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岩遗稿/卷五
书
编辑上遂庵先生癸巳
编辑无实之名。上欺君父。万万意外。谬当恩命。循省惶赧。无地自容。奉老私情。难于远离。不得从仕则势也。而场屋贱踪。诚不敢自托山野自重之士。才因奔哭内舅之行。祗谢天门而归。而去就之际。远未及仰禀而径行。实深罪悚之至。前日别纸下教。敢竭迷滞之见。谨条列以禀。伏乞逐条镌诲。千万至幸。
下教曰。未发之前。美恶自在。
柬谨问。此有前言之可据耶。伏乞下示。
下教曰。唯其外物未接。气不用事。故本性湛然。有善无恶。
谨问。气不用事。是但指不接外物而言耶。众人之心虽未应接事物。而不昏昧则便放纵。或并指此而言耶。若只以不接外物。为气不用事。而谓之未发。则非惟众人也。虽跖,𫏋。不接外物之时。亦多矣。然则天下之大本。是跖,𫏋之所常有乎。是甚可疑。若并指不昏昧不放纵而为言。则方寸之地。无一分昏昧放纵者。这便是湛然水镜之体也。所谓自在之恶。此时自在于何面耶。迷滞之见。正在气不用事一句。窃意此一句。真切勘核。则未发真面目。庶昭晣呈露。而小子困蒙。积思未到。伏乞于此。痛赐镌诲也。气不用事一句。勘核未尽。则所谓本性湛然。有善无恶者。恐不无更商者。如何如何。
未发之体。小子谨就大学明德而言之。夫气禀所拘之明德。则其昏明有万不齐矣。其所谓本体之明德。则圣凡当是无别矣。然则未发之体。当论于气禀所拘。有时而昏者乎。抑当论于本体之明。有未尝息者乎。于此。有一转语。则得失可立判矣。
大抵未发而心体之恶自在。则其心之偏倚。亦已甚矣。其性之独免于偏倚。抑何理哉。而心与性。气与理。果若是其不相干涉欤。论大本。而不论心之偏倚与否。则子思所言发未发。都是剩语矣。小子于此。窃深讶惑焉。
下教曰。子思天命之谓性。命即继之者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性即成之者性。孔子所谓性相近。上智下愚不移。是也。孟子极本穷源之论也。孔子正说性之本色也。
谨问。朱子曰。天命之性。是极本穷源之性。又曰。是专言理。若兼言气。便说率性之道不去。朱子此言。已自焕烂明白。今先生何故。断然以为气质之性欤。上智下愚。举皆率性。此大大说不去处。伏乞商教。
大抵天命之性一句。不论义理事实。其文理语势。正与一阴一阳之谓道。一般相似。一阴一阳者。道也。一阴一阳者之外。更有道耶。天命者。性也。天命者之外。更有性耶。又与下第二句三句。自是一语法。率性者。道也。率性之外。又有道乎。修道者。教也。修道之外。又有教乎。朱子曰。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其动也。继之者。善也。其静也。成之者。性也。据此则继善成性之该括为天命。亦较然矣。果如下教。则太极之有动下。当删一静字始得。而其静也成性。并为衍文矣。然乎。且成之者性。分明在天命之外。是岂性也哉。孟子性善。子思天命之性。朱子则一齐以为本然之性。而先生则一彼一此。如是分晓。小子于此。实迷所从矣。
太极图微著。下教曰。総论所谓即事即物。理无不在者。岂非亦归重于太极乎。
谨问。総论既归重太极。则话头何不以至著之理为言。而乃以至著之象为言耶。総论曰太极无象。此等紧要下字。小子正不欲放过也。鄙意総论即事即物。即原注动静阴阳也。総论此理无不在者。即原注太极无不在者也。総论冲漠无眹。即原注冲漠无眹也。総论万象昭然已具者。即原注动静阴阳之理已悉具者也。総论至微之理。即原注其微者也。総论至著之象。即原注其著者也。言言同句句同。而同是朱子说也。同是论太极阴阳也。而又程子显微无间体用一原八字。朱子承用已久矣。小子愚昧。诚不敢轻自去取于一人之说一书之旨。而且思微著。则元来朱子以道器言之。图说是也。费隐。则元来朱子以道之体用释之。中庸是也。然则微著自微著。费隐自费隐。各就其说。各求其旨。不相不足。不相交涉矣。凡语理义同而准之可也。不同而准之。无乃牵强耶。至于原注结辞曰。虽然。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也。谨问此离合。亦以体用费隐言之耶。乞更商教也。设令读是书者。于动静阴阳上太极二字。寻常看不出提不醒。则先生归重太极之教。诚甚有力也。至于归重之意太胜。至以显微无间。体用一原。准费隐分体用。而又引语类以滚说之。则无乃微者太显。而显者反微。证据愈博。而原说愈晦欤。考之头辞。以太极阴阳起之。稽之结辞。以离合字收杀之。参之総论。无一言参差。小子据此三者。窃意其难与费隐相准矣。如何如何。勉斋曰。著是阴阳。微是太极。然则鄙说之前。先儒已有所论矣。〈程子曰。至微者理。至著者象。此一句。微著本出处也。〉
下教第一圈至第五圈
逐圈排布分注。盛教至详。而愚昧之见。执辞迷旨处亦多矣。谨问第二圈原注。既以诚之通复。继善成性。万物资始。各正性命。都说在此。而下教则独言于继善。而不言成性者。何欤。诚之通。元亨也。诚之复。利贞也。今独言于元者。亦何欤。第三圈始添一亨字。而利贞二字。则以下更无所论。果何义欤。元亨利贞。如是割裂。圈圈分属。无论濂翁正文。朱子原注。其于实事。果仿佛欤。第一圈隐者。体之微。则既闻命矣。所谓费者。用之广。独在于第二圈三圈。而四圈五圈无与焉者。何欤。天命独在第二圈。则馀圈皆无命之物欤。天所授在第二圈。物所受在第五圈。天与物授受。果若是悬隔欤。下教之意。虽不尽如此。而执辞以观之。亦不胜其种种疑晦。窃恐正文原注外。如是排布。元来未甚紧关。未知如何如何。
