬硬要将一物去治一物须要如此做甚咏归舞雩自是吾夫子家风某对他曰是则是有此理恐非初学所到地位象山曰吾子有之而必欲外铄以为本可惜某曰此恐只是先生见处今要他便如此却恐成猖狂妄行蹈乎大方者矣象山曰纒绕旧习如落陷阱卒除不得晦庵曰子静所学分明是禅又曰江西大抵秀而能文若得人点化是多少明快盖有不得不任其责者
  吕伯恭门徒气宇厌厌四分五裂各自为说久之必至销歇子静则不然精神𦂳峭其说分明能变化人使人旦异而晡不同其流害未艾也并朱子说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六
  宋 李幼武 纂集
  陈亮
  字同父婺州永康人壮岁首贤能之书寻预璧水之选孝宗朝六达帝庭上书论恢复大计又伏阙论宰相非才无以系天下望埀拱殿成进赋以颂徳又进郊祀庆成赋皆不报光宗即位伏阙上鉴成箴又不报绍兴四年举进士上亲擢之第一授建康军节度判官次年卒享年五十有五
  公天资异常俯视一世常以经纶天下自任壮岁应乡举推为褎然之选继而补太学博士弟子员其生平议论以仇仇未雪为国大耻六诣天阙上书皆主于恢复故及第后谢恩诗有复仇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之句其禀性忠谊至老弥笃云
  淳熙戊戌正月丁已守阙上书其略曰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之所钟也人心之所会也衣冠礼乐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岂天地之外偏邪之气之所可奸哉不幸而能奸之至于挈中国衣冠礼乐而寓之偏方虽天命人心犹有所系然岂所以久安而无事也天地之正气郁遏数十年而久不得骋必将有所发泄而天命人心固非偏方之所可系也南渡之初君臣誓不与敌俱生卒能以奔败之馀而胜百战之敌及秦桧倡邪议以沮之忠臣义士斥死南方天下之气墯矣自非海陵送死淮南亦不复知兵戈之为何事也今金人之植根既久不可以一举而遂灭国家之大势未张不可以一朝而大举人情皆便于通和者所以成上下茍安而为妄庸者两售之地也书奏不报
  再上书略曰陛下厉志复仇不肯即安于一隅是有大功于社稷也然坐钱塘浮靡之隅以图中原则非其地用东南习安之众以行进取则非其人财止于府库则不足以通天下之有无兵止于尺籍则不足以兼天下之智勇是以迁延之计遂行而陛下有为之志乖矣此臣所以不胜忠愤而愿得望见颜色陈国家立国之本末而开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大有为之机务合于艺祖皇帝经画天下之本旨然八月待命未有闻焉臣恐天下豪杰将测陛下之意向而云合响应之势不得而成矣
  又曰臣妄意国家维持之具至今日而穷然变通之道有三有可以为迁延数十年之䇿有可以为五六十年之计有可以为复开数百年之基事势昭然而效见殊绝非陛下聪明度越百代决不能一一听之臣不泄之大臣而大臣拱手称旨以问臣亦姑取其大体可言三事以答之一曰二圣北狩之祸盖国家之大耻天下之公愤也五十年之馀虽天下之气销铄頺堕不复知仇耻之当念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振作其气以泄其愤使人人如报私仇此春秋书卫人杀州吁之意也其二曰国家之规模使天下奉规矩凖绳以从事群臣救过之不给又何暇展布四体以求济度外之功哉其三曰艺祖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故本朝以儒立国而儒道之振独优于前代今天下之士熟烂委靡诚可厌恶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反其道而用之作其气而养之使临事不至于乏材随材皆有足用则立国之规模不至戾艺祖之本旨而东西驰骋以定祸乱不必専在武臣也臣所与大臣论者大略如此二三大臣已相顾骇然疏远草茅宁复有路以望清光乎
