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集 (李观命)/卷四
疏
编辑辞同副承旨兼陈前疏疏
编辑伏以臣之无似,最出人下,而从前履历,涯分已极,徒积惶愧之忱矣。昨日银台宠擢之命,出于千万梦寐之外。承牌诣阙,冒吁见阻,禁门垂闭,不得不黾勉入谢,仍留直庐。而顾臣私恳,实有万万闷迫者。
老母沈淹之病,逐年增剧,床席之间,转侧须人,臣于此时,决难离侧供职。而至于禁直,尤异于闲漫之任。从前春坊馆职除命之下,辄事控免,屡犯违慢,伏想日月之明,有以俯烛之矣,以臣情理,岂有仍因从仕之望乎?
且臣未移职前,略陈瞽说,以效一日之责。而到院未彻,遽有新命,喉司之臣,无端退给,此未知事体之如何?即今右僚以此引咎,秉笔之臣,又复径出。而原本阻却,未经叡览,殿下何以俯悉其实状?而臣亦何可终始隐覆,使臣区区之忱无以上闻,而徒致人疑惑哉?玆敢将臣前疏,更渎宸严,而不能有所增删,恭俟处分。伏乞圣慈谅臣私恳之难抑、情势之难便,亟递臣新授职名。仍收资级,俾得将护,以伸至情,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臣之前疏曰:臣猥蒙洪造,久厕清班,丝毫莫补,愧恧冞切。目今灾异荐臻,国势岌嶪,臣于此际,终始泯默,徒窃荣宠,则实非臣平日愿忠之志也。
噫!殿下以今日为何等时耶?饥馑连年,邦本将蹶,朝著溃裂,国事泮涣,纪纲解纽,桴鼓数惊,环顾中外,无一可恃。而昨者阴虹贯月贯日之变,叠现于一旬之内,此乃前史之所罕有。举国臣民莫不惊心骇目,奔走惶惑,皆以为危亡之兆,迫在朝夕。而圣上之下教敕励,大臣之陈章引咎,不过为应文数备观瞻而已,未闻措一政、施一事,回天怒,慰民望。而至于遇灾求言之故事,亦废而不举,不审殿下以为从前公车之匦连编累牍者,皆无适用而然耶?抑群下狂僭之言,只足以咈吾心、害吾事而然欤?如臣愚蒙,久以此讶惑矣。
继伏闻殿下因铨臣之奏,有二三臣抉摘人过失,以致纷扰为教云。臣诚死罪,于是乎知殿下厌闻人言,并与遇灾求言而废之。其所以拒人者,岂但为𫍙𫍙之色而止哉?
噫!国家置耳目之官,岂欲使掩覆周遮,护短匿非,枉直不分,是非不白,忘国事而成私党哉?虽以唐、虞之盛,尚有吁咈;诸葛之贤,犹责勤攻。而即今朝廷之上,巽软成风,謇谔不闻,廉耻扫地,谄谀是事,国势委靡,日甚一日。而殿下犹恐仗马之或鸣,裁抑之太甚。设令今日廷臣有能斥张汤于上前,叱义府于仗下,则殿下果能容受而不之罪乎?臣诚死罪,决知殿下之不能也。
殿下历观前代,国之兴亡,曷尝不由于言路之开闭乎?以殿下恢廓之度、忧勤之诚,固当法大禹之拜昌,体成汤之从谏,而使人尽言,反不及于汉、唐中主之世,凡有忠虑者,孰不怨明主而忧治世乎?
臣闻人主一有所好,下必以其好进之。今殿下喜圆而恶方,故群下以不言餂之,殿下留心于近功,故功利之说,日进于筵席。至于阴雨之备,叡念方急,则版锸之役,中外骚绎;镇堡之设,变革纷然。方外之警未至,域内之忧方大,此非国家细虑。而殿下不思本末轻重,不复谘询审量,锐意担当之言,是信是从。兴作无渐,国力将竭,而不此之忧,反以人言之或来为忧,殿下今日之所好,可谓得其正乎?噫!言路之杜塞极矣。名器之混淆、官方之紊舛,职由于此。而搢绅之间,无一人为殿下言之者,宁不寒心?
登瀛之选,一世所重,而李廷济之轻浅、金始焕之卑屈、郑缵先之庸钝,亦得与焉。槐院、筹司之衣绯两兼,近世所罕,而资望素轻,奔趋势涂者,辄先滥居。且治逆之严,国之重典,而堤防渐弛。文之翰苑、武之制阃,俱是极选,凶逆之甥,或荐或拟。而可否之地,喑无一言;铨注之际,略不疑难。其何以严国法而服人心哉?
抑臣尤有所大惧者。世降俗微,正学寝晦,循涂守辙者,指为死法;凿智骋私者,自视超悟。或至悖乖朱子之成说,而恬不为怪,识者之忧,固已久矣。
今伏闻有以《礼记类编》,刊进于重宸,将欲参讲于法筵。臣取考其说,则求异乎朱子者,固不暇毛举。而至若《庸》、《学》,朱子自谓一生精力,尽在此书,微辞奥旨,阐明无憾,则此岂后人所可容议者?而《大学》第四章,揽而合之于第三章,而统之曰“右释止于至善”,而去其本末一章。《中庸》第二十八九章之正文,割截句语,𨱃裂改行,移东而入西,缴下而就上。至于费隐一章,义理最深,章句所解,至矣尽矣,而今其附注二条,显有不信本旨底意。
且程子之表出《庸》、《学》,意非偶然,而今此《类编》为名,不过分类便览之书,则其为体段,亦非经书之比。乃复还编《庸》、《学》于其中,使先贤表章之本意,暗昧而不明。
至于《孝经》一书,元非戴氏所记,而遽然编入,一扫朱子刊误之义。既离而复合,初无而强附者,其意安在?岂不欲因此立论,自谓高明独得,而表见于当时耶?末世聪明才辩之士,不肯笃信圣贤,谨守成法,窃得零碎光景于石火泡影之中,傲然自大,欲争辉于日月之明者,往往有之,而自不觉其自欺欺人。而末流之弊,未免同归于诬圣侮贤之科,臣窃惜之。
五经同异之说,至朱子而折衷,永为不刊之典,四海之内,莫不尊信,设有些少意见,即何敢轻自崖异乎?韩愈之言曰“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臣亦谓释经如朱子,亦可止矣,妄自纷纷,抑独何哉?