下教曰。气质。心也。太极之理。囿在心中。故曰性。此生之谓性也。
所教。只是气质之性也。必即此囿者而单指其不囿者。方是本然之性矣。大抵下教至勤。而鄙见滋惑者。只在性与理同异。所争可谓毫厘矣。小子请得以详禀之。天以此理。命于人物。而人物得此理以为性。则性只是人物之理也。理只是人物之性也。自其浑然全体而谓之性。自其粲然有条而谓之理。其实则粲然者浑然。非有二也。此朱子所谓天即理。命即性。性即理者也。古之言性者。有以即理也为训者。有以从心从生理在气中为说者。此若汎看。则疑于一指本然之性。一指气质之性。而其实有不然者。天下曷尝有不在心之性。不在气之理乎。从心从生上。其理乃性也。而气非性也。在气者乃性。则性之为理。不论本然气质。而随处固自若矣。程子曰。性即理也。朱子以为自古无人敢如此道者。而其一生承用。都在此一句。小子于此。未免为先入之见。故以即理也三字。为性字定本。其理则乃仁义礼智也。以此理而单言。则是本然之性。以此理而兼气言。则是气质之性也。而其兼气与否间。此理之外。无他性矣。此理之行而未立者。易谓之善而说于继之者。此理之定而已立者。易谓之性而说于成之者。其善与性。是理也。继与成。是气也。以天命言之。继善成性。其动静之全体也。以人物言之。资始正命。其继成之全德也。自其善与性而言之。本然之性也。是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性善之性。兼其继与成而言之。气质之性也。是张子所谓合虚气之性。程子所谓生之谓性也。言其本然。则人物之所同然。而谓之一原也。兼其气质。则圣凡之清浊。人物之通塞。吹万不齐。而谓之异体也。天人性命。理气源委。如是言之。大槩举矣。窃伏详先生之教。则断然以仁义礼智。为和气之物。而名之曰性。别有以天命太极。为不和气之物。而名之曰理。一则安于成之者节拍。一则安于继之者节拍。以人物言。则继善成性之俱全者。人也。全于继善。而不全于成性者。物也。小子于此。诚极愚昧。积思而未喩者。物性已立之后。别有未立之理。自占一窠于方寸之中。其一性一理。竖看则头上安头。横看则齐头并足。可谓附赘悬疣。无用底物矣。况此二物各自根柢。则其发用之际。亦当有两歧矣。性发为情之外。理发者又为甚物欤。性理情实。不应如是叠积。而下教之旨。又安敢谓如是幽奥也。此未喩之一也。不然而以继善还他人物未生之前。成性还他人物已生之后。则是理只是悬空独立。簸弄造化底物。而实不干于人物。性只是隔源断根。自私自有底物。而元不涉于天命矣。况天命止于未立。而物性限于已立。则彼此皆半上落下。不成底物矣。性理情实。又不应如是阻绝。而下教之旨。又安敢谓如是疏漏也。此未喩之二也。且继善处。人物之资始者。既无同异。而到成性处。人得其全而物不能全。则未知继善以后。成性。以前。物独有遗失渗漏之节拍欤。此又未喩之三也。况天命之性一句。前人未尝有折作两片者。而今自下教为始。截得上下。如是分晓。以命当理之未立者。以性当理之已立者。子思果曰未立之谓已立。则不论事实。其说话文理。成乎否乎。此又未喩之四也。自程朱以下。至我东诸老先生。未尝有以此句为气质之性者。而今自下教为始。以上智下愚不移之性。断然立说。舜跖之均为率性。姑馀事也。彼诸圣贤之言。将置于何地欤。此又未喩之五也。同异之始。虽起于毫厘。而及今五未喩者。所争止毫厘乎哉。彼告子者。元不识理。认气为性。故乃曰生之谓性。程子于告子。所认之气和理而发明气质之性曰。性即气。气即性。此正与道亦器。器亦道。一语意也。以理气心性不相离者言。故其说如此。而其实则不离之中。性自理。气自气。亦未尝相杂矣。故朱子于此章注。不用性即气之语。而乃曰性者。理也。生者。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又曰。告子不知性之为理。其所辨明八字打开。此即程子性即理之直指正训也。而亦初非外乎性即气而为说矣。集注此等处及程朱说性。千言万语。其条理脉络。至为精白。小子正不欲草草也。扬止于鹘鹘突突。荀止于隔靴爬痒。韩止于依俙说梦。而独程子以即理也三字。发千有四百馀年之蒙蔽。此朱子所谓自孟子以后无人。敢如此道者也。果如下教。性与理。判然是二物。则即理也三字。诚是未莹之论也。谁人不敢道。而彼荀扬韩。皆为真知的见也。此果为定论欤。且孟子。不曰理善。而曰性善者。何欤。而自古言本然之性者。不曰本然之理。而必曰性者。又何欤。此虽馀緖之馀緖。而亦似可疑。伏乞先生于此段。痛加商教也。
下教曰。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此一条。详释以示。
朱子曰。易所谓继之者善。在性之先。此所引继之者善。在性之后。易以天道之流行者言。此以人性之发见者言。易是说生生之善。程子说人性之善。用处各自不同。若以此观彼。必有窒碍。〈朱子语止此〉据此则不待鄙说。而其释已详矣。从前下教。以孟子性善。当易继善而言者。无乃据此程子言。而未及致详于朱子所辨耶。此一款。小子当就下方语类条而详禀矣。
下教曰。栗谷曰。人之理。即物之理者。理之通也。人之性。非物之性者。气之局也。下条语。高明每以气质当之。然则两性字。释以何义。
谨问。下条语。不以气质当之。更以何者当之欤。且局者。气欤。抑性欤。不曰性局而曰气局者。下语恐甚精确。若如下教。则当曰理通而性局矣。其可乎。谨就栗谷语。小子试以性理二字互换下语。先生幸熟察焉。以本然之性言之。人之性。即物之性者。理之通也。以气质之理言之。人之理。非物之理者。气之局也。此语果有病欤。而曰性曰理之间。抑有真不可易者欤。