  戊申岁再上书略曰本朝以儒道治天下以格律守天下而天下之人知经义之为常程科举之为正路法不得以自用其凡人不得以自用其智二百年之太平由此出矣至于艰难变故之际书生知议论之当正而不知事功之为何物知节义之当守而不知形势之为何用宛转文法之中无人能自拔者陛下虽欲得非常之人以共斯世而天下其谁肯信乎陛下用其喜怒哀乐之权以鼓动天下使如臣者得借方寸之地终前书之所言而附寸名于竹帛之间不使邓禹笑人寂寂而陛下得以发其雄心英略与四海才臣智士共之天生英雄殆不偶然而帝王自有真非区区小臣所能附会也
  绍熙初上皇帝鉴成箴一首其辞曰五闰失驭伪主僣窃纲常丝棼宇县瓜裂干戈日寻汤沸火热元元憔悴无所存活艺祖勃兴天为民设受命之日兵刃不血痛兹版图尚尔割截丙夜不安往就普说独立门外冲冒风雪谋定戈指莫我敢遏首征扬州重进诛亟旋征泽潞李筠就杀复掩湖南保权力屈爰取荆南继冲悚慑一鼓孟昶蜀城斯拔徂征岭南刘𬬮面缚驰使江南李煜踧踖传檄吴越钱俶纳国十馀年间忧虏危栗头若蓬葆雨沐风栉东征西伐天下始一解兵修贡降王在列施袴麻鞋縁布衣褐训练六军法度陛级太宗继之乾乾夕惕亲征河东督励士卒人百其勇城无全堞下诏宽赦继元乃伏收复漳泉洪进屏息真宗嗣之二祖是法契丹来冦人心业业决意亲征俯从凖䇿亲御鞍马躬秉黄钺白旄一麾王师奋发我气既盈敌气斯竭稽首请和干戈载戢譬以祸福实赖臣弼于皇仁祖善继善述未几元昊在西复悖谋臣勇将连年讨伐边民既困国用亦乏厥后智高忽尔猖獗南岭东西扰扰数月以时讨平狄青之力靖康之难言之汗浃二帝北巡狼窠熊窟沙漠万里风霜冽冽胡尘扑面惊弦惨骨国祚若旒孰任其责赖有高宗克绍前烈勿遽渡江心胆欲折皇天降监风涛安帖所至成市暂都于浙颜亮凶焰震撼六合投棰采石意谓无越幸而倒戈自取夷灭夀皇履位求贤如渇崇事高宗孝心尤切二十八载始终无缺高宗上仙哀号哽咽四方来观其容惨怛王业艰难坦然明白今王嗣位祖宗是则无湎于酒无沈于色色能荒人之心酒能败人之徳以宰相为腹心以台諌为耳目以将帅为爪牙以尚书为喉舌登崇俊良斥退奸邪勿谓天高常若对越勿谓民弱实关治忽勿俾祸起于萧墙勿使患生于仓卒勿私赏以格公议勿私刑以亏国律勿侮老成之人勿贵无益之物勿妄费生灵之财勿妄兴土木之役勿谓嚬笑之微而莫我知勿谓号令之严而莫我逆尽孝乃明主之治论相乃人主之职圣言不可侮人心不可拂倾耳乎公卿之言游心乎帝王之术勿谓和议已成而不虑乎远图勿谓大位已得而不恤乎小失当效夏王寸阴是惜当效文王日昃不食勿效夏王瑶台琼室勿效商王斮涉剖直如履薄冰深虞没溺如驭六马切虞奔轶勿谓微过当绝芽孽勿谓小患当窒孔穴左右前后当用贤哲王惟戒兹民罔不悦草茅作箴敢告司阙
  与晦翁书曰伊洛诸公谓三代以道治天下汉唐以智力把持天下其说固已不能使人心服而近世诸儒遂谓三代専以天理汉唐只是人欲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间天地不过架漏过时人心亦是牵补度日万物何以阜蕃而道何以常存乎诸儒之论为曹孟徳以下诸人设可也以断汉唐岂不冤哉