臣于顷年奉承圣教,辨破朴世堂所著《思辨录》,钦仰殿下卫道尊贤之至意矣,固知此书不足以挠夺圣志,汩乱圣聪。而既命刊行,又将参讲,则四方闻之,必以轻信异言,妄拟于殿下,诚非细故也。
古人有言“经文一字之误,流血千里”,朱子亦尝欲以“无严”二字,书诸史牒。今此纷改经文,随意删增者,不特一二字谬误欠缺而止耳。伏愿殿下益坚圣意,严加痛斥,使此等背驰朱子之说,不复作于世也。
臣亦知一时剽录之书,不足与辨,而思辨之录,既令辨破,是非明而防闲严矣,此书复踵而作,不知此后几个俗儒文人,夸巧作奇,迭出竞起,至于何等境也。臣不量菲薄,窃自附于防微杜渐之义,敢此略陈,傥蒙圣明不以人废言,则斯文幸甚。
因李寅烨疏陈辨疏
编辑伏以臣不量时宜,妄陈一疏,及承圣批,辞意严峻,诲责谆切,已不胜惶悚。而大臣诸臣之疏,相继迭攻,臣岂无一二可辨者?而缩伏俟谴之不暇,其何敢唐突陈暴以添罪戾?而今有私心痛迫,不得不自暴者。
伏见兵曹判书李寅烨之疏,攻臣之不足,乃举先臣章牍文字,以为钳制之资,且快愤詈之心。臣于是陨心愕眙,诚不料世道之至此也。玆敢不避猥越,沥血呼吁,以冀圣明之垂谅焉。
臣之先臣,曾于癸亥,受任江都,深虑守御之疏虞,备陈两城之当筑、属岛之设镇。而至于内城,则其时庙堂方欲措置,故疏中有“欲请未暇”之语矣。其后还朝,上箚更申前说,而乃曰“江都外援,如白马、文殊,最为紧重,筑城储谷,皆不可缓。然有难一时并举,待时区划,固无不可”云云,则其于江都形便得失,虽言之详备,而其不事汲汲而审量制置之意,盖可见矣。
今臣疏所论则不是专指江都。当此民穷财竭,灾异孔惨之日,不思巩固根本之道,惟以关防为急。岭南之鸟岭、海西之棘城,功费甚钜,完了无日,而沁筑之役,又方张矣。
噫!以蕞尔之国、哀痛之储,虽万不可已之事,蓄力省用,相时以动,犹惧不赡,况诸处钜役一时并兴者乎?臣疏所谓“版锸之役,中外骚绎,兴作无渐,国力先竭”者,正指此也。沁都之议,初不拈出为言,则寅烨非不知臣疏本意,而以不暇考检先辈长者遗论等说,捭阖为说,操切太急,吁亦甚矣。
臣亦尝闻寅烨论江都事矣。寅烨谓“外议虽以我为主张,吾亦非自信。特圣意坚定,不敢违覆”云。夫当国主事之臣,不谅时势,不顾是非,惟事将顺,果可得事君之体?而况力请于前,以体圣上阴雨之念;出顺于外,以解群下时诎之讥。至诚忧国者之言,若是其相戾何哉?
若其功利之说,则臣闻寅烨于筵中城役议定之日,乃以“别蓄二万谷,以待不时之需”云。府库之物,初非鬼输,亦非羡馀,则擸此为功者,非功利而何?虽然,臣之不肖无状,徒怀愿忠之诚,略陈狂瞽之说,而触忤贵臣,备受诋斥。
至引先事,以证臣言,此固搢绅之所深耻者,而况其所称引,亦不尽暴先臣之意。其“待时区划”之语则隐而不彰,“形便得失”之论,则藉以为重,而使臣并论中外、忧嘅时势之言,归之于违先论、訿旧画之地。凡今之人,孰无父母?而以此加人,其亦忍矣。
臣既乏尘露之酬,徒贻家庭之羞,将何颜面更厕于士夫之列乎?伏乞天地父母特加叡照,深察先臣平日所言皆有本末,不如今日有司之所设施者,且治臣不忠不孝之罪,刊名朝籍,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辞大司谏陈安东民瘼疏
编辑伏以臣之无似,猥忝言责之地,曾无一言一策仰裨圣治,尸居其职,挨过时日,反省惭恧,若无所容。早宜自劾,无重瘝旷之罪,而初因圣批之非常,感激而莫敢复辞;近缘呈告之申饬,惶悚而不得请急。乃以人主耳目之寄,作为微臣苟容之地,臣诚死罪。
况今殿下宝箓方亨,显册新御,而圣不自圣,图治益勤,忧灾停宴,诚意蔼然于备忘;临筵别谕,好贤有过于缁衣。至于语及掖庭,则赏而奖之,大开言路,此正吾东方升平之一大会也。正宜左右侍从之皆得其人,以赞维新之化,不可使庸陋含默如臣者辈充位而已。伏乞圣明俯察至悃,亟赐退斥,不胜幸甚。
仍伏念臣新从下土来,亦不无一二民情之可以转达者。安东府治处于大川之滨,水灾之惨,自古而然。其所以堤防而捍御之者,亦云大矣,一府之民力,已竭于木石之役,间出傍近数邑之丁以助之。而地势平衍,水至无寸尺之防;众流归会,雨小易汎滥之患。封筑之劳,无时可休,而沈溺之灾,岁罕得免。
及至客岁大雨之际,千沤猝发,三版几没。庐舍漂荡,官廨颓𬯎,老少奔迸,满城嗷嗷,鱼鳖之患,迫在顷刻。父老传之,至今流涕。若不大设功役,以制日后之害,而苟冀无事,则是无异于假冯夷之宅,而偸朝夕之安也。若以些少一府之力,积土累石,欲杀悍涛,则是无异于费精卫之力,而塡鼋鼍之窟也。必待朝家另加轸念,极力救之,然后庶得完筑而防患,一劳而久安矣。
本府邑居之盛,在岭南无出右者。百年休养,生齿伙然,数厥户口,殆同中下之一县。若不早为之所,再罹昏垫,岂非国家所深忧者哉?而况大都名邑,国之股肱。臣窃瞯我国之有本府,如赵之有晋阳、晋之有建康,百世必保之地也。
盖大、小二白,盘踞于数百里之间,北跨关东,西接湖西,重岭四障,沃野中辟,而得形势之便胜,为一路之雄府者,即此邑也。上而承接郊圻,为鸟、竹两岭之藩蔽,下而控制湖海,为东南郡邑之根本。
且先贤之遗泽未斩,粗知奉上之诚,唐俗之俭啬成习,能免塡壑之厄。地势人心,犹有可恃,故识者以为“国有缓急,南方诸郡中,必以为归者,莫愈于此”。然则国家之所当豫先区画者,视他邑尤别矣。
臣听于舆人之诵,以为“前此列邑之来役也,裹粮远赴,徒贻民弊,而众力不一,董役无程,不问筑土之坚否,唯以速讫遄归为心,随筑旋圮,劳大而无效矣,且大众不可每征”。
臣之愚意,以为“本府大同之作木,一岁仅数十同,此在经费,有无不甚关紧。今若捐之守土之臣,使之募得壮丁,聚钜石完筑之,因植丛苞以护之,则民生庶可奠安矣”。议者必以为“国用不可轻抛,而臣言为妄矣”。虽然,财之与民,轻重如何?
