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三十一
故寔三
编辑朱子大全二○甲寅。选文臣柳台佐,具得鲁,申绚,姜浚钦,洪命周。
编辑答张敬夫书曰。今日正名举义之端。不可不审。臣台佐谨按。有天地然后有义理。义理而有所不讲。则天地之大本不立矣。朱夫子慨然有志于春秋大义。终始反复于修政攘夷之说。我殿下敬奉阁修葺之举。盖亦有得于明义理之盛意。臣尝闻丁胤祐后孙家。有神皇帝宠赐柳叶杯三双。际玆义理修明之辰。取用坛享。恐亦有光于述古之事矣。
柳叶杯。神皇之宠赐陪臣也。当与宣德中所颁绦环刀剑。同一辉暎于下土。而至今流落于岭外。泯焉无闻馀二百年。始得知之。事非偶然。冞增寤叹。尔既言之。亦曾奉玩其杯。而其家尚有征信之迹云乎。登筵时详奏为可。
武夷九曲诗曰。武夷山上有仙灵。山下寒流曲曲清。欲识个中奇绝处。櫂歌闲听两三声。臣台佐窃惟櫂歌诗一篇。近儒有以道学浅深之说。逐段注解。然圣贤之言。上下皆通。横看竖看。自然理到。平易处不必作高远看。无心处不可作有意看。夫子解诗之意。本自如此。注解云云。恐不免为穿凿牵合之归矣。
尔所云平易处不必作高远看。无心处不可作有意看。甚是甚是。奚独于解诗为然。说经亦云。
答张敬夫书曰。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臣台佐谨按穷理而后。可以正心。则正心之要。莫先于讲学。然记诵割裂。反或有害。我殿下批圈钞选之工。盖出于咀英嚼华撮要便览之盛意。而后之览此者。或徒以𥳑便为喜。则张南轩之类聚言仁。无或启学者好径欲速之心乎。
批圈钞选之𥳑便为弊。尔言是矣。窃附博而约之一端。学者知得此意。不以辞害义可也。尔能拈出目下事为问。可嘉可嘉。特赐鹿皮一领。以励诸人之含糊者。今人不若古人。钜篇大帙之千百遍诵读。势诚难能。目今时措之方。莫过于就𥳑处多遍数。予之微意。政亦在是。
答张敬夫书曰。孟子存亡出入之说。亦欲学者操而存之耳。臣台佐窃惟存亡出入之说。大抵有三说。心岂出入。孟子却不识心。此是一说。心岂有出入。以操舍而言。此是一说。人之一心。混合无间。四海六合。皆其境界。故虽在躯壳之内。而游心千里之外。则入便是出。营为造作。事事是当。则虽在万变轇轕之中。而出便是入。此又一说。盖夫子之训。政带操舍字而言。此诚不刊之论而下一说。便自快活。伏未知如何。
下二说。虽各自为说。而实相表里。合而观之。则尤为完备。不必说破。须待自得。
答吕子约书曰。心之有知。与耳之有闻目之有见。为一等时节。虽未发而未尝无心之有思。乃与耳之有听目之有视。为一等时节。一有此则不得为未发。臣台佐窃惟心之有知思。固宜分属于发未发。而闻见视听之分属。抑甚可疑。论语非礼勿视听之视听。就动处说去。中庸不睹不闻之睹闻。就静处说去。以此观之。似有有心无心之别。而终未分晓。敢此仰质。
凡天地间。物万事万之有形有声者。罗列于前。则除非烂睡熟著。自然有见闻。此乃耳目之官。即理也。若视听则于形色见闻之中。指吾心所注而言者也。然则视听者。即是有心之见闻而已。不必于论语中庸。各各究解。只就大学心不在章玩赜之。则自可亲切分晓。
与陈丞相书曰。对偶騈俪。谀佞无实。以求悦乎世俗。臣台佐谨按文章于技艺末也。而对偶于文章。尤有所不足言者。今之所谓騈俪者。绘章摛句。乏体验充广之实。巧辞溢美。务软巽媚悦之习。至于章牍文字。一言之少涉硬直则曰忌讳。一字之或欠华美则曰未安。收集太平好文字。以贲我圣主观听。伏愿殿下痛轸此弊。文取古气。人取古朴焉。
画出俗弊。即诸僚之所未言者。深嘉深嘉。此辈此习。在疏逖之类犹不可。况多在相反地处耶。
