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七十五

卷七十四 弘斋全书
卷七十五
作者:李算
1814年
卷七十六

经史讲义十二○论语五○丙午选。郑晩锡,宋祥濂,张锡胤。丁未选。尹永僖,尹光颜,李羲观,申潊等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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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云孝弟也者。为仁之本。孝弟所以为为仁之本。可详言欤。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孟子则以孝弟分属于仁义。而此章则以孝弟并属于仁者何也。且朱子于孟子集注则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于此章集注则曰仁者爱之理心之德。倒其文而异其例。亦果有意义耶。

光颜对。行仁之事非一。如爱民爱物皆是也。而必皆自孝弟推去。故以孝弟为行仁之本。譬如木之有根本而枝叶自茂也。以孝弟分属于仁义。则孝属于仁弟属于义。而若单言仁则孝弟二字并属于仁。执此以究则论孟所言。各有攸当。而至若集注释仁之异例。先儒以为孟子之仁。专言之仁。故心之德在先。论语之仁。偏言之仁。故爱之理在先。此说得之矣。

民德归厚一句。论者不一。陆稼书谓厚字只是泛言敦庞辑睦之意。不必专指丧祭。蔡虚斋谓民德归厚。亦是慎终追远而不忘其本之意。二说之中。当以何说为得耶。

祥濂对。臣意则恐当以前说为优矣。

不患人之不己知。与首章人不知而不愠相应。学而一篇之必以是为始终。果何义也。大抵论语一部。此意最多。里仁篇曰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宪问篇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卫灵公篇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圣人之必以知己知人。龂断反复而屡致意者。夫岂无微意之所在乎。试详言之。

祥濂对。君子之学。求诸己而不求诸人。求诸内而不求诸外。此乃真伪之所由分。邪正之所由判。故从古圣贤之论学。必于此谆谆致戒。大学之毋自欺。中庸之暗然日章。孟子之反身而诚。皆此义也。以上学而

此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其取譬之义。可详言欤。居其所一句。固可以取譬于为政以德。而众星共之一句。则独无照应处何也。

羲观对。集注释北辰居所众星共之之义而继之曰。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朱子之意。盖以北辰居所。譬无为。众星共之。譬天下归之。而并属为政以德之功效也。若以北辰一句。作为政以德之譬。而便疑众星共之一句。独无体贴。则恐非集注并属功效之意也。

集注所谓天下归之之归字。与天下归仁之归字。果有同异之可分耶。

光颜对。归仁之归。集注训以与字。谓天下皆与其仁之意。则与此归之之归。文虽同而义则异矣。

此云三十而立。所谓立者何谓也。不惑于理。然后可以有立。则不惑似是立以前工夫。而乃反于既立十年之后。方能不惑者又何也。

光颜对。立之为言。谓立定脚跟。无所挠夺。如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是已。自志学至于立。其间用工。比他最难。故必积十五年进修持守之功而后始得至焉。然犹未免著力守住。而日用应酬之际。不能坦然由之。无所滞碍。则亦由于道理上。尚未有脱然之见。故又必待十年之后。方可以到得不惑地界。此正所谓序不可紊而功不可阙者也。

此云至于犬马。皆能有养。盖至尊亲者父母也。至卑贱者犬马也。今以犬马之贱。比之父母之尊焉。圣人辞不迫切。子游圣门高弟。以圣人不迫之辞。答子游问孝之语。则似不宜若此下语。而反于事亲之节。至发养畜之喩。圣人之言。得无不伦之甚者欤。

光颜对。犬马能养之说。自何晏集解已有二义。一谓犬马之养人。一谓人之养犬马。而集注则以人畜犬马为释。且尝引孟子爱而不敬。兽畜之之语以证之。然以皆能之能字观之。则似若主犬马而言。苟谓人养犬马则又何论能与不能乎。然则犬马养人之解。亦可备一说矣。

康子所问敬忠以劝之义。说者不一。或谓为政者自致敬忠以率民。或谓使民劝于敬忠。如何看则为得耶。

永僖对。苟谓为政者自致敬忠则是康子之言。先从己分上说。夫子之答。得不几于赘乎。苟谓使民劝于敬忠。则是康子之言。只以敬忠为问。夫子又何为而别解劝之一字。与敬忠对言之也。是二说。皆堕于一偏。俱不若朱子之以敬忠劝三者。并属诸民之为明且尽也。以上为政

翕如纯如皦如绎如。其清浊高下先后缓急之分。可以详言欤。

光颜对。翕如则金铿石辨之音。合具而不散。纯如则羽清宫浊之调。比和而相济。皦如则无混杂之患。绎如则无间断之失。此其乐奏条理之大略。而若论其清浊高下先后缓急之详。则臣本蒙于音律。不敢臆对。

虞舜周武之德。既有性之反之之别。又其揖逊而有天下。征伐而得天下。各自不同。则周武之乐。宜乎不及于虞舜之乐。而但乐之美者。声容之盛也。乐之善者。美之实也。然则乐之未尽善者。似无尽美之理。而既曰尽美。又曰未尽善者何也。