况失今不图,复有怀襄之惨,民迁其居,官修城池,则国家于此,不得不出财而完葺之,其费岂特倍蓰于今哉?伏惟庙堂惜民之心,必重于惜财,询问而裁处焉。
岭南黄肠之封养,昉于何时,而挽近无斫伐封进之事,故安东、奉化、醴泉三邑,虽有黄肠山之名,慢不禁养。及至庚申,始有封进之令,检视其山,松之长养,皆不成材,无异培𪣻之植矣。独于安东,仅得数板,其馀两邑,终不得准尺者,拿致数十监色于营门,刑讯狼藉。死伤颇多,始定疆域,阅取松木之稍大者,筑石封标,又择道内可以养松处,加封真宝、青松、闻庆、宁海、盈德等五邑矣。
其后乙丑,又有封进之令。庚申、乙丑,岁才过五,实无一木之可堪封进。而守宰以下震惊惶㥘,不敢据实报闻,尽驱阖境民夫,远入岭东。逾险历阻,露宿风行,辛苦数月,幸免阙封,而行者困于担运,居者竭于赍送。民之凋瘵,数年未苏,愁怨之声,尚今未已。
今年春初,民闻敬差官下来之奇,鸟骇兽惊。山底之人,率多流散,其馀士民哿矣之类,宁于死亡,不敢为逃免之计者,奔走遑遑,癙思泣血,以为“今日之计,不过贸得他山如乙丑之为,而方值大杀,民皆颔顑,乙丑赍送之费,何处得来?设令不计朝夕之命,尽括铢缕之藏,并驱老弱,生死以前,而今日之势,不侔于前。乙丑则岭东诸山可用之材,犹有馀裕,故忘生偸取,而近来岭东诸山,亦至濯濯,虽欲如往日之冒入浮出,亦将末由,只俟庚申之罪戮”云,其言是矣,其情戚矣。
大抵松木之长养,必过数甲子,然后可合于黄肠,而庚申以前不能护养,以致木不成材者,典守之罪也。其时论责守令,刑讯监色,固其宜也。至于百年可长之材,责之庚申五年之后,不得不远取他境,俾民受害,亦任事之过也。
今若复以乙丑为援,以为“庚申所封,已用于乙丑,过乙丑三十年后,材无不足”云,则大非实状也。黄肠封进,事体重大,若有可得之势,则民虽困极,何敢轻议?而视之封内,求之他境,得之无路,岂可出童羖、刮龟毛,徒贻莫大之弊于凶岁滨死之民乎?
矧玆真宝等五邑,自追封未久,则求连抱于数十年之内,岂不难哉?欲望圣明特察事势之如此、民情之切急,限以年数,稍待长养,可堪于用,然后使之斫取封进,则峡里疲氓,庶解燃眉之急,而感戴朝家轸恤之德,必万万矣。
京司之折受寺刹,前所未闻。安东凤停之寺僧厌避官役,冒托于宗亲府,僧徒岁供,不过土出纸束,失之无甚利害。第缁流自是化外之人,而怙势作弊,罔有纪极。为命吏者不得不惩治,渠辈乃反构虗捏无,告讦上司,欲泄愤恚于邻寺官役之徒,督责之文,至及本官。其兆已见,弊将无穷矣,傥赐叡念,亟令革罢,则亦祛弊之一端也。
方今岁饥民困,百弊滋兴,造次之间,难可毛举。而臣识见昏昧,志虑浅短,无以论列得失,姑取数条所得于邑民者,敢此冒陈,伏俟处分。臣无任屏营兢惶之至。
因徐命遇疏辞吏曹参议三疏
编辑伏以臣所被人言,实贱夫之陋名,而搢绅之深耻也。臣遭此以来,怛然惊惧,恧然伤疚,虽对亲知,不觉其颜之发骍,尚何敢扬扬冒进,更厕于周行乎?敛迹避锋,杜门省愆,以图自靖之义者,是臣区区所自期也。炯炯此心,不啻痿者之望起,诚意浅薄,未蒙圣慈之矜察。肝膈之辞,终归饰让,危苦之恳,无以自暴,日积违慢之罪,辄承格外之恩,逃遁无路,觅死不得,其情戚矣。
臣之前后违牌,已过十数,论以邦宪,万戮犹轻。负此罪犯,晏然请急,亦涉偃蹇,而𫓧钺未加,职名久縻,寻单乞解,实不获已。而还给之命,又下于千万梦寐之外,臣于是愕然失图,益不知措躬之所也。
噫!臣之立朝本末,圣明之所洞烛也。樗散昏庸之质,本不合于铨衡之任,不待明言,人所共知。至于今日诟骂之目,至为污蔑。虽以臣无状,亦未尝以此得罪于清朝司直之论,而今乃卒然加之者,臣诚不幸叨处群猜之地,倾轧推荡之势,触之臣最毒。被此莫洗之丑辱,而犹不知耻,以验成媢嫉者之言,臣之所不忍为也,而迫胁驱策,成就顽钝无耻之人,置之众目睢盱之中者,亦恐非圣主体下之道也。
不但此也。目今党论横溃,戈戟日寻,构捏之极,靡事不有。臣抱羞忍耻,仍蹲不退,而巧说者捃摭臣罪,旁伺者重发骇机,则臣何以保全微躯,圣明亦何以每加曲庇乎?
且人臣事君,分义至严,虽遭人言,言出公心,随事纠警,而君上维持不舍,则当之者黾勉承命,以图善后,不敢专为廉隅之计者,亦固有之。而今之言者,直举臣去就而论之,极意诬辱,驱之于卑污罔测之科。臣若不敛避,则人之所以怒臣而罪臣者,将继此而日益增矣。臣虽欲洗涤瘢衅,自新其图,以卒承天地生成之泽,有不可得矣。
微臣颠沛,虽不足比数,而一物之失所,岂不为圣朝之累乎?此臣所以甘伏刑章,誓死而不敢进者也。席稿私次,仰首哀吁。伏乞圣慈察臣万分难冒之势,亟赐处分,治臣累次违命之罪,以彰其慢,不胜幸甚。
因李明彦疏辞职疏
编辑伏以如臣庸愚,猥叨匪据,乖舛于注拟之际而丑拙百出,逼侧于睢盱之间而颠沛是期,台言果发,诟辱狼藉。当此天灾非常,圣心忧惧之日,新受台阁之任者,自许以慷慨论事。而乃其疏中之反复数千百言,专在于罪状铨地。臣之滥厕铨地,前后至再,而既参大政,连过独政,其所胪列攻斥者,多臣所豫闻,臣不觉心寒而胆栗,继之以讶惑也。
严召之下,亦未祗承,只俟𫓧钺之诛。圣度天大,恕其罪而命又辱。臣若终始泯默,无一言自暴,则是自阻于仁覆之天,危苦之衷,无以仰达矣。玆敢随牌来诣关外,疾声呼吁。
噫!目今党论日痼,溺人心术,是非失真,好恶靡定。自非眼公心平超然于色目之外,则无以处堂上而辨堂下之人矣。李明彦之疏,首言君德之懋实,语若出于爱君;继言朋党之祸人国家,意若出于忧时。至以挟杂私意,责近来一二章奏,则似若自明其无私,而徐究其所条陈,则奖诩而称道者,罔非私党;吹觅而诋毁者,率是异己。何其言之反其意,一至于斯,而欲以此格君心而弭天灾,臣窃哂之。
铨衡之任,古称其难。臣之鉴识力量,何敢与论于激扬调停之责?而平日之所自勉者,庶几秉心无甚偏颇,以累我圣上荡平之治。若其数三通塞,不无私心之所自商量者。
李真俭之处地履历,虽若无可靳于堂上清望,而忘其先仇,手书教旨,处义不明,厚被台弹,则不欲新通,政体固然。李真望之疏语鄙悖,一时枳塞,既示公议,则圣教之下,不必胶守己见,而春坊台省,姑无可拟之窠,今乃凭恃圣明之眷注,直加臣以无严之斥。
吁!真望之痛迫先诬,既为台臣之所赞扬,则真俭之放过先仇,宜若为台臣之所贱恶,而既在其党,则一体扶植,其可谓好恶之得其正乎?
