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七

卷百六 弘斋全书
卷百七
作者:李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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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讲义四十四○总经 编辑

大学之义。何谓也。章句曰大人之学。或问曰对小子之学。而后儒或云与孟子养其大者为大人一义。对异端曲学说。则此学业之大小也。或云与周官大宰之为太宰一义。此大字当读为泰。则此学宫之大小也。又或云大人者成人也。小子者童子也。则此学人之大小也。何义较长。而若以学字作学宫之学。以道字作方法之训。则大学之道四字。得不嫌于轻看耶。明德者。即开卷第一义。而新民为明明德于天下之事。至善为明明德之止至善。则虽曰三纲。其实明德而已。然先儒有以明德为心。新民为事。至善为理。则无上者理而明新包在其中耶。以明新为体。至善为用。则明新对待。而至善各在明新耶。又以为三纲领各具体用。则三在字承上大学之道。在在有工夫耶。训明德者曰性曰心曰情曰统性情曰本心。而本心之说玉溪刱之。栗谷从之。比之诸说。最似圆畅欤。通考曰虚灵不昧心也。具众理性也。应万事情也。困勉录曰虚灵不昧。离不得具众理应万事。当以困勉录为正欤。明新之目。先而又先。至善之目。后而又后。而行之不力。由于知之不真。则阶级何须截然。诚意正心。均之治吾方寸。则存察何为两条欤。温公之学。偏于行边而念中为累。颜氏之仁。择乎中庸而服膺勿失。则学者不可不先用力于格致。而天下之无真正格致也旧矣。名物之家。训诂之流。纷然弊精于识小之工。以至近世考证之学。其小愈甚。而其去格致也愈远。然则真正格致。当于诚正上用力。而韩子之以诚意为大学之首功者。未为无所见欤。有谓八条之中。格致诚皆正心工夫。修齐治平皆自正心中流出。此则以正心为主宰也。有谓格致为知之始终。诚正修为行之始终。齐治平为推之始终。此则以知行推三者。分立三柱子也。知行之外。又添推之一语。无乃太烦碎耶。

锡任对。大学之非指学宫。大字之不可作大人之大字。既有蔡清之明辨。恐当以学业之大小看。而但说统所谓对异端曲学说。则又有所不可。以曲学对大学。则小学之礼乐书数。独非曲学之对乎。至于道字之训则参之以孟子所谓行法俟命。证之以序文所谓教人之法。可见其法即理理即法。而以法训道。臣未见其嫌于轻看矣。新民为事而应是事者心也。至善为理而具是理者亦心也。心能检性。性不能检心。臣见明德之为三言纲领。而未见至善之包明新也。统言之则明新为体。至善为用。而至善各在明新。析言之则三者各具体用。而明是自修之工。新是治人之工。止是推极之工。三在字之在在有工夫。又何疑乎。明德者心之本体。合性之本然情之善一边而名者也。泛言心单言性。未足以尽其体用。则卢氏本心之说。最觉圆畅。明德之所以为明。正以其具众理应万事也。明字德字。有不可截然分配。则陆氏离不得之说。较益缜密矣。知既至矣。意可得诚。而隐微之间。真妄或杂。此所以知至以后复有阶级也。诚意正心。均之治心。而心是全体。意指所发。此所以存养省察两条分言也。大抵万事万物。皆吾分内事。而理有未明。应之有差。此八条所以必先格致也。彼弊精蹇浅而自谓格致者。固非吾所谓格致。而若谓诚正之外。更无可格之物。则又不几于姚江所谓格其意之物。格其心之物者乎。合八条而求其要领。则正心为主宰。散八条而分其疆界。则有知行推之异。二说者并行不悖。而推之为义。实本章句。举此以措之训。恐不可以烦碎少之也。

先儒以经一章之三纲领为前经。八条目为后经。则三纲领之传。已具于经一章之内矣。曾门之立传也。当自格致始。而必列此三纲领之传何也。传首章之皆自明。传二章之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承上而起下。则传三章之亲贤乐利。亦起传四章之听讼欤。

师辙对。后经固可为三纲领之传。而但列其条目而已。其明新至善之义。初无所敷演推明者。此传者所以必列三纲领之传也。明新至善。相因而不可阙一。故每于传末。必用承上起下之例。而至于听讼。不过释本末一节。固不必以是例例之也。

解格物者。如涑水龟山上蔡蓝田诸说。或问已辨其得失。而王阳明格正也物事也。去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说。出于朱子之后。为江西一派所宗守。然朱子以后更无朱子。泛斥其贰于朱子。而无一人亲切劈破者。此何以服王门之徒。是以近世诸儒。异论滋多。操戈有渐。揆以正学术明道法之义。不容若是其糊涂。须极言其差处。使学者卒走朱门不得。

锡任对。阳明之以正训格。专由致良知之说。盖良知二字。原本孟子。夫谁非之。但孟子所谓弗学而能。弗虑而知者。特以时人认仁义为外铄。故指其固有之实。以点醒之耳。若夫扩充发用之工。则不得不待乎讲学。而阳明则尽废讲学。只恃一点良知。谓可不假外求。此其所以失也。且其言以为常人则为私意障碍。必须胜私复理。夫不从事于讲学。而冥心悬空曰胜私复理云尔。则所谓私所谓理者。将不胜其朱紫苗莠之眩。而所谓良知者。亦不过佛氏之本觉明妙而已。其纰缪不经。一言可破。而至今使姚江一派之狂澜。一往而不复返。臣于圣问之及。窃不胜激慨之至。