  又曰高祖太宗本君子之射也惟御者不纯乎正故其射一出一入而卒归于禁暴戢乱爱人利物而不可掩者其本领宏大开广故也故某尝有言三章之约非萧曹之所能教而定天下之乱又岂刘文靖之所能发哉此儒者之所谓见赤子入井之心也其本领宏大开广故其发处便可以震动一世不止如见赤子时微眇不易推广耳天下大物也不是本领宏大如何担当得去惟其事变万状而真心易以汨没到得失枝落节处其皎然者终不可诬耳高祖太宗盖天地赖以常运而不息人纪赖以接续而不坠而谓道之存亡非人之所预则过矣汉唐之君果无一毫气力则所谓卓然者果何物耶使二程若在犹当正色而辨明之某之不肖其不足论甚矣然亦要做个人非専为汉唐分疏也正欲明天地常运而人为常不息要不可以架漏牵补度时日耳愿秘书平心以听惟理之从尽洗天下之横竖高下清浊黒白一归之正道无使天地有弃物四时有剰运人心或可欺而千五百年之君子皆可盖也
  又曰某大槩以为三代做得尽者也汉唐做不到尽者也若谓其假仁诈义以行之切恐待汉唐之君太浅狭而世之君子有不厌于心者矣匡章通国皆称其不孝而孟氏独礼貌之眼目既高于驳杂之中有以得其心故当波流奔迸利欲百端宛转于其中而能察其真心之所在此君子之道所以为可贵耳若万虑不作全体洁白而曰真心在焉者此始学之事耳一生辛勤于尧舜相传之心法不能点铁成金而不免以银为铁使千五百年之间成一大空缺人道泯息而不害乎天地之常运而我独卓然而有见无乃甚高而孤乎宜某之不心服也
  晦翁答曰以兄之高明俊杰世间荣悴得失本无足为动心者而细读来书似未免有不平之气区区窃独妄意此殆平日才太高气太锐论太险迹太露之过是以困于所长忽于所短虽复更历变故颠沛至此而犹未知所以反求之端也曰若高帝则私意分数未甚炽然已不可谓之无太宗之心则吾恐其无一念之不出于人欲也直以其能假仁借义以行其私而当时与之争者才能智术既出其下又不知有仁义之可借是以彼善于此而得以成其功耳若以其能建立国家传世久远便谓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败论是非但取其获禽之多而不羞其诡遇之不出于正也千五百年之间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牵补过了时日其间虽或不无小康而尧舜二王周孔所传之道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也若论道之常存却又初非人所能预只是此个自是亘古亘今常在不灭之物虽千五百年被人作坏终殄灭他不得耳汉唐所谓贤君何尝有一分气力扶助得他耶
  兄人物奇伟英特恐不但今日所未见向来得失短长正自不须更挂齿牙向人分说但鄙意更欲贤者百尺竿头进取一步将来不作三代以下人物省得气力为汉唐分疏即更脱洒磊落耳
  夫人只是这个人道只是这个道岂有三代汉唐之别但以儒者之学不传而尧舜禹汤文武转相授受之心不明于天下故汉唐之君虽或不能无暗合之时而其全体却只在利欲上此其所以尧舜三代自尧舜三代汉祖唐宗自汉祖唐宗终不能合而为一也今若必欲撤去限隔无古无今则莫能深考尧舜相传之心法汤武反之之功夫以为凖则而求诸身却就汉祖唐宗心术微处痛加绳削取其偶合而察其所自来黜其悖戾而究其所从起庶几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有以得之于我云云
  且如约法三章固善矣而卒不能除三族之令一时功臣无不夷灭除乱之志固善矣而不免窃取宫人私侍其父其他乱伦逆理之事往往皆身犯之举其终始而言其合于义理者常小而少不合于义理者常大而多后之观者于此根本工夫自有欠阙故不知其非而以为无害于理抑或以为虽害于理而不害其获禽之多也
  若夫点铁成金之譬施之有教无类迁善改过之事则可至于古人已往之迹则其为金为铁固有定形而非后人口舌议论所能改易矣今乃欲追点功利之铁以成道义之金不惟费却闲心力无补于既往正恐碍却正知见有害于方来也
