峿堂集

1900年
卷一

峿堂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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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在哲宗癸亥。我王考孝文公尝序先生之初稿。有曰峿堂之诗文。既高于今人。其人又高于诗文。今才四十有馀岁。著述已如是之富。其进又可量耶。后十年癸酉。秉绶承王考命。受业于先生。盖先考先此受业而未及卒。故命秉绶继之也。翌年王考遽没。秉绶又未克卒业。痛矣哉。然王考之言。今犹在耳也。王考尝曰予所为序者初稿也。自是以后。造道益高而文章益进。刊落声华。精粹自见。非复近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予欲更为序续稿。而恨老笔未之能副也。后此又十年而先生没。先考则先先生二年而已没。秉绶虽欲卒业。有不可得。痛矣哉。今距先生没十有九年。秉绶始克与同志编遗稿而印之。盖癸酉已前。王考之所及见而未及序者也。已后则王考之所期许而未及见者也。然则所未见者。愈高于所及见。又可知也。然王考未及序之。而秉绶敢为之序。岂不僭且妄欤。要之情有不得已。而义有不敢辞。亦不容为不知者道也。呜呼。先生之典型日远。而秉绶骎骎已老矣。然先生之言。尚在耳也。先生尝曰文章为适道之津筏。欲渡则资之。已渡则舍之。今未渡而争筏之制度。是甲非乙。必欲驱异己而同于吾。至所以渡之之术则未尝讲。是终身不欲离于筏。到岸其有期哉。学问如铸金。苟杂一毫铅铁则立见败露。为学不可有挟。挟则亦立见败露。果可以瞒人哉。故文与道离之则不可以始。杂之则不可以终。又曰窃见人之自大者不知道之大。自足者不知道之无穷。是只坐有我也。有我则终身不可与入于尧舜之道。吾见先生长者多矣。至老死。不敢自大自足。惟见尹孝文公一人耳。吾亦每事。不敢自信吾之必是。至诗文亦然。平生未敢以一篇诩人。此皆先生之雅言也。先生晩年。求道愈笃。皇皇如饥渴。舍己从人。谦虚已甚。欿然空洞。自视若无其身。故博取广资而不别立门户。自得默识而不外揭标帜。世或以文章称先生。恶足以知先生哉。今有凤降于野。人聚而观之。爱其文章之美。赞叹不绝口。而实不知凤之贵以德不以文章。然于凤之德。顾何损乎。呜呼。秉绶既继世而受先生之恩。先生与王考相知之深。又可以互证而无疑。秉绶之所述。非敢为弁卷也。所谓情有不得已而义有不敢辞者。盖如是也。朴君文镐,吴君翰应。与秉绶同门同志。是役也。编次存删。率质于二君。书既成。要与二君终身抱而读之。以补未卒之业。是至愿也。

