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集 (李观命)/卷九

卷八 屏山集
卷九
作者:李观命 英祖、正祖年间
卷十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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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大王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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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姓李氏,讳□,字□□,显宗大王之嫡嗣,孝宗大王之孙,母明圣王后金氏,领敦宁府事、清风府院君佑明之女也。孝庙尝梦见明圣王后寝室,有物覆以衾,开视乃龙也。孝庙觉而喜甚曰:“此得元孙之佳兆也。”预命小字□□待之。果以崇祯纪元之三十四年辛丑八月十五日辛酉,生王于庆德宫会祥殿

五岁时,明圣王后有产病,王每跪进粥饮,忧形于色,后强进曰:“汝劝何可不从乎?”所养雀雏死,令瘗之。内局取牛酪,而其犊悲鸣,王闻而怜之,不进酪。其仁孝之性,自幼如此。

显庙奇爱之,特简朝臣,以宋时烈宋浚吉金佐明金寿恒等为元子辅养官。显庙引见浚吉,命内侍召王出,王向浚吉再拜。浚吉拜贺于上曰:“元子揖让拜跪,凿凿中度,若非天成,何以如此?宗社臣民之福也。”

丁未正月,册封为王世子。己酉正月,随驾展谒太庙。八月行入学礼,奠谒先圣。仍就博士请业,礼容庄肃,讲音弘亮,环庭而观听者,莫不耸动欣悦。庚戌三月,行冠礼。辛亥四月,行嘉礼,王妃金氏光城府院君万基女也。时王方在冲年,频接宫僚,讲劘孜孜,文理大达,睿德日就。待宾师恩礼备至,赞善宋浚吉卒逝,下令曰:“予心悲悼,诚难自定。仍念前日殷勤教诲,不觉声咽。”于是遣宫官吊祭。

甲寅显庙违豫,王夙夜忧灼,衣不解带。及大渐,分遣大臣、重臣,虔祷于宗社、山川。八月十八日己酉,显庙昇遐,王恤宅宗,水酱不进,攀号擗踊,侍者不忍仰视。礼官进嗣位节目,还下曰:“天崩罔极之中,又闻此语,五内如割,有不能自定矣。”近臣三司,累请不许。大臣率百僚庭吁,三请而后始许。

二十三日甲寅,王步出庐次,号哭不绝,泪下如雨。诣殡殿受大宝,且哭且拜。因步自延英门,至仁政门阶上,久立不就御座。承旨、礼官趋诣劝进,王不从,号泣而已。诸大臣合辞恳请,王陞座而哭,流泪被面,满庭臣僚,举皆呜咽流涕,卫卒、吏隶亦莫不抆泪。

礼罢,步还庐次,号哭之声,彻于外,每对臣僚之初见者,辄哭。从容谓大臣曰:“予以冲年,莅玆大位,不知事理之如何?凡诸政令,恐或妄谬。惟愿大臣,善为导迪。”

王嗣服以来,夙夜祗惧,一以敬天勤民为务,尚方之贸易于市者,特命停罢。后因台臣言,又罢太仆之市马。新陵石役甚钜,王承慈教,移用宁陵旧石,以省民力。时仁宣王后丧未及练祥,礼官启议王代服之礼。王从大臣议,卒哭后,因朝奠受服。盖用古人未葬象生之意也。

王深轸凶岁民生之困瘁,减尤甚邑军布之半。辛亥以前还上之指征无处及咸镜道壬子以上之未捧者,幷令荡减。十二月壬寅,葬显宗大王崇陵。发靷时,王祗送于敦化门外,返虞迎哭于郊外。

乙卯,仁宣王后练祭后,从大臣议,敬思殿朔望陪祭时,臣僚以即今所着白袍、帽、带,行礼。

夏旱,王亲祷于社坛。秋,展谒山陵。王以为:“生民休戚,系于守令。”守令之辞朝,必引见,询问治民之道,且勿令善事要誉。或察其不称者,递之,教曰:“守牧不得其人,则铨曹重被误拟之罪,曾已严饬,而奉行渐弛,不能择差。近来方伯之启罢,台阁之规劾,比比有之,别为申明之意,果安在哉?铨官推考警饬。”

教曰:“昔太宗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以为乐,在朕翻成感伤,何可宴乐?子路尝负米百里之外,及父母殁,常思负米之日。’今予方在哀疚之中,岂可晏然仍封诞日方物、物膳,若平日乎?其除之。”

尝命工作《舟水图》,亲制文,题其上,揭诸座隅,以自警。一日出示辅臣曰:“君犹舟也,臣犹水也。水静而后舟安,臣贤而后君安。卿等宜体此画之意,以尽辅弼之责可也。”

下谕于诸道方伯曰:“予之为民一念,寤寐不弛。每一饭辄思粒粒辛苦,一衣辄思纺绩之劳。年来饥馑,八道皆然,而畿甸两西岭西尤急。必须预为料理,然后哀我黔苍,庶免塡壑之患矣。”十行天札辞意恻怛,中外闻之,莫不感泣。

以淫虹贯日,下教责躬,敕励群工,广求直言。

丙辰,分遣绣衣,廉察守宰臧否。因傧使状,察一县吏不治,而滥授褒赏,遂罪御史。开城府失火,延烧五百馀家,特令赒赈。八月,行显庙大祥,越八日丁丑,展谒山陵。十月,行禫祭,十二月,亲行大政于便殿。丁巳,幸太学,谒先圣,还次春塘台,试取文武。以彗孛之灾,求直言,命大臣诸宰,会宾厅,书进弭灾之策。悯时久旱,亲祷社坛,避正殿、减常膳,撤乐、禁酒。重修永禧殿,行酌献礼。

戊午,王违豫,阅月乃瘳。礼官请告庙陈贺,王以为:“予疾弥留,贻忧于慈圣,心深惶悚,岂可安心于称庆之举耶?”大臣力请始许,而犹令外方只进贺笺,不献方物。夏旱,王曰:“自予忝位以来,旱涝相连,至于今日而极矣。两麦焦枯,四野无青,雹雷冰块之变,继出于夏月。静思厥咎,其实在予,夙夜忧惧,食息靡宁。自今日避正殿,益加敬畏。咨!尔大小臣工,各尽寅协,少答天谴。”仍命减膳、撤乐、禁酒。

又命两局、兵曹,儿弱充定及物故征布之类,明查变通。躬祷于宗庙,复下教求言曰:“今玆旱魃,振古所无。无乃政令、施措不合天心欤?铨曹用人不循公道欤?狱讼不公欤?宫禁侈美欤?言路杜塞,字牧不恤欤?赂贿公行,善事者众欤?寡昧之得失、生民之困苦,其各悉陈无隐。”

己未,仁祖朝功臣妻在京者,令户曹给月廪;在乡者,令本道给之。

教曰:“钱是一国通货,民亦乐用,不可不继铸,以责成效,而铜铁非国中所产,停役之日多。今下铜铁百斤,以为补铸之资。”

发僧徒,筑墩于江都。教曰:“江都,国之保障。设墩出于阴雨之备。第方春饥饿之民,虽无调发赴役之事,不无侵攘妨农之患,予甚愍然。今遣近侍,宣布轸恤之意,赐今年田租。且近万僧徒,远来作役,其以米石三升分给,若有横拏贻弊村闾者,绳以军律。”

教曰:“台谏,人主之耳目,不可一日暂旷。而近日台谏,或以推考引避,或除授未久,而旋又寻单,朝除夕递,甚非古例也。今后非实病,勿捧辞单,亦依祖宗故事,两司互为勘推。朝官父母年老,赐食物。而独于宗戚、仪宾,无推恩之典。年七十以上,衣资食物,一体优给。”

又教曰:“近来击铮之纷纭,必由于方伯、守令牵于私情、拘于形势,知非误决之致也。如此则民安得不冤乎?至于秋曹词讼之积滞,莫甚于今日。或牵掣私意,迁就岁月,趁不回启,良可寒心。自今毋踵前习,复有不遵法令者,论以重罪。”

秋,王出御露梁大阅,命修江上成三问等六臣墓。

凶人有浈,藏名投书于筑墩所,语极叵测,购捕伏诛,株连者施法有差。宗室兄弟,名入凶书,勉从群议,安置济州,而厚给廪料、衣资,定给使役。怜其幼年兄弟相离,送置一处,母妻许令随往,遣医救护,县官以次给马馈食。后,命量移,甲子,因慈懿王大妃周甲颁赦,特命放宥。

王以儒教废弛,复设庆尚全罗两道四界首提督官,亲临春塘台观武材,兼行文臣庭试。教曰:“百官禄俸,所当依旧例,加给钱文。而钱今不足,势将难继,六品以上所减禄俸,先为充给。

十月雷电,教曰:“雷电之变,出于纯阴之月,静言思咎,宁欲溘然。予当益加警惕,而大小臣工,革去伐异之习,懋尽寅协之道,少答天谴。”遣御史于济州,试取若干人。

王曰:“予今讲《洪范》书,箕子传道于武王,以叙彝伦。及其受封于东,大明教化,礼乐文物,灿然可述。使我东国,至今冠带,克明五常,以得小中华之称者,箕子之力也。其令主文之臣,别构祭文,遣都承旨,致祭于箕子庙。仍命承旨曰:“别遣承旨,重其事也。卿须致敬行祀,庙宇坟莹,如有颓圯,一一书启,以为修葺之地。子孙中可合录用者,亦为访问。承旨白:“檀君东明王庙,亦在其处。自世宗朝,春秋降香祝,似当一体行祭。”王曰:“先祭箕子庙后,亦为择日致祭。”

庚申,教曰:“祖宗朝庙庭,大臣配享,无代无之。先王庙庭,独无大臣,先王在天之灵,想必缺然。予岂敢一日安于心乎?世宗朝,太宗为太上王,欲以南訚赵浚赵仁沃配享太祖庙庭。群议以为‘,国家子孙万世之仇’,遂拔之,后因太宗下教,终为追配。高丽始祖庙四臣,亦为追配,其时引太宗古事为言。此事虽无古例,可以义起,而既有先朝已行之成典,且有唐朝古事之明证,其令宾厅,圈点以入。”于是宾厅以领议政郑太和圈点。初群臣以太和及判中枢府事赵䌹、兵曹判书金佐明,议定配享,后因台启,拔去太和,至是追配。后又因台启,拔去