下教曰。仁义礼智。岂物之所得以全之哉。此已有朱子定论。而高明每曰物亦具五常。然则此训不可信耶。
谨问。犬牛人不同之性。是气质之性欤。抑本然之性欤。且朱子此注。是就异体。而论其理绝不同者欤。抑就一原。而论其理同者欤。先生于此。盍加少思焉。所谓五常。以一原言之。固人物之同然。而以异体言之。圣凡之间。已是千阶万级。况物之偏塞乎。其说已详前日所禀。乞更取览也。窃伏闻犬牛人三性。先生以为本然之性云。是甚有未晓者。自子思天命之性以下。举以为气质之性。而何独于此犬牛人不齐之甚者。反以为本然之性耶。朱子曰。天命之性则通天下一性耳。何相近之有。言相近者。是指气质之性而言。孟子所谓犬牛人性之殊者。指此而言也。〈朱子语止此〉然则朱子所谓极本穷源。通天下一性者。则先生以为上智下愚不移之性。而朱子所谓气质之性者。则先生以为本然之性。抑何其每每相反欤。小子于此。实迷所从矣。
下教酱譬喩。未敢知其十分衬切。姑就下教而禀之。下教曰。理在气中而为性。犹水和豆盐而成酱也。
盖水之不和豆盐者。不可谓酱。是即理之不和气者。不得谓性之的譬也。此下教性字。定本也。
下教曰。荀,扬以此酱为好不好。此论气不论性。故程子曰。不明也。
谨按。此段甚未晓。荀,扬既曰酱也。又论酱之好不好。则其论性也亦密矣。程子何以谓不论性耶。荀,扬论酱而不论水。程子诮以论性不论理则可矣。今诮以论气不论性。名理无乃少疏乎。且下教曰。孔子则曰酱也。而又前后下教。以孔子所言性者。一并以为气质之性。然则孔子论酱之法。与荀,扬无少异同。而亦未尝以一言论水。则其论性不论理。亦与荀,扬恰是一般矣。其独免不明之诮者。何说欤。伏乞商教也。
下教曰。德昭以为豆盐之不好者。酱亦不好。豆盐之好者。酱亦好。
虽鄙说。若只论气质之性。则其说元自如此也。但德昭无一言及水。据此下教。亦可见德昭之说脱漏于本然之性矣。
下教曰。公举以为此酱全是水。故其味自好。豆盐之好不好。决不可论也。
柬则窃谓以性喩酱。譬喩本不伦。语类本出处。以性喩水。以气质喩酱与盐滋味。此譬喩最精当。柬亦谓盐酱滋味。虽有好不好。而其水之本体。则元无彼此也。此鄙说本末也。下教公举云云。恐非鄙说矣。
下教曰。愚以为此酱。为人所吃。然后其味之好不好。乃可知。不吃之前。宁有甘苦咸淡之可知哉。此犹感物而动。然后善恶可分。未发之前。无以知其善恶也。
知甘苦醎淡。虽在吃后。而其甘苦醎淡。则自在于不吃之前。明矣。知性之善恶。虽在发后。而其善恶则自在于未发。亦明矣。但小子所未解惑者。无他。自孔孟程朱以来。都无此说话。而今猝刱闻于下教故也。
下教。不吃之前。无以知其甘苦。未发之前。无以知其善恶。
元来此言。亦甚可疑。和水和豆又和盐。则虽不吃之前。其有许多甘苦。可灼然揣知矣。性若是和理和气之物。则虽未发之前。其有许多善恶。亦可了了观掌纹矣。今何一齐以为无以知欤。
下教曰。语类说可考。孔子已说继之者善。成之者性。如何人尚未知性。到孟子方说出。朱子曰。孔子说得细腻。说不曾了。孟子说得麤。说得疏略。孟子不曾推原原头说上面一截。只是说成之者。性也。
下教。既引语类而断之曰。孔子正说成之者性。孟子推原上一截继之者善。又曰。高明每以孟子本然之善。当成之者性。此其积思而未晓也。窃详所引所断。何其相左欤。朱子既曰。孟子不曾推原上面一截。只说成之者性。则今先生何故反其说。而必谓之推原上一截欤。每以孟子本然之善。当成之者性。是朱子说也。柬果杜撰欤。非惟朱子说然也。元来孟子果以理之未立者。作理之已立者。则孟子之知性。亦未端的矣。如何如何。
大抵继善成性。是天道之动静。而人物之资始正命者也。自是两节拍也。朱子以孔子说得细腻者。横说则既说继善。又说成性。竖说则继之成之。气也。善与性。理也。是该动静兼道器。一言而举之。故谓之细腻也。自其善与性而言之。本然之性也。兼其继与成而言之。气质之性也。而亦未尝分别言这是本然之性。这是气质之性。故虽说得细腻。而说不曾了也。到孟子直说性无有不善。是孔子之所未尝发。而但其节拍。则是人生而静处而以上。则未尝及焉。成之者性处而继善。则不曾推原。而亦未尝并与其成之者而为说。故朱子以为说得麤说得疏略也。然则以孟子性善。当易继善而言者。是亦刱闻于先生之教。而初非程朱之论。孟子之旨也。窃尝思之。继善之善。是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论性者。推原其源本则可。若果论性于此。则无乃少疏乎。下教以孔子所言性者。不论彼此。尽归之气质之性。先生之意。无乃以其继善二字。谓说本然之性耶。若然则抑有不然者。合下不辨理之立与未立。而滚谓之性。则圣人之说。岂然哉。其言善于继。言性于成者。立言固已确矣。伏乞于此。千万商教也。
下教。勉斋曰。方其未发也。此心湛然。物欲不生。则气虽偏而理自正。气虽昏而理自明。
所谓湛然者。是此心全体至虚至明。无一毫昏昧。无一毫偏倚之谓也。今勉斋既曰此心湛然。则其心固已明矣。何以又谓昏欤。物欲不生。则其心固已正矣。何以又谓偏欤。然则心与气。是两物欤。〈本心与血气。虽有界分。而心亦气也。今勉斋之言。若指血气则已。不然则心湛气昏之旨。终欠分晓矣。〉既昏且偏而为未发。则天下宁有无大本者哉。心能宰性而性不检心。今其主宰者。偏且昏。而其听宰于是者。反明且正。此理也哉。心体虽千偏万昏。而性道自在明正。则舜跖同是一等尽性底圣人矣。其然乎。