瀛馆之选,如有可论,则言之可也。而今也吴命恒枚举诸人,各设题品,殆同荐剡,似此举措,未或前闻。况当朝家责勉新荐诸僚之日,径拟旧践,强为两是之论,臣所未晓。
李廷济之为人,虽以台臣之阿好,岂不知不合于论思之地?而以殿下尝称其明敏之故,眷眷而不能舍,臣窃惜之。
至于金有庆之近日居中不调,权詹之今既拟除馆职,元无可论,而历举多人,混囵成说,眩惑天听,求觅疵衅,吁亦异矣。
至于李祯翊、韩永徽,有何难洗之累?而乃于诸臣疏辨之后、朝家昭释之馀,必欲排摈斥退,不复检举,不亦甚乎?
参下清选,自有主者,非臣之所独辨白。而李凤翼之文雅地望,众议所许,卒然加之以混淆之目,抑何故也?若使数人者,在于台臣所好之中,则其所称颂,必不后于权詹、李廷济之辈矣。
台臣自处以公论,责人以循私,而于其私党,则政例暂枳,指以为大异;于其异己,则积岁累年,龂龂不已。欲沮其平生,其心之果出于公正,臣未敢知也。而反以“箝制”、“壅蔽”等语,操切太急,使不得措其手足,今之处铨曹者,不亦难乎?
臣素乏妩媚之态,见恶于时议雅矣。今若忧谗畏忌,猝变其区区所自守,随人指使,左右取容,心窃耻之。而冒据不当据之地,游身舁彀之中,不自敛避,则咎臣者必将继此而纷然,终陷于大何而后已,不得不沥血陈恳,冒死溷扰。伏乞天地父母察臣肝膈之言,怜臣穷蹙之情,亟赐镌削,俾得屏伏自靖,以保身名。仍勘臣铨注循私之罪,以谢人言,不胜幸甚。
辞副提学再疏
编辑伏以臣于本职,万不近似之状,已陈于前疏。而文辞拙讷,无以孚格,肝膈之悃,反归饰让,未蒙圣慈之矜察,以荣为惧,措躬无地。
顷因馆僚之不齐,召牌荐降,严畏分义,不得不冒没出肃,抗颜就直,为日已多,有若真可以承当者然。不审辞受之节,自取滥叨之讥,内顾惭恧,人谓斯何?
臣少袭箕裘之学,粗习公车之业,晩窃科第,谬通仕籍。而上之不能进陈忠言,裨补圣德;下之不能淬砺身名,出入论议,碌碌随行,无所短长。及至今日,节次推排,遽然寘之于瀛馆长席之地,此岂臣梦寐之所敢期乎?
臣闻明王立政,克知灼见,而今臣曾忝经幄,涓埃莫报,历试内外,衅尤辄出。其庸愚谫劣,百无一取之实,已莫逃于渊鉴之下矣。殿下奚取于臣,而假之以荣宠,辱名器污清班而曾莫之恤乎?反复思惟,终不敢仍因冒据也决矣。
且臣虗羸之质,居恒善病,而近年以来,目眚沈痼。外无赤烂浮瘇之证,而昏昧日甚。此医家所谓内障,而法称难治者也。小字细画,对之漫漶,不啻雾中之看,便成没字之碑。至于大字之分明者,艰难寻看,而才过数行,目睛酸疼,殆不堪忍,抛弃书册,奄过五六年矣。𫍲闻茅塞,旧识亡羊,寻常文字之例用者,亦多遗忘而不能记。
今者牙签玉轴,烂其盈室,晏蚤之起居饮食,与之相接,而乃反合眼袖手,默处其中,塌然块然,无所猷为。适值停讲之时,苟幸目前之无罪。微臣瘝旷之罪,已不胜言,而馆职之设,岂但使然哉?
臣抑又闻古人之言曰“有所能人,不当以盲废”。今臣心固盲矣,而目从以将盲矣,固当以此废之。若欲以将盲之目,绎神思于既盲之心,仰备顾问之万一,则是何异于反镜索照乎?不独此也。
顷因礼曹草记,有令本馆博考礼文之命。臣于礼学,尤所昧昧,固不当出意见论古今,以犯汰哉之讥。而玆事既有古经之可据、大贤之定论,杂出于礼家之箚录、先正之疏陈。臣既在其职,亦不敢以不学辞,欲从群彦之后,搜括经传子集中此等论说,以备圣明之折衷。而视昏睛疼,乍看旋止,一篇文字,终不能卒业,成命之下,末由奉承,臣罪尤万万矣。
玆敢不避渎扰,仰首哀吁。伏乞天地父母谅臣危迫之恳非出饰让,怜臣废痼之疾决难自力,亟赐递免,俾使成命无至久稽,贱分得以少安,千万幸甚。
辞大司谏兼陈所怀疏
编辑伏以臣本庸愚,滥蒙洪造,前后践履,罔非逾分。莫效循墙之义,恒切集木之惧。至于谏职,累试蔑效,而今此除命,又下意外,决无冒没承当之望。
而且臣痼疾缠身,日益沈笃。今不敢以癃陋病状,缕缕陈达,以浼天听,而其不堪奔走效力之形,实通朝之所共知也。玆冒万死,疾声哀吁。伏乞圣慈俯赐谅察,亟递臣职,毋旷言地,俾延残喘,不胜公私幸甚。
抑臣有区区所怀,略此附陈。目今士夫风习日趋委靡。苟且周容,务成胡广之中庸,同污合流,渐入乡愿之模范,回互崎岖于利害疑似之间,囫囵为说,曲成义理。要其归只占自己之便,而莫念事体,不恤公议。
历观前古,朝著之气象颓塌如此,而国不衰乱者,未之有也。况且台阁之臣,受人主耳目之寄,任国家风宪之责,而当事顾瞻,一意规避,将焉用彼台阁哉?
顷者李圣肇之为宪官也,以处置事承牌诣阙,而难于立落,无事可托,呈单而出,达夜究索。始以吴羽进供辞中一句语,视若奇货,扬扬入来,以此为避,语不成说。当时闻者,莫不骇愕,而终无驳正之举,继此而当处置者,若难于为说,则视此为妙法。
献纳尹阳来又于引对之日,强以非其招为言,至于引嫌以为巧避处置之计。若知司谒宣召之为未安,则何可知而冒进乎?若未觉察,而后有物议,则追后为避,犹或可也,而今乃得此几为幸,即入而即避,其用意图避之迹,有不可掩者。
噫!国家之所以置台阁,其责如何,而当一处置利害仅毫末微,犹且潜思秘度,百计营为,嗫嚅而不肯吐,其何望勇往直前,立殿陛而争是非乎?
虽然,此非独其人之罪也。其所以致此者,实有其故。朝著风习如上所陈。各以其私意,营营苟苟,自济其身图,而至若台阁之上,有此可骇之举,则徒相窃笑,而终不为殿下明言痛斥,使行之者无所忌惮。台体日坏,世道日下,岂不大可寒心乎?