记曰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欲恶者心之大端也。此诚意章之义也。盖人心不出于欲恶两端。诚欲诚恶。又无过于飮食男女。如好如恶此两如字。为举一例馀之如。非以此较彼之如。则诚字工夫。当在情之初几之微。而不当在于缘情计较之时。故曰慎其独。朱子释之曰审其几。几即周子几善恶之几。而其境界欲动未动之间也。然则所谓诚其意者。举全体该始终。以立一传之纲。而至其工夫。实在于慎独二字欤。是以重言以结两节。开示学者入德之门。及夫意诚而心广体胖。则赞美其所得之效验。以应章首一句曰君子必诚其意。此解何如。

师辙对。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本是设譬之辞。故朱子亦有乌喙之喩。以广曾传之意。两如字终当为以此较彼之如。恐不可以举一例馀之义看矣。至若诚意工夫之以慎独为肯綮。圣教诚极允当。

程子见澶州长梁。起计度之心。此心在之病也。朱子闻同安钟声。警此心之走作。此心不在之病也。虽然计度者。心役于物。走作者心驰于物。则役也驰也。其为在物而不在方寸一也。故传七章四有所与三不在。盖相因之病。而非两件之祟。则诸家之纷纷割属。唯恐其或杂何哉。

师辙对。有所故不在。上下二节。原非二病。故朱子引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之句。以证贪看之病必致错应之患。方蛟峯之割属两件。诚失之矣。

五辟与四有。骤看似无分别。故朱子以心上理会。事上理会析言之。然心之理会。非事则物也。虽忿懥四者。曷尝外事物而有所哉。惟其发于情之自然而留著则为四有。流于情之运用而偏蔽则为五辟。四有病在心体。五辟过形身家。此其所以为正修之分也欤。

师辙对。忿懥四者之不外事物。诚如圣教。而但四有见于念虑之偏。五辟见于事为之失。此其所以异也。

先圣王之教人也。德修于己而民自化之。故曰君者所明也。非明人者也。所明者。表准之意也。非明人者。未尝以条教法令。家喩户说之意也。笃恭而天下平。垂衣裳而天下治。皆此义。则所以不出家。成教于国者。当曰吾能孝悌慈而人各孝悌慈云尔。何必以事君事长使众。比伦而推言之乎。下文兴仁兴让。所明也。帅天下喩诸人。明人也。传者于此。果错言而不适一义欤。

锡任对。此章之义。有以孝悌慈属君子说。事君事长使众。属国人说者。即表准之义也。有以事君事长使众。幷属君子说者。即推治之义也。而观于章句所谓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国字。则前说为得矣。

朱子谓治国章以治己之心治人。平天下章以爱己之心爱人。则与中庸十三章两节之分治人爱人一也。然治国章所藏乎身不恕之恕字。即中庸忠恕违道不远之恕字。同一恕字。而在彼为爱人之节。在此为治人之传者。其说可得闻欤。

师辙对。以治己之心治人。以爱己之心爱人。皆恕也。所从言者虽殊。而其推己及物之义则未始或异矣。

传十章之用人理财。为平天下之要道者。即尚书在知人在安民之意也。知人然后可以用人。理财然后可以安民。千圣相传之诀。尽乎其如合符契。而其所操以为用人理财之柄者。好恶是已。夫皋陶举而不仁远。吉士多而凤凰鸣。山无扶苏之才。野无伐檀之咏者。此固人君用人之好恶。而驽骥同辕。伯乐为之咨嗟。玉石相糅。和氏为之叹息者。此亦人君用人之好恶也。人拟壶飧之洁。家尚濯缨之操。物物如土。生生得所者。此固人君理财之好恶。而铜臭之公。相望于朝。钱神之论。随作于下。睥睨不休。闾阎悬磬者。此亦人君理财之好恶也。然则学者之好恶。不过一身之臧否。而人君之好恶。实系万姓之休戚。思深哉。传者之立言垂戒也。虽然天下之生久矣。人心日漓。风俗日渝。众好众恶。往往杂于物我利害之间。而未必皆得其正。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者。亦岂无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者乎。非谓事事皆然。亦不可谓事事必不然。如此者当以何说句当此章之义。

锡任对。众好众恶。虽或杂于物我利害之私。而本心天理之公。自有不容泯者。故好善恶恶。初无异于君子。况天下之大。林葱之众。而公听并览。折衷得宜。进之退之。必待国人之可。一号一令。必听舆人之诵。则虽有不中。亦何远哉。

三代之后。无复三代。或归之气数。或责之人事。而窃谓自尧舜以至文武。其治化所以大被于天下者。非职由于乘天地之饶。御海内之富。必其絜矩之政。有以得夫人情之会。相与俯仰出入。动荡流通。而其情之异趋者同向者。无一不旁皇周浃于其中。此絜矩所以为明新之至善。而实亦为总结一篇之义。然则在今而挽古者。只当以絜矩为道。但朱子于此章或问曰。若于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则吾之欲恶者。未必其所当欲恶。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夫为人君而阙明德之功者。文武以下皆是也。而格致之前。有敬字工夫。治平之前。有格致诚正修齐等条目。虽使白首纷如。尚未知进步几级。则此絜矩二字。天下万世。其将寓诸空言而止耶。抑齐头并脚。交修兼致。即圣功之要务。或问之训。不须泥看耶。孔子曰俛焉孶孶。不知年数之不足。予于此未尝不三复焉。愿闻尔等之言。

锡任对。明德为忠。絜矩为恕。而存诸中者既忠然后。施诸外者始得其正。此或问先后本末之义。然上下左右。日交于前。而不知所以接之。徒嚣嚣然曰必待知至而后可以絜矩云尔。则不几于朱子所讥今日格致。明日诚意者乎。交修兼致之教。臣无间然矣。以上大学