顷闻宋生相允。则先生以性即理也。为语未备。自今补之曰。性即理之在气者云。其所传无误。则柬于此。窃所未晓。天下曷尝有不在气之理也。但即此而有单指者。有兼指者。程子所言在单指。则即理也三字。初无不足也。以在气者补之。似为剩语矣。程子所言在兼指则即理也三字。公然失实矣。所谓无人敢如此道者。是将为诬百世之言欤。小子只敢有一问著。先生试加商教焉。夫所谓性者。是形而上者欤。抑形而下者欤。若如朱子所谓形而上者。则即理也三字。恶可改评乎。而若是形而下者。则是程朱将不得为知性君子矣。于此。有一转语。则小子可多少洒然矣。
附遂庵先生别纸
编辑人之气质。得于有生之初。虽未发之前。美恶自在。唯其外物未接。气不用事。故本性湛然。有善无恶。虽众人。如有此时。则其霎时之中。与圣人无异。及其外物之邪正。触其形而动其中也。气质之美者。感其正而易趋于善。气质之恶者。感其邪而易趋于恶。此理势之不得不然者也。然则德昭之种子云云。有何所病而呵叱如彼也。子思曰。天命之谓性。程子分而言之曰。天所授谓命。物所受谓性。其意有在。盖天所授谓命者。即继之者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物所受谓性者。即成之者性。孔子所谓性相近上智与下愚不移是也。孟子之言。极本竆源之论也。孔子之言。正说性之本色也。必合两说而参看。然后其义乃备。高明若虚心逊志。濯去前见。以来新意。则当自觉悟矣。
太极图第一圈。无极而太极。道之体。隐者体之微。自其微者而观之云云。〈正释此圈之义。〉
第二圈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继之者善。天所授谓命。元者。善之长。
第三圈。阳变阴合。生水火木金土。费者用之广。道之流行之用。元亨自其著者而观之云云。〈正释此二圈之意。〉
语类曰。形而下者甚广。形而上者。实行于其中。无物不具。无处不有。故曰费。图说注曰。动静不同时阴阳不同位。而太极无不在焉。此两说。文异而意同。其实一事。今曰微著二字。难与费隐相准。不知高见何故如此。决知其不然。速改是望。
盖太极之用。实行于形而下之中。安得不以形而下起头乎。信如盛谕。著字但指阴阳而已。则生阳上。何故著太极动三字。不同位下。何故著太极无不在五字乎。虽以形而下为起头。归重于太极之用皎然。总论所谓即事即物。此理无不在焉者。岂非亦归重于太极乎。试以一事言之。天者。象也。行健者。费也。若如来示。则不言天而只言行健。可乎。
第四圈。气化。第五圈。形化。物所受谓性。成之者性。仁义礼智信。是五行之德。
气质云者。指心而言也。太极之理。囿在心中。故曰性。此所谓生之谓性也。性以天道言之则为用。以人心言之则为体。
程子曰。人生气禀。理有善恶。又曰。才说性时。已觉非性之本然。又曰。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载近思录。〉此一条。望详释以示。
栗谷曰。人之理。即物之理者。理之通也。〈指一原指命。〉人之性。非物之性者。气之局也。〈指异体指性。〉下条语。高明每以气质当之。然则两性字。释以何义。愿闻之。
仁义礼智。岂物之所得以全之哉。此已有朱子定论。而高明每曰。物亦具五常。然则此训不可信耶。
语类。有以性譬酱之语。故衍以为说如左。
性譬于酱。本然之善。犹水也。气质。犹豆盐也。理在气中而为性。犹水和豆盐而成酱也。荀以为此酱不好。扬以为此酱好不好相混。此皆论气不论性之言。故程子曰。不明也。韩以为此酱有好者。有平平者。有不好者。此说颇端的。故朱子是之。但以不言气之一字。为欠耳。孔子则曰。酱也。孟子则曰。水也。盖孟子之意。以为厥初其水清淡美好。今虽为酱。其清淡美好之本然者。未尝变也。此发前圣之所未发者。极有功于后学。但专言水而不言豆盐。故程子曰。论性。不论气。不备。朱子曰。说得麤说得疏略。德昭以为厥初豆与盐之不好者。今酱味亦不好。豆与盐之好者。今酱味亦好。公举以为此酱全是水。故其味自好。豆与盐之好不好。决不可论也。愚以为此酱为人所吃。然后其味之好不好。乃可知。人所不吃之前。宁有甘苦醎淡之可知者哉。此犹感物而动。然后善恶可分。未发之前。无以知其善恶也。
语类说可考。故誊呈二条。
问。孔子已说继之者善。成之者性。如何人尚未知性。到孟子。方才说出。到周先生。方说得尽。朱子曰。孔子说得细腻。说未曾了。孟子说得麤说得疏略。孟子不曾推原原头说上面一截。只是说成之者性也。孟子言性。只说得本然底。荀子只见得不好底。扬子又见得半上半下底。韩子所言。却是说得稍近。盖荀,扬说既不是。韩子看来端的。见有如此不同。故有三品之说。然惜其言之不尽。少得一个气字耳。
孔子正说成之者性。孟子推原上一截。继之者善而曰。性之本然者如此。故虽中下品之人。见孺子入井。则时时透露。因此而扩而充之。则可以变化气质云也。高明每以孟子所谓本然之善。当成之者性。此其积思而未能分晓者也。
勉斋说一条
问。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其所以有善恶之不同。何也。勉斋黄氏曰。气有偏正。则所受之理。随而偏正。气有昏明。则所受之理。随而昏明。木之气盛。则金之气衰。故仁常多而义常少。金之气盛。则木之气衰。故义常多而仁常少。若此者。气质之性。有善恶也。曰既言气质之性有善恶。则不复有天地之性矣。子思子又有未发之中。何也。曰。性固为气质所杂矣。然方其未发也。此心湛然。物欲不生。则气虽偏而理自正。气虽昏而理自明。气虽有赢乏而理则无胜负。及其感物而动。则气动而理随之。由是至善之性。听命于气。善恶由之而判矣。此未发之前。天地之性。纯粹至善。而子思之所谓中也。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程子曰。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则理固有寂感。而静则其本也。动则有万变之不同焉。愚尝以是质之先师矣。答曰。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至哉此言。
