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容斋续笔
卷九
卷十 

三家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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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列国卿大夫世家之盛,无越鲁三家、郑七穆者。鲁之公族,如臧氏、展氏、施氏、子叔氏、叔仲氏、东门氏、郈氏之类固多,唯孟孙、叔孙、季孙实出于桓公,其传序累代,皆秉国政,与鲁相为久长。若揆之以理,则桓公弑兄夺国,得罪于天,顾使有后如此。郑灵公亡,无嗣,国人立穆公之子子良,子良辞以公子坚长。乃立坚,是为襄公。襄公将去穆氏,子良争之,愿与偕亡。乃舍之,皆为大夫。其后位卿大夫而传世者,罕、驷、丰、印、游、国、良,故曰七穆。然则诸家不逐而获存,子良之力也。至其孙良霄乃先覆族,而六家为卿如故,此又不可解也。

贡薛韦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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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帝纪赞》云:“贡、薛、韦、匡迭为宰相。”谓贡禹、薛广德、韦元成、匡衡也,四人皆握娖自好,当优柔不断之朝,无所规救。衡专附石显,最为邪臣;广德但有谏御楼船一事;禹传称在位数言得失,书数十上;元成传称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贤,而文采过之。皆不著其有过。按《刘向传》:“宏恭、石显白逮更生下狱,下太傅韦元成、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劾更生前为九卿,坐与萧望之、周堪谋排许、史,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伏诛,复蒙恩召用,不悔前过,而教今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免为庶人。”若以汉法论之,更生死有馀罪,幸元帝不杀之耳。《京房传》房欲行考功法,石显及韦丞相皆不欲行。然则韦、贡之所以进用,皆阴附恭、显而得之。《班史》隐而不论,唯于《石显传》云:“贡禹明经著节,显使人致意,深自结纳。因荐禹天子,历位九卿,至御史大夫。”正在望之死后也。

兒宽张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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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史》有当书之事,本传不载者。武帝时,兒宽有重罪系,按道侯韩说谏曰:“前吾丘寿王死,陛下至今恨之;今杀宽,后将复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贳宽,复用之。宣帝时,张安世尝不快上,所为不可上意。上欲诛之,赵充国以为安世本持橐簪笔事孝武帝数十年,见谓忠谨,宜全度之。安世用是得免。二事不书于宽及安世传,而于刘向、充国传中见之,岂非以二人之贤为讳之邪?韩说能以一言救贤臣于垂死,而不于说传书之,以扬其善,为可惜也。

深沟高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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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伐赵,赵陈馀聚兵井陉口御之。李左车说余曰:“信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愿假奇兵从间道绝其辎重,而深沟高垒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不至十日,信之头可致麾下。”馀不听,一战成擒。七国反,周亚夫将兵往击,会兵荥阳,邓都尉曰:“吴、楚兵锐甚,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而东北壁昌邑,深沟高垒,使轻兵塞其饟道,以全制其极。”亚夫从之,吴果败亡。李、邓之策一也,而用与不用则异耳。秦军武安西,以攻阏与。赵奢救之,去邯郸三十里,坚壁,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既乃卷甲而趋之,大破秦军。奢之将略,所谓玩敌于股掌之上,虽未合战而胜形已著矣。前所云邓都尉者,亚夫故父绛侯客也。《晁错传》云:“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击吴、楚为将。还,上书言军事,拜为城阳中尉。”邓公者,岂非邓都尉乎?亚夫传以为此策乃自请而后行,颜师古疑其不同,然以事料之,必非出于己也。

生之徒十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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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出生入死”章云:“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王弼注曰:“十有三,犹云十分有三分取其生道,全生之极,十分有三耳;取死之道,全死之极,十分亦有三耳。而民生生之厚,更之无生之地焉。”其说甚浅,且不解释后一节。唯苏子由以谓“生死之道,以十言之,三者各居其三矣,岂非生死之道九,而不生不死之道一而已乎?《老子》言其九不言其一,使人自得之,以寄无思无为之妙。”其论可谓尽矣。