序文引人心道心精一执中之说。而后来诸儒论之详矣。然人心之所以为私。以其生于形气。则洪范之恭从明聪。亦当谓之人心耶。道心之所以为正。以其原于性命。则三十一章之容执敬别。何以系之生质耶。人心道心。杂于方寸。而又以一心察二者而守本心。则人心一心也。道心一心也。察而守之一心也。一人之身。而其将有三心耶。形气之私此私字非恶也。至下文人欲之私然后。危微胜负之势始决。则先正之取胡五峯天理人欲之说。以训人心道心者何义耶。允执厥中。在事之中也。从上圣贤。皆于发处言中。而至子思始以未发言中。故中庸为发前未发之书。则序中庸而以在事之中。证其渊源者。得不混于动静境界耶。

师辙对。洪范五事。即从形质上指其本然之理。则岂可谓之人心乎。容执敬别之系于生质者。盖谓有此生质。然后能全此四德。而况文理密察四者。即气质之谓。非指形气而言也乎。人心之正者。即是道心。察二者而守本心者。亦是道心。则臣见其一而未见其为二为三矣。人心谓之私则可。谓之人欲则不可。但胡五峯同行异情之言。说得痛快。故编心经者。取录于首章。先正之引此为释。岂亦心经之例耶。尧舜以来。言中皆从发处说。而子思特言未发之中者。盖以发而能中。由其有未发之中。而为此探本之论也。及乎下章所谓时中择中用中。则仍就发处说。故朱子亦曰名篇本取时中之中。观乎此则序文之单言在事之中。恐未可以语焉不备议之矣。

先儒谓性道教三字。道字最重。盖因下节以道也者。承接故也。此似然矣。而予则曰性字实重。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以闻。而子思以前言性者。皆是气质之性。则天命二字。子思所以表章性字于众迷群昧之日也。夫既表章性字。则因性而及道。因道而及教。以明物则圣教之莫不原于天命者。皆不过相因之辞。而其重依旧在天命上。未知朱子章句。亦有看得此义者否。

锡任对。章句以所谓性所谓道谓之教三段。平叙三柱子。而其下复逆溯教因道道由性性原天之义。且引董子大原出天之语以结之。其以性字为重。盖皎如矣。

章句曰气以成形。理亦赋焉。盖非气则理无挂搭。故先言气者。指其所挂搭之地。非先气而后理也。予尝谓天下之名。皆生于形。理既无形则孰见而孰名之。岂非事事物物。各有所以事物之故。而即此事物。指其所以然名之者耶。此章句先言气之说。而毕竟论其先后。则理在气前。为气之所由生。理在气上。为气之所根柢也。若我东先儒之论心也。有气发理乘。理发气随之说。如此则疑于理气之互发。又有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之说。如此则疑于四端之自动。夫四端七情。均之为此心之发。而特所主而言者有不同。四端者就七情之中单指其本然之情状也。七情者不惟专指其本然。而通论此心应物之大目也。然则发之者气。所以发者理之说。当为四七理气之定论耶。

锡任对。有是理即有是气。无是气亦无是理。二之则不是。气发理乘。理发气随之说。诚不免名言之差。而若夫四端专言理云者。非果谓无气自发也。气发理乘。四七之所同。而特四端之发。原于性命之正。气不得用事。故专主理而言耳。然其直捷明切。终不若发之者气。所以发者理之说。自无葛藤矣。

讲学诸家。以戒惧属存养慎独属省察。自相传授。如出一辙。而惟沙溪经书辨疑中以戒惧为通动静。引经文乎其二字以证之。则所以破积久胶滞之见。而有功于心学也大矣。近考明儒书。有曰戒惧慎独分动静。朱子本无此说。静时固不容省察。动时岂得全无涵养。朱子中和章句云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则却将戒惧自动处说起。此说与先正之意同。而足以互相发欤。

师辙对。自朱子以戒惧慎独分作两件。而后儒误看。遂以戒惧专属静时工夫。独不知子思须臾不离之训。朱子无时不然之释。未始不兼动静说也。臣故谓存养工夫。实兼动静。而先正辨疑之有功心学。明儒论说之足可互发。诚如圣教矣。

此心未发之体段。可详言欤。程子答吕与叔有破屋御寇之譬。此病痛也。程子每教人主一。李延平每教人静坐。此工夫也。程子云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谓之静。然静中须有物。始得此境界也。至朱子则未发之说有四十前后之异。盖四十以前。谓日用间俱是已发。而就里有天命之性一层。此是未发。四十以后。谓未发已发。有两个时候。濂洛诸贤所以发明未发之义者。庶乎其无复馀蕴。至于今千歧百涂。徒资口耳。盈箱堆架。无往非依俙摸索之言何故也。朱子观心说。所以力斥佛氏观心之非。而延平之看未发气象。亦一观心。则朱子之于函丈之际。何不一言仰质。以明其指归耶。大抵心体要活。而要活则易归已发。不要活则易流昏昧。此处极难用工。薛罗二子之言未发工夫最多。如曰愈收敛愈充斥。愈细密愈广大。愈深妙愈高明。曰珠藏泽自媚。玉韫山含辉。此涵养之至要。曰存养最忌大段著力。从容涵泳之中。生意油然。即此数条。果皆不悖于濂洛本旨。而未发之境界也工夫也病痛也。亦有可以比晓去取者否欤。