臣愚窃以为此风不袪,则台阁不成貌样,而国事日就危亡矣。伏望圣明特降叡旨,亟罢两臣之职,使知公议之可畏,而少肃颓靡之台体焉。
因李真儒疏辞吏曹参判疏
编辑伏以臣顷忝台地,言不见用;继叨铨任,久妨贤路。逼侧睢盱之中,不早引避,颠沛之来,固已料之,伏见校理李真儒之疏,构捏丑辱,无复馀地,臣惶怖之极,继之以骇惑也。
噫!斯文不幸,变怪横生,而殿下当初处分,未免轻遽偏着,以启后来无穷之患。反汗之请,乌可已也,而伐异者诬讦之言,乃反如此,其果出于真心耶?
赵远命、李世德之疏,专论科狱,臣于两臣通塞,嫌不敢参涉。至于李祯翊事,臣于顷年既已疏陈,而殿下不赐开纳矣。今真儒窥测圣意,乃以此作为排陷铨地之一大阱,其亦异矣。
吁!虽芝兰当户,势不得不锄,则臣可与乘机钻入者,较是非争曲直以益其羞乎?所可恨者,不得言而不知退,处要津而集群猜,果取无限污蔑。自讼不暇,何敢尤人?揆以廉隅,不可一刻仍冒,而其疏并请投畀,则亦不敢唐突陈吁,缩伏私室,只俟谴何。两日之内,四违召命,职名未卸,罪戾尤积。玆冒万死,露章自列。伏乞天地父母察臣肝膈之言,怜臣危迫之忱,亟赐镌削,以谢人言。仍勘臣罪,以肃朝纲,千万幸甚。
因吕必禧疏辞都承旨疏
编辑伏以臣昨日药院直所,得见文学吕必禧之疏,极言申球事,而丑辱大臣,无复馀地。此等疏章勿论朝臣儒生,并勿捧入,既有成命,故臣与同僚通议退却矣。必禧恚愤愈加,诟骂喉司,罔有纪极。而至若“党与成于下,主势孤于上”之说,人臣所不忍闻者。
臣看来骇怖,毛骨悚然,不敢一刻自安,苍黄迸出。此虽出于万不获已,而当此侍汤忧遑之日,擅离直次,臣罪万死,缩伏阙下,只俟严谴。此际召牌荐降,揆以分义,固当蹶趋承之不暇,而所被人言,若是危险,臣之情迹,决不可冒没复入。伏乞圣慈谅臣危迫之恳,亟赐镌削,以快人心,仍勘臣违慢之罪,以警具僚,不胜幸甚。
仍窃伏念玆事,关系至重。若以为私家文字而秘之不发则已,今者誊诸疏章,上尘叡览,则朝家固当有处分,职在三事之臣,其何可顾瞻畏忌,不为殿下一言明辨,以为调柔镇定之道哉?若谓之欠于严峻则可也,其分析事理,酌量轻重者,足以定是非而服人心矣。
彼儒生辈徒怀死党之心,冒禁呈疏,逐日咻哄于院门,已极无严。而必禧挺身出位,怒气勃勃,词锋憯毒,集千古宵小之目,加之于忧国论事之大臣,凌轹诟辱,无所顾藉,臣诚痛之。
大凡事之是非,不系于言之多寡。苟其言出于义理,则一言重于大吕,若其挟杂私意,架虗闪弄,则多言噂沓,其何以挠夺明主洞察忠邪之圣鉴哉?今上自卿宰,下至儒生,并力群起,忙忙汲汲,恃众多而张机关,欲售其眩惑变乱之计者,如见肺肝。而动以嫁祸误国等说,张皇恐喝,举世靡然畏缩,莫敢婴其锋,今日世道良可寒心。臣既有所怀,略此附陈,冞增惶霣。
因李光佐疏辞都承旨疏
编辑伏以昨者右尹李光佐陈疏到院,观其措语,复论申球事,不啻累千言。当此圣候静摄之时,此等有禁令之疏,不可捧入,故臣与在院诸僚,通议还给矣。光佐因此发怒,侵斥本院,不遗馀力,臣看来不胜惶怖,继之以骇惑也。
噫!党议滔天,是非混淆。光佐自在色目之中,初欲以言语硬定黑白,多见其心劳,而今于圣明处分既定之后,职非言责,疏称请谴,而瞋目张胆,辞气喷薄。看作国家莫重之议,汲汲强辨于书牍艰御之日,而欲使臣等畏嗫而不敢却,臣窃哂之。
至若“从中用事,恐非国家之福”云者,何其言之危险如是耶?信斯言也,勿问可否,一切捧入,然后方可免用事之诮,而必捧此角胜之章,以致论议纷挐,朝著不靖,然后方可为国家之福欤?
作此愤懥乖常之言,以售其言之必达,即年少喜事者之伎俩也。自处以名流者,非不知此习之可恶,而乃复为此,抑独何哉?臣忝居一院之长,今于诟斥之来,尤难晏然。伏乞圣慈谅臣情势之难冒,亟赐递改臣职,以谢人言,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辞大提学书
编辑伏以臣祗受今十四日教旨,以臣为两馆大提学、知成均馆事者。臣闻命惊惶,精爽飞越,罔知置身之地。顾臣卤莽,百无一取,而滥蒙洪造,叨窃清显,华贯膴仕,历遍殆尽,涓埃未效,愧惧冞积。至于词垣之任,尤不近似,非但臣自知甚明,人亦不以是期之。
顷者提学除命,出于意外,而臣素乏定力,莫守非招不往之义,赋性懦弱,徒知分义之是惧,不得终始力争,容易出脚,仍冒至今,毕竟以莫大之职,委之无用之臣。假借宠灵,玷辱名器,作为四方嗤笑之资,非荣伊惧者,正臣今日道也。
国家右文之治,最重词翰之任。参一时之公议,取一代之髦士,需才储望,循序渐进,至于文衡而止耳。士之负抱才学者,名实相符,地望素定,未授而人皆伫之,既授而士无异论,然后可以展布所蕴,以赞王猷。
今臣姿品鲁钝,工夫灭裂,粗习寻摘,积困公车,晩窃一第,旧业亡羊,在家誉乏乡党,登朝望轻侪流。况今衰暮之境,疾病侵陵,神精消耗。毁锺不可使发声,枯木不可使生华,而卒然置之于文苑之首,搢绅惊骇,章甫窃笑。臣心愧耻,固不足言,而上累则哲之明,下贻负乘之诮,岂细故也哉?
臣本世家,致身卿班,一资半级,悉藉门荫。今玆所叨,人亦指以箕裘之业。若使池上凤毛,丝纶世掌,则岂不为私门之荣,而银车之讥,反出于文章之胄,则不肖之继袭清官,适足为昌黎之羞,此尤臣之所大惧也。
当今人才之盛,虽不古若,文学之兼臣数辈者,既有若而人,曾经之臣,舆望所属,而乃以臣苟然充位,是何异于代斲血指,而强僬侥以千匀之重乎?况今文风日衰,人心日渝,课试之制,渐就诡异;哓哓之说,易腾科后。居是任者,必也词章为一世歆艳,公正为国人推重,然后诡异之文可变,哓哓之说可杜。而今臣文辞丑拙,方且见斥之不暇,诚信未孚,敢望多士之厌服乎?