答张敬夫书曰。庄重沈密气象。有所不足。以故多暴露而少含蓄。臣台佐谨按庄重沈密。善形容未发气象。夫天下之事。有体然后有用。有本然后有末。故子思子首出未发之论。洛闽诸子以主静二字。为传授学诀。而今之儒者。一切反是。初未尝从事于静虚内直之功。而事物之纷纠。酬应之错糅。无得以照烛分明。朱子此训。不特为敬夫之药石。抑亦为众人之龟鉴也。
是。
答吕伯恭书曰。数日来蝉声益清。臣台佐谨按蝉之为物。蜕于土而仙于物。吸晓露之轻清。抱密树而啁哳。依然有清高疏旷底意思。求伯恭于声中。而伯恭之所以为伯恭者在焉。则李文纯之必以此一段喩之于庭草一般意思者然也。方今新秋。禁苑蝉声益清。因物求贤。深有望于殿下也。
好。
答江德功书曰。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答周舜弼书曰。絜矩二字。盖谓度之以矩而得其方。臣台佐窃惟由前之说。以为度物而得其方云尔。则舍我所以为方之道而先求之于物也。终不若后说之度之以矩而取其方。使人有据守推行处。章句及或问之义。恐不出此。伏未知如何。
矩絜之矩。絜矩之矩。皆是吾心之矩。则其义宜无异同。吾心先有为方之道。然后求之于物而得其方尔。何以曰舍曰先乎。
与汪尚书书曰。非孔子子思孟程之书。不列于前。臣台佐谨按敦仁博义。率性修道。继先圣之统。而辞辟异端。接孟氏之传。而讲明斯道者。四圣人之所以垂大训于𥳑编者也。窃闻明清以来。如阳明,白沙,毛奇龄之书。近或流传于海东闾巷。浮靡好新之辈。每多争诵而擩染之际。玆圣学修明之时。岂可使此等文字。为乱朱之紫害苗之莠哉。今宜广搜中外。秉畀炎火。
吾道行正学明。使一世之人。家洙泗而户程朱。则彼诐淫邪遁之说。直是见𬀪之雪。何必火其书而后。人其人哉。至于阳明之学。诚有丑差之见。而亦自是间世豪杰。若在朱夫子之世。则必当投戈从命。毛奇龄。宜投之有庳。以正斯文。
与赵尚书书曰。收拾身心。保惜精神。臣台佐谨按身心者。万事之本根。精神又其身心之所以运用者也。人主一日之内。动时节常多。静时节常少。其可不操存乎此心之主宰而益务保啬之道哉。今殿下诵读之工。夙夜弥笃。编辑之事。左右酬应。夫承弼之职。自有庙堂。黼黻之任。亦有内阁。大纲总理之外。一切责成于左右诸臣。无或使劳逸之倒置。其于收拾保惜之方。庶几万一之有助矣。
人臣之进言于君者。辄引朱子收拾身心保惜精神之语。而朱子本意。则盖虑人主荡心于燕昵之私。移神于异端之说。拳拳四字。将以清化原而正君术。若以不遑暇逸。谓非保啬之方。此妇寺之忠也。然则光武之乐不为疲。独非帝王之盛节。而无逸一篇。亦将废而不讲耶。
答陈明仲书曰。道载于经。虽孔子之圣。不能离是以为学。臣台佐谨按。世必穷经而后道明。未有舍经而能理者也。臣久留京师。得闻书肆之布列者。若六经四书心近朱子书等编。无难裂破。乱糊墙壁。夫济阳高义。世固难得。古来先辈。虽寻常乱纸。如有圣贤字。不敢用他处。继自今禁书册之用于休纸者。如有乱糊处。论以刑赎。实合尊阁之义矣。
古人则书皆传写而其学专。后世则印书渐行。藏书渐富而其业荒。且书籍之东来。多在中世以后。而今之号称博学者。孰有如国初文苑诸名家。则罕见书非学者之所患。而不读书即今日之当戒。此予所以申严燕肆之购书也。休纸之弊。论者多矣。而姑且任之者。亦待其令出惟行也。
答陈体仁书曰。三代之时。礼乐用于朝廷而下达于闾巷。臣台佐谨按。天地之间。不可一日而无礼乐也。臣窃观政府习仪之日。仪文欠肃雝之意。殿庭行礼之际。拜跪无整齐之容。莫重者祀典。莫严者朝仪。而押班之臣。协律之官。种种生疏。致勤提饬。请择稍知礼节者。以授其职。许其久任。要使专意肄习于玉帛钟鼓之事焉。
礼云乐云。非玉帛钟鼓云乎。则今之典乐之官。何足与论于和敬之大本大用哉。