锡任对。破屋御寇。心中无主之谓也。主一静坐。敬以存之之谓也。静中有物。知觉不昧之谓也。数说者盖已精矣。逮乎朱子。又有初晩之别。而寂感体用两个时候之解。始定于四变其说之后。则庶可以奉为律令。不迷指向。而至于今焦唇弊舌者。率不免依俙摸索。岂非以实地之体认未真。而空言之揣摩易眩欤。延平之看未发。盖所谓以不观观之。而朱子尝论此曰一向如此差。从释氏去。其微意可见矣。要活则涉于动。不要活则易昏昧。此所以有平平略略之说。而若论薛罗二子之言。则细密以上工夫也。广大以下境界也。从容涵泳工夫也。生意油然境界也。珠藏玉韫。病痛之反也。并可谓善发程门馀意。而其造诣高明。真入未发境界则薛较优矣。

大本达道。何谓也。未发之谓大本。则属之天命之性固矣。而发而中节之谓达道。则属之率性之道者。果无窒碍耶。朱子曰率性非人率之也。率只训循。循万物自然之性之谓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以此言之。率性之道。亦不可离未发上为训。故章句中气禀之异。始言于修道之教。至此然后。方属已发。若以达道为率性之道。则率性将属之已发。而率为人率之义耶。

锡任对。道即自然之理也。不假修为之力。故飞潜动植之各循其性。亦皆有率性之道。其不离未发。诚如圣教。但将中和二字。认取其孰是率性。则毕竟属和。如恻隐羞恶。即性之自然发出。无待用力者。则不得不谓之率性。而又不可不谓之已发。臣故曰以率性对修道。而兼人物言则为未发。以率性对天命而单言人心则为已发。

天地位万物育。此子思极言中和之成效。而章句以天地位为致中之效。万物育为致和之效。夫未发时难言工夫。尤不容言效验。故曰平平存在。略略提撕。则致中之致字。得不与平平略略字相反耶。且天地万物之理。固具于吾心。不假他求。而若求其实迹。则必为人君者。益觉亲切。天无愆阳。地无伏阴。风不鸣条。雨不破块。此位之实迹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鸟兽鱼鳖。罔不咸若。此育之实迹也。后世人君。以位育之功。邈然视之以高远难行之事。而谓非三代以下所可几及。则中庸之书也。而圣人故为河汉之语。以阻人之进耶。况工夫造诣有浅深。故功效孚应有大小。藉曰圣神功化之极。未易遽致。则勿忘勿助循序渐进之际。亦岂无小康之效验。可以次于位育者耶。须以面前之所当体认者。发明此一节之义。

昌迪对。平平略略之工。积累至于极处。则便有致中之效验。致中之致字。即平平略略之积也。非大段著力之谓也。人之有身。万物具备。苟能充养得宜。可与上下同流。矧乎人主一心。万化之原。建极用中而民囿奠丽之教。存心仁物而物涵时若之休。其应也贲若草木。捷如影响。夫岂可以高远难行而苟然自沮乎。勿忘勿助循序渐进之教。诚极允当。而其进道立脚之基。则又不外乎遏欲存理四字矣。

知仁勇三者。气质之德也。惟大舜,颜渊,子路能有之。故于此引之。使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者。有所表准而矫其气质焉。此与天命之性。为人物所同得者。不可一例看。则九经章所以三知三行三近。分气质之三层者是也。但九经又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达者何谓也。非人所同得之义耶。

锡任对。知仁勇。即人所同得之理。而但众人为气质所蔽。故遂为大舜,颜渊,子路之所独。从其所独而言则气质为重。从其所同而言则本然为主。而其所为德者。未尝有二。此所谓二之则不是者也。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章句引程子活泼之说。使读者致思焉。而后儒或云此是谢显道所记。谢本有得于禅机。以己意增损之者也。满天塞地。都是此理。鸢鱼云活则他物皆死耶。骤看此说。亦似有理。而细究之则真兔园村夫子之言也。程子何尝谓他物之无活机哉。陈新安云舍鸢鱼而言固不可。泥鸢鱼而言亦不可。此语最好。夫子川上之叹。亦岂谓川流之外。天下之物。更无往过来续之理耶。子思引之。因有是诗也。程子赞之。以言于费隐也。何有于禅机。何有于死活。然近世此等说话。往往开毁经侮贤之渐。不可不极论以廓辟之。

师辙对。活泼泼之活字。即不滞一隅之意。与快活之活相似。盖所以形容道体之呈露面前。如孟子跃如之义也。彼为鸢鱼死活之说者。真是伧父之见。何足多辨哉。

朱子语录门人问九经不及刑。岂以为九经可以常行。而刑期于无刑。故不及欤。朱子曰不消如此说。若说不及刑则礼乐亦不及。今以经文考之。柔远人怀诸侯。礼乐在其中矣。大抵九经是怀德之事。而到后面可以说礼乐刑政。故经文不及。似因于此。诸生之见何如。

锡任对。去谗也同其恶也治乱也。皆刑之事。则不但礼乐之在其中而已。朱子所谓不及者。盖指条制法令之详耳。以上中庸

论语一书。言仁最多。故先儒以论语为仁书者有之。然人性之有仁义礼智。犹天道之有元亨利贞。说天道者。只说元而不及于亨利贞则可乎。如欲约言之。必如孟子之双举仁义。然后阴阳备具。健顺对待。与夫七情之约言好恶为一例。今乃总四德而一言以蔽之曰仁。则恐不免于偏枯专主之病。圣人单言之旨。必有所以然。愿闻之。

师辙对。元统四德。仁包五常。故大易只言乾元坤元。以统亨利贞。论语单言仁。以包义礼智。其义一也。

学之一字。即开卷托始之第一义。曰说也曰乐也曰不愠也。尽有无限意味。说春也。所谓一团生意也。乐夏也。所谓畅茂条达也。不愠秋冬也。所谓收敛藏固也。如此看则圣人天道之一致。不亦可想见矣乎。先儒以学字谓兼知行。而虽以论语中所言者言之。则以学文之学专属知。学而不思之学专属行。恶在其学字之必兼知行欤。