上遂庵先生别纸
编辑天命之谓性一句。伏蒙先生屡牍而教诲于前。建图而指示于后。词旨明白。精蕴毕露。小子虽极愚陋。亦知所感激而发愤矣。但迷滞之甚。尚未开惑。窃敢附不审不措之义。玆复仰禀。乞赐大故商量。以毕不倦之馀诲焉。所教书与图。可疑之大端有三。文理之疑一也。事实之疑二也。前言之疑三也。何谓文理之疑。子思当初立言。不曰自天命而为性。而乃曰天命之谓性。详之谓二字。文理分明。天所命者这性也。语势不难看矣。今下教。将此一句。折作两头。以天命作本然之性。引孟子性善而实之。以性字作气质之性。引上智下愚而晓之。而中间之谓二字。则却阙之。无所归着。此文理之决可疑也。何谓事实之疑。天地人物。一性理而已。而惟天地大而始终人物。此命字之所由设于性理之外。而其实命是分付之言。而性理是分付之实物也。初非实物外。分付又为一物也。则分付是实物。而实物是分付。事实不难明矣。今下教将命与性作二物。一以为人物未生前纯善之物。一以为人物已生后善恶不齐之物。其判之固已甚矣。而况继善成性。是人物之资始正命。而即天命之动静全体也。今以继善作天命。而说于人物之前。以成性作物性。而说于天命之外。是则天命物性。各在一处。俱是半边。而继善成性。各为一物。不相干涉矣。况以分付为一物。又以实物为一物。以太极本然孟子性善。为未立之天理。以五常气质孔子成性。为无命之物性。凡是数者。名理顺而事实然乎。自太极而为五常。自天命而为物性。书与图皆然。是分明太极天命。父也。五常物性。子也。论子之性道。而指父之本善。论子之气局。而指父之理通。命尝在父。而性常在子。干涉何事哉。通常在父。而局常在子。善恶何悬欤。此事实之决可疑也。何谓前言之疑。信如下教。中庸开卷第一句。子思开口第一性字。乃本上智下愚不移之性。而必从此推原上面。到人物未生之时。未立之理。子思未言之中。始得为本然之性。则向所谓之谓二字。至为未莹。是则子思之言。决可疑也。况中庸大易。皆以未立之理。作天命本性。而到已立之后。则只作善恶之性。是则孔子之言。决可疑也。孟子未尝曰命善而曰性善。孟子之意。果本论人生以后之性。而赞叹于人生未前之天道。则是正犹即子而赞父也。是则孟子之言。决可疑也。濂溪以元亨利贞继善成性。通谓之天命。今以下教准之。则濂溪所谓天命。拖引太冗矣。是则濂溪之言。决可疑也。程子所谓天所赋命。物所受性。是本即性而分别其授受之言也。若果谓赋是未立之物。而受是已立之物。则其所赋非所受。而所受非所赋矣。受授之际。何其胥失耶。是则程子之言。决可疑也。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未知善反之。则人物未生之理。存于天地云耶。抑本然之理。即此人物而存云耶。如下所言。则与鄙说无异。如上所言。则是张子之言。决可疑也。朱子于章句第一训诂。不以理训命。而乃反以训性。果如下教。则必也以理之未立者训命。而以理之和气者训性。方为精当。而今不然。是则朱子之言。决可疑也。栗谷先生曰。本然气质。非二性也。就气质单指其理。曰本然之性。果如下教。则不当曰就气质单指。而当曰就人物未生可矣。而今不然。是则栗谷之言。决可疑也。考之文理。参之事实。稽之前言。无所处而不疑。此小子蒙被恩诲。至勤且久。而窃所趑趄迷悯。未敢遽尔承命者也。奈何奈何。韩仁夫传一说曰。天命之性。若是本然之性。则到率性。人物宜无不同。而今不然。人率人性。物率物性。据此可知天命之性。本只是气质之性矣。师门所见。正自如此。乃有上智下愚之说。德全不敢自信而信师门。故朱子极本穷源。通天下一性等语。则欲存而勿论云云。今据下教上智下愚之说。则必如仁夫云云而后。乃成其理。然则其无误传也审矣。小子于此。又稽朱子说。得一语。先生试加商教焉。朱子曰。天命之性。指理言。率性之道。指人物所行言。又曰。天命之性。指迥然孤独而言。率性之道。指着于事物而言。凡此等说话。一如仁夫说。并皆存而勿论则已。如其不然。则其所辨明。不已分晓乎。天下岂有指理言。指迥然孤独而言。而不得为本然之性者哉。亦岂有未尝指所行言。未尝着事物而言。而乃为气质之性者哉。〈朱子所谓人物所行着于事物云者。本亦指人物所行之理。着于事物之理而言。非并与人物事物而谓也。于此。或不审道器之分。乃以率性之道。便做气质之性看。则其错不小矣。〉朱子又曰。性是个浑沦底物。道是个性中分派条理。并此一语。合前说而观之。则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两句。极有着落。条理文缕。凿凿掌纹矣。朱子说既如此而不足为据。则非小子之攸闻也。下赐天命图。别以理通气局辨仰禀。伏乞一切镌诲也。
上遂庵先生