臧氏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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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文仲居蔡,孔子以为不智。蔡者,国君之守龟,出蔡地,因以为名焉。《左传》所称“作虚器”,正谓此也。至其孙武仲得罪于鲁,出奔邾,使告其兄贾于铸,且致大蔡焉,曰:“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盖请为先人立后也。贾再拜受龟,使弟为力己请,遂自为也。乃立臧为。为之子曰昭伯,尝如晋,从弟会窃其宝龟偻句龟所出地名。以卜为信与僭,僭吉。僭,不信也。会如晋。昭伯问内子与母弟,皆不对。会之意,欲使昭伯疑其若有他故者。归而察之,皆无之,执而戮之,逸奔郈。及昭伯从昭公孙于齐,季平子立会为臧氏后,会曰:“偻句不馀欺也。”臧氏二事,皆以龟故,皆以弟而夺兄位,亦异矣。

有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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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书·甘誓》,启与有扈大战于甘,以其“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为辞,孔安国传云:“有扈与夏同姓,恃亲而不恭。”其罪如此耳。而《淮南子·齐俗训》曰:“有扈氏为义而亡,知义而不知宜也。”高诱注云:“有扈,夏启之庶兄也,以尧、舜举贤,禹独与子,故伐启。启亡之。”此事不见于他书,不知诱何以知之?传记散轶,其必有以为据矣。庄子以为“禹攻有扈,国为虚厉”,非也。

太公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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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丹书》今罕见于世,黄鲁直于礼书得其诸铭而书之,然不著其本始。予读《大戴礼·武王践阵篇》,载之甚备,故悉纪录以遗好古君子云:

“武王践昨三日,召士大夫而问焉,曰:‘恶有藏之约,行之行,万世可以为子孙常者乎?’皆曰:‘未得闻也。’然后召师尚父而问焉,曰:‘黄帝、颛顼之道可得见与?’师尚父曰:‘在《丹书》。王欲闻之,侧斋矣。’王斋三日,尚父端冕奉书,道书之言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枉,弗敬则不正,枉者灭废,敬者万世。”藏之约,行之行,可以为子孙常者,此言之谓也。’又曰:‘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王闻《书》之言,惕若恐惧。退而为《戒书》,于席之四端为铭。
  • 前左端铭曰:‘安乐必敬。’
  • 前右端铭曰:‘无行可悔。’
  • 后左端铭曰:‘一反一侧,亦不可以忘。’
  • 后右端铭曰:‘所监不远,视尔所代。’
  • 机之铭曰:‘皇皇惟敬口,口生敬,口生㖃,口戕口。’
  • 鉴之铭曰:‘见尔前,虑尔后。’
  • 盥盘之铭曰:‘与其溺于人也,宁溺于渊。溺于渊,犹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救也。’
  • 楹之铭曰:‘毋曰胡残,其祸将然;毋曰胡害,其祸将大;毋曰胡伤,其祸将长。’
  • 杖之铭曰:‘恶乎危?于忿疐。恶乎失道?于嗜欲。恶乎相忘?于富贵。’
  • 带之铭曰:‘火灭修容,慎戒必共,共则寿。’
  • 屦之铭曰:‘慎之劳,涝则富。’
  • 觞豆之铭曰:‘食自杖,食自杖,戒之㤭,㤭则逃。’
  • 户之铭曰:‘夫名难得而易失。无勤弗忐,而曰我知之乎?无勤弗及,而臼我杖之乎?扰阻以泥之,若风将至,必先摇摇,虽有圣人,不能为谋也。’
  • 牖之铭曰:‘随天之时,以地之财,敬祀皇天,敬以先时。’
  • 剑之铭日:‘带之以为服,动必行德,行德则兴,倍德则崩。’
  • 弓之铭曰:‘屈申之义,发之行之,无忘自过。’
  • 矛之铭曰:‘造矛造矛,少间弗忍,终身之羞。予一人所闻,以戒后世子孙。’”