文衡,国之重任。其得失关系非细,必有司直之论,而缩伏累日,尚未有闻,情穷势蹙,计无所出,不得不刳肝沥血,冒死陈恳。伏乞离明俯察臣言之非出饰让,特轸重任之不可轻授,将臣新授职名,亟赐递改,回畀可堪之人,以重官方,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再书
编辑伏以臣冒陈危恳,冀蒙矜察,而拙讷之辞,无以上格,肝膈之悃,反归例让。批旨靳许,令臣从速察职,臣于是抑塞闷郁,不知所以仰复者。
夫量才授任,用人之常法。虽然,人之所蕴,既难灼见,则试可乃已,是亦一道。至若词翰,有异于此,妍丑莫掩,名价素定,短固不可以使长,拙固不可以使工。今臣立朝二十馀年,黔驴之技已露,铅刀之用已竭,此岂试之而后知者哉?
大小之官,虽不可入而后量,而人之思虑,或长于践履之后,则以此周旋,亦幸无罪,文者蓄于己,而非藉于外者也,亦非今日学而明日能者也。顾其中自是空空,而骤学而强习之,欲效于当官之日,则败事偾身,必无幸矣。
辞受之节,士夫大防。如非其分,虽微官末职,不可冒当。况今观其人,则朝臣之最下;问其任,则词垣之极地。朝家之所以处臣者若是乖谬,名器由臣益轻,有识之忧叹,既不胜其伙然。
臣又强其所不能,冥升而不知避,则譬若驾朽车而上太行之峻,引短绠而汲重泉之水,劳心苦骸,卒无所益,而徒取人之讥笑矣。如臣无似,过蒙特达之恩,致位至此,感激图报,汤火莫辞。如有一分可堪之望,其何敢连章渎扰,自速慢蹇之诛哉?
昨以金吾兼任召牌下临,而重负未解,末由趋承,终未免坐违严命。罪戾益重,惶蹙靡容,玆敢更申血悃,仰首哀吁。伏乞离明俯垂谅察,亟赐递改,毋使滥授之讥,上累朝廷,负乘之咎,下及微臣。仍勘臣违慢之罪,以重官方,以警具僚,不胜幸甚。
三书
编辑伏以臣所叨文任,决无一分堪承之望,再陈血恳,未蒙矜许,惶蹙愧恧,日夕靡宁。仪曹新命,又下此际,益不胜陨越之至,而渎扰是惧,徊徨嗫嚅者,亦有日矣。今若因循缩伏,恐惧不敢申吁,使重任一向瘝旷,则臣罪往而逾深。玆冒万死,悉暴危悃,惟邸下少垂察焉。
夫文衡主盟词坛,宗伯实掌邦礼,此何等地望?何等职责耶?虽宏才博识为世所推重者,若使并授而兼有之,鲜不逡巡而畏避。若臣者,不学无文,空空然一庸下人耳,其何望黼黻王猷,棐昭代之文治,亦何望博闻强记,赞一代之典章乎?
今以千匀之重,加之驽骀之上,又从而益之,虽铢两之微,其颠踣可立而待也。臣之前担,不啻千均,而后负之来,过铢两万万,顾此弱力,其何以顷刻胜之哉?明知其偾误。犹且贪窃恩宠,唐突承命,冒三馆之荣耀,假一条之冰衔,扬扬翺翔而不自耻,则朋友之责,搢绅之诮,必将纷然四至矣。臣虽至愚,亦知其身之自爱,岂可不揣才力,放倒廉义,晏然冥升,作为一时之笑囮而不知恤乎?
非其分之所当,则虽荣惟灾,负乘致寇,圣训深切。今此两职,非臣之分也,窃恐过分之荣,为臣之灾,而惴惴然以上累则哲之明,玷国家名器为大惧。连章强聒,冒𫓧钺之诛而不知止者,盖为此也。而陈章见阻,方切穷蹙,又以金吾兼任召牌俨临。
揆以分义,固当蹶趋承,而反复思惟,终难冒进,坐违召命,慢蹇之罪,无以自解。伏乞离明特察人器之万不称似,深轸重任之不可久旷,将臣文衡、宗伯之职,并赐递改。仍勘臣罪,以重官方,以肃朝纲,不胜幸甚。
辞吏曹判书书
编辑伏以臣比蒙洪造,异渥鼎至。三馆、仪曹荣耀溢世,夙宵兢惶,食息靡宁,履冰集木,不足以喩其危矣。不意天官长席之命,又下此际,臣闻命震駴,精爽飞越,惘然若坠烟雾,不省所为。
臣闻明主立政,用人为先;周官分职,冢宰为重。盖庶官无旷而后,可以代天工、成治理,而庶官之得人,在于冢宰,不可不难慎也明矣。臣立朝二十馀年,本末伎俩,悉露于渊鉴之下,岂有一分才力,可堪此莫大之责哉?今也不问可否,不量人器,以国之重任,遽加于万万不似之身。臣心危蹙,固不足道,不敢知圣朝奚取于一介庸陋贱品,而误假滥宠至此之极耶?
臣于异日不能引分敛避,忝叨佐贰者,亦非一二,而辄皆偾败,追思至今,未尝不颜骍心忸。矧今所叨,责任尤别,岂可更策蹇劣,勇赴既覆之辙而莫知止乎?
且国家不幸,朝论携贰,物色及于有无之际,嫌怒生于疑似之间。一窠之注拟,毁誉殊科;一人之通塞,是非异端。棼棼然日就胶固,必得心公望重为一世所推服者,处之铨衡之地,然后庶几调和镇定,以致朝著之寅协。而若臣者,诚信未孚于侪流,眼目拘局,无以辨堂下之人,平日行己,方且见讥于有识之不暇,其何望执尺度、裁短长,以承我圣明任使之意哉?
古语曰“量而后入”,臣量之审矣,安可强其所不能,晏然冒进,自取偾国事、污名器之罪哉?固当缩伏私次,以俟公议之驳正,而两日之内,再违召命,既极惶陨,而速行都政,成命已下,今月且尽,尚今迁就。臣于此亦不敢一向泯默,以致处分之稽滞,玆冒万死,唐突仰吁。
伏乞离明俯察臣言之非出饰让,特轸重任之不可轻授,将臣职名,亟赐镌改,以重官方,以安微分。仍勘臣违慢之罪,以肃朝纲,不胜大幸。
再书
编辑伏以臣以百无一能之贱品,滥承万不近似之重任。百尔思量,决无冒进之望,仰陈血恳,冀蒙离明之矜察。及承批旨,乃以“天官之长不宜久旷,遄行都政,已有成命”为教,而不赐允许,臣于是愕然失图。
自念诚意浅薄,无以上格,危苦之悃,反归饰让,抚躬惭忸,无辞仰复。而臣于此时一日虗带,便有一日之罪,累违召命,不胜危蹙之至,玆敢仰首申吁。其势急矣,其情戚矣,惟邸下之少垂察焉。
夫进退激扬之责,专在铨地,当邸下代理之日,铨长得人,然后可以甄别庶品,调剂众议,得佐下风,仰裨治道。其任之不轻若此,方今人才眇然。虽莫借于异代,亦宜灼知审择于百僚之中,得一世尤者处之。岂可使如臣疲驽,苟然充位,立俟公私之并受其败乎?