昌迪对。说者喜在心。而学不厌之仁也。乐者发诸外。而和为贵之礼也。不愠者收敛成德。含蓄无闷。而有利用贞固之义。以此三节分配四时。尽见其吻乎无间。而至于学字。有专言偏言之异。则以学文之学。学而不思之学。皆偏言之学也。

朱子集注以富贵贫贱不处不去。为仁之取舍。造次颠沛无终食违仁。为仁之存养。夫终食也造次也颠沛也。皆以事为之发处言之。则存养之为体上工夫者。何为言之于此欤。或谓此章有精粗之别。无内外之分。夫富贵贫贱之取舍。岂不是在外底事。此心存养之工夫。岂不是在内底体欤。

锡任对。存养本兼动静说。如正衣冠尊瞻视。居处恭执事敬。皆动时存养。以存养专属体上工夫者。后儒之失也。富贵贫贱虽外。而不处不去即内也。无违必是虽内。而造次颠沛即外也。陆氏无内外之说。恐未可厚非。

一贯之旨。可极论欤。语录中香匙火箸之说何谓也。程子谓忠者体恕者用则体用一物也。而又谓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夫中庸之天道人道。阶级奚啻秩然。若以人道为天道之用。天道为人道之体。则竟成何等说话耶。且中心为忠。如心为恕。尽己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则此忠恕字。皆就人心之体用为训也。以人心之忠恕。言之于天命之于穆不已。乾道之各正性命者。无或流于过高。而比晓之失当乎。

师辙对。香匙火箸。一物二名。故言其体时。既不可以香匙为体。言其用时。又不可以火箸为用。盖所以喩体用之不可妄分也。忠者天道。恕者人道之天人二字。与中庸之以天人分优劣者。语自不同。此有朱子定论。臣无容赘。而圣人之心。即天地之心。故曰与天地合其德。以天命乾道。喩圣人之忠恕。臣未见其流于过高矣。

颜子喟然叹一章。先儒引朱子过关之喩。作三个关看。仰钻瞻忽第一关也。博文约礼第二关也。从之末由第三关也。若以大学八条比论之。仰钻瞻忽为梦觉关。博文约礼为人鬼关。而从之末由则大而化之。由贤入圣之关欤。若如胡说斯叹也在请事斯语之后三月不违之时。则不迁怒不贰过。在那个时节。虽曰不贰。亦不能无过。则犹未造于至善之地位欤。

师辙对。此章三关。恐不可以大学之梦觉人鬼关较论。盖大学则示初学进道之序。此章则记大贤希圣之事。若论颜子造诣则仰钻瞻忽之时。已透过大学之二关。何必掠下论来。以此较彼乎。至于不迁怒不贰过。则朱子既谓必在三月不违之后。臣无容赘。而若其未达一间。终不可谓大而化之。则有歉至善。又可推矣。

君子之不以绀緅饰。集注以为绀斋服色。緅练服色。故不以饰常服云。而绀色之为斋服。礼无明文。緅色之为练服。虽出古注。诸家引檀弓谓练服之饰縓而非緅。则集注之分金秤出。固不在于微文细节之考证欤。不多食。从来诸说。皆未尝承上姜食。而我东讲家有以虽不撤食。亦不多食之义为解者。岂亦有所本欤。

师辙对。绀之为斋服。陈氏以为无明证。緅之饰练服。朱子亦尝谓不可晓。而集注每于微文细节之不可强解处。必仍用古注。盖传疑之义也。不多食之承上姜食。既违集注。且无的据。恐不可从。

春风沂水之乐。与陋巷箪瓢之乐。均是自得于心。而以真乐为乐。然陋巷箪瓢。本无可乐。而颜子不以此改其乐。则其乐自有。而非乐乎陋巷箪瓢也。春风沂水。本有可乐。而曾点于此乎乐其乐。则即境即心而乐在于春风沂水也。此其所以异者欤。大抵此章以知尔何以发问。而三子者各以实事对矣。曾点不愿仕之意。与漆雕开同。故曰异乎三子之撰。而及夫夫子之再问。其所言志者。即中庸素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之意。则特其高明和融。沈潜笃实。有狂狷之别。而其正己而不求于人一也。程子所谓已见大意者是也。而至于尧舜气象。无或言之太重耶。

锡任对。沂雩陋巷。自得者同。而所为乐则异。高明笃实。为质者异。而不愿外则同。圣教诚允当。而不愿外。便有物各付物之妙。尧舜气象。何曾过是。

视听言动。皆已发也。故四勿箴所谓其中则迁。知诱物化。人心之动。诚之于思。无非就发处言工夫。而朱子则曰此章止说得一边是约礼底事。博文道问学之事。约礼尊德性之事。此则以此一章专属之未发工夫也。自朱子之有此训。后儒转生别解。程徽庵遂有勿视听属静存。勿言动属慎独之说。夫以四勿之一切工夫。而分属于静存慎独者。又何其说之乖谬至此也。朱子之说必有所主而言者。须细心而确论之。

师辙对。视听言动。虽属已发。而朱子尝曰若待发然后禁则不亦晩乎。发时固当用工。而未发时须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此朱子所以以四勿专属之未发。盖为大贤克治之工而言也。故近世儒者有谓四勿俱就动时用工。朱子补出未动时致其精明意最周密。此言尽好。而程徽庵之分属仁之体用。诚不免徒生葛藤矣。