答张敬夫书曰。若未有孟子手段。不若且循此涂辙。臣台佐窃惟孟子于齐王好乐货色之问。不斥其非。直推之以至于遏欲存理。今若无此手段。不若且循此戒声色货利之涂辙云尔。南轩之病。正在乎多暴露而少含蓄。故夫子告之如此。盖亦宁下无高宁拙无巧之意。伏未知如何。
孟子之手段。初非巧为诡遇也。朱子之涂辙。亦非无甚高论也。尔所谓宁下无高。宁拙无巧者。大是妄发。
乞蠲减星子县税钱状曰。百里疲羸。日夕仰望圣泽之下流。不啻饥渴。臣台佐谨按。朱子此请。洵乎出于仁民爱物之至意也。臣尝过闻喜之鸟岭镇。该镇也即南路喉隘之地。而城中募接之民。无所聊生者。乃或放火为田。以为资活之计。吏校辈从以征之。城将榷其利。邑倅浚其膏。虽或陈荒之已久。一番执卜。因循收税。岁以为常。莫之肯念。亟令道臣查问蠲罢。以为穷民保居之策。是亦朱夫子蠲税之意也。
鸟岭为南路第一关防。龙蛇之失守。盖亦人和之不如地利也。镇民亦民也。而怀保不加。椎剥是事。道臣守宰之罪也。欲令庙堂。以尔所条陈。关会该道。俾即讲究蠲恤奠安之方以闻。
答石子重书曰。若是大事。系国家安危。生民休戚。岂容缄默。臣台佐谨按学官馆职虽。曰卑微。目见安危休戚之所系。而岂敢缄口结舌。胶守出位之嫌乎。迺者圣明申命守土诸臣。各陈其州弊。而文臣之曾经侍从者外。若荫若武。不能自达。其中亦必有识时务达事理者。一欲謦欬于天听。而怵畏不敢者矣。其必明降圣旨。一例许通。不以人微而疏斥焉。
刍荛之言。圣人择焉。今之荫武。亦何尝禁止其口。而若欲别出令式。使人人进一封琅函。则公车之日积。将不胜其猥杂。尔不识堂陛之所以远于地乎。
答林择之书曰。因观鸡雏而识生意之呈露。臣台佐谨按天地间。百千万物。物物看来。不觉好笑。鸡雏虽小。亦可反隅。天生烝民。物各不齐。或粹或驳。或富或贫。或荣或贱。民之通底少。穷底多。生乎寂寞之滨。上无教导。下无讲习。日骎骎于小人之域者有之。怀才抱义。老于草莱。见跼于地处者有之。风朝雨夕。我疆我理。秋无甁罂之储。室有父母之戚者有之。我蚕我丝。于缫于机。纤纤织出。用塞夫征。而冬葛夏绵。寒暑倒著者有之。入海求鱼。逾山越险。挥汗如浆。不避风雪。而未免颠连者有之。煕煕穰穰。举入于鸡窠中光景。伏愿殿下俯临而矜恻焉。
见卖兔而思画卦理也。观鸡雏而识生意仁也。仁者理之公也。予方欲拓八荒之衢。揽万川之月。容光必照。阴崖皆春。使一世含生之伦。咸归于鸢飞鱼跃之中。而尔能说到。不觉犂然。
书屏山文集后曰。遗文散逸。始复访求以补缺。臣台佐窃惟朱子大全一部。惟先正李文纯尊信而表章之。当日受业于先正之门者。亦皆知所向。而讲明此学。质问箚记。以诏后学。此溪门讲录之所以作也。盖是录。既非出于先正之所著。而又或未经手校。则所闻之各有浅深。文字之易于差舛。龙门诸子之所不免也。其后宋文正直认以先正手录。雌黄辨破。印出书馆。呜呼。虽使百世不易之定论。未能十分无疑。而遽然归之于先正。实有所未安。而况于间有记录之误乎。此说合有一番辨释矣。
实始表章朱子书者。李文纯也。观于节要。真所谓朱门之忠臣。溪门讲录之手著与否。今何足辨释。
与郑参政书曰。山野伉拙。处世不谐。臣台佐谨按朱夫子山野伉拙之言。似是㧑谦之辞。然夫子之盛德大业。实不外于伉拙。登对乎延和垂拱之席。而辄以讨复为说者。山野之伉也。遁迹于宰相台端之门。而辄以祠官为请者。山野之拙也。今我殿下登进忠贤。广张礼罗。其必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必求其能伉能拙。举而用之。
今世罕见山野伉拙底人。在昔郑文庄初入经筵。讲鸢飞鱼跃章。杂以方言。真意烂漫。至今传为美事。尔是岭人。而登第稍久。渐少朴野本色。非好消息。须以邯郸失步。参前倚衡可也。