光颜对。朱子尝论尽美未尽善之意曰。声容之盛。是就乐之外面大槩处说。美之实。是就乐之精细处说。执此究之则武之既尽美未尽善者。可推知矣。以上八佾

子贡欲以我所不欲。无加于人。则在圣人教诲之道。当使勉进企及。而反谓之非尔所及何也。

光颜对。我所不欲。无加于人。乃仁者事也。而子贡遽言之。故夫子虑其有躐等之病。而告之以非尔所及。先儒所谓或抑或扬。一进一退。罔非所以为教者。政谓此也。公冶长

儒者学者之称。君子则固可谓儒矣。小人亦可称儒欤。

羲观对。此章之小人。非索性之谓也。凡于一念之际。或未免徇名无实。则便已流入于小人之归。此即所谓小人儒也。

夫子之时。齐胜于鲁。盖已较然。而此章云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者何欤。且所谓道即何道。而鲁至于道则当至于何代也。若以此道字。谓之唐虞三代之道。则何不曰至于唐虞至于殷周。以为至于鲁之对。而必曰至于道者何欤。

光颜对。圣人移风易俗之方。不论其强弱。而只论其习尚。齐虽强大。而功利之习已痼。鲁虽弱小。而周公之泽未沫。此其所以变之之有难易也。且夫道者。即先王之道。而唐虞三代之治一也。既曰至于道则可知其回至治之盛。复王道之旧矣。又何必标其时代哉。以上雍也

志道据德依仁。固有先后轻重之序。而至于游艺则乃是小学之事。又何为而在依仁之后耶。朱子集注历叙四者之功效。而继之曰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据此则朱子之以游艺为依仁后工夫。不啻较著。而今考黄勉斋答叶味道书云志道据德依仁。不当作次第说。若作次第说则游艺有所不通。夫以勉斋之依归朱门。笃信其师。而犹于此不能无歧异之论。则四者之分先后次第。自是推不得之论欤。抑集注所释。固为不易之正义。而读者自不能察欤。试明辨焉。

锡胤对。德者行道有得之谓。而仁又心德之全也。故先儒云德字跟道字说。仁字跟德字说。观乎此则三者之先后次序。固不可紊。而若以游艺之不当在依仁后为疑。则朱子所谓习艺之功。虽在依仁之前。而若谓之游艺。则游者从容潜玩之意。又当在后者。已说尽无馀矣。

吾无行之行字。说者皆作躬行之行看。然言行二者。如车轮鸟翼。不可偏废。则夫子之无隐。不应独在于行而不在于言。故或谓此行字。与往字之义相似。无行云者。犹言无所往而不然也。此说果如何。

潊对。以集注所谓作止语默四字观之。则此行字之不可作躬行之行。不啻皎然。恐当以后说为正。

此云我欲仁。斯仁至矣。仁者心之德而我之固有者也。虽为气质之所翳。物欲之所拘。而其本然之体。固未尝不在于腔子之内。而此所谓斯仁至矣者。似若谓自外而至者。何也。朱子引周易来复之文以证之。然寒暑昼夜。互相推敓。则阴阳之一往一来。固其宜也。而若论固有之德。则恐无至与不至之可言。未知何以看则为得耶。

祥濂对。仁虽固有之德。而苟不能操存此心。造次不违。则己与仁为二。虽是在内。而实无异于在外。必须反而求之。然后仁之体用。始复呈露。故曰我欲仁。斯仁至矣。非真谓自外而来也。以上述而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谓也。圣人之于民。设学校而教之。置师儒而率之。发蒙牖迷。有教无类。则曷尝谓不可使知。而置之不屑之科哉。特以义理精微之蕴。有非凡民之所能骤知。而虽以圣人过化存神之妙。犹有所病诸也。故程子以不可使知。为不能使知之义。而后儒演其说曰。使民家喩而户晓者。圣人之本心。不能使知之而但能使由之者。圣人之不得已也。然则经文之不曰不能使知之而必曰不可使知之者何也。

祥濂对。圣人之不能使民知者。政由于民之不可使知。非我之不能也。故不曰不能使知之。而必曰不可使知之。此政可见圣人不得已之心矣。

学如不及之义。可得闻欤。君子为学之方。必贵乎盈科后进。最忌于躐等陵节。苟必以如不及为心。而专意进取。则其流之弊。果能无宋人揠苗之患耶。

永僖对。盈科后进。虽是学者之所贵。而安于小成。岂非圣人之攸戒乎。今若较论乎成汤之若不及。冉有之今汝画。而反观于此章之旨。则圣人吃紧为人之意。庶可得之矣。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古注以为周之人才。比唐虞为盛之意。而集注改之曰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际。乃盛于此。而夏商则不能及。然以上文舜有臣五人。周有乱臣十人之语观之。则周之人才。倍蓰于唐虞。古注之说。似益直捷。未知如何。