  圣人者金中之金也学圣人而不至者金中犹有铁也汉祖唐宗用心行事之合理者铁中之金也曹操刘裕之徒则铁而已矣金中之金乃天命之固然非由外铄淘择不净犹有可憾今乃无故必欲弃舍自家光明宝藏而奔走道路向铁炉边查㼅中拨取零金不亦悮乎
  大风吹倒亭子却似天公会事发彼洛阳亭馆又何足深羡也尝论孟子说大人则藐之孟子固未尝不畏大人但藐其巍巍然者耳辨得此心即便掀却卧房亦且露地睡似此方是真正大英雄人然此一种英雄却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粗豪却一点使不著也老兄志大宇宙勇迈终古伯恭之论无复改评今日始于后生丛中出一口气盖未足为深贺然出身事主由此权舆便不碌碌则异时事业亦可卜矣
  兄高明刚决非吝于改过者愿以愚言思之绌去义利双行王伯并用之说而从事于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之事粹然以醇儒之道自律则岂独免于人道之祸而其所以培壅本根澄原正本为异时发挥事业之地者益光大而高明矣并晦翁书
  晦翁以道学为一世师表而公与之反复议论略不少假借至谓研穷理义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异原心于杪忽较礼于分寸以积累为工以涵养为正晬面盎背则某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现而出没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世俗所谓粗块大脔饱有馀而文不足者自谓差有一日之长
  绍熙天子廷䇿多士擢公第一诰词云某官三岁大比人徒知为布衣进身之途艺祖皇帝有言曰设科取士本欲得贤以共治天下大哉王言朕所当法也廷䇿者再乃始得汝尔蚤以艺文首贤能之书旋以论奏动慈宸之听亲阅大对嘉其渊源擢置举首殆天留以遗朕也尚循故事往佐帅幕益茂远业以须登用
  公少以文名于天下至老方第常抱不平之恨故及第后谢宰执有启云数十年穷居畎亩未谐豹变之怀五千言上彻冕旒误中龙头之选又云如某者材不逮于中人学未臻于上达十年璧水一几明窗六达帝廷上恢复中原之䇿两讥宰相无辅佐上圣之能荷夀皇之兼容恢汉光之大度留张齐贤以贻主上俾宋广平而冠群儒静言叨冒之多知自吹嘘之力又云某敢不益励初心重温旧业以片言而悟明主尚愧古人设三表以系单于请从今日
  公才气超迈下笔立就数千言略无凝滞议论风生亹亹不倦其视当世茍禄窃位之士蔑如也尝自赞其画像云其服甚野其貌亦古倚天而号提剑而舞惟禀性之至愚故与人而多忤叹朱紫之未服谩丹青而描取远观之一似陈亮近视之一似同甫未论似与不似且说当今之世孰是文中之虎
  稼轩辛幼安祭之曰呜呼同父之才落笔千言俊丽雄伟珠明玉坚人方窘步我则沛然庄周李白庸敢先鞭同父之志平盖万夫横渠少日慷慨是须拟将十万登封狼胥彼臧马辈殆其庸奴天于同父既丰厥禀智略横生议论风凛使之早遇岂愧衡伊行年五十犹一布衣问以才豪趺宕四出要其所厌千人一律不然少贬动顾规检夫人能之同父非短至今海内能诵三书世无杨意孰主相如中更险困如履冰崖人皆欲杀我独怜才脱廷尉系先多士鸣耿耿未阻厥声浸宏盖至是而世末知同父者益信其为天下之伟人矣呜呼人才之难自古而然匪难其人抑难其天使乖崖公而不遇安得征吴入蜀之休绩大原决胜即异时落魄之齐贤方同父之约处孰不望夫上之人谓握瑜而不宣今同父发䇿大廷天子亲寘之第一是不忧其不用以同父之才与志天下之事孰不可为所不能自为者天靳之年闽浙相望信问未绝子胡一病遽与我诀呜呼同父而止是耶而今而后欲与同父憩鹅湖之清阴酌瓢泉而共饮长歌相答极论世事可复得耶千里寓辞知悲之无益而涕不能巳呜呼同父尚或临监之否