教曰:“灾异荐臻,艰虞溢目,讹言沸誊,危疑多端。辇毂亲兵之将,不可不以国之至亲位高者畀之。光城府院君金万基,即除训炼大将,使之即日受符察任,又以申汝哲除摠戎使。”

又教曰:“廉颇蔺相如战国之士,而犹为先国家急后私仇。寡人之群臣,先私党而后国家,公道沦丧,私意大行。注拟之间,专用一边之人,权势偏重,骄恣日甚,决不可倒授太阿,使主势孤立于上,党与益炽于下。吏曹判书李元祯,姑先削夺官爵,门外黜送。”讨诸逆,录保社功。

王嗣服之初,群壬窃柄,谋危王室,建请亲耕、亲蚕。盖亲蚕则当备嫔御,故欲进挺昌女,以动摇长秋。既涓吉将行,天大雷雨以风,坛𫮃帐幄,震荡破裂,王震恐,事遂寝。逆宗兄弟,俱蒙两朝眷爱,出入宫禁,无限度,渐益骄淫。及至显庙大丧之初,又以代奠官,居宿殡殿,睥睨两宫间,觊觎非望,而诸舅、昆弟、宾客,布列朝廷,为之羽翼。

之孽子,骄横自恣,久蓄异志,及其奸骗事发,大疑惧,父子谋益急,图授体察使,以统戎务,缔交赫然,擅设私兵。遂与群不逞之徒,日夜谋议,祸迫朝夕。王深几默运,先夺兵柄,而一二肺腑之臣,察其嚬呻,贼不敢发。于是元老上变告承款,伏诛。王特推敦宗之义,赐磬甸,而即命敛葬。赫然,次第就戮。又因李元成追告,凶孽有网漏,挺昌晩悦元老伏法。策勋赐金锡胄金万基等保社功臣号。

金寿恒白王曰:“宋浚吉久在书筵之列,至诚辅导,疏论之为人,至引李泌卢杞事为喩。及今之罪恶彰著,其言果验。浚吉虽缘媒孽者构斥,终被追削,圣心今既开悟,当追复其爵,赐祭以慰。”从之。初傧臣始寿因通官虚喝,增益口语,语犯先朝。明圣王后闻之痛衋,命首相往诘通官语言所出,傧臣凭依幻惑之端毕露。既又国舅金佑明,疏论与宫人交乱状,凶党急求对,至欲究问反坐。明圣王后召大臣于帘前,教谕激切,有司始勘罪,而必欲动摇东朝,以售奸计。乃以“照管慈圣动静”之语,颂言于筵中,国人莫不痛惋。至是王罪始寿,并赐死。

荡涤江都南汉辛亥以上还上未捧。筵臣白曰:“宣庙朝先正臣李珥所撰进《圣学辑要》,本于《大学》,约于《衍义》,而巨细精粗,无不备尽,宣庙大加称赏。若于召对之际,有时讲论,又于燕闲之中,寻常玩索,则功效岂浅浅乎?”王曰:“先朝时,本馆所进《大学衍义》,予尝病其卷帙浩大,难于披阅,今闻《圣学辑要》诚为切实云,其即写入。”

引见大臣、原任、二品以上、三司长官。王曰:“夜见书云观草记,有‘星入于太微西垣外,而似有尾迹’,甚可畏也。故为召卿等,欲闻弭灾之道,”夜分乃罢。仍教曰:“予以否德,叨承丕基,政令、施措弗协天心,仁爱之天,降此灾沴。夙宵警惕,若恫在身。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大小群工,克尽乃职,少答天谴。”

十月二十六日辛亥,中宫昇遐,谥曰仁敬。王曰:“国家不幸,凶逆遽生。当其气焰滔天之日,或有助成形势者,或有附丽邪论者。此类既已迸诸四裔,明示瘅恶之典。此外馀人之不能自拔于颓波,亦何足深诛乎?今轻重有别,处分已定。阳舒阴惨,春生秋杀,人主代天理物之大柄也。当此灾异沓臻、人才渺然之日,其即随轻重收叙。

辛酉,教曰:“方伯,所以承流宣化者也。纲纪一道,摠察郡邑,为任顾不重欤?虽有良法美政,不知所以奉行,则朝家之泽不行,虽有循吏、污官,不能审其黜陟,则考绩之政隳矣。目今诸道方伯,非不慎简,而至于有才望威重能尽其职者,鲜矣,予甚慨然。其令备局,毋论资级、履历及曾有罪累,另加抄荐、储养,以尽委任岳牧之意。”

命立高丽忠臣郑梦周、斥和三臣吴达济尹集洪翼汉祠,录子孙。鳏、寡、孤、独无依之类,减其烟役,年八十者,赐物,各样身布,依旧制以五升三十五尺定式。领府事宋时烈陈箚退归,遣重臣传谕于所住处。

二月丙午,葬仁敬王后翼陵高阳郡春收米,特命减除。夏旱疏决。王曰:“情罪俱重者,不可轻议,而罪重情轻者,必用旷荡之典,然后可以解幽冤而回天怒矣。虽然,不问轻重,混同放释,则侥幸之徒,不无希望之心,必须参酌情犯,量宜善处。”

永昭殿酌献礼。

五月二日,册闵氏为王妃,骊阳府院君维重女也。时久旱,王祷雨于社坛,命召大臣、卿宰、三司,询问弭灾之策,下教责躬,广求直言,敕励群工。

弘文馆论:“中宫之丧,不可无练。”令大臣、儒贤博议。王曰:“领府事宋时烈议中,‘废却不行,殊非爱礼存羊’之说是也。夫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古今不易之制也。今若诿以无变除之节,不行练祭,则情礼缺然。虽已除服,不可全废三年之义,练禫节目,趁即磨炼举行。”练日遂亲临魂殿,行酌献礼。

王曰:“近因国家多事,又值年凶,未得展谒园陵,今已五载,予心缺然。今欲展谒敬陵,仍诣新陵,以叙悲怀,道路桥梁,切勿大段修治。亦勿植炬,留都军兵,勿令征发圻辅,以上番御营军宿卫。

夜对讲毕,王谓讲官曰:“夜对非但为夜气静寂,讲论有味,一堂杯酒之间,蔼然有家人父子之义,故曾在孝庙朝,数赐夜对,侑酒以欢。尔等今各安意随量饮酒。”

幸太学,谒先圣,行酌献礼。还临春塘台,试取文武。王曰:“近来学校之政废弛,须修明然后可以正士习而淑人心也。其令大司成取先正臣李珥所著《学校模范》,参以今日应行者,讲定举行。”

时禁中有留置佛经之事。右议政闵鼎重白上曰:“自上必不留意异教,而外人想或致疑,宜即出给。”王曰:“唯,予欲出给雅矣。”筵臣白曰:“君上处崇高之位,岂能尽知民事之艰难乎?兵曹判书李䎘家,有一古画屏,而绘画我国民间四时农功,颇详悉。宜令弘文馆,摹画以入,以备睿览矣。”王曰:“予尝作《豳风》画屏以观矣,今闻此屏画我国农功,尤可观省。使之入内,观览后移摹可也。”

壬戌,白虹贯日,王谓辅臣曰:“国家不幸,天灾荐叠,而今者虹变又如此,食息靡宁,罔知攸济。”仍令诸臣各陈弭灾之策。时群臣多言白骨、邻族、儿弱征布之弊,请行户布,议久不决,令大臣、备堂、三司会议。王曰:“即今身役之偏重,最为痼弊。均役救弊,固莫如户布之法,而节目未定,听闻先骇,民情骚扰,朝议纷纭。虽有良法美政,势不可断然行之。今姑停止,以为镇浮议定民心之地,徐观年事,从容更议。”

大臣陈白:“上年凶荒,圻湖尤甚。圻甸已减大同矣,今若许减湖西,则该厅需用匮乏,此不可不虑。”王曰:“若虑经费,而全不蠲减,则殊非恤民之意,尤甚、之次邑,同减一斗。”

平壤民家失火,延烧三百四十馀家,特赐米五百馀石,分赈之,减其身役。久旱得雨,御题以喜雨诗,命承旨、玉堂制进。

亲临春塘台观武才,遣御史于南汉试才。群臣以变通军制,前后陈达。王以为:“即今形势,有难猝然大变。”乃以别队、精抄合设,而为禁卫营。盖用兵曹判书金锡胄议也。

命修正文庙祀典。于是将从享中寿长侯公伯寮兰陵伯荀况岐阳伯贾逵扶风伯马融、司空王肃、司徒杜预任城伯何休偃师伯王弼临川伯吴澄黜享;文登侯申枨淄川侯申党,以叠享去建宁伯胡安国华阳伯张栻蒲城伯真德秀崇安伯蔡沈,以失序,改定位置;以宋朝将乐伯杨时文质公罗从彦文靖公李侗文肃公黄干,本朝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新从享于圣庑。

李珥成浑从祀之请,自仁庙朝乙亥始,而先朝戊申年间,馆学儒生,复有宋朝三贤并配之议,以至今日,章甫累吁,王命礼官,并陞配。又因金锡胄议,议于大臣、儒臣,一依制,删黜厘改。

备局引见时,右议政金锡胄曰:“昔在庚寅年间,朝廷募人,送咨于登州军门。其后明朝,亦送人来泊宣川,仍与交易,而船人姓者,终始往来通信。人查问时,其人被酷刑,终无一言而死,国家幸得无事,不可无褒赏之典。”王曰:“贱人无识,而乃能为国捐生,其忠可嘉。子孙可用者录用,如有属役者免役。”

仁祖朝,南汉扈从军兵年七十以上加资者给料。

彗星见几,两月乃灭。先是,王曰:“古人云:‘不以天下俭其亲。’近因连岁凶荒,丰呈盛礼,尚未举行,予心缺然,当复如何?非不知今年穑事,亦未登熟,而及此国家粗安之日,上奉两慈殿,趁岁首上寿献祝,此岂丰亨豫大而然哉?职由于人子爱日之至情也。丰呈节目,斯速磨炼。”至是教曰:“进宴节目,因慈教务从简约,而即今上天示警,灾异如此,其停止。”