晩锡对。舜臣五人。特举其才德之最显者耳。五人之外。如九官十二牧。非无其人。则岂可以五人十人之多寡。而遽谓虞不及周哉。以上泰伯

乡党虽是父兄宗族所在。而其所致谨。不及乎朝庙。则其言也宜易。而反似不能言。朝庙乃是肃穆尊严之地。而其所致敬。非比于乡党。则其言也宜慎。而反复便便言者何也。且恂恂二字。或谓专以貌言。或谓兼辞气容貌言。何说为得耶。

晩锡对。在乡党则不欲以贤知先人。故恂恂如不能言者。而至于宗庙朝廷则礼法政令之所自出。不可不明辨详说。故必便便言也。至若恂恂二字。政所以形容不能言之貌。恐当以兼辞气容貌之说。为正法眼藏矣。

上大夫下大夫。集传引王制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之文以释之。盖谓卿即上大夫。而非于卿之外。复有上大夫也。然考左氏传成三年臧宣叔曰。次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小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据此。则卿之下。复有上大夫。而其说与王制不合。集注之舍左传而取王制者。果有他据耶。

祥濂对。王制所言。多与经传抵牾。如分田之较孟子不合。辟雍之与说文异解是也。若此类不可殚举。而既无明证之可据。要难从违之立决矣。

不时二字。集注以五谷不成果实未熟释之。然生谷夭菓之不可食。三尺之所共知。而恒人之所同然也。岂足为圣人之所独。而乃郑重书不时不食四字乎。后儒之论此者。有引礼运饮食必时。仲尼燕居味得其时之语。而以为此时字。即春秋朝暮各有所宜之谓。如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春宜羔豚膳膏芗。夏宜腒鱐膳膏臊。秋宜犊麛膳膏腥。冬宜鲜羽膳膏膻之类是也。此说似得之。未知如何。

永僖对。不时不食一句。在食饐鱼馁色恶臭恶之后。则不时二字。亦必以不成不熟解之然后。始可与上文同其类矣。集注所释。恐不可易。

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者。食之伤人。则固不可苟食。而至若割不正不食。不得酱不食。则有似乎择美恶而较旨否。此果无畔于不耻恶食之义耶。

永僖对。不正之不如正。无酱之不如有酱。此乃皎然之理。而世或有不正亦食。不得酱亦食者。特为口腹之所累耳。圣人之动作饮食。无往非天理当然之则。又岂以嗜味而苟食哉。以上乡党

德行节所列十哲。程子以为从夫子于陈蔡之人。然考之传纪。冉有于哀公三年为季康子所召。至哀公十一年。尚为季氏帅师战清。而陈蔡之难。乃在哀公六年。则正当冉有仕鲁之时。必无从夫子在陈蔡之理。故说者或谓此节。当别为一章。只是泛论及门诸子之辞。非谓此十人皆从于陈蔡也。此说果得之耶。

晩锡对。苟以此节为泛论之辞。则子羔之孝。公西赤之才。子贱之政。曾子之适传而并不得与者。洵属可疑。恐当以程子之说为正。至若冉有仕鲁之年月。则安知非记者之有误乎。

此云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据此则夫子之有取于南容。在于谨言也。公冶长篇云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据此则夫子之有取于南容。在于谨行也。一事而所记各异者何也。

晩锡对。言行二者。相为表里。苟能谨于言则可知其必谨于行。故此章集注。必引公冶长篇文而释之。此可见朱子盛水不漏之妙矣。

子张所问之善人。与孟子所言之善人。同欤异欤。据孟子则善人之上。复有有诸己之谓信。而此章集注载张子之说曰。虽不践成法。亦不蹈于恶。有诸己也。然则此章之善人。即孟子所谓信人。而视可欲之谓善。更进一等欤。朱子于孟子集注。释有诸己之义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乃大学自慊之工。而在物格知至之后。岂可拟议于质美未学之人。而张子之言如是者何也。

祥濂对。张子所谓有诸己。只言其生质之美而已。与孟子之论信人。高下显殊。而先儒陈栎乃引孟子以解张子之言误矣。盖此章所谓善人。专以生质言。孟子所论六等人。皆以学力高下言。此其所以不同也。以上先进

克己复礼为仁之为字。与为仁由己之为字。果有同异之可分耶。朱子之释四德。率皆兼体用言之。如释仁则必曰心之德爱之理。释礼则必曰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是也。独于此章集注。但云仁者本心之全德。礼者天理之节文。举其体而遗其用者何也。

祥濂对。克己复礼。即所以为仁。此为字非用力之字。较诸为仁由己之为字。语虽同而旨实异矣。先儒林希元之言曰全德之全字。已该动静言。陆陇其之言曰天理是内。节文是外。执此以究则此章仁礼之训。固未始不兼体用言之矣。

此云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居者存诸心之谓。则似当以忠言之。而反云居之无倦。行者发于事之谓。则似当以无倦言之。而反云行之以忠者何也。且此忠字。与忠恕之忠字。同欤异欤。

永僖对。居如居敬之居。行如行𥳑之行。居敬之道。必贵乎终始如一。故必以无倦言之。行𥳑之道。必贵乎表里如一。故必以忠言之。而忠恕之忠。全体之忠也。行之以忠之忠。一事之忠也。不无深浅大小之殊矣。以上颜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