凡十七铭。

贾谊《政事书》,所陈教太子一节千馀言,皆此书《保傅篇》之文,然及胡亥、赵高之事,则为汉儒所作可知矣。《汉昭帝纪》“通《保傅传》”,文颖注曰:“贾谊作,在《礼·大戴记》。”其此书乎?荀卿《议兵篇》:“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计胜欲则从,欲胜计则凶。”盖出诸此。《左传》晋斐豹“著于丹书”,谓以丹书其罪也。其名偶与之同耳。汉祖有丹书铁契以待功臣,盖又不同也。

汉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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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景帝为人,甚有可议。晁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丞相申屠嘉闻错穿宗庙垣,为奏请诛错。错恐,夜入宫上谒,自归。上至朝,嘉请诛错。上曰:“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堧垣,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临江王荣以皇太子废为王,坐侵太宗庙堧地为宫,诣中尉府对簿责讯,王遂自杀。两者均为侵宗庙,荣以废黜失宠,至于杀之,错方贵幸,故略不问罪,其不公不慈如此!及用袁盎一言,错即夷族,其寡恩忍杀复如此。

萧何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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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从项梁,居戏下,无所知名。又属羽,数以策干羽,羽弗用,乃亡归汉。陈平事项羽,羽使击降河内,已而汉攻下之。羽怒,将诛定河内者。平惧诛,乃降汉。信与平固能择所从,然不若萧何之先见。何为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召何,何固请,得毋行。则当秦之未亡,已知其不能久矣,不待献策弗用,及惧罪且诛,然后去之也。

史汉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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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前汉》所书高祖诸将战功,各为一体。《周勃传》:攻开封,先至城下为多;攻好畤,最;击咸阳,最;攻曲遇,最;破臧茶,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夏侯婴传》:破李由军,以兵车趣攻战疾;从击章邯,以兵车趣攻战疾;击秦军雒阳东,以兵车趣攻战疾。《灌婴传》:破秦军于杠里,疾斗,攻曲遇,战疾力;战于蓝田,疾力;击项佗军,疾战。又书:击项冠于鲁下,所将卒斩司马、骑将各一人;击破王武军,所将卒斩楼烦将五人;击武别将,所将卒斩都尉一人;击齐军于历下,所将卒虏将军、将吏四十六人;击田横,所将卒斩骑将一人;从韩信,卒斩龙且,所将之卒。身生得周兰;破薛郡,身虏骑将;击项籍陈下,所将卒斩楼烦将二人;追至东城,所将卒共斩籍;击胡骑晋阳下,所将卒斩白题将一人;攻陈豨,卒斩特将五人;破黥布,身生得左司马一人,所将卒斩小将十人。《傅宽传》:属淮阴,击破历下军;属相国参,残博;属太尉勃,击陈豨。《郦商传》:与锺离昧战,受梁相国印;定上谷,受赵相国印。五人之传,书法不同如此,灌婴事尤为复重,然读之了不觉细琐,史笔超拔高古,范晔以下岂能窥其篱奥哉?又《史记·灌婴传》书:受诏别击楚军后;受诏将郎中骑兵;受诏将车骑别追项籍;受诏别降楼烦以北六县;受诏并将燕、赵车骑;受诏别攻陈豨。凡六书受诏字,《汉》减其三云。