且臣私义有万分难安,而不敢并陈于初疏者。盖以职任如彼,伎俩莫掩,则肝膈之辞,庶几见察于渊衷,而不待他事之延及,故渎扰是惧,嗫嚅未果矣。今不得不冒死悉暴。
臣弟健命方在台司,而臣又周旋翺翔于六部三馆之列,恩宠罕世,荣耀溢门。居恒懔懔,如履薄冰,今臣所叨,又称权要之极地。而若复晏然冒据,不知敛避,则不但鬼瞰高明,大为私室之忧而已。堂堂圣朝,岂曰无人,而乃使国柄政权,委之一家,损国家之体,来四方之讥哉?
臣顷年佐贰东曹也,臣弟又受西铨之长。臣敢引先辈已行之迹,仰陈弟兄之不可并处两铨,则即赐恩递。圣朝之慎重铨任,不枉人所守之意至矣,而可以为法于后来矣。矧今鼎轴之尊,冢宰之重,其不可并据者,较然明甚,岂特如亚席长官之通避两铨而止哉?
臣又听舆人之诵,“曾在己丑,有以首相之弟辞递铨长,已成近例。当此都政迁就之时,此任之授之此人者,圣明偶未之记得”云,公议可见,而臣之当递,于此益决矣。固宜速赐处分,岂容引日羁縻,使重任久旷都政淹滞,而莫之恤乎?
臣情势闷迫,五牌之下,竟未祗赴,慢蹇之罪,死无所逃。伏乞邸下察臣处义之恳既难弁髦,谅臣自画之志亦难强夺,将臣新授职名,亟加镌削,私分得以少安,国体无至苟简。而仍勘臣前后违慢之罪,以肃朝纲,不胜幸甚。
三书
编辑伏以臣于数日之内再上书,而情未见察,十违命而罪日益甚。臣虽顽愚,亦不至于全无知识,若有一分可以承当之望,则其何可一向撕捱,自取慢蹇之诛哉?
臣于铨衡之任,万不近似,而不能坚守己志,抗颜周旋于佐贰之地,亦非一二。既不可前黩而后贞,则到今若是控免者,非敢为辞荣避权,以自附于古人去就之义,而亦何敢为不思分义,徒占自便之计哉?臣之区区自画于心者审矣,揆以私义,参以公体,臣之不可处此任,灼然明甚。台司、天曹,何等重地?而并时分属于一家昆季者,私门之危懔,已不足言,而其于国体果如何也?
且朝家以臧否人物、甄别庶品之权,付诸铨曹,有诸己而非诸人。臣若迫于严命,犯盛满之戒,昧冥升之讥,忍羞抱惧,蹙蹙然厕迹于铨注之地,则方且见笑于人不暇。其何望舒申志气,展布肢体,以承圣朝使任之万一哉?
伏惟圣明在上,一物之微,无不得所。臣之不肖,亦忝卿宰之末,固宜量其情实,以礼进退。而今乃䌸束驱策使之,若牛马鸣之而不使通其意,迫之而不得遂其性,则亦安得无憾于天地之大乎?今以大政之迁就,速令臣出仕。而百尔思量,决无冒出之理,岂可延时引日,不赐处分,使大政渐就稽滞哉?
臣日犯违慢之科,积罪如山,而陈章见阻,一倍惶蹙。此际又以太学空斋事,召牌降临,令臣相议劝入,臣于是益不胜惭悚之至。首揆之箚,深忧士习之日渝,而眷眷于师儒之选择。臣曾忝国子之长,教育成就,非所与论,而寻常课试之举,亦不称职,多士之所嗤点久矣。到今以兼任冒据师席之末,而无以仰赞菁莪之化,徒积尸居之诮,实无颜面可对六馆之士矣。岂敢晏然承命,诲诸生于皋比之前而有所劝诱乎?
臣情势之难安,更添一端,末由转动,荐召之下,又未祗赴,尤增死罪。伏乞离明谅臣私义之终难冒出,察臣情势之触处罥碍,将臣本职及知成均之任,并赐镌削,不使重任久旷,私分粗安。仍勘臣前后负犯,以肃朝纲,以警具僚,千万幸甚。
四书
编辑伏以臣情地危蹙,旬望之间,日犯违慢之罪,揆以邦宪,万戮犹轻。每当召牌之下临,欲起应命,则自画之心不可变改;欲守己志,则分义之严一向亏坏。五内煎灼,冰炭交中,惶陨之极,胥命金吾,冀被谴何,少安贱分。而勿待罪之令又下意外,召牌继降,臣惊惶震駴,益不知置身之地。如使臣有一分可进之势,则到此地头,何敢更事撕捱,以益其罔赦之罪哉?
顾臣私义终有所不敢弁髦者,区区危惧之忱,参前倚衡。今若迫于严命,抑而行之,则必发狂疾,其颠沛可立而待,岂直天道恶盈之可畏,而高明鬼瞰之可怕而已哉?臣发身科目,本不敢自拟于辞荣之节,而世禄之家,受恩罔极,随分效力,图报涓埃者,是素蓄积,
且臣非病风丧性之人,而径情妄行,则其中必有万分不自安之情,而乃为此万分不得已之举,从可知也。席稿私次,恭俟严诛,而朝家尚无处分。玆冒万死,更申血恳,而见阻喉司,陈暴路穷,夙宵兢惶,食息靡宁。
今因首揆之箚,召命复下,臣于是益不胜抑郁闷塞之至。大臣所引前辈事,诚有之矣。虽然,臣何敢比拟于古之人乎?夫以故相臣郑致和之负望当时,铨衡之任乃其所固有也,犹且以私义为辞,强而后膺命。况臣无似,最出人下,虽无可引之嫌,而尚不敢晏然承当,以招负乘之讥。
今若自掩其不称之实,而乃敢僭拟于前人,欲以此自欺而欺人,则臣虽万万无状,亦不敢为此也。况古事之行,有妨于今者何限?而顷年崔锡恒之许递铨任,实出于我圣上体念下情之至意,可以为法于后。今乃舍可法近例,远引前事而拟人不以其伦,臣惭恧不暇,何敢以此自解,唐突承命哉?虽以圣朝礼使之道言之,十年之间一递一否,斑驳如此,其何以绝四方之讥议乎?
且畏忌盛满,人情之所同,而无古今一也。昔宋臣苏轼自杭州召为吏部尚书,以弟辙为右丞改授翰林承旨,轼犹以兄弟之并处近密与执政为不安,固辞请外,出知颖州。其所云“兄弟迭居,势难安处,力辞而获谴,犹贤于参冒而致灾”者,可谓切近的当矣。
今臣护短匿拙,冒嫌昧义,强其所不能之任,处乎不自安之地,则灾害之至,必不旋踵,其何望陈力就列,以图一日之责乎,此臣所以累违严命,甘伏𫓧钺之诛,而不敢出抗颜冒进之计者也。
邸下方以大政之迁就为教,正宜速赐递改,回授可堪之人,俾即奉行。岂可久为羁縻,一任其延拖而莫之恤乎?疾痛之号,言无伦脊,死罪死罪。伏乞离明俯赐哀怜,特察微臣之本不合于此任,而故事不可比而同之,深轸近例之不可异同,而自画之志有难强夺,亟削臣职,毋使重任久旷,大政淹滞,而仍勘臣前后负犯,以肃朝纲,以安愚分,不胜幸甚。
都政后辞吏曹判书书
编辑伏以臣沥血刳肝,冒陈一书,庶冀离明俯烛微悃,亟赐处分。而及承徽批,乃以“卿无所嫌,安心勿辞”为教。臣于是愕然失其所图,惘然不知所复对也。岂臣言辞拙讷,不得开达衷曲,邸下以臣控免,专由于台书之讥诋而然欤?