临筵教曰:“今年风灾,振古所无。考见《日记》,乙亥、辛卯之风灾,实既往之明验。其应之必如前日,虽未可知,目今可忧之端,不一而足。脱有缓急,粮饷最急,江都南汉储蓄枵然,甚可虑也。闻户曹所储之木,厥数颇优,以此转贸作米,或别样措置之意,言于大臣。”又京畿大同米、三南月课米合万石,命输送江都。训局炮保木、工曹匠布,亦令作米输送。江原道进上人参,特令减半。

金焕上变,等伏法。方其设鞫之日,金重夏全翊戴,以柳命坚秀胤等事,密言于御营大将益勋益勋启达。逮鞫问,事多虚妄,重夏翊戴减死,流三千里。

因知事李端夏陈白,减除各陵忌祭所用彩花。分遣御史于三南北路,兼察赈政。

以冬雷,下教责躬曰:“政令施措,渐不克终欤?言路不辟,谠言不闻欤?实惠未究,下民困穷欤?奢侈成风,糜费孔多欤?用舍不公,私意横流欤?纪纲颓弛,百隶怠职欤?狱讼多滞,冤郁莫伸欤?广求直言,无或有隐。大小臣僚,精白一心,恪勤乃职,割断一己之私,少答天谴。又令大臣、六卿、三司长官,荐进人才,特下内司胡椒、丹木、白矾、虎皮等物,以补赈资。”内局减青大竹,内农圃减加出马,停训局、军器寺月课及内弓房造弓之役。减酒房酒米,颁赐耳掩、貂皮,亦令减半。

教曰:“予尝读文中《何蕃传》,又见陈东欧阳澈事迹,千载之下,不觉使人起敬。凡国家之所以廪养士子者,岂徒使之作文干禄而已哉?予意以为,此三人,别立小祠于成均馆之旁,使诸生有所观感。令礼官问于大臣、儒臣举行。”

癸亥,展谒太庙。王以为:“自前宗庙永宁殿展谒时,行拜于阶下而退,情甚缺然。”于是拜礼毕,仍诣殿内奉审。

备局引见时,大臣以新年勉戒之意陈达。王曰:“戒诲切至,可不体念?但君臣之间,贵在情志之相孚,近来外则狱讼不平,内则论议相激。《书》曰:‘同寅协恭,和衷哉!’今日入侍诸臣,克去私意,共思寅协之道,予亦有望矣。”

夏久旱,教曰:“旱魃之惨,愈往愈酷。数日之内,若不得霑润之泽,则将未免赤地千里,而民无孑遗。兴言及此,宁欲自焚,以答天谴。予当以身代牺,亲祷于太庙,引咎责躬之意,别为措辞,添入于祭文中。”

又教曰:“陪祭执事官以下,须体予意,沐浴其身,洗濯其衣,处恭斋宿,无或饮酒吸烟。”又曰:“阙内外,各处污秽之物,各别修扫。”遂祷雨于太庙。

又晓谕民庶曰:“予以否德,所为多不善,以致天降之灾。水旱风霜,害尔禾谷,使我无辜之民,阽于沟壑。念之至此,予心如割,诚无颜面以临于尔等之上也。惟望尔等忍饥寒、保妻子,毋或流离。予方削衣减食,以为求活尔等之计,勿以予言为不信也。

呜呼!尔等非予之赤子乎?父母虽或贫不能养其子,宁有其子弃父母而去者乎?且或有迫于饥馁而为盗者,亦岂本心哉?实由于予不能制尔等之产,既无恒心,又无素教,使至于此,此予所以日夜腐心流涕者也。自乃祖乃父,蒙我祖宗之厚泽,保其田里,安生乐业者,三百年于玆矣。今虽困急,其何忍舍予而流散乎?亦安可萌不善之心,以自陷于危险之地哉?

且念卿大夫忠义之心,自与凡民不同,尔各劝谕邻里,毋或流散,毋或窃盗,自给之馀,如有相资之势,与之相分,毋为独生之计。《西铭》有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仁人之心,其于物,尚有相爱之心,况于同胞者乎?予不能自保其民,而发此哀痛之辞,尚宜哀予而动念也。”

又宣谕于诸道监司、守令曰:“咨尔方伯,毋或安坐,巡历列邑,与其守宰,面议荒政,见吏民,晓谕朝家勤恤之意,使不至于怨恨而流散。予见朱子浙东救荒使也,其门人所记云‘公钩访民隐,昼夜不倦,至废寝食,穷山深谷,靡所不到。每出必乘轻车,屏徒御,一身所需,自赍而行,部内不知其所在,官吏夙夜戒饬,常若使者压境,以此所活万万。其后入见,孝宗迎慰曰:“浙东勤劳,朕所知之。”’此岂非今日之所当法者乎?至若兵ㆍ水使、守令、佥ㆍ万户、察访,亦各有所属兵民,各以民饥己饥、民死己死为心,则岂无相救之道耶?”

十一月,王经痘患。教曰:“今玆所患,不日差瘳,实赖天地祖宗之默佑也,不可无非常慰悦之举。况此冻节,罪囚之久滞牢狱,不可不念。京外死囚以下,并皆放释。”其后,王曰:“夫赦者,小人之幸,古人以慎无赦,陈戒其君。世降俗末,人心薄恶之日,尤不可轻施无前旷荡之典,以启奸人侥幸之心。而顷于大病才瘳之日,徒知慰悦之为急,罔念后弊无穷,率尔混放,追悔莫及。今虽不可还囚推核,而若或因一时特教,以为日后援例应行之资,则其弊有不可胜言。切勿援例事,永为定式。”

教曰:“予惟亡国丧身之祸,固非一道,而求之古今,罔不由于沈湎于酒,颠覆厥德。是以惟我祖宗深忧远虑,丁宁晓谕。而近日大小臣僚,惟事崇饮,上而置国事于度外,下而贻父兄之忧戚,宁不寒心?矧今天怒民怨之日,君臣上下,早夜孜孜,犹惧不济,其敢纵酒废事乎?咨尔臣工,克体此意,戒尔崇饮,恪勤乃职,弘济时艰。”

十二月五日,王大妃昇遐,谥曰明圣。甲子四月,祔葬明圣王后崇陵,命减杨州大同米二斗。

痘患时,巫女入阙祈祷,因户曹参判朴世采疏论,令攸司案治,施刑不服。王曰:“孟子曰:‘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巫女入宫中祷祝,诚极不敬,虽毙桁杨,小无所惜。而蠢愚无知之物,若自以为祈人疾病而死云尔,亦涉不好,减死绝岛定配。”

四月三日,王大妃发引。王祗送于敦化门外,返虞时祗迎于兴仁门外。教曰:“今岁乃慈懿王大妃周甲也。曾欲别设丰呈,以表庆加矣,顾予罹此荼毒,莫伸爱日之情,喜惧并至,予怀曷极?以闾阎家言之,若逢如此之庆,虽在哀疚中,必有别样慰悦之举。今于慈懿殿诞日,自内将有设供之事,宫中侍御人,亦皆有颁赐之典,进上物件,比常年加进,颁赦亦即举行。”因奉朝贺宋时烈议,不行陈贺。

左参赞李端夏投进宣庙朝《宝鉴》五册,优批嘉尚,仍赐厩马。

以旱灾,命招大臣、二品以上、三司,访问弭灾之策。

教曰:“比来士习日益浮薄,厥咎专在于父兄。家无严父兄,朝无贤师儒,无以养其才,他日立身,将焉用哉?自今以后,大司成,必以有文学凝重寡默者择差,丕变士习。”

乙丑,特下内司米、绵布,以补赈资。命抄清白吏,又命抡择荫官中可合阃任者,武臣堂上,依孝庙朝故事,开讲时,使之轮回入侍。

王谓群臣曰:“狱者,天下之大命。《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论语》亦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奏谳之际,可不详慎?予观宣帝,勿治子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之讼,此诚前代之美意也。且考法律,亦有谋叛反逆外,子孙、妻妾、奴婢告父母家长者处绞之文。而近观外方刑狱文案,事不至重大,而或使子孙证其父母、祖父母,妻妾证其家长,殊甚无谓,不可不申饬。但父子俱犯、妻妾同恶者,不可不一体推治。且外方滞狱,至有累经年岁者。若其疑狱难决者,监司即为启闻,以请裁处。如其不然,则须速处决事,申饬各道。

教曰:“《天元玉历》书,于天地、日月、风云、星辰之灾祥,无不备载。虽与《观象玩占》有异,有年代远近之异,不可不一体备置于云台。今下一件,或贸来或缮写藏置。”

因亢旱,放出宫人二十五人。时自夏徂秋,旱干弥酷,连次祈雨。王曰:“日昨祭文中,罪己责躬之语,极其草略,欲为还给改制,虑或受香之差晩,循例启下,心甚不安。今观三角祭文,略及责躬之语,而全无恳迫哀吁之意,改制以入。”下教责躬,疏决罪囚,亲祷于社坛。王曰:“释衰权着,代牺祈祷,实出于不得已之举,而诚意浅薄,天心莫回,亢阳愈甚,田野濯濯,夙夜遑遑,若恫在己。不可以才行亲祷,有所等待。遣大臣、重臣,祈祷于南郊及诸山川。祭文令主文之臣制进,而罪己责躬之意,各别添入。”

又曰:“今玆之旱,振古所无。若过数日不雨,则谷之馀存者,将尽弃之。予用焦忧,罔知攸济。求言之教,已过三旬,而尚今寂然。进言不用,则君上之过,而求之不言者,责在群下。然此莫非予狭于翕受之量而然也。玉堂居论思之地,既无匡救之言,两司亦无一言,岂予不足与有为而然欤?予甚惭叹。”

愍忠坛及战亡、庚ㆍ辛饿死人等处,遣官赐祭,闭门、迁市等事,亦即举行。台臣陈白:“外间传言‘禁中新得数个怪石,斲石擎之’云。当此艰虞之日,留心细玩,甚非所望于圣明也。”王曰:“此言不无过实,而古语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可不体念焉?”