薄昭田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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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为人告欲反,下廷尉,逮捕,吏稍侵辱之。初,勃以诛诸吕功,益封赐金,尽以予太后弟薄昭。及系急,昭为言太后,后以语文帝,乃得释。王恢坐为将军不出击匈奴单于辎重,下廷尉,当斩。恢行千金于丞相田蚡,蚡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后以蚡言告上,上竟诛恢。蚡蚣,王太后同母弟也。汉世母后豫闻政事,故昭、蚡凭之以招权纳贿,其史所不书者,当非一事也。神宗熙宁七年,天下大旱,帝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怫然争之,帝曰:“比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以为更失人心。”安石曰:“两宫有言,乃向经、曹佾所为耳。”是时,安石力行新法,以为民害,向经、曹佾能献忠于母后,可谓贤戚里矣,而安石非沮之,使遇薄昭、田蚡,当如何哉?高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宣仁圣烈后临朝,宰相蔡确乞复其官,后曰:“遵裕,灵武之役,涂炭百万,得免刑诛幸矣,吾何敢顾私恩而违天下公议!”其圣如此,虽有昭、蚡百辈,何所容其奸乎?

文字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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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道经》“孔德之容”一章,其末云:“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盖用二字结之。《左传》:“叔孙武叔使郈马正侯犯杀郈宰公若藐,弗能。其圉人曰:‘吾以剑过朝,公若必曰:‘谁之剑也?”吾称子以告,必观之,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使如之。”《孟子》载:“齐人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必厌酒肉而后反。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妻瞷其所之,乃之东郭播间之祭者,乞其馀。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此二事反复数十百语,而但以“使如之”及“今若此”各三字结之。《史记·封禅书》载武帝用方士言神祠长陵神君,李少君、谬忌、少翁、游水发根、栾大、公孙卿、史宽舒、丁公、王朔、公玉带、越人勇之之属,所言祠灶,化丹沙,求蓬莱安期生,立太一坛,作甘泉宫台室,柏梁、仙人掌,寿宫神君,斗棋小方,泰帝神鼎,云阳美光,缑氏城仙人迹,太室呼万岁,老父牵狗,白云起封中,德星出,越祠鸡卜,通天台,明堂,昆仑,建章宫,五城十二楼,凡数十事,三千言,而其未云“然其效可睹矣”。则武帝所兴为者,皆堕诞罔中,不待一二论说也。文字结尾之简妙至此。

国初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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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公书韩文后云:“予少家汉东,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尧辅颇好学。

予游其家,见有敝箧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因乞以归读之。是时,天下未有道韩文者,予亦方举进士,以礼部诗赋为事。后官于洛阳,而尹师鲁之徒皆在,遂相与作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补缀之。其后天下学者亦渐趋于古,韩文遂行于世。”又作《苏子美集序》云:“子美之齿少于予,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以相夸尚,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学者稍趋于古。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可谓特立之士也。”《柳子厚集》有穆修所作《后叙》云:“予少嗜观韩、柳二家之文,《柳》不全见于世,《韩》则虽目其全,至所缺坠,亡字失句,独于集家为甚。凡用力二纪,文始几定,时天圣九年也。”予读《张景集》中《柳开行状》云:“公少诵经籍,大水赵生,老儒也,持韩愈文仅百篇授公曰:‘质而不丽,意若难晓,子详之,何如?’公一览不能舍,叹曰:‘唐有斯文哉!’因为文章直以韩为宗尚。时韩之道独行于公。遂名肩愈,字绍先。韩之道大行于今,自公始也。”又云:“公生于晋末,长于宋初,扶百世之大教,续韩、孟而助周、孔。兵部侍郎王祜得公书曰:‘子之文出于今世,真古之文章也。’兵部尚书杨昭俭曰:‘子之文章,世无如者已二百年矣。’”开以开宝六年登进士第,景作行状时,咸平三年。开序韩文云:“予读先生之文,自年十七至于今,凡七年。”然则在国初开已得《昌黎集》而作古文,去穆伯长时数十年矣。苏、欧阳更出其后,而欧阳略不及之,乃以为天下未有道韩文者,何也?范文正公作《尹师鲁集序》亦云:“五代文体薄弱,皇朝柳仲涂起而麾之。泊杨大年专事藻饰,谓古道不适于用,废而弗学者久之。师鲁与穆伯长力为古文,欧阳永叔从而振之,由是天下之文一变而古。”其论最为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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