编辑以太极天命。为人物未生时物而谓之理通。以五常物性。为人物已生后物。而谓之气局。此前后下教书与图丁宁。而小生则窃意此不过先生偶然一时命辞之差。故前后请教。亦不过就辞辨难。要闻其至当之定论。而至于先生本领之见。则初不敢以此奉疑于万一矣。今此别纸及理通气局辨既成后。适韩仁夫见之曰。天地万物未生时。是太极也。理通也。天地万物既生后。则天地天地也。万物万物也。其气已局定矣。安可谓之理通。安可谓之太极也。此先生平日雅言。而德全之所习闻者。栗谷之所以为栗谷。而先生之所仰钻于栗谷者。都在此着也。柬闻此。始不觉失笑。徐而答之曰。先生岂真有是哉。而栗谷而为此论。则其不通甚矣。安得为栗谷哉。辨之半日。仁夫终不肯改思。柬亦不奈何而止矣。仁夫之说。诚无足于多辨。而但所引者。先生雅言。所证者。先生书与图。则其解惑之道。亦难矣。然其说每以为理之在物者。为气所局。故不通也。是有可以一言而辨之者。天下果有不在物之理乎。后万物未生时。其理在先万物。先万物未生时。其理在天地。后天地未生时。其理在先天地。先天地未生时。其理在元气矣。推之于前。而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而不见其终之离。天下果有不在物之理。不在气之时乎。均是在物。而强生通塞于彼此。果何说哉。栗谷先生答牛翁书曰。理之在枯木死灰者。固局于气而各为一理。而其本体之浑然者。固自若也。是故。枯木死灰之气。非生木活火之气。而枯木死灰之理。即生木活火之理也。惟其乘机而局于一物。故曰理绝不同。惟其虽局于气而本体自如。故曰理自理。不相挟杂。局于物者。气之局也。理自理者。理之通也。今兄只见理之零零琐琐者。局于气而各为一理。不见浑然一体之理。虽在于气。而无所不通。其于一贯之旨。何啻隔重关复岭哉。荀,扬徒见零琐之理而不见本体。故有性善恶之说。孟子只举本体而不及乘机之说。故不能折服告子。故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今兄所见。只论气不论性。陷于荀,扬矣。与其不明。曷若不备之为愈乎。〈栗谷说止此。〉然则今仁夫。柬若以不明目之。则渠必曰。我有孟子说。我又生于程朱栗谷之后。不明不备之说。亦尝习闻而博考矣。尔何遽浅之于论人也云矣。然而其说。必以未生已生分本然气质。前命后性分理通气局。则是进不得为孟子。退不得为荀,扬矣。天下岂有如此无理可笑底理通气局乎。而栗谷而真有是说。则栗谷亦非矣。噫。恩教之下。道义浩穰。而承学之地。志力浅短。读书而未尝究其说话。穷理而未尝开其端緖。平日伎俩。不过涂听于师友间。脱口馀论以为半间不界底讲论。外招世人之指目。内贻同志之悯叹。此小生辈当日痼疾也。故其所谓讲论者。不惟于他人言说。未能考其得失。实于自家知见。不曾挈其要领。以是而辄引前言。动称先生。此岂门下设教之本意哉。切乞于此又下一言之教。千万幸甚。
上遂庵先生甲午
编辑祖父墓文。卒蒙下惠。揄扬发挥。靡有遗憾。使湮郁泉壤历世幽潜者。从此表见于无穷。举家聚首。荣感刻镂。何但没齿仰德而已。当焘覆后人。世世衔恩矣。当初冒昧逾僭。敢冀德音恩诲之下。至蒙盛诺。而小生形势。实有万万不逮。不得以时省侍从容请间。且老人疾病懔懔中。寤言关念。独只此事。寻常所言。每在因仍迁就。恐不及见。逮今春小子一行之后。则老人意甚落莫。几于望断。沈忧感念。便复添一疾病矣。曾是不料获睹现成文字。凭便远达。老人得此。偏于惊感。失喜不寐。此为忻幸。当复何涯。因记前月中。连夜魂梦。每蒙杖屦临贲弊庐。承诲款密。觉后枕席。不堪依依。说与家里老少。意或有传。传音信而终亦常。怪其卒无验焉。今乃承此。无亦蒙念之勤。仰德之久。精意有以孚感而流通欤。私心蹇产。良以为异矣。字句间些少商禀及子孙录添入处。则窃拟非晩。当躬进请教。而至结辞语及小生处。措辞终是十分过实。此固知出于见爱之深。期望之厚。不觉奖饰之至此。而窃念传久事体。异于一时书牍。如或有一豪浮实。则岂示远之道哉。鄙家事力不逮。入石早晩。姑未的期。而虽未刻之前。不论外人。惟内外子孙若亲族。不可不传相奉玩。而到此一两句。将未免大大不厌于人意。此岂小事也。小生虽甚无似。非敢为谦光之言。备文仰禀伏乞更加斟酌。以卒盛惠。如何。
上遂庵先生乙未
编辑春气向暄。伏未审近日道体起居复若何。积月经营。中道狼狈而归后。事故掣肘。汔未更举。瞻望门屏。伏不胜向往之至。柬三亲年病益深。目前饥渴迭挚。一味懔挠。读书无日。势也如何。万万意外。误恩洊被。天书到门。召命至渥。揆分循省。骇窘罔措。声闻过情。固人所耻。而侥冒谬滥。孰甚于此。当路过听。夫或撺掇。而亚铨令监。不少财损。以存古人贼夫人之戒。此又重可愧怍。殆无以举颜也。公议所在。早行厘正则已。如其未也。势不免陈章自列。而但粪土贱臣。敢引䂓例。辄形辞巽。已甚猥越。而且乞免之后。不即兪允。则再疏之禁。又有朝令云。未知处此。又何以而可耶。凡此曲折。乞赐俯教。且私家窘劣。疏纸甚难。如蒙下惠。则尤不胜大幸。馀万当俟此事收杀。极拟一进。惟伏祝未前。体气加护万福。
上遂庵先生
编辑所遭职名。弹射已行。寝罢尚靳。狼狈极矣。窘悯可涯。前头虽蒙例批。不赐兪允。窃计不复敢为陈列。恭俟早晩斥罢。未知此于分义事体。果为何如。伏乞商量下教。千万至幸。
上遂庵先生
编辑玄生回。伏奉下答书。恭审炎令。燕申起居万福。区区慰幸。如何可涯。信后有日。此时道体复若何。伏慕伏慕。小生老母。重患草痁。苏醒无期。煎灼何喩。数日前。得京里亲旧书。以为既遭弹射之后。前呈鄙疏。不可仍启。且疏辞中。虚声四驰及三个之个。文字俱未妥。本家且当推还。徐徐更改陈列。似合自处之道云。而遽尔推送其䟽本于此中。此事诚甚可笑。鄙䟽既在洪䟽之前。则以随后遭劾之嫌。自我推还。已涉多事。且县道封章。道臣亦有文状。此自与在京直呈者。事体又别。当初䟽辞有妄发。则自道臣退送。可也。道臣或未察。则自政院不捧。亦可也。今皆不然。而前既光明而公送之。后却暗闇而私推之。此果甚举措耶。至于文字间疵颣。则是小生不文之本色也。如其事面分义。无甚妄发。则揆分者在是。陈情者在是。大意之外。容可恕矣。既留院四朔之后。以不文之故。何至私自推还而更改也。以此以彼。俱极未安。而事已至此。正亦没奈之何矣。疵窘百出。解免无期。狼狈之外。惶悯可涯。