崇祯纪元后二百七十三年庚子日南至。门人通政大夫前行成均馆大司成带方尹秉绶谨序。

我先师峿堂先生卒且二十年。遗稿多散逸。迄未遑搜集刊布以公一世。此非门人子弟之责乎。事师比之事亲。收拾文字。如养口体。绍述德学。如养志。今于口体之事。其踈阙已如此。又何有望于志之事乎。论者至以门人子弟之不能绍述。乃欲连累于先生。则此固非有所加损于先生之德学。其为门人子弟者。又安可恬然不自讼乎。吾同门尹承宣秉绶用是之惧。戊戌春。始发议于远近同门。己亥秋。取遗稿而校正。文镐及吴上庠翰应,先生之子建初皆来会。釐之为二十四卷。庚子春。入梓役且告竣。诸君子属文镐缀数语。识于卷首。窃惟今玆之役。于向所谓养口体之事。可谓云尔。继此而与诸君子所共勉励者。将不在夫绍述德学。以养遗志于无穷也哉。虽然此不可以他求也。亦惟曰在乎此集而已。先生禀温粹刚正之德。治明善复性之学。阶文至道。积行充知。视恃挟骄物如鸩毒。使气角人如挞市。所存心处事。一以诚实无隐为主。乐天安土为准。家之替委诸运。身之穷断诸命。至于贫窭困厄流落羁屑。皆足以增吾德而坚吾学。坦然受以为素。未尝讳之。平生所发于吟咏著述者。此其大槩也。噫。蕴中而发外。由近而及远。理之常也。入以事亲亲安之。出以交友友信之。以之授徒则莫不心悦而诚服。以之处乡则莫不感化而迁善。但筮仕在既老。未曾一日立朝以试致泽之功。然瑞凤之一羽。全牛之一脔。又岂无为之兆乎。噫。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方壬午六月之变。人理或几乎息。声讨之举。晷刻斯急。而举世袖手莫之敢发。先生以草茅遐踪。闻辄抗疏。纲常赖以不遂坠。使三尺童子言之。亦必曰不容已之大义理也。借令其中文字句语。有未尽穪停。此则当属之第二义耳。论者乃或执其小目而遗其大纲。何其不思之甚也。况所谓小目之未尽穪停者。乃所以为极其穪停而言言流出于一段公心也哉。且中兴务本䟽中。特为伸洪而诛白。夫洪白之于先生。初无瓜李之嫌。故论者以公心归之无二辞。而独于讨贼之疏。不归以公。是欲以一己之微嫌。遂废天下之公法。岂足以知先生之心哉。噫。世道日趍江河。乱贼相望。至有乙未八月之变而极矣。使先生而在世。其沬血饮泣。欲无生之心。沐浴声讨。不共天之举。以壬午䟽而柯之。其则斯不远。而峻严痛切。当又过之。其事虽外于此集。其义则未尝不在乎此集之中。绍而述之。有待于后死者。切愿与诸君子共勉之。是岁莫春之吉日。门人宁海朴文镐谨序。

峿堂初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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峿堂者。李汝人进士号也。居于山而慕元次山之为人以为号云。戊申春。始与余交。年未满三十。貌不逾中人。瞻视端而訾笑不苟。介然有守于中者。自著于外。一见知其为庄士。使儿子受业。聪悟有记性。看书过目不忘。又矻矻手抄成秩。为诗文立就。滔滔不休。余于是叹曰子非吾儿之师。吾之师也。一岁中相离。仅三数月。如是者殆十年。知之益深。流寓绝峡。构茅屋数间。石田所收。不过甔石。奉大耋严亲。子女参差成行。䟽粝之不继。裋褐之不备。不向人作艰匮色。交朋友情好至。而有过必规。兢兢自持。谨辞受厉廉耻。亦不欲标置为高。对之若峭冷。听其言和厚有风致。论古今事。不禁其激昂慷慨。然平易近情而无深刻。临沧海访名山。恢拓其心胸。故其著作。如其为人。诗于唐宋。不主一家。幽澹如空谷之兰。警发如清夜之磬。五言胜于七言。古体胜于今体。得于忧愁郁邑而不失温柔之音。文则博取而发之。纡馀往复。能道其所欲言。书疏第一。序记论策次之。记事又其次。要于王道思为近。六七年以来则岁一至。留数十日而归。辄录间所为者而示之。汰繁缛蓄精实。剪裁炼琢。尤有进境。汝人则自恨为家务纠缠。不能专治。每拟议缔构。患无书籍以证之。废而退。贫穷至此。无以充其所愿欲。可念也。虽然今才四十有馀。已富有篇章。能自树立。若壹是不已。至于老焉。其成就岂可量也。汝人诗文既高于今人。其人又高于诗文。可于古人求之。余故序其初稿。略诗文而详于人品者。以其选述之工。由于性情之得其正也。吾甥李君宽之禀温良而勤于学。遇汝人。诩为知己。相视若兄弟。有唱必酬。不见辄思。今宽之之亡。已有年矣。使其在而读斯文。谓能形容汝人人与文否乎。噫。

崇祯纪元后二百三十六年癸亥。辅国崇禄大夫行判敦宁府事兼吏曹判书经筵日讲官奎章阁提学致仕奉朝贺带方尹定铉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