性相近章集注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朱子曰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从程则专言气也。从朱则兼天命气质也。当从何义欤。且圣人言性。必于气质而不于天命何哉。如谓示人以矫揉之机则必言其本然之善。然后可以知吾之所固有而善反之也。如谓微妙而难言则一贯之旨。逝者之叹。独非微妙乎。

锡任对。集注不曰此所谓性即气质之性。而必曰兼气质者。盖所以推释气质之性。即合理气为言之义。而训诂之体。与平说有异也。下文旋云气质之性。固有美恶。则其专言气质。与程说无二矣。性之为字。从心从生。故才说性时。便杂气质。圣人言性之多从气质说者此也。

论语或问。历及精义诸家之评品。而周氏之敦厚易直。尹氏之平淡𥳑约。张子之深约严重。虽已明著其人。至所谓宽大平正也。整峻严恪也。通达奇伟也。酝藉敷腴也。清和靡密也。并无所指举者。故我东先儒玩绎其言语气象。有所参考而分属之者。果皆一一妥当否耶。

锡任对。宽大平正范也。整峻严恪吕也。通达奇伟谢也。酝藉敷腴游也。清和靡密杨也。此东儒分属之说。而今以精义参观。尽乎不诬矣。以上论语

何必者。不须之义也。何可者。不当之义也。故论其事势则曰何必。语其事理则曰何可。孟子之对梁王利国之问也。似当云何可曰利。以折其求利之心。而今但云何必者何哉。先儒云言利曰何必。有断然不必之意。言仁义曰而已。有舍此无他之意。必字之为断然固矣。而此章之何必则似近不必之意。未见其为必不之义。若止谓不必则其于义理分界。得不歉于斩钉截铁耶。当孟子之时。功利之说蔽天下。而人不知有真正仁义久矣。孟子承孔门之緖。任道统之责。思以仁义易天下。则所以答时君者。可苟然而已乎。集注以仁义未尝不利为训。而或者云仁义固未尝不利。然以此为说。则立心原从利起。其为仁义。只成五霸之假之。此说何如。

昌迪对。战国之时。人心蔽痼。不知仁义之必可行。而但知功利之为可乐。故孟子之对梁王。必以何必为言。盖所以因其病而药之也。梁王之利吾国。即功利之利。集注之未尝不利。即利者义之和之利。其所言利。本自不同。而或虑夫立心原从利起。故下文即接之曰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朱子释经。尽乎盛水不漏矣。

文王何可当。所以答文王不足法也。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又所以结文王何可当也。故古今诸家。皆以文王之德何可当之义看。蒙引所谓孰谓文王之不足法哉者。亦是此义。而我东谚读以文王不可当殷之义为解。此果本于何书耶。

师辙对。何可当之为不可当殷。古今诸家。并无此解。恐当以蒙引为正。

不动心章浩然之气。此为人人之所同得耶。为孟子之所独得耶。若曰人人之所同得。则孟子何以曰善养吾浩然之气。吾字非独得之谓耶。若曰孟子之所独得。则朱子何以曰人得而生者。其体段本如是也。人字非同得之谓乎。且此气何气也。气质之气耶。形气之气耶。抑心者气之灵耶。若曰心者气之灵则养气而不动心。无异于以口吃口。若曰气质之气则气质有刚柔善恶中之不同。不可但曰至刚而已。若曰形气之气则一人之形气。不足以言塞天地之功用。此气字将如何看破。

师辙对。是气体段。虽圣凡之所同得。而众人皆失其养。惟孟子善养之。以全其浩然之体。则此固孟子之所独也。大抵是气。即孟子所以就气质之中拈出其刚善一边而言者。盖气质之禀。虽有刚柔善恶中之不同。而苟或气听于理。发而中节。则此个时刻。便觉仰不愧俯不怍。而是气之本来体段。即此乎在。恐不可以同得之训。而谓非气质之气矣。

五十而贡。七十而助。百亩而彻。诸儒论说纷纷。有曰一王之兴。必无改畛涂变沟洫之理。盖三代之异。在乎贡助彻。而不在乎五十七十百亩。五十七十百亩。特三代丈尺之不同。而田未尝易。故曰皆什一也。有曰古者同沟共井者。无甚疆界。但各以亩数为记。所谓亩者。今之田疄也。此当以何解为长。马氏通考推演叶水心之说。幷论历代授田均田之利害。以为井田必不可行。夫在三代则为仁政。在后世则不可行者。此何说耶。且以封建为维持井田之事。则封建何与于井田耶。

师辙对。王制云古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文献通考云后汉至魏。尺长于古四分有馀。据此则三代丈尺之不同。容有是理。恐当以前说为长。古今异宜。井田之不可复。必然之势也。且三代之时。诸侯各治其地。百世不易。视田野如其庄墅。故沟洫遂涂。可以尽力。分田授田。可以核实。及夫封建废而郡县立。则守令之迁除。岁月有期。土田之还授。奸弊难究。此叶马二子所以有井田封建相须之说也。

孟子曰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朱子释之曰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复相寻。理之常也。夫一元之运。至于今尚在午会矣。三代以上。治日常多而乱日常少。三代以下。乱日常多。而所谓治者亦不免于杂霸。何也。此以王统道统错言之。则虽于三代以后。亦有道统之可当一治者否耶。

昌迪对。三代以降。乱日常多。而所谓治者亦不免杂霸者。盖以道统之传。在下不在上。而王统道统。歧焉为二也。专论道统一边则孔子之作春秋。孟子之辟杨墨。洛闽诸子之继往开来。皆可为一治之运。而至若履九五之位。躬精一之学。克接千载不传之王统。则臣敢为圣明诵焉。