自此惟当泯默。一听朝家之为。而若或寝罢之期。必在自列而出场。则鄙意前头窃欲仍用原稿。末乃以臣于某月从县道。治上辞本之后。续有儒臣论劾。京里亲知畏公议。私自推送。以待物论之定。故臣泯默静俟。而卒未蒙指挥。今乃敢易纸前稿。仍为呼吁。而虚带旷延之间。臣罪尤大。伏乞圣明并赐垂察之语附陈。未知此于事理。果何如耶。伏乞指教。当初构疏未上之时。极欲禀正于教席。而私家苦乏使唤。未果焉。又既送之后。则意谓非晩当因朝报入览也。不复因便追为奉禀。此皆小生疏慢不诚之罪也。到今追讼。可胜其悔。窃伏闻先生之初辞持宪也。老先生为之代笔云。信然否。今此疏本。既已还来。若蒙先生就此措语。没紧命意不当处。大加斤削。或别为构草。以垂下惠。则区区感祝。当如何哉。举足之始。虚声四驰。本退陶语也。〈内实不足而游声四驰。此晦翁答潘端叔语。退陶语。亦出于此也。〉鄙意则不觉其为未妥。而人见如彼。改之亦无妨耶。个之一言。则鄙意本以措辞间虚字用之矣。果亦未妥。改之为好耶。恩诲之下。专恃眷爱。敢此专伻。种种请教。而窃不胜皇悚僭猥之至。先生一初辞职疏。窃欲奉睹。而侍者传录未易。何敢望也。馀伏祝日气渐热。为道加护。以副远诚。
官衔。初不商量。以见今职名书之矣。今此遭劾之后。则事理尤涉未安。只以前参奉臣某书之为宜耶。幷赐下教。
上遂庵先生
编辑崔友成仲。宿疾沈痼。今入难救之境云。当此一世人物衰微。微言将绝之际。若而善类不能灵长。此殆非人力所及。痛惜可涯。数日前。晦甫往见则曰。吾无怛化之念。而有老母不得终养。此为至痛云。其言绝悲矣。惨怜惨怜。
上遂庵先生
编辑凉尽寒生。不审体道起居。此时若何。伏切恋慕。食息靡弛。小生贱妇藏事甫完。而老人过于悲念。虚惫忒甚。幼稚疾病连仍。看护孔艰。种种酸怆。如何可喩。崔友成仲。以八月二十七日。竟不起疾。善人无禄。此何运气。念渠才学。真足以轻重吾党。而游从之久。情理之深者。诚不堪痛伤。惜矣惜矣。将以今廿一掩竁。而藏穴。术家多议。姑未为完计云矣。就悚鄙疏未蒙兪允。势不免更为陈乞。而若或道臣以朝禁有不捧之举。则狼狈甚矣。将何以处此耶。疏草敢此奉纳。伏乞痛加斥教。或原稿不堪用。则亦恳全稿。特为呼教。至幸至幸。恩诲之下。专恃仰伻。而窃不胜皇悚僭猥之至。
上遂庵先生丙申
编辑春序阑尽。谨伏问此时燕申体气万福未。音便阻久。日夕瞻慕。不任下情。近事日益推荡。茫无涯畔。不惟山林庖厨之语。真足以泣鬼神也。三百年国脉人文。将税驾于何地耶。中夜绕壁。直欲无讹而不可得矣。但辛酉一书。自其徒发之。此则天心孔仁。潜周化机。撞着其真赃。使人理之大恶。无复遁情于万目。彼世人之心公而识不明者。亦庶有牖昏之道矣。造物之意。容非奇乎。柬进谒之计。积有年所。此事以来。尤极耿耿。而老人大病之馀。肤革精神。顿失平昔。一日之中。或霎时之顷。安否不常。其安时心常懔懔。否时则遑遑可知矣。自贱妇亡后。益不成家㨾。凡百形势。固极不逮。而只此老病之人。势难顷刻离违。一日二日。居然已屡寒暑矣。赍心蓄诚。只向风怅仰而已。凡此苦心实境。伏想门下亦宜俯谅而悯怜也。未热之前。亲候若加安稳。则方谋五七日暇隙。扫万一进。未知此计终亦成否。未前。惟祝道体以时加护。以副远诚。
上遂庵先生
编辑运气推迁。斯文积诬。不期伸而自伸。此可以见大圣人处分。而动荡之馀。波澜尚未底定。漆室之忧。良亦无已时矣。奈何奈何。
上遂庵先生丁酉
编辑上候弥留。至有温幸之举。道涂不迩。劳攘必至。臣民之忧虑曷极。窃计尊体若无大段𠍴候。则似亦当出次中道。伏切仰虑之至。小生职名。尚此虚带。若仗殿密迩。则臲卼倍万。尤极惶蹙。辞本未入县道之前。私家苦乏使唤。不果仰禀。伏罪伏罪。玆以草本呈上。虽已不及于事。而览过后下教如何。
上遂庵先生
编辑大拜之后。难安之势。窃想倍百于向来。而近日圣候弥重。至有传政静摄之举。𤱶畒忧虞。又当自别于民庶。不审陈列告戒之际。其何以善其辞令。不惟以克副当世之望。将亦永有辞于来后否乎。远不能预闻其一二緖馀。尤用纡郁。
上遂庵先生戊戌
编辑五月念后。利仁邮卒。忽传下赐手书。慰豁哀感。如亲面命。第承四易迁避。将过夏于蜗室云。不审以何时村疠干净。杖屦已安本宅未。而即今秋气乍动。体道起居。又若何。向风瞻慕。倍万平日。未可以笔舌形喩。柬节物屡换。哀苦痛毒中。病母气血如丝。长委枕席。贱疾毒痢虚眩。弥月不止。元气大惫。若将颠踣。六月以后。朝夕馈奠。亦付家人。此间种种荼毒。何以言喩。仰恋光霁。思欲觐谒之诚。不敢以衰麻间。然而形势病情。一向如此。何以则未死之前。复亲教席。少伸其万一耶。索然中夜。只雪涕憧憧。
上遂庵先生别纸礼疑问目
编辑卒哭之葛。用练乎。用觕皮乎。答礼经。初不言熟。疑用觕皮耳。〈右出问解小祥条。〉卒哭后葛带。治而用之乎。答昔有问者。先人曰。用觕葛云。今若练后换葛。似当治。而用之。换葛。疑较麻为轻耳。〈右出续问解练条。〉
谨按。丧大记虞变服条曰。祝澡葛绖带。注。澡治也。治葛以为首绖及带云云。据此则礼经已言用治葛矣。然则沙溪先生于此偶失捡考而云欤。且变麻服葛。本杀凶向吉变觕就精之义也。故斩衰三升极觕之服。至是用六升成布。齐衰以下。以次受稍细之布。今若变麻用觕葛。则其凶其觕。无乃反有甚于麻乎。况变麻服葛。不独三年者为然。大小功皆然。今用十二三升布为衣。而以觕葛为绖。则其衣带之间。不伦亦甚矣。如何如何。又无葛之乡则用顈。所谓顈者。即东俗所谓어자피也。而其色白。此亦为当用治葛而不当用觕皮之一证也耶。乞赐下教。〈顈乃䌹字也。〉
上遂庵先生己亥