奏推广御笔指挥二事状曰。被苦人户。亦许径赴。登闻鼓院。进状申理。臣得鲁窃惟许人户径陈。非徒无益于目下。乃反启弊于来后。将使愚民知利而不知义。知己而不知官。少有嚬呻之苦。辄事申闻之举。其势必至于颓纲益颓。偸俗益偸矣。以夫子之宏识长虑。岂或遗思而为是说耶。
有宋为治。多纵于宽弛。往往有纲纪解纽之叹。而比之后世爱克威克之相混。则堂陛不啻截然。夫子此言。未必启弊。大抵古之视民。如视赤子。民之视之。亦如父母。后之治民。如治奸宄。民之应之亦然。真所谓奚暇治礼义。此等处。勿患民习之或滥。犹恐导礼制义之未获其方。则虽日挝登闻之鼓。其言决知非四件之外。
奏乞权行倚阁夏税状曰。将本军今年人户未纳夏税钱帛。权行倚阁。令候来年蚕麦成熟。却随新税带纳。臣得鲁窃惟来年蚕麦未成熟。后岁水旱或频仍。则虽多作料次。逐年分纳。其势必将旧税自在。新纳又欠。民有侵督之苦。国致耗缩之患。是则一时权宜之计。终为后来公私俱困之道。毋宁督纳于当年。不可遗患于后日。毋宁直为蠲放。不可权行倚阁。则朱子之以是为请。何耶。
昔有一大臣言于朝曰。宁荡减。不当停退。尔说亦类彼。而予则常以谓守宰得人。则德义之下究。停退亦犹荡减。苟非其人。荡减之无其效。反必甚于停退。朱夫子奏状中夏税倚阁之请。岂不念到于来年蚕麦之如何成熟。而救民瘼。如救己病。病且急则先治其表。何况民瘼之不可任他越视耶。国用之赢缩则有司存。宜自太官之需。当计其入而制其出。
奏请救荒事件状曰。衢州守倅任满在即。欲乞特降指挥。催促已差下人前来赴任。臣得鲁窃惟用人之法。固莫慎于𥳑贤。而亦莫要于久任。又况赈济之时。新旧之生熟。迎送之劳费。利害便否。不啻倍蓰。则何不请仍其任。而反乞催送差人耶。
请仍不请仍。自有夫子之权度。此等处。但当笃信。勿求别意见。
与留丞相书曰。前辈有论嘉祐元丰兼收并用异趣之人。故当时朋党之祸不至于朝廷者。世多以为名言。某尝谓此乃不得已之论。臣得鲁窃惟朱子与张南轩书云所谓元丰大臣。当与共事。盖实见其可而有是言。与吕东莱书。亦以共事之言。为圣贤之用义理之正。而此书乃以兼收异趣之人。谓是不得已之论。而语类又云无可平之理。尽是拙谋。前后之训。若是相反。何也。
尔不见鲁论二十篇。对门弟子之问也。所指而言者。各有不同耶。观于问仁问孝之对。尤易领会。今于朱夫子往复知旧之答问看之。亦当如右。南轩,东莱,留丞相诸人答语。与语类所在。言虽殊而义则一致。薰莸固难相混。凿枘时或并容。何敢以小人之腹。妄有说难于这间。后须切戒之。
答张敬夫书曰。太极中正仁义之说。熟玩四字指意。自有动静。臣得鲁窃惟此盖以中仁为静为体。以正义为动为用。而论性答稿后说。以此说为未当。然中正仁义。互为动静体用。则前说谓中仁为体者。抑有其说。而后说却云未当者何耶。主静当兼已发未发看。太极解。乃云其动也必主乎静。已发未发。皆以静为主。而未发之静。又为大本。则今论主静。不兼言动静。而偏拈动字者。抑或别有意义耶。
此条可谓太䑃胧。今欲逐一分析。则窃恐吾自徒劳。而其不能领会一也。须且置之。更若潜心诵习。以求其前疑之涤去。则朱子本意。不待吾所缕缕。皆可章章于心目间。至于论主静偏拈动字云云。固哉固哉。夫子常言以正对中。中为重。以义配仁。仁为本。非四者之外。别有主静一段事。此一言。即孔孟之所未及言。而夫子发前圣未发之蕴。大抵通书所谓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云者。犹言中正仁义皆是本然之理。而本然即主敬也。主敬又是主静也。尔须退而读习乐记篇中人生而静大文。天所以命我。我所以禀之。自当有谛悉。亦必因又得悟于中和之说者。