  晦翁曰同父才高气粗故文字不明莹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也
  又曰同父在利欲胶漆盆中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七
  宋 李幼武 纂集
  蔡元定 西山先生
  字季通建之建阳人师朱晦庵庆元初年党禁祸作奉旨编管道州次年卒于贬所嘉定三年夏旨赠迪功郎
  庆元丙辰御史沈继祖奏朱熹剽窃张载程颐之馀论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以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收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餐粗食淡衣褒带博或会徒于广信鹅湖之寺或呈身于长沙敬简之堂潜形匿迹如鬼如蜮其徒蔡元定佐之为妖乞送别州编管
  丁已正月晦翁方与诸生讲论有以小报来言者晦翁略起视之复坐讲论如初词色更为和平翌旦诸生乃知有旨挥
  郡县捕元定甚急元定色不为变毅然上道晦翁与诸所从游百馀人送别萧寺坐客感叹有泣下者晦翁视元定不异平时因曰朋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之矣又曰季通之行无几微不适意丘子服独为之涕泣流连而不能已处事恤穷交亦两得其道也
  又按别录云晦翁往净安寺候元定元定自府乘舟就贬过净安晦翁出寺门接之坐僧方丈寒暄外无嗟劳语以连日读参同契所疑叩蔡蔡应答洒然少迟诸人醵酒至饮皆醉晦翁间行列坐寺前桥上饮回寺又饮晦翁醉睡方坐饮桥上詹元善即退去晦翁曰此人富贵气
  晦翁致书曰每念远别不胜怅惘至于读书玩理欲讲而无从又不但常人离别之思也某连日读参同契颇有趣知千周万遍非虚言也
  又曰平日相聚未知其为乐别后乃觉阙事可叹可叹
  每至读书讲学无可咨扣无可告语尤觉仰徳之深也病足未能平步气血日衰前去光景想已不多病中块坐又未能息心休养才翻动册子便觉前人阔略病败欲以告人而无可告者又不免辄起著述之念亦是闲中一大魔障欲力去之而未能以此极思向来承晤之乐未知此生能复相从如往时否耳
  季通一出饱观江湖表里形势不为无补甚恨匏系不能与之俱行其律书法度甚精近世诸儒皆莫能及但吹律未谐归来更须细寻订耳并晦翁书
  戊午岁元定卒晦翁哭之恸冬十月祭之曰某窃闻亡友西山先生蔡君季通羁旅之衬远自舂陵言归故里谨以家馔只鸡斗酒酹于柩前呜呼哀哉尚享又与勉斋黄干帖云季通之柩已归陈坂上一寺中先买一地在其前今冬便葬也万事尽矣尚何言哉一恸之馀行自病也
  十一月六日晦翁遣男祭其葬于其行也哭而送之曰呜呼季通而至此耶精诣之识卓绝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穷之辩不可复得而见矣天之生是人也果何为耶西山之颠君择而居西山之足又卜而藏而我于君之生既未得造其庐以遂半山之约至于今日不能扶曵病躯以视君之反此真宅而永诀以终天也并游之好同志之乐已矣已矣哀哉哀哉
  西山从晦翁游最久精识博闻同辈皆不能及义理大原固已心通意解尤长于天文地理乐律历数兵阵之说凡古书盘错肯綮学者读之不能以句元定爬梳剖析细入秋毫莫不畅达晦翁论易推本河图洛书邵氏皇极经世书先天图往往多因与元定往复而有发焉故其贬也恨无与晤语者其殁也祭之盖深致其哀焉