编辑晦甫科第。奇幸奇幸。但今时势。设真有经世之学。亦奈何于其间哉。惟审去就谨辞受。不堕流俗胡乱坑坎。此为儒士自守尽分之下策。而不知此友能无辱此义否乎。出身之初。声望太高云。此非好消息也。为之深念深念。近伏闻李生橿所传先生之教以为未发之心。岂有恶哉。我见本自如此云云。小子于此。不觉起立而敬闻命矣。又却深愧前日不识盛教本旨。妄有所缕缕请益。追惟不胜罪讼之至。夫以德昭之端亮。于此。迨未闻有洒然之论。每静夜寤言。不能无冀祝之心。此友若从先生之教。则实为士林之幸。而何敢遽望也。备要一二疑义。谨用别纸仰禀。
别纸备要疑义
编辑斩衰衣裳。小祥缉边之制。冬间。玄生见于门下。而来传柬谓三年之斩。变为期斩。此关系非常。必有的然经据而后。先生家断而行之矣。顾恐吾辈自谓承学于门下。而如此重大节目。前此未尝请教。卤莽不讲。一至是耶。始乃遍考经传及注䟽。都不得一言可据之文。又亟考沙溪先生文字。亦未见片辞之及于是者。且顷年借人同春别集依俙记。得有此问目。而沙溪答说。又却有辨论矣。然则不知门下所据。顾在何书。中心迷闷。正深愧悚之际。得黄生宗河所传。则备要小祥之具注。制如大功衰服。而布亦同。此一段是明文云云。柬于此。三复郑重。而有未敢释然者。其说谨具。禀如左。
谨按小祥之具此四字。非幷包斩齐而言乎。制如之制。的是缉边之说。则斩固改制缉边矣。从初缉边之齐衰。至是又何以改其制耶。不然。而只是单说斩衰云。则其包与不包。姑不论。斩以下。有齐衰焉。有期服焉。何不曰制如齐衰或期服。而必以大功为言欤。大功缉边之异于齐与期者。抑有其说欤。
谨按制如大功衰服。而布亦同。此十字。古无其文。乃沙溪先生说也。而制之一字。据家礼去衰负版辟领而言也。伏闻门下以此段为本古礼。而初非据家礼云。斩衰缉边。未知出于古礼何条欤。不独经传注䟽也。虽程,张,朱诸老先生之说。终未见其出处。小子于此。窃所讶惑。且伏闻门下以为同春别集中辨论。虽如彼。而此段本亦沙翁说也。安可不从乎云。信如所传。则抑又有未然者。别集所辨姑不论。自经传以下至先生一生文字中所不道底说话。却于此段。只下得一制字。以蕴其意。而亦不曾以片言半辞。论释其义例于本句注脚。使后人有无限听莹。此何谓哉。先生之论说礼义。虽于零文琐节。未或有此踈脱。况三年之斩。变为期斩。此实先生以前所未发之义也。若自先生义起。则其所立言。何如是太没分晓。太无渊源也。设先生之意。真如门下所教。而顾古今典礼所不言之礼。只靠一制字。遽尔见行。已涉孤单。又欠慎重之道。况先生之意。本不如此者哉。法义根本之地。正是四方观感所在。伏乞门下。勿以家间已行之得失为拘大故。审熟商量。明赐下教。如何如何。
备要所引斩衰布绞带出处。贾氏曰。绞带。虞后虽不言所变。案公士众臣。为君服布带。又齐衰已下亦布带。则绞带虞后变麻服布。于义可也。
谨案公士之众臣。虽服其公士斩衰。而以其卑贱之故。布带绳屦。降以屈之。不得与贵臣。得伸其正。此盖义服中。又是一等变礼也。今于父丧斩衰。引此说以证之。其义例轻重。果相准欤。又齐衰自齐衰。斩衰自斩衰。今以齐衰已下布带。必欲变。经传所不言。斩衰之绞带。其说又何居欤。贾氏原说。如是未审。而沙溪先生必引之。又何欤。鄙意尝谓若从家礼。则绖与带。俱不变。若从备要。则绖与带。当俱变矣。近更检考出处。则所谓布绞带之说。如是龃龉。今虽从备要。而只依经礼变绖不变带。如何如何。
上遂庵先生庚子
编辑秋序已尽。谨伏问此时。体道起居加护万福。未便信之阻。未有甚于今年。下情瞻慕之私。有非笔舌可喩。柬宿痾旧昏。绵绵者一缕顽喘。他何足仰闻。惟洊祸以来。形势事力益不逮。抽身省谒之计。定未可以日月为期。每窃惟念。先生年发弥高。一喜一惧之心。其何间于劬劳之地也。从初登门。虽逾一纪。而操几请益。则旬日不满矣。况已往岁月。不免虚抛于充数旅谒之中。凡于理义之薮。典礼之会。古人所谓切问近思之端。躬践实得之工。则盖未尝究一说于书䟽。夯一分于脊梁。而小子私计如是汩没矣。不知方来光阴。独能饶过去未立之志念。未谐之情愿耶。忠信传习。固非如小子者所可冀及。而朱子所论师友一伦。纲纪建立。所关为至亲者。亦果止此而止哉。忧苦索然中。一念独至未尝不为之耿耿。只因风伏纸。自不觉慨然而太息矣。奈何奈何。今日君臣服制。可谓一洗千古之陋矣。先王盛德大业。亦可见万一于此。而惜乎。仪曹举行之目。犹有未尽致详者。此为识者之所慨耳。窃伏闻辛巳国恤时。私家大小祥及葬礼。先生有所献之议云。其说之详。何以则可得承闻耶。或令侍人。誊示一通则大幸。而惟缕缕仰恳。殊涉僭猥。皇恐皇恐。
上遂庵先生辛丑
编辑伏念年来尊体连有所慎。一年所承下书。不过一二次。而皆非亲笔也。下情奉虑怅缺。如何可涯。伏乞勿拘书式老草放笔。如奉数字真迹。则此可宝玩心画精采。兼抒心下纡菀之私。如何如何。率意仰恳。第不胜皇恐之至。
上遂庵先生
编辑三月。玄友行。伏修一书。其行中辍。月初。尹友行。又修一书。其行又止。如是荏苒春夏。阙然承候。寻常瞻怅。无异疾病矣。数昨。尹妙戛过门下而来。颇传比日起居节。稍豁此心之纡菀。不审伊后道体。一向万安否。伏慕伏慕。柬积岁洊祸。精力太耗。旧业书册。不免束之高阁。疾病之暇。间以不打紧文字。零星看见。课日破闲而已。每一循省第切慨然而太息矣。奈何奈何。向来偶思一说。录出纸面。初意只与一二同志。私相讲贯矣。近更惟念。既入说话。亦一义理。既系义理。则何独不得禀于丈席也。聊以一通。谨此拜呈。而其下说则亦窃敢附无隐之微忱。伏幸下览而财教焉。则承学与有荣矣。其中无犯隐一段。于小学原注。说抬过一等而言之者。鄙意本据圣贤极等之师。为说故也。原注不必犯云者。则分明是犹有可犯谏者。而惟师之不拒谏。故不必于犯谏云。此要非大贤以上事也。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