孟子受业于子思之门者也。故其论性。以天命为主。而每就本然上言之。然此章所谓犬牛人性者。似与天命之旨差异。而朱子所以解中庸孟子者。仍亦各究其趣。虽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后来学者人物五常之争端。皆自此起。大抵理者即气之理。特有言之不杂处。而未有可以离理而言气。离气而言理者。则理同气异。气近理不同之训。亦岂后学之所敢安耶。且偏正全阙之说。始于朱子。演于勉斋。纷纷于近日诸家。虚心公眼。何必待百世之久。欲闻诸生明切之论。

锡任对。气者理所挂搭也。理固不可离气。而理则一本。气则万殊。故语其赋予之初则气虽不齐而一理浑然。此所谓一原之理同气异也。语其禀受之后则气既有粹驳之别。而理之乘是气而发见者。亦随有偏全之异。此所谓异体之理绝不同也。然则理之不同。正以其不离乎气。而一原之理同。乃是即乎气而指出其不杂于气者也。初何尝离理而言气。离气而言理哉。或疑理之不同。既由气之不齐。则朱子所谓气犹相近者。又何以称焉。此不知不齐者。气质粹驳之不齐也。相近者。知觉运动之相近也。况相近云者。即论语性相近之相近。而非全无殊别之谓也乎。人物五常之说。大率有二端。或谓天命之性。本以人物偏全言。而犬牛之偏。亦不害为本然。或谓禽兽之性。皆具五常。而特差于用处。臣则据朱子所谓不可道物无此理。只为气禀遮蔽。故所通有偏全之训。以后说为优矣。

乃若其情之情。与非才之罪之才。同欤异欤。夫情是性之动。意是心之发。而情意之外。孟子又有所谓四端也良能也者。至此又有所谓才者矣。端以七情之善一边言。则端与情一也。而若能与才。性之发欤。心之发欤。七情之异名欤。灵觉之别用欤。在何境界作何体段。周子曰五性感动而善恶分。情岂可谓之无不善耶。

昌迪对。情者性之动。才者性之能动也。此所谓情。即前篇之四端。此所谓才。即下章之良能。而四端为七情之异名。良能为灵觉之别用。如是看则情与才之境界也体段也。了如指掌矣。至于情之有善恶。朱子之答南轩曰情之本则可以为善。不可以为恶。而惟反其情。故为恶。孟子指其正者而言。周子兼其正与反者而言。臣敢以是诵之。

夜气者。何气也。所谓浩然之气者。此气耶。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者。亦夜气之谓耶。先儒云圣人无夜气。盖言朝昼之气。无非夜气也。然则天道之贞。四时之冬。在圣人何处见此象耶。其曰日夜之所息者。指良心耶。指夜气耶。操则存舍则亡。则操舍者何心。出入者何心耶。真西山夜气箴。尽有警发人处。而与夜气本旨。似不无异同。岂亦程子传易之例耶。

锡任对。夜气浩气。本一气也。而但浩气统说是气之体段。夜气则从浩气中指出其夜间清明之境界。此其所以异也。至若清明在躬志气如神云者。既无间于昼夜。则此正圣人之志气。而夜气又不足道矣。虽然人之有昼动夜息。犹天之有寒往暑来。则欲观夫蛰根封坏之象。必在乎向晦宴息之时者。又岂有圣凡之殊哉。日夜之所息。既承上文放其良心一句来。则其指良心盖无疑。而操舍指工夫而言。出入指气机而言。亦恐无二心之嫌矣。夜气箴中盛言操存之工者。盖以物欲之害。夜为最甚也。虽非孟子本旨。不害自备一义。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此言道之有本。而所谓本者。集注以源与明当之。然窃详此章之义。博取山水日月。以明此道之万殊。至其一贯之为体者。引而不发。使学者深思而自得之。明苟是本也。则孟子不应言之于此。或曰水之本。山泽之气也。日月之本。阴阳之精也。此说何如。

师辙对。观水之澜。知其源之深远。观日月之照。知其明之恒久。而源与明。皆所以喩此道之有本。故朱子尝谓此章似诗比体。凡诗之比体。本意常在言外。故此章亦未尝一句说到一贯之体。则其引而不发之旨固自如矣。至若山泽之为水之本。阴阳之为日月之本。终恐推之太深。

此书史记谓孟子所自作。韩愈谓弟子所记。而朱子于序说则主史记。于集注则主韩子。当从何说欤。前史艺文志。皆以孟子录之于儒家类。而其入十三经。不知始于何时何人欤。

昌迪对。语录有以序说集注之参商为问者。朱子答以前说是。熟观七篇笔势。非掇拾可成。此有晩年定论。臣无容赘。而至于拔诸儒家之中。进编十三之经者。宋宣和间席升献即其人也。以上孟子

孝经今文。为颜芝父子所藏。古文与尚书古文同出。而刘向典校。以今文为正。并九经立之学官。则其为圣门之书无疑。故司马温公谓孝经尚书皆出壁中。而今人信尚书为真。疑孝经为伪。此何异信脍之可啖。而疑炙之不可食。其论当矣。然汪端明,程沙随,朱夫子诸贤皆疑其多出后人之傅会何哉。然则古文尚书。亦不足信欤。

锡任对。经一章则朱子尝以为曾氏门人所记。传文则曰汉儒傅会。而至于今古文之真伪。非独孝经为然。尚书之可疑。朱子之训也。

朱子孝经刊误。以今文六章古文七章。以前为经以后为传。且删其所引诗书之文。指为后人所增。又删其先王见教以下六十七字及以顺则逆以下九十字。夫朱子之于古书。苟有疑误者。必曰某当作某。以寓慎重之意。独于此篇。直加删正如此者何也。苟知其为后人之傅会。则采摭其说载之于小学书者。亦何取欤。