  勉斋黄文肃公曰晦翁先生之门从游者多矣公之来先生必留数日往往通夕对床不暇寝从先生游者归必过公之家听其言论不忍去去皆充然有所得也盖公负英迈之气蕴该洽之学智极乎道徳性命之原行谨乎家庭唯诺之际于先生之门可谓杰然者矣
  刘文简公表其墓曰先生天资高闻道早于书无所不读于事无所不讲明阴阳消长之运达古今盛衰之理上稽天时下考人事皆有明证若礼乐兵制度数皆正其流而会于一方技曲学异端邪说悉拔其根而辨其非凡古书奇辞奥旨人所不能读者一见即解文公尝曰人读易书难季通难书易又曰造化微妙惟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与季通言而未尝厌也先生处家以孝弟忠信仪刑子孙而其教人也以性与天道为先自本而支自原而流闻者莫不兴起尝言文公教人以训诂文义为先下学上达固是常序然世衰道微邪说交作学者未知本原未必不惑于异端之说也故文公晚年接引后学亦无隐焉
  元定作律吕新书晦翁序之曰古乐之亡久矣然秦汉之间去周未远其器与声犹有存者故其道虽不行于当时而其为法犹未有异论也逮于东汉之末以接西晋之初则已浸多说矣历魏周齐隋唐五季论者愈多而法愈不定爰及我朝功成治定理宜有作建隆皇祐元丰之间盖亦三致意焉而胡阮李范马刘杨诸贤之议终不能以相一也而况于崇宣之季奸䛕之会黥涅之馀而能有以语夫天地之和哉丁未南狩今六十年神人之愤犹有未摅是固不遑于稽古礼文之事然学士大夫因仍简陋遂无复以钟律为意者则巳甚矣吾友蔡君元定当此之时乃独心好其说而力求之旁搜远取巨细不捐积之累年乃若𡨋契著书两卷凡若干言予每得而读之爱其明白而渊深缜密而通畅不为牵合傅会之谈而横斜曲直如珠之不出于盘其言虽多出于近世之所未讲而实无一字不本于古人巳试之成法盖若黄钟围径之数则汉觚之积分可考寸以九分为法则淮南太史小司马之说可推五声二变之数变律半声之例则杜氏之通典具焉变宫变征之不得为调则孔氏之礼疏因亦可见至于先求声气之元而因律以生尺则尤所谓卓然者而亦班班杂见于两汉之志蔡邕之说与夫国朝会要以及程子张子之言顾读者不深考其间虽或有得于此而又不能无失于彼是以晦蚀纷挐无复定论大抵不拘挛于习熟见闻之近即肆其胸臆妄为穿穴而无所据依季通乃能奋其独见超然远览爬梳剔抉参考互寻用其半生之力以至于一旦豁然而融会贯通焉斯可谓勤矣及其著论则又能推求本根比次条理撮取机要阐究精微不为浮词滥说以汨乱于其间亦庶几乎得书之体者予谓国家行且平定中原以开中天之运必将审音协律以谐神人当是时也受诏典领之臣能得此书而奏之则东京郊庙之乐将不待公孙述之瞽师而后备而参摹四分之书亦无待乎后世之子云而后知好之矣抑季通之为此书词约理明初非难读而读之者往往未及终篇辄巳欠伸思睡固无由了其归趣独以予之顽钝不敏乃能熟复数过而仅得其指意之仿佛季通以是亦许予为能知已志者故属予以序引而予不得辞焉季通更欲均调节簇被之管弦别为乐书以究其业而又以其馀力发挥武侯六十四阵之图绪正邵氏皇极经世之历以大备乎一家之言其用意亦健矣予虽老病倘及见之亦岂非千古之一快也哉
  又曰季通理会乐律大段有心力看得许多书也是见成文字如史记律历书自无人看到这里他近日又成一律要尽合古法
  其论经世书云元会运世之数大而不可见分釐丝毫之数小而不可察所可得而数者即岁月日辰而知之也一世有三十岁一月有三十日故岁与日之数三十一岁有十二月一日有十二辰故日与辰之数十二自岁月日辰之数推而上之得元会运世之数推而下之得分釐丝毫之数三十与十二反复相乘为三百六十故元会运世岁月日辰八者之数皆三百六十以三百六十乘三百六十为十二万九千六百故元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会