教曰:“今观隶院单子,有接讼三年不决者。怠慢之习,不可不惩,堂郞推考。诸司官员之卯仕酉罢,载在法典,启下公事之三日覆启,亦有受教,而百隶怠职,不察缓急,率多迟滞,并申饬。”

八月,展谒崇陵,颜色之戚,哭泣之哀,群臣观者,莫不感叹。

十二月,亲行明圣王后大祥祭。

丙寅二月,亲行禫祭。三月,幸太学,行酌献礼,将试士,举子蹂躏而死者六七人。王惊悼,退试于春塘台

筵臣陈白宫禁之不严,王曰:“常加申饬,而内言之出外,近来益甚,诚可寒心。别立科条,如有无端出入,传播内言者,与筵说宣泄之罪同科。”

四月,进丰呈于慈懿大妃殿。王曰:“谨行上寿之礼,子孙咸萃,终夜侍宴,称觞庆寿,和气融融,此实稀觏之举。曷堪欢忭?至尊周甲,庆莫大焉,奉上徽号,有不可已。”乃于五月,上尊号曰康仁

王闻戊午深河战亡人李爱卿子,年今八十三,孝行卓异,特命旌闾。

八月,白虹贯日,教曰:“非常之灾,叠见层出,忧惧兢惕,弥日不弛。虽在常年,节用而后,可以爱民。况此凶岁,尤宜节损。湖南朔膳,限明秋除减,三名日进上,亦为停除。馀丁收布停罢,帖价米荡涤,依辛亥例裁减御供。送盐五百石于济州,以补赈资。”

丁卯,因大臣之请,圣庙从享诸贤子孙,并皆录用,俾世袭冠冕,以为定式。从师儒之言,连山蓝浦两邑税米,经乱后归地部者,复送之养贤库。设别科于西路。亲临法殿,行诸宗殿讲。

展谒康陵,还次射坛,观军容,赐五大将厩马,施赏军兵。

万寿殿灾,行宗庙永宁殿慰安祭。教曰:“万寿殿回禄之灾,实前史罕有之变。静思厥咎,亶由于予才浅德薄,政令施措,大不协于天心,致此非常之灾。未央之灾,书于史。古语曰:‘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兴言及此,一倍危澟。宜自政府,广求直言,以匡不逮,大小臣僚,寅协恪勤,少答天谴。”

展谒长陵。初术士言长陵宅兆不利,王以为:“山陵迁动,事极重大,必欲奉审定之。”至是教曰:“五十年陵寝,不可以些少疵欠,只信风水之说,轻易迁动矣。”其后议遂寝。特减高阳坡州今年税太。

王曰:“自古嗣王纪元,必以即位之明年为始,历观古史皆然。而今此殿试策题中,以‘十四年于玆’为言,故改点以下矣。”

夜对馈讲官酒曰:“此酒唯量饮不辞。而酒之为害,予备知之矣。有父母者,贻父母忧,且不利于其身,有害于职务,不可不痛戒也。”遂下一绝,以示戒敕之意,命诸臣和进。

亲行大政。王曰:“国家治乱,系于得人之贤否,进退之权,在于铨曹。治平无事之时,循常注拟,犹当勉励,况今国事多艰,而君臣一堂,情意流通之日乎?必思所以祛私意恢公道、褒节义崇德行、举廉吏疏滞郁,以为耸动振作之方。考阅官案,随窠拟入,随拟点下,则一政官足矣。何必亲政为哉?”政罢宣酝。

除减京畿公洪江襄黄海咸镜五道税太之半。诸道春收米,分灾实,蠲减有差。

戊辰正月上日,王出御仁政殿,受群臣朝贺后,又御仁政门,行朝参。命改定三司禁乱征赎之制,西路城池颓废处,随毁随补。

禁漏军于阙门闭后,逾墙入来,兵曹请依法,断以一罪。王曰:“迷劣军士,不必深治,从重决棍。”政院以法争之,王曰:“法虽如此,情有可恕。”不从。

王将展谒宁陵,右议政李䎘上箚,以荒年扰民,且多疠疫,请退行。王曰:“昔东汉明帝,当谒园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日欢,悲不能寐。案历涓吉,即率群臣上陵。予尝梦谒于孝庙孝庙握手欢喜,玉音丁宁。觉来涕泗交颐,追慕倍切,实难自抑。求之神道,不远人情,至情所在,天必矜恕,则彼至愚而神之民,岂不知此行之出于万不获已也?”遂幸宁陵

广州山城行宫,王曰:“仁祖丙子驻驆之地,今适来见,不胜感怆。”蠲减广四邑春大同米,骊州境内年七十以上者,题给食物。致祭于温王庙、永昌大君明善明惠明安淑静四公主、骊阳光城两国舅、完丰府院君李曙墓,又命赐祭于双树险川战亡将士及辛亥饿死人埋处。

王过双树岭,停驾问曰:“此是战场乎?闵栐许完等,千里勤王,战殁于此。今过此地,尤用惨恻。两人子孙录用。”御西将台,怆然久之,命收用战亡人申诚立、有功人徐欣男子孙。围城时官属生存者,食物题给,未加资者,特命加资。

太祖大王睟容,奉自全州,到江上。王出迎于津头,奉安于资政殿,行酌献礼。摹写新本成,奉安于永禧殿。量减所经各邑春大同,民田之割入于沿路,各邑之支供于厨传者,以耗谷偿之。

慈懿大妃证候危笃,遣大臣、重臣,祈祷于庙社及诸山川,干系逆狱、纲常外,死囚并命放释。八月二十六日,慈懿大妃昇遐,谥曰庄烈,徽号曰贞肃温惠,殿号曰孝思,陵号曰徽陵。有术士投疏,请求双乳并结之穴,或占一冈上下之地,移奉长陵,以为两陵同局之计。王曰:“亲审断定,今不可轻议。”后以台启罪其人。

祥原人上疏,备陈宫家折受之弊,即命罢之。

昭仪张氏母乘屋轿,出入阙中,台官焚其轿,推治其奴。王以其出入有命,不为论启而擅刑,令内司罪禁吏、所由。诸臣多争之,王曰:“当初刑讯,盖出于一时过举,而今闻二人,皆至殒命。到今追悔,实为矜恻。恤典举行。”后又答宪臣之疏曰:“七情之中,易发而难制者,唯怒为甚。予之病痛,每在这里。向日之事,亦不忍一时之忿,致此无前过举,玆实涵养之功,有所未尽而然也。反躬惭悔。窃自以为‘吕伯恭,一匹夫也,而忽觉于圣训,乃能变化气质。彼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矣。必须加意于本源之地,克致存养之功,然后庶可以祛粗暴之病,而无频复之悔’。以此自警于心,宁有外示悔端而内怀愠怒,以示人不广哉?”

十二月十五日,慈懿大妃发靷,十六日,返虞,王哭送迎于东郊。

己巳正月,命定元子位号。元子,昭仪张氏出也。封张氏禧嫔

王以为:“科举,士子出身初程,而近来科后,每有人言。”令招试官于政院,饬之以公正取人。

教曰:“今者春风解冻,土脉初动,劝农赈贷之意,下谕于诸道监司。

五月,仁显王后退处私第,命陞禧嫔张氏为王妃。因旱疏决。

庚午,瑞兴县疠疫炽盛,王亲制祭文,遣礼官致祭于本县社坛及境内名山。六月,以冕服出御仁政殿,册封王世子。十月,庄烈王后祔庙。

荡减三南京畿各衙门戊辰以上致败拯米六千馀石。

夜对讲讫,命宣酝,手书四韵诗,以示诸臣曰:“天地茫无垠,渺然有一身。秉彝本自善,物诱乃亡真。操舍毫厘判,圣狂俄顷臻。闭邪莫若敬,克己日维新。”仍使诸臣和进。

辛未,右议政金德远,以前所闻于宦寺者,陈达内司事,而语关先朝。王曰:“古人云:‘当用宦官、宫妾不知名者。’内外朝,自古隔绝,固不当相与酬酢,而评论先朝,以此说又为陈达,极为无据。金德远罢职。”仍命内侍府刊去其宦官名,并削其子婿之籍。

以御题策泮儒,一榜并赐及第。

展谒贞陵,历入武安王庙,举手揖。仍命卜日致祭,东南庙毁伤处,趁即修补。又教曰:“今玆历入,实出于旷世相感之意,而亦所以激劝武士也。咨尔诸将,须体此意,益砺忠义,捍卫王室。”驻跸射坛观兵后,又幸慕华馆观武才。

庆尚监司李聃命,以麦穗有二三岐或四五岐,为嘉瑞封进,命还送。荡减三南被灾邑户曹税太一万二百馀石、米九千五百六十馀石、惠厅米三万四千五百六十馀石,三南移转赒赈谷十万馀石。

亲制《千字文》序,使世子以此进讲。时发各营门军卒,筑墩江都,遣中使宣谕曰:“尔等身操版锸,劳苦实多。予之矜念,奚但帝之轸念西征将士而已?玆谕予意。”仍加锡赉。又赐御酒六十甁曰:“纵不能遍及,盖亦投醪饮河之义也。”又命守臣,军卒如有不遵将令,作拏村闾者,绳以军法。

太学,谒先圣。仍试士,诲谕诸生曰:“设庠、序、学校,以养四方之士者,盖欲其讲劘正学,择善修身,本乎人伦,明乎物理也,岂徒作文干禄而已哉?昔颛孙学干禄,子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诚能学之博、择之精、守之约,则禄不干而自至矣。窃观比来士习不古,经明行修,晓达治体者少,而尚文词趋禄利者,滔滔皆是,此岂祖宗兴学作人之本意哉?在昔安定胡公,为教授,孜孜雅敕,其弟子之辞气异于常人。矧今济济多士密迩尺五,上下情志蔼然流通,诱掖激励,宁不在玆?敬听予训,服膺勿失。”

壬申,教饬群工,访民隐、劝农桑、勉学业。又教曰:“昔西旅贡獒,君奭作书告戒武王。今者筵臣,以‘却异物昭俭德’,缕缕陈达,予嘉其诚,而可其奏矣。今下银鼠皮御裘,令尚方焚之。”

谓筵臣曰:“赵宋仁厚立国,而犹不贷赃吏。我国赃法不严,故人不畏法,民受其害,岂不寒心?司马氏先门地、后才艺,实非择人之道。而今世亦然,专以门阀取人,是以有遗才之叹也。”