师辙对。孝经虽出曾子。而若其诸儒乱真之说。非比他书一句一语之类。不得不直加删汰。若其格言至论。采编小学。可见其大贤取舍之意矣。

易言天地之情天地之心。书言天视天听。而未有言天地之性者。至此经云天地之性人为贵。则天人吻合。理气圆融。非极深硏微者。其孰能与此。然既曰人为贵。则物亦为天地之性。而人特性中之贵于物者欤。其下继言周公之孝。以及乎教敬教爱之实。而朱子谓若必如此而为孝。则是使为人子者。皆有矜将之心。夫中庸所论文武周公之孝。亦不过宗庙之事郊社之礼。而此篇之郊祀后稷。宗祀文王。实与中庸相表里。则在中庸为达孝。在此篇为矜将者。岂有说欤。

锡任对。天地之性。人固为贵。而如虎狼之仁。蜂蚁之义。物亦具天命之本然。但有偏全之别耳。中庸所谓达孝。帝王之孝也。为人子而皆欲如此。则矜将之心所由生也。

张子西铭。盖出孝经。西铭之干父坤母。即孝经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也。西铭之穷神知化。即孝经之通于神明也。西铭之民胞物与。即孝经之光于四海也。朱子尝登云谷遇雨。通身尽湿。因悟西铭之义。须将此义。推类比伦。极论一篇之旨。

师辙对。西铭之义。出于孝经。真德秀尝推演其说。而圣问中事天事地穷神知化之教。已尽其义。若西铭大旨。不过明天理之一原。合物我之睽异。试以睽之一卦言之。当其未雨。物我乖隔。至于张弧而起疑。及其上九之遇雨。阴阳和而物我合。通融灌注。无所拂戾。此朱子所以感悟西铭之理于遇雨之际者。而孝经之义。可以推类而知。

夫子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者。此出于谶纬书。而诸儒多引之。然予则谓此说可疑。圣作为经。贤述为传。则孝经者后人所以名篇也。夫子之于圣。盖尝谦不自居。必曰吾岂敢。曾谓其所著书而遽以经为名哉。且此经或云孔子自著。或云曾子弟子所记。孰为得之。

锡任对。行在孝经之文。既出谶纬。固非信书。而特以论夫子之志行。故后儒引之也。此书之为曾门所记。有朱子定论矣。以上孝经

先儒以尔雅为小学之书。盖其综名物通训诂。近于周官保氏之教也。郭璞序但称兴于中古。隆于汉氏。不定其为谁所作。而陆德明释文始以释诂为周公所作。然亦解家传说。初未有明文可征也。今观其书。宫室器用之度。岁时星辰之行。州野山川之列。草木虫鱼鸟兽之散殊。或因事以著名。或比类以合义。通贯六书。发挥六艺。而天地万物之情可得。即无论谁所作。要之为不可阙之书欤。其释言以下。或云仲尼所增。或云子夏所足。或云叔孙通所益。或云梁文所补。此亦何据而言也。

锡任对。说者以释诂属周公。释言以下为后人增修。而臣意自释诂。非周公之作矣。如玄黄瘏痡谑浪笑敖等文。即国风章句。周公何以豫作训诂耶。至于释言诸篇。亦不过汉儒所纂。谓之出于圣门则诬也。

宋郑樵力排尔雅。其论昧于言理之证有四条。不达物理之证有三条。又以释风雨。知其为离骚后作。以释荂芛。知其为江南人语。可以历举其说而评其得失否。解之者曰神农本草之有汉郡名。非后人所补乎。此何足以槩全书。此说何如。

锡任对。尔雅之训诂名物。可补六艺者固多矣。一二疵颣。何必苛斥。至于离骚江南之说。容或近之。而此篇之作。始于秦汉。后人增补。方成一部。初非一人一时之书。则今不可以补编之文。并疑全书也。

孟喜,京房之传易。毛苌之传诗。马融之注书。郑众,郑兴之注礼。贾逵,服虔之注春秋。莫不禀承尔雅。训释经文。而后儒谓尔雅掇拾传注则过矣。但释诂释言之编在卷首。固出于先识名义之意。至于天地山水之次于宫室器用。篇次之序。当如是耶。凡为学为治。论道论经。莫不以法象天地为本。宗尔雅者每谓尔雅有佚句而无阙编。其目皆周公所定。则篇第之精义。不容不讲明之。

昌迪对。篇目之皆出周公。臣尝疑其说之谬。若果周公所定。则九州之目。何不用周制。而乃用殷制之幽营也。

正月之为陬。九月之为玄。十月之为阳。注说有据。而其他如寎余皋且相壮辜涂之注所未详者。可悉言其义欤。明儒自许以考订之学。欲以是求多于宋儒。而尝考近刻金石录。李易安后序。玄黓岁壮月朔。以壮月为误而改作牡丹朔。曾不知八月之为壮月乎。不读尔雅者。尚敢于抹改古书。此弊将何以救正。

昌迪对。寎余皋之类。注解不备。今无他考。金石录之擅改壮月。殆有甚于金银伏猎之误矣。

释山曰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嵩高为中岳。泰华恒嵩是也。而衡山之改作霍山何也。或云霍山即衡山之别名。一山而有二名。或云霍当作衡字之误。或云汉初以衡山辽旷。移其神于霍山。霍即天柱山。与衡山别。何说为得。

锡任对。霍山之辨。臣所未详。而或以霍山在淮南地。而汉分淮南封衡山王。为移神霍山之证。亦未敢的信也。以上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