注拟之失,见斥公议若是深紧,则为铨官者亦安得晏然而已乎?奉身而退,勿添罪戾,固臣区区之望。然以臣当递之情势言之,此犹居于二三之后矣。臣品质庸愚,识鉴不明,铨衡之任,万不近似,当递者一也;沈痾缠身,恒疾不死,残败日甚,望绝奔走,当递者二也;调选失宜,动怫众情,驳劾之言,前后沓至,当递者三也。惟此三者,殆甚叔夜之七不堪。既不可因缘蹲据,以俟一身之狼狈,以益物议之沸腾,况臣私义之万分难安,加之于三者之外乎?
臣之从前陈恳非止一再,辞穷意竭,有不敢更事聒扰。而危苦之忱,郁结心肚,不啻疾痛之在身,直欲狂奔而乱叫。玆不得不仰首申鸣,不避烦渎之诛,其情戚矣,其势棘矣。惟邸下之少垂察焉。
人虽至愚,有其身,则莫不自爱,而不安于心,则莫不审处之矣。臣之不肖,虽不敢万一于古人知足知止之义。而若乃强其心之大不安,驱策残骸,迟回盘礴于危殆之地,迷不知返,自速颠踣,则必不免众人之所丑恶,为世大戮。其身之不自保,亦何望职事之或称而国恩之少酬哉?
臣轮翮无取,伎俩悉露,微官末职,亦难称塞,而晩窃科第,骤玷清选,华官膴仕,历遍无馀,末乃致身此地。而与臣弟身当鼎轴者,虽有绝席之别,而权要之处,分司并据,同时翺翔,雁行出入,是岂臣梦寐之所敢到者哉?荣耀之极,惶惧冞切,集木履冰,日夕兢兢,而受任以来,时日荏苒,岁已换而都政亦再行矣,臣之当退而冒据亦太甚矣。
近来铨官虽无故,而皆以再行都政,为必递之期,则今臣种种难冒之情,已悉上面,而最是私义之不可弁髦者,不但臣之自誓于心而已。举国皆曰“可递”。不但国人之议如此,邸下亦尝俯察危愊,既下体谅之教。而例给三告之由,例赐勿辞之批,岂邸下以臣忝居六卿之列,而职是重任,虽不可不许递,而姑示优容不迫之意欤?
臣之当递者,二年于玆,今日许递,亦已晩矣。且铨长之任重,故正不可一日虗旷,亦宜趁即变通,岂可为既在递改中一微臣,委曲延拖,以致公私之并受其害乎?此其事理较然矣。
臣踪地穷蹙,缩伏私次。当此圣候添加、百僚煎灼之日,不得奔趋起居之班,以伸臣子之情,开政命下,亦末由转动,日犯违慢之科,分义扫地,罪戾如山。玆敢疾声哀吁,以俟𫓧钺之诛。伏乞邸下谅臣言出肝膈,情难强抑,亟许镌削,以遂自靖之义。仍勘臣阙礼慢命之罪,以警具僚,以肃朝纲,不胜幸甚。
因尹尚远供辞辞礼曹判书疏
编辑伏以顷者幼学尹尚通为其弟尚逊出继,至于击鼓,事下臣曹。臣于覆奏之时,并陈情法,以请上裁,毕竟立后出于特教。今者其兄尚远又为击鼓。臣得见其爰辞,则胡叫乱嚷,专攻臣身,而造意阴谲,遣辞悖慢,诟骂若奴隶,操切如大何,臣不胜惊骇,继之以痛惋也。
假使臣之奏辞不合礼法,平说道理,辨其当罢足矣,何必乘忿丑辱,使气蹴踏,若是其放肆然后快于心欤?满纸胪列,莫非人臣之极罪,一则曰欺罔天聪,一则曰循私蔑公。而今其捃摭构罪者,不过数段,与之呶呶,实涉疲劣,而人言至此,亦安得默然乎?
宗府草记直请立后,则蒙允启下之后,成给立案者,事理当然,以此为罪,非臣意虑之所及也。郑氏初既再三送书于门长,后复呈文于宗府,转而上闻,则与人之不谋于主家,欺瞒公家,潜出立案者,比而同之乎?今以主家之不为许给,执以为潜图者,其果成说乎?
若其所引法文“两家父母同命立之”者,果是法例然也。故当日回启,以“尚逊既无本生父母,今此继后,有违常规”为结,而圣上特轸敦宗继绝之义,使之立后。臣于此岂有一毫偏系之私,游辞假饰,以冀格外异数于尹家之一寡妇哉?
郑氏以孑然无告之人,愍门户之零替,痛先祀之废绝,择于门中之长而强者,欲自托于右族者,其情戚矣。为门长者,固当询议诸宗,曲循其望,若有事势之万不获已,则亦当方便调娱,俾无一家间睽乖之事可也。而必欲以乡曲稚儿宗妇之所不愿者,强充而勒定之,毕竟使两家互相讼辩,至今扰攘,若是而果可谓善处乎?
又以缄问门长而公然掩置,为一罪案,诚不满一哂也。郑氏所纳门长谚书,则其中若曰“在宗家量处之”云云。而门长缄辞则以为“郑氏以后嗣事,屡书往复,答以尚逊早失父母,既无与者。事系法典之外,吾不可私自许与。郑氏犹且书请不已,故答语更申前言,仍及思量为之之意。思量为之云者,勉其量度事势,从便善处,不复生意于法外之事”云云。
以谚书中宗家量处之意观之,门长既不得任意许与,则呈书击鼓,惟在宗家量宜为之之谓也。虽以门长缄辞言之,其曰“量度事势,从便善处”云者,是岂牢塞之意?而末梢“不复生意于法外之事”云者,追后演出言外之意而已。今若以此上彻则孰利?而孰害哉?当时嫌其琐屑,不为附达矣,若知其以此为咎,则何惮而不为并列哉?
盖深究尚远等所为,则终始本末,莫非由骄之一字中出来。彼以相门家子弟,睥睨冷族,贱若粪土,耻为其后,宗祀虽绝而亦不暇顾。及至礼官之奏议,意其言之曲循而莫敢谁何,发怒于臣曹之不请直罢。乃以不近理之说,蹈藉凌辱,无所不至。
彼诚家世𬊤爀,足可骄傲一世。而成立之难、覆坠之易,古人所戒,故家谨厚之风一再传,而子弟之纵肆如此,既绝之宗祀,难望其复继也。
臣于此尤有所慨然者。近日朝著之间,党伐之言无复伦脊,专以辱说相加。至于托名章甫,倾轧朝廷者,跳踉喷薄,罔有纪极。其流之弊,至使囚人凭托讼冤,恣意诟辱,不少顾藉。世道至此,宁不寒心?
臣虽庸残,职掌邦礼,猝被此无限丑蔑,揆以廉隅体面,不可䩄然仍冒。伏乞圣慈俯赐谅察,亟递臣职,以快人心,以安微分,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