又谓讲官曰:“皆讳名,而独于曾子,不讳可乎?并讳之。”夏旱,幸南郊祷雨。

王曰:“昔在太宗朝,命画前代可法之事于壁上,成宗命采历代可法可戒者,图画屏障,令词臣制诗以进。盖欲其朝夕观览,以备劝惩,岂非子孙之所可法乎?予欲于前代善可为法者,取帝之任贤图治、帝之作歌敕命,之揭器求言,桑林祷雨,中宗之德灭祥桑,之泽及枯骨,武王之丹书受戒,宣王之感谏勤政,摹作八幅屏;又于恶可为戒者,取太康之游畋失德,之市里微行,哀帝之嬖侫戮贤,灵帝之西邸鬻爵,之羊车游宴,之敛财侈奢,懿宗之怒流谏臣,之任用奸贼,亦作八幅屏,置之左右,以资省察。令主文之臣,各制律诗,弁于首以进。”

又曰:“在昔之世,黎民皥皥,而犹以不若,痛自刻责,至于下车泣辜。予于此未尝不三复钦叹。今也世降俗末,民习乖败,爱亲忠君,慢不知为何事,悖伦乱常,日加月增,不图湖西又有杀子之变。噫!父子慈爱,天赋之常性。渠虽蚩蚩,亦必不至于汨丧,而为此至不忍之事,此岂无所致而然哉?藐予小子,曾不知以德礼导之,但欲以法制刑罚,苟冀其远罪,使民不自爱而轻犯法,骎骎然日趋于纲常斁败,国随危亡,寡昧之自责痛心,奚但大禹之泣辜哉?然念祖宗之深仁厚泽,浃人肥肤,凡我黎氓,孰不兴感?咨尔大小民庶,体予十行丝纶,亶出至诚,感发善心,各自激励,毋负予教谕之意。”

又教曰:“今年怀襄之惨,振古所无。诸道渰死者,几至六百人之多,其惊惨孰甚于此?虽例下恤典之命,而不可无别样施惠。死者有身役未捧之类,并荡减。”

又教曰:“雪后寒威斗紧,念彼宫城外宿卫军卒,何以堪耐?入直之士,自内已馈酒食,内外何殊?其令内资馈以温酒,司宰赐以干殽。”

癸酉,幸穆陵,仍诣健元陵展谒。以手札晓谕父老,仍命有司,畿邑春收米,待秋退捧,杨州丁卯条还上未收者,特为荡减。又命赈厅,户给小米一斗,命医司择送晓解药理者,救疗湖西疠疫人。

展谒厚陵,驻跸松都,遣官致祭于高丽太祖陵。郑梦周徐敬德书院,并命致祭,竖碑于敬德宫穆清殿。亲临满月台,设文武科,兼试武才。命承旨晓谕父老,新旧还上未捧及以敕需出债于各衙门者荡减之。出惠厅米一千石,分给所经各邑。王曰:“亲临故都,千载一时。玆下御制诗三首,依世宗朝故事,令入侍右相为记,备载颠末,镂板揭诸南门楼。”筑文殊山城

甲戌,展谒献陵,命承旨,招集父老,问民间疾苦,庚、辛两年还上之未捧者,特令荡减。出御春塘台观武才。

时奸壬擅弄,诱胁凶徒,大起诬狱。日夜鍜炼,鱼肉搢绅之祸,迫在呼吸,王察其奸状,特下备忘,主谋大臣及参鞫禁府堂上,并绝岛安置。遂夺训炼大将李义征兵符,以申汝哲代之。教曰:“追惟己巳之事,不觉忸怩于中。莫察悃愊,误疑良佐,遂至恩礼衰,而幽郁莫伸。予尝中夜平心徐究,恍然觉悟,大加悔恨,寤寐辗转,积有年所矣。今玆涣发纶音,重正壸位,寔出于复天理之公,而赖宗社之默祐也。”遂于六月一日,复行中宫册礼。告太庙受贺,大赦中外。

又教曰:“邦运回泰,中壸复位。民无二王,古今通义,其收张氏王后印绶,仍赐禧嫔旧爵,以为世子不废定省之礼。”又曰:“予惟君臣犹父子,何语可隐耶?呜呼!母之贤,不免投杼。从古所难处,莫难于父子之间,所易动者,亦莫易于父子之间。当初建储之日,纬汉之疏猝起,又有‘有疾始册’等说。予于前史,略已阅览,非不知伺间恐动之手段,每出于此等处。而予病恒在粗暴,向时处分之过中,职由于此。尝于燕闲之际,平心徐察而自道曰:‘今日建储,宗社之大计也,今日臣子,世禄之旧臣也。如非悖理之人,孰敢有一毫他意哉?’然则纬汉之凶计,无乃得售,而诸臣之本心,无乃未暴耶?以此常自悔恨,神明所知也。又窃观彼辈之所为,罔非循私蔑公、反道悖伦之事,决不可与共国事。今者天诱其衷,其欺诬君父、鱼肉搢绅之计,透露无馀。当此之时,若以颠倒为念,不思所以廓清,则是过而不改也。为今日惩前毖后之道,正宜豁断私意,痛祛疑阻,开心见诚,开不讳之门,纳忠谠之论。自今维新,期致太平,国家之福也。咨尔群工,敬而听之。”又命己巳死谏者吴斗寅朴泰辅等,赠官旌闾,后命立祠江上。诛窜其时煽祸干名义者,有差。其后,又教曰:“自今著为邦制,勿以嫔御登后妃。”

永昭殿,行酌献礼,复享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于文庙。京畿儒生疏请复享两贤臣,事下礼曹,请询问大臣。王曰:“两贤臣道学,予非不知,初为丑正之徒所欺蔽,至于黜享,常悔恨,”即命举行。因左议政朴世采建议,依大诰作教文,以破朋党之意,晓谕中外。

太学谒先圣,仍试士。掌令金灏疏请亟毁东垣之阁,此即行幸泮宫时,自内登临观瞻之所也。优批嘉尚,仍赐皋比以褒之。

乙亥,展拜于德兴大院君庙。王曰:“展拜私庙,感怆曷已?奉祀人加一资,其长子除职。”

教曰:“予尝读《宋史》,至岳武穆事,不觉旷世相感。其令合享于永柔县诸葛武侯庙,以树百代风声。”

夏旱,亲诣南郊祷雨。下教责躬,减御供省浮费,使八道道臣,着力赒赈,晓谕民间。又下内司米、布、鹿皮、丹木、白矾及银子一千两于赈厅。

咸兴有所谓本宫,即太祖潜邸,而奉安翼祖以下四大王位版。永兴亦然,盖仿原庙之制也。神德王后追祔已久,而于二宫,皆未遑焉。王因筵臣陈白,亟命举行,亲制祭文以送,以本官本殿参奉,差定祭官,罢别监次知祭祀之例。

丙子,下教于八道监司曰:“今年即丙子也。追惟往岁,念我民事,殆有甚焉。干戈抢攘之时,犹有避祸全躬之地,今则八路大侵,赤子阽于危亡,无处求生。监司、守令,须体予意,另加赒赈。如有凭借财利,立视民死者,予则孥戮,断不饶贷。至于治盗,则勿为专尚讥捕,必先劳来安集。且农者,天下之本,申饬列邑,禁民逐末,服田力穑,俾得有秋。”幸社坛,行祈谷祭。

妖贼弘渤与群不逞,潜谋埋置凶秽于世子外家墓所,偸取兵曹判书申汝哲家奴号牌,坠之其傍,使墓奴拾来,而急嗾五章,上章告之。命设鞫究问,端緖微露,未及钩核,领议政南九万、左议政柳尚运,与参鞫诸臣,请对陈达,并放送。三司力争,更命设鞫,罪人斯得,诸贼伏法。

展谒昌陵,仍诣顺怀世子墓。历入仁祖潜邸时别墅,命置碑阁守直人。展谒永禧殿,行酌献礼,世子从之,展谒太庙。创行古礼,中宫、世子嫔随行,行庙见礼。

江都守臣疏陈:“明年正月二十二日,即人陷城之日也。”命赐祭于忠烈祠,除地设坛于城外,并祭国殇及士民之死于兵者。

丁丑,王谓吏判曰:“生民休戚,系于守令。时治郡第一,辄增秩擢用。我国奖用循吏之道,不及于古,或有善赈超资之类,而亦不如古昔。卿须留意于择人,使有实效。”

下教责躬,宣谕于道臣及监赈御史曰:“须日夜讲究,便宜从事,苟涉变通者,即驰奏。西土北关,饥馑非常,或者别有罪关纲常而掩置,身抱至冤而莫伸欤?另加咨访,并与民瘼以闻。”

又教曰:“当春而劝农田,著于《礼记》;务本而禁民逐未,载之《汉史》。迺今八路荐饥,万姓阽危,穷春赈贷,固不可已,而劝农最为急务。申饬列邑,以劝农勤否,施之殿最。”

夏旱,幸社坛祈雨。教曰:“天降丧乱,饥馑荐臻。赤子仳离,道殣相望,伤心惨目,有不忍言。噫!今者父而杀子,伦常斁矣;人而食人,人理灭矣。赤子化为龙蛇,处处啸聚,是岂本性之恶耶?予不能尽怀保之道,致有此境界。夙夜忧叹,无乐南面。今也大地焦赤,万姓啜泣。代牺桑林,诚切自焚,而诚未格天,视天梦梦,今日国事,可谓遑遑矣。昔当壬辰板荡之馀,饿殍日积,宣祖至有‘先死不可得’之教。今日小子之心,即先祖当日之心也。自今日避正殿,益加寅畏,其自政府,广求直言。呜呼!今日朝论,涣散极矣。各立门户,倾轧成习,闻人微过,如得奇货,枝节层生,反复沈痼,和靖无期。心腹先溃,其国不乱者,未之有也。君臣一堂,戒诲谆谆,而一向泄泄,甘为亡国之大夫,是何道理耶?《易》之《坎》曰‘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遭如此险艰之辰,其心不诚,尚何望出险而致亨乎?咨尔臣僚,明听予训,精白乃心,毋曰旱灾是适然,毋曰党论不可破,式克钦承,少答天谴。”

社坛还宫时,驻辇金吾前路,疏决罪囚。罪囚进伏驾前,王见其蹒跚颠仆之状,恻然曰:“天之生民,厥初何殊?而今皆为鬼形,惨矣。之泣辜,诚信然矣。”又曰:“昔我宣祖值癸、甲两年之凶荒,出御供米,以赈饥民。今亦参酌除出御供米,以补栗岛馈饥之资。”亲制文赐祭于关西死人。