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月运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日世有十二万九千六百辰岁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分月有十二万九千六百釐日有十二万九千六百毫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丝皆天地之自然非假智营力索而天地之运日月之行气朔之盈虚五星之伏见朓朒屈伸交食浅深之数莫不由此由汉以来以历数名家者惟太初大衍耳太初以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为元以八十一为分大衍之历乃以一百六十三亿七千四百五十九万五千二百为元三千四十为分皆附会牵合以此求天地之数安得无差先生曰康节之历固自是好而季通推得来又甚缜密若见于用不知果如何恐当绝胜诸家也
  嘉定庚午夏追赠季通初秩制曰士之遇不遇天也其或摈斥于生前而获伸于死后天理昭昭未有久而不定者尔学问有源操履无玷杜门著书初无与于世者不幸见诬亦遭远谪今是非已定尔则殂矣朕甚愍之其赠以官慰尔泉下死虽莫赎尚知享哉
  蔡沈 九峯先生
  字仲默西山先生子也卜居九峯当世名卿物色求访将以用之不屑就也绍定三年五月殁年六十四
  西山师事晦庵而晦庵顾曰季通吾老友也凡性与天道之妙他弟子不得闻者必以语季通焉异篇奥传微辞突义多先令讨究而后亲折𠂻之故尝辑其问答之辞曰翁季录者盖引以自匹也君自胜衣趍拜入则服膺父教出则从晦庵游晦庵晚年训传诸经略备独书未及为环视门下生求可付者遂以属君洪范之数学者久失其传西山独心得之然未及论著亦曰成吾书者沈也
  君受父师之托凛凛焉常若有负盖沈潜反复者数十年然后克就其于书也考序文之误订诸儒之说以发明二帝三王群圣贤用心洪范洛诰秦誓诸篇往往有先儒所未及者其于洪范数也谓体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纪天地之撰者范之数数始于一奇象成于二偶奇者数之所以立偶者象之所以存故二四而八八卦之象也三三而九九畴之数也由是八八而又八之为四千九十六而象备矣九九而又九之为五百六十一而数周矣易更四圣而象已著范锡神禹而数不传后之作者昧象数之源窒变通之妙或即象而为数或反数而拟象洞极有书潜虚有图非无作也牵合傅会自然之数益晦焉嗟夫天地之所以肇人物之所以生万事之所以失得莫非数也数之体著于形数之用妙于理非穷神知化者曷足以语此君于二书阐发幽微至于如此真不愧父师之托哉
  伪学之论兴聘君远谪舂陵君徒步数千里以从九疑之麓最楚粤穷僻处山川风物悲凉惨怆居者率不能堪君父子相对独以义理自怡说浩然无湘累之思楚囚之泣也聘君不幸没贬所复徒步䕶柩以归有遗以金而义不可受者辄谢却之曰吾宁随所止而殡不忍累其先也
  年仅三十即屏去举子业一以圣贤为师平居仰观俯察默坐终晷了然有见于天地之心万物之情反求诸躬众理具备信前圣之言不予欺也
  聘君尝著律吕书演八阵图皆为文公所叹重然学者鲜窥其微间以叩君毫分缕析使人洒然亡疑至象纬运行阴阳向背历历如指诸掌
  其文长于论辩诗早慕太白晚入陶韦社中至其吟咏情性摹写造化则又源流文公感兴诸作非徒以诗自命而已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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