以虹变下教责躬。命复林庆业官,赐祭。

戊寅,亲书文会书院扁额以下。

下教责躬,宣谕诸道,使之赈贷劝农。又教曰:“国家不幸,东西标榜,尔来百年,辗转沈痼,可胜叹哉?我国褊小,门阀是尚,用人之路已狭。而一进一退,半国之人,又多滞郁,何以为国?推考其源,实予不能以大公至正,建极于上,有以致之,予责予躬,心焉惭忸。方今阳春载回,和气蔼然,与时俱新,宁不在今?惟尔诸臣,澡心易虑,毋如前日之为,用勉共济之图。”

又曰:“人主,为民父母,民饥犹己之饥。矧今饿殍日积于市,而莫之救,曷堪痛伤?其令赈厅,特加济恤,更饬诸部,着实埋胔,以示予恻怛之意。”遣监赈御史于湖西

太学,谒先圣。还次春塘台,试取文武,遣大臣致祭疠坛。

端宗追复题主时,王将亲临,副提学赵相愚,以疠疫炽盛,请寝亲幸,王特罢其职。答政院覆逆曰:“予之所守,自信达理,而无识之言,出于论思,警责之举,不是异事。”

又答玉堂箚曰:“古人有疠气大炽,死亡相继,独留不去者。父老至以疠气之不能相染异之,不能相染者,以其至诚也。况人主以千乘之尊,当国家莫大莫重之礼,慑于疠气,不敢出一步地,而乃曰‘追远之诚虽切,而无可奈何’云,则是不如匹夫之所守也。相愚反效儿女子所为,不谅追远之至诚。达理君子,从容观之,必不以予言为不是也。”

己卯,下教曰:“邦运不幸,四年大杀,万死馀喘,又罹无前之虐疠。始自西陲,遍及八路,里无完户,百不一瘳。民靡孑遗,国将焉依?是用忧遑,食息靡宁。虔诚祈禳,神不我顾,灵应逾邈。罪实在予,赤子何辜?呜呼!銮辂迎春,和气蔼然,草木昆虫,咸囿雨露,而环东土亿万生灵,独阽于危亡,为民父母,当作何怀?内而京兆,外而按道之臣,另加敕谕,给药救疗,收尸埋瘗。分遣近臣,设坛赐祭,以示悯恻,少慰烦冤。”

大臣有以‘文宗朝直提学元昊端宗丧,不就除命,忠义与六臣无异’闻,特命旌闾。又白:“金时习节义,今之伯夷。”即命赠职赐祭。

亲临淑明公主第问疾,及丧哭临。

金应河李舜臣子孙之立朝者,差送守令,不废其祀。

命复显德王后权专官爵。

夏旱,幸社坛祈雨,下教责躬,敕励群工,减膳撤乐。

庚辰,出御春塘台观武才,试取文武。冬以雷变,命召大臣、二品以上、三司,各陈弭灾之道。诸道初不落种者,特减大同,两西无大同处,依大同例量减。命建启圣庙明伦堂之旁。

辛巳,书下夷齐庙扁额曰“清圣”,仍教曰:“特以御笔赐额,聊寓千载起敬之意。”

夏旱,幸社坛祈雨。教曰:“昔明帝,以楚狱多滥,夜起彷徨,亲临洛阳狱,多所决遣。即今金吾时囚甚多,幽郁之气,岂不上干天和乎?当此悯旱之时,宜有非常之举。”遂辇过金吾,亲临录囚。下教责躬求言,避正殿减常膳。

八月十四日,王妃昇遐于昌庆宫景春殿,谥曰仁显,陵号曰明陵,殿号曰敬宁。台臣请罪议药诸医,王曰:“古人云‘死生有命’。人之寿夭,莫不在天,况帝王之尊乎?今欲专咎于诸医,岂理也哉?昔懿宗,以公主之不起,多杀医人,皇明马皇后临崩,以勿妄杀告戒,二者孰是孰非?予尝以此言于内殿,深服予言矣。”不从。

亲鞫巫蛊狱,诸贼伏法。逆宗谋害国母之形已具,特命磬甸,又令敛葬。教曰:“今予为宗社为世子,为此不得已之举,予岂乐为哉?禧嫔张氏,使之自尽。噫!世子之情事,予岂不念?诸臣之为春宫惓惓之诚,亦岂不知哉?思之又思,思之熟矣,事已至此,舍此处分,无他道理矣。玆以予意谕诸左右。”

壬午,幸太学,谒先圣,试取文武。

十月三日,册金氏为王妃,庆恩府院君柱臣女也。

癸未,教曰:“文帝,当海内宁谧,每下诏令,辄轸元元。矧今八路民生,才经饿疠,尚未苏息,而身役侵困。方春发育,哀我无辜之民,独阽于危亡,为民父母,当复如何?农者,天下之本,凶岁劝农,尤宜着力。攸司体予至意,毋或玩愒。仍念君之于民,犹父之于子,子有沈痼之疾,为其父者,安有立视其死,而不为之急救乎?目今生民之弊,莫如良役。而一日二日,徒事迁就,不思济民于水火之中,予实慨然也。趁玆新春,须速变通。”

又教曰:“安不忘危,有备无患,为国之急务。目今灾异叠见,而都城咫尺,虎豹恣行。虎者,兵象也。其令将兵之臣,亟讲阴雨之备。”

慕华馆,饯敕使。历临武安王庙,谓侍臣曰:“武安之精忠大节,平昔深慕,而送敕之后,遗庙入望。今来瞻揖,旷怀尤切。”遣官致祭于宣武祠

命设厘正厅,差出堂郞,使管良役变通。教曰:“可急者急之,缓者缓之,缓急各有次第。事或太急,则不无生弊,着念不懈,渐次以治,则自然就緖矣。荡涤己卯未收身布及各司奴婢一万一千馀口逃故贡布。”亲行大政。

甲申,下教劝农振贷。又敕厘正厅诸臣,毋如前日之悠泛。命减每岁二月阙内铺庭松叶。王曰:“当初欲筑北城,而论议携贰,讫今未定,恬憘度日,诚甚泄泄。大计不可不速定。若为善修都城,则宗社在此,人民在此,百姓各为其父母妻子,必尽力死守,且无藉寇之患,定计修筑可也。江都南汉,俱是保障之地,终不可弃也。南汉则连为缮修,江都则土城之筑,意有所在,而今年才筑,明年旋溃,功力难继,莫如坚筑内城之为愈也。”

谢恩使自还,以海贼张飞虎事闻。王曰:“以古事观之,先建年号者,其势不长。此贼先建年号,知其不能久也。”

夏旱,格于太庙祷雨,世子行亚献礼。下教责躬求言,敕励群工。减膳、撤乐、禁酒。亲幸祷雨于先农坛。荡涤己卯未收身布一百八十七同、米二千五百馀石、钱一千五百馀贯。守宰犯赃之类,录送两铨,勿除外职。亲制祭文,遣近臣祈雨于汉江楮子岛。亲临春塘台,试取文武。

乙酉春,大雪。教曰:“自古灾异之作,皆由于人事之失,而莫非上天仁爱之心也。遇灾而不知自省,则祸乱随之,可不惧哉?廼者正当季春之月,阳气发泄,句萌尽达,而大雪弥日,天气寒凛。春行冬令,其应不佳。夙夜忧惧,若涉春冰,反躬修省之不暇,而第念目今切急之忧,莫大于朝论之涣裂。前后敕励,出于至诚,而积痼之病,救药未易,予甚悯焉。上下雷同,非国家之福,则非以此望之于群工也。论事之际,各执公心,可否相济,而痛祛倾轧之习,则朝著和靖矣。咨尔臣僚,务尽寅协,少答天谴。”

太学,谒先圣,试取文武。诣敬宁殿,行酌献礼。

丙戌,分遣监赈御史于北关岭东,特减岭东九郡大同布。命汉城府,埋瘗前后饿死人骸骨暴露者。

八月,王出御法殿,世子奉觞献寿,宗亲、文武侍宴终日。前岁,群臣以王即位三十年,请上徽号,进宴陈贺,王谦揖不许。章甫疏请,至下言志之章曰:“否德承丕基,于今卄九稔。岁连痒稼穑,民屡夺餬饪。国事维其棘,天灾日又甚。休提称庆说,但自夙宵懔。”世子三上章陈请,犹不从。大臣累请不已,只许陈贺、进宴,而务从简约,外宴勿用女乐,永为定式。卜日未及行,因风灾,特命停止,至是行礼。教曰:“今玆进宴,予岂乐为哉?春宫之三疏,公卿之恳请,终难牢拒故也,而事近豫大,只增愧栗。宴礼已过,宜有推恩之道。士族八十、常汉九十以上加资,妇女赐米肉。耆老诸臣、二品以上,别赐衣资米肉,三品以下赐米肉。戊寅以前未捧还上,幷荡减。聚会都下常汉耆老八十以上数百人于宽敞处,令礼官具声乐馈酒肉。”

丁亥,出临春塘台观武才,仍庭试文臣。时麻疹大炽,死亡甚众。教曰:“曾在戊、己,有全家俱殁者,恤典举行之事。鳏寡孤独无依之类,今亦抄出施恤。”

命建高丽忠臣郑梦周影堂,赐祭。

王曰:“曾予因一喜怒,妄杀奉宪之吏,忏悔靡及。渠虽微贱,人命至重,所奉者法也,而骈首殒命,尚今恻然。其妻孥优给米布。仍敕中外官吏,毋敢以喜怒滥刑杀人。”

临讲筵,谓臣曰:“良霄窟室,为长夜之饮,卒丧其身,酒之祸自古然矣。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虽饮而思此古训,知所为戒,则岂有酒之害哉?有官守者崇饮,则抛弃职务,甚者父母禁之而不止,至于丧身,可不戒哉?”

戊子,王谓侍臣曰:“革弊之论,非不好也,而以厘正厅观之,大抵变通极难。事之利害,必须的见,然后方可变通。若日日改革,急急求治,则无益而弊又滋甚。自古不善变通而不烦碎者,未之有也。”

又教曰:“生民休戚,系于守令,不可不慎择也。昔宣宗,以李行言之名,帖于殿柱。予尝作一帖子,名曰代柱帖,别录褒贬守令,时时考阅,而第不无落漏者。其令铨曹,纯褒守令,抄择书入。”以三南疠疫炽蔓,命送药物救疗。

夏旱,亲祷于太庙,减膳撤乐。教曰:“惟予之病,尝自点检,曰:喜怒不中也,言路不辟也,施措乖宜也,实惠未究也。宜自政府,广求直言。”

驾幸南郊祈雨。亲制文遣近侍致祭于双岭战亡处。

教曰:“关东人参之弊,言之已久,每欲变通而未果。昔仁宗,夜思烧羊,忍饥不食,况民弊之大者乎?其令内局裁减。”

因白虹贯日之变,下教责躬,敕励群工,申饬阴雨之备。

己丑,幸太学,谒先圣,试取文武。筵臣白曰:“黄一皓事,举世只知其为冤死,不知其为死节。顷年黄玧之丧,自上以死节人之子,丧葬需题给为教,圣鉴高出凡人所见万万矣。”王曰:“事系尊,终被惨祸,特为赠职、赠谥。”

教曰:“箕子封于东方,敷陈八条之教,遗化不泯于数千载之下。曾遣近侍,致祭其祠,而岁月已久。又遣承旨致祭,另加守护。”

又曰:“平壤收复后,宣庙李如松前后胜败之异,答曰:‘先来北方诸将,专用防胡战法,故取败,后来者能用戚将军御倭法,故得以全胜。’宣庙购得其书,使军门炼习,而今观之,无活法矣。不可无商量变通者,其令将兵之臣,讲究活法。”

庚寅,下教劝农赈饥。先是,王违豫累月,平复,群臣屡请称庆之举,王固让,久而后勉从。四月二十五日,出临崇政殿,世子进酌,宗亲文武列侍,以次献寿。

幸临春塘台观武才,试取文武。江原道量田毕,命减岭西收米每结二斗。筵臣或以人才眇然为言,王曰:“人才之为难,岂以末世而无才耶?自古创业之君,皆用胜国之人才,以至成功,何代无才?只坐于不知而不用耳。”

辛卯,下教劝农赈饥。王令入侍诸臣,各陈北汉筑城便否,诸议不一。王曰:“谋之虽多,决之欲独。都城咫尺,有此天险之地,若不及今修筑,更待何时?前以水泉为虑,今闻水泉亦足,决为筑城。”

以冬雷,下教责躬,敕励群工。又教曰:“方今痼弊,莫如良役。故特轸民隐,才令变通,而一面充补阙额,一面侵征邻族,决非王政之所忍为。辛卯以上军兵奴婢之逃亡者征布,并为荡减。”

壬辰,下教劝农,特减畿甸灾邑春收米每三斗。

夏旱,下教责躬曰:“予之心,切于爱民,而民不被其泽。克己之功,有所未尽,虚受之量,有所不弘。非不欲振纪纲,而颓靡之患弥甚;非不欲务实功,而虚伪之习尚多,皆予之失也。避正殿益笃对越之诚,宜自政府,广求直言,以补不逮。”

又曰:“居六卿之首者,果能用舍公而是非明,则官得其人,朝著和靖。方岳之臣,黜陟幽明,一出公心;节镇之帅,若常对垒,毋敢怠忽,则庶不负朝家委寄之重矣。”

又曰:“孝妇抱冤,三年枯旱;燕臣恸哭,五月飞霜。若有至冤未伸者,中外之官,详察以闻。至于断狱听讼,勿以强弱为立落,一循曲直,则小民庶无冤矣。且近来士大夫风习不美,廉隅太胜,瘝旷日甚。在昔壬、癸兵乱之后,灰烬满目,士大夫不敢告劳,咸萃辇毂,奔走率职,今之士大夫,异于是,予实慨然也。”

癸巳,下教劝农、赈饥。

以即位四十年,告庙陈贺,颁教颁赦。大臣及文武二品以上会宾厅启略曰:“殿下嗣服以来,圣德洪业,其宜揄扬大称者,诚不可偻指殚举。若端宗复位,圣孝益光,坤位重正,日月贞明。追神宗罔极之恩,体孝庙至痛之教,筑坛享祀,大义关于天下,风声动于一国。惟我宣祖大王,实有至德洪功,群臣仰请尊号,始让终受。夫岂不可,而圣祖苟然受之乎?臣等所望于殿下者,亦惟在于率圣祖攸行,非敢为豫大之说,累圣上执谦之德也。”王曰:“岁饥民困,夙夜忧惧。虽有祖宗已行之例,非凉德所敢望。决难允从。”于是大臣屡启恳请,又率百僚庭吁,世子上疏请从群臣之议,两王子率诸宗疏请,王后乃勉从。群臣议上尊号曰“显义光伦睿圣英烈”。

教曰:“因御药所用生牛黄,数日之内,屠宰数百首之多。虽是畜物,心用恻然。屠宰限五日,姑停。”

秋,出临春塘台试武才。正言洪启迪疏论:“禁掖中有歌呼之声,有乖于放郑声之训矣。”王曰:“若非谏臣之言,此等怪骇之举,何以知之?聚会歌呼者,查出痛惩,丘史之出入阙庭者,一倂严禁。”仍赐启迪豹皮以褒之。

遣监赈御史于湖南。教曰:“内帑银子一千两,下送湖西,八百两下送圻营以补赈资。江都米万石,移送湖南,沿海谷万石,移送济州。”因冬雷,下教责躬求言。

甲午,教曰:“赈政、劝农,正当此时申饬,而疾病如此,不得亲自别谕,政院措辞下谕于诸道监司、留守及监赈御史。”时圣候久在违豫中,药院进江鸭。王曰:“《礼记ㆍ月令》‘无覆巢,无取麛卵’,古圣人取生育之意也。当此春和万物生育之时,不忍伤害。治病自有他道,何必取此?勿复进入。”再招济州贡人于差备门外,详问赈政民瘼,闻其疠疫炽盛,下送药物救疗。

陞配宋朝、两六贤于圣殿,颁教。九月十九日,受群臣进宴。

乙未,下教劝农、赈饥。命大臣,与禁府、刑曹堂上,会议宾厅,禀旨裁决滞囚。教曰:“珍岛一郡,十年凶荒,孑遗之民,无以支保。无乃海外残氓,或有抱冤莫伸,上干天和而然耶?其令道臣,搜访以闻。”

丙申,遣监赈御史于济州。王曰:“量田已久,经界不正。孟子曰‘王政必自经界始’,必待八路年丰,一时为之,则了无其期,斯速举行。”

亲制文赐祭于济州饿死人。教曰:“《礼记ㆍ月令》‘掩骼埋胔’,盖以所爱于生者,推及其死者也。况耽罗一域之民,前后饿死者,至于累千,其不能收尸,暴骨于野者必多。念之不觉恻然。其令守臣,埋瘗以闻。”旱灾,下教责躬,训敕群工,下银子二千两于圻营,以补赈资。

王曰:“启覆之不行,于今三年。或罪犯至重,法未施而径毙,或情有可恕,而一向淹滞。昨年为此之虑,必欲行之,而因予症情有加,未果行。今年则决欲行之。”遂于九月启覆,其令待季冬行刑。

丁酉,下教于诸道监司,劝农修堰。曰:“病里一念,都在于民。言非腾口,亶出心腹。”时王累年违豫,眼眚脚痹等症最苦。将浴温,下谕于湖西守臣,访求民瘼,使之状闻于行在。

三月,行幸温泉,两道年八十以上,勿论士族、常汉,并命加资,引见监司及差员、守令,访问民隐。遣官致祭于宋时烈李贵金集洪翼汉尹集墓,立尹集祠,录用子孙。令赈厅堂上,再聚流丐于浦边,分给干粮,回銮后命道臣,定差员继给失所流丐。特减湖西丙申条大同米,每结二斗。

文元公金长生从祀文庙。

教曰:“近来阙内有卖酒者,事极惊骇。令攸司,考律科罪。”

王临御四纪,躬亲万机,夙夜孜孜,不遑暇食。及过中身,疾疹连绵,越在乙酉,欲传禅于春宫。春宫上疏固让,宗亲、大臣、文武百官,下至坊民耆老,莫不奔走兢争,遂寝成命。至是教曰:“五载沈痼之馀,目疾添重,视物益昏,酬应渐难,国事可虞。依国朝及时故事,其令世子听政。”世子陈章力辞,答曰:“积年沈淹,眼患又剧,事务迟滞,病里忧深。命尔代劳,玆乃国朝故事。尔何让焉?呜呼!付托至重,尔责至大,夙夜寅畏,罔敢或怠。敬怠之分,兴丧斯别,可不惧哉?可不慎哉?《书》曰‘念终始,典于学’,尔宜勉旃。”

答再疏曰:“昨日批旨训戒之言,尔其式克钦承,毋庸更辞。且近日事,处分正而是非明,可以不惑于百世也。事关斯文,顾不重欤?故言之,予志汝遵,莫之或挠。”

先是奉朝贺宋时烈,以两朝礼遇之儒贤,王待之以宾师,其门徒尹拯,附丽贼䥴,久欲崖异于时烈。及时烈宣举墓文,所揄扬不副其望,因此怀憾,恣意修隙。又作拟书于时烈,胪列罪状。于是儒林磔裂,朝论横溃,半一世靡然,以之背师,为当然道理。王亦未烛其事实,尝下父师轻重之教。逮丙申墓文拟书,得彻乙览,始察其凭借构捏之状,遂教曰:“父师轻重之说,曾已下教矣,一自拟书、墓文详览之后,予深究义理,是非大定,可以有辞于后世矣。为我子孙者,须遵此意,坚持勿挠可也。”

至是又于批旨中,教谕春宫,反复丁宁之训,日星昭揭,以贻万世燕翼之谋,丝纶一播,士林莫不耸贺。王又手书华阳兴岩两院额号以揭之,遣官赐祭。教曰:“人主尊贤,出于至诚,则庶几正士趋,而熄邪说,予意岂偶然哉?”华阳,即时烈俎豆所;兴岩,即宋浚吉俎豆所也。

戊戌,遣监赈御史于平安道。王曰:“以姜凤瑞击铮,有议大臣之教,而予于平日,以狱事,心常恻然。《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临昌君昭显血孙,其子孙之蕃衍,可比于汾阳,福善之理果为昭昭矣。及阅李明汉文集,至《姜硕期谥状》,知其为贤宰相,且于庆德宫高处,望见昭显庙,怆其神道之孤单。感此三件事,遂成三绝。昨年首相以复官事陈达,心有所趑趄,不能尽言,只许复官,盖硕期之被祸,只绿其女之故也。昔在乙未年间,筵臣李端相极言金弘郁之冤,孝庙嘘唏叹息,而事系先朝,不敢容议为教。其后终复弘郁之官,圣祖之微意可知。献议诸大臣,知此意可也。”又使二品以上、三司,会议大臣,诸臣莫不称冤。

王曰:“予志先定,公议大同,伸理之典,亟令举行。”于是复昭显世子嫔位号,封其墓。姜硕期金弘郁赐祭赠职,录用子孙。

教曰:“予疾沈淹,亲临启覆,其势末由,年年滞狱,庾死而已。启覆亦在刑人之中,不可无变通之道。大辟处断之际,有难自断,则世子自当面禀。自今以后,凡系刑人公事,一体入达于东宫。”

亲制文赐祭于城隍及疠坛。

己亥,用太祖朝故事,以圣算六十,入耆老所。内局提调李颐命白曰:“太祖大王享年逾七十,近古所无,六十入耆所。虽无可据,故相臣沈喜寿金堉所撰序文及《璿源谱略》,并记其事。且本所西楼题名处,设纱笼奉安,必有所闻而然矣。今此李楫之书请,既据故事,而王世子喜惧之情,不可不念。”王曰:“予本来多病,五十不能自期矣。既逾五十,则常念太祖六十入耆所,予若年至,而题名于圣祖之下,则亦盛事也。今世子以此屡请,予念其喜惧之情,玆已许之矣。”于是建灵寿阁于耆所,奉安御牒。

四月,王出御景贤堂,宴耆老诸臣,赐银杯。又赐乐,耆老诸臣,退宴于耆司。

教曰:“观武才,或间二三年,或四五年为之,故例也,缘予积年沈痼,未得设行,今至十年。其令命官代行,以示慰悦之意。”

九月,王出御景贤堂,受群臣进宴。分遣均田使于三南。亲哭临于延龄君丧次。

庚子,以圣算六十,陈贺颁教,六月,圣候添重,世子再遣大臣、重臣,祷祈于宗社、山川。八日辰时,王大弃群臣于庆德宫隆福殿,春秋六十。是日,京城旄倪、舆儓,趋奔阙下,如哭父母,至于深山穷谷,亦莫不奔走号泣。

中宫下教于院相曰:“大行大王平日盛德,朝绅非不知之,而犹有所未能悉者。酬应庶务,屡废寝食,敬事上天,遇灾恐惧。四时之候,或不调,雨雪之节,若失时,凡有害于农,则辄忧形于色,日之阴晴,风之从来,虽夜必使女侍察之。民忧国事,念念不忘,夙夜忧勤,终始如一日。多年积伤,致损圣寿。至于丧葬诸具,轸念经费,曾有措置。凡百祭器,以此所下银子造成,而又此三千七百金,大行大王所以预备赈资者也。今下地部,以补国葬之费。袭敛衣襨,亦自内备用,如有不足,该曹只待书示者入之,务遵平日恤民省约之至意。袭敛之时,大臣、礼官、政院、三司入侍,礼也。”

王英明特达,宽弘勤俭。诚孝之笃,出于天性,自在视膳之日,克尽怡愉之道。及至嗣服,以千乘之尊,躬之行,奉事慈懿明圣两东朝,承欢晨夕,和气蔼然。每岁亲享太庙,春秋必展拜园陵,遍尽诸陵,而或至再三焉。惟我国家,圣神继承,丰功盛烈,巍然焕然。观德之庙、崇报之仪,庶几毕举,而王惟犹未也。推广孝思,以为“威化回军,尊之义,不可不明,字数不齐,诸庙之礼,不宜异同”。于是加上太祖太宗谥号,仁祖成中兴之业,孝宗明春秋之义,尊为世室。端宗大王禅位之后,数百年,国人莫不冤郁,列圣有所未遑,王断自渊衷,亟举缛仪,宗礼有秩,神人胥悦。别立中庙慎妃庙祭之。

王好学尚文,崇儒重道。清䜩之间,手不释卷,经传、史书、诸子百家,以及东方文集,无不涉猎,凡一经览,平生不忘。日三开筵,孜孜不怠,虽至暮年,频接讲官,临文析理,见解明透。

尝论《心经》心之动静曰:“出没无常,易发难制者,莫如心,故有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之说。”论《易》纳约之说曰:“此则大臣当艰险之时,不得已而可用此道,若治平之世,由间道结于君,则不可。”论《大有》之九四曰:“刚柔得中,然后明而烛之,健而决之。如或徒柔而不严,徒严而不柔,则何以能保其有众乎?”论六五曰:“太柔则人心易弛,故必用威如,而《中庸》所称发强刚毅,足以有执者,威如之谓也。”

又论历代事曰:“成帝既令方进自杀,而又使厚葬,应天之道,岂如此乎?宋景有善言,荧惑徙一度。人君之言,当如是也。”又曰:“予见前史,实不知小人而用之者,固有之,或知小人而用之者,亦有之,盖由于私意之不祛也。”又曰:“君臣父子皆有可谏之道。扶苏见焚坑,而何可不谏?幸而用其言,无此祸矣,岂扶苏之过也?或以为过者非矣。”又曰:“盖苏文虽恶,太宗命将伐之,犹可也。若不亲征,虽无功,亦未为大失也。玄宗杀三子纳子妇,此由于太宗之闺门不正也。”

王临御四十有六年,夙夜兢业,一以敬天勤民为务。对越之诚,上格于天,如伤之仁,下孚于民。国无南北之警,封内乂安,民囿覆焘之泽,安生乐业,而王以富庶之治为陋,慨然有意于三代之盛,措诸事为者,莫不修齐中出来。《关雎》、《麟趾》之化,既洽于家邦,而官制度,粲然复明。礼乐文物,增光列祖,而洪图大业,以启后嗣无疆之休。此正一邦臣庶,百世不忘者也。

神州陆沈,日月晦暝,而一脉义理,不昧于左海之域。若稽我仁祖大王,抱《匪风》、《下泉》之痛,遗高皇白登之耻,越我孝宗大王,奋发大志,将大有为,至痛在心之教,可泣鬼神。除凶刷耻之志,皎如日星,而天定靡期,弓剑遽遗,志士之痛,至今如一日。而《春秋》大义之亘古今不可灭者,寝远而寝微。王大为是惧,奋然以一身担荷,乃于甲申重回之日,追伤皇都沦覆之事,设坛禁中,遥祭毅宗皇帝。将事之时,怵惕惨怛,真若亲见天地之崩裂。

王以为“壬辰再造之恩,万世不可忘”,设坛于宫城北净处,命之曰大报,岁以大牢,祀神宗皇帝,亲制《志感诗并序》,令诸臣和进。尝曰:“苟非神宗皇帝动天下之兵以求之,则惟我邦家,其何以得有今日乎?皇朝之速亡,未必不由于东征,而顾我国,国小力弱,既不能复仇雪耻,弘光南渡之后,亦漠然不知其存亡,每念至此,未尝不慨恨也。”

又曰:“神宗皇帝宣祖大王蟒龙衣,至今藏置宫中,有时披见,不胜凄感。大明之于我国,恩犹一家,而拘于强弱之势,今乃服事于彼,天下岂有如此可痛之事?”

又尝因论诸葛亮事,王曰:“诸葛非不知恢复之难,而尽其心而已。神宗皇帝生死肉骨之恩,宁忍忘之,而丙子至今六十年,人心懈怠,渐不如初,以是慨然矣。”

命刊行《大明集礼》,亲制序文。人之流寓者廪其身,收用其子孙。又得皇朝成化年间所赐印迹于槐院故纸中,王曰:“嗣位之日,每用国宝,心尚未安。今皇朝赐本篆画如昨,以此摹刻作金宝,藏置以用之。”盖王追两祖之意,终身眷眷,有不忍顷刻忘诸。而又欲使后世子孙,受此宝而嗣位,以毋忘皇朝罔极之恩。其至诚恻怛之意,可质神明,而永有辞于后世矣。

短丧以来,臣为君服衰之制,废而不行。厥后数千载间,非不有好礼之君,而因循谬制,终莫之变。王下询群臣曰:“《五礼仪ㆍ凶礼》中,乌帽、黑带之制,因闵纯之议,既已厘正。而团领衣、布裹帽,未有变改古制,有所未尽。复古制可乎?”大臣、儒臣,以朱子君臣服对。王曰:“玆事自有朱子定论,本无可疑。断然行之可也。”大丧之日,群臣奉遗教,受衰如古礼,视事用布帽衣,一洗千古之谬,永为后世之法,此尤王之高明果断,迥出三代者也。岂之间,所称明君哲辟,所可髣髴哉?

程颐有言曰:“夫子贤于者,语事功也。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万世。之道,非得夫子,则亦何所据哉?”呜呼!丧制,人之大伦,而三代之制,千载废坠,至今日乃复行之,使后之王者,有所据而取法。由是论之,虽谓之贤于三代,可也。

群臣上尊谥曰“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庙号曰“肃宗”。是年十月二十一日甲寅,葬于明陵甲坐庚向之原。始仁显王后之葬也,王命曲墙不偏筑,丁字阁亦当中,以仿长陵虚右之制,盖预忧民力之再劳也。

王世子嗣位四岁薨,是为景宗大王。淑嫔崔氏诞一男,即我嗣王殿下。中宫殿下,徐氏达城府院君宗悌女也。䄙嫔朴氏延龄君,早卒。景宗青恩府院君沈浩女,后娶咸原府院君鱼有龟女,皆无嗣。

于皇上帝,眷顾斯民,降监下土,茫茫九州,腥膻百年,而封一域,八条之教未衰。当五百有兴之期,笃生圣人,锡之以聪明、睿智之资,济之以刚毅、果断之用,使王成就从欲之治,则将见挽回世道,轶古昔先王之业,而不畀先王必得之寿,俾斯世不得跻大成之域者,抑天无奈于气数之屈伸而然耶?此正天下万世无穷之痛也。然其建皇极之正,明人伦之晦,大经、大法,建天地而不悖,俟百世而不惑,而深仁厚泽,渗漉在人者,将千万岁而弥彰,呜呼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