乞推赏献助人状曰。将陈夔等特补合得官资。庶几有以取信于人臣。得鲁谨按此与我东帖加募粟相类。然我东则编户常贱。只输数石之粟而至取高资。中国则愿纳屡千之米而止补郞阶者。何也。所谓高资。即是虚资而反碍发迹之路。所谓郞阶。乃是实阶而便为进身之方。故谷之多少。人之耻荣。判古今于天壤者然也。士之生进。武之出身。如有救民之功。则宜施除职之赏。略仿宋制。别立格目。许令合人。承认赈粜。准格补授。则一以为济饥之实政。一以为疏滞之美事矣。
我朝亦尝有士人劝分者除一命之法典。尔或未之及闻耶。
答张钦夫书曰。聚敛之臣。诚可憎疾。为国家者。明道正义。以端本于上。而百官有司。景从响附于下。则此辈之材寸长尺短。亦无所不可用。臣得鲁谨按孔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君仁而仁。君暴而暴者。理势之所必然也。夫聚敛之臣。以剥割为能事。富强为己任。传所谓宁有盗臣者是也。然而此辈亦非钝根庸品。苟使长国家者。明道正义。以端本于上。则此辈亦将尽其所长。而莫敢售其所短。故朱夫子尝曰。君心正而四方远迩莫不一于正。可不念哉。
朱夫子此言。诚为万世柯则。聚敛之臣。甚于盗臣。而此辈亦用之有方。使之有道。则寸长尺短。无所不可用者。以是程伯子尝于王安石之用事也。叹曰吾党激成之。若使其时程伯子为主。王安石为客。则中气客气之别。自不敢夺伦。尔之论此条。归之于君心正。是哉是哉。
与赵帅书曰。一出而遭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黄中。今又遭此吴禹圭矣。臣得鲁谨按孝宗。宋之英主。朱子当时大贤也。苟使孝宗知之深而任之专。则仇耻可雪。境土可复。惜乎晩年一出。栖栖于外。而劾一仲友。反遭伤中。黄中,禹圭相继媒孽。从古季氏之于孔子。臧仓之于孟子。何限其沮之尼之者。而其为志士之憾。当何如耶。臣三复遗篇。不胜激昂流涕之至。
尔所激昂慷慨于夫子一出而遭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黄中。今又遭此吴禹圭之语。予于尔言。亦甚感之。
戊申延和奏箚曰。宪台之所详覆。棘寺之所谳议者。不过受成于州县之具狱。臣得鲁谨按我国狱案。颠末紧慢。无遗具录。固无受成州县。颠倒出入之患。然其状辞滚写。一统支离。无以领会谛审。臣愚以为摆除常格。另具册子。要使开卷了然。便于考阅。则庶有助于尽意议谳之道矣。至于新颁无冤录。圣世钦恤之德。至矣尽矣。而律官之能通是书者。绝无而仅有。外邑则并与律官而无之。乞饬该曹奖劝律官。而择其能者三四十人。分送于八道都会官。转相教授。则其于检验审核之际。可无真伪疑眩之弊矣。
尔即尔祖家人也。尔之高,曾。明习典章。既刊定无冤录。从以谚释之。又编典律通补。而通补则书成未及印。年前付尔祖与尔曾祖。看详澄汰。尔家先故之事。尔何敢不踵而修述乎。大抵我国士大夫不读律文。在内处外。率皆昧然。予每对尔等。劝令留意于时用之文者。意岂浅浅。何况重典之受成于州县。而道伯仍其案。京司依其说。详覆于政府。奏当于榻前。其实不过循袭于当初断烂之本。尔何曰无受成颠倒之患耶。见行狱案之式至精密。尔所谓摆除常格。便于考阅等语。可谓妄发。
与锺户部书曰。吏依公以侵民。又阳自解曰。此朝廷所欲得。非我曹过也。臣得鲁谨按当时经总补发。无异青苗放合。毕竟官得其一。吏得其三。而吏反阳自解说。归怨于朝廷。顾今我东胥吏之弊。百倍往昔。以公则各库枵然。以民则到处萧然。此专由于官长之不得其人。而亦未必不由于此辈之无常廪而然也。臣意则各邑官吏。减其额而定其数。添其复而资其生。则庶为拔本塞源之道矣。
非无法也。特不能遵行耳。
南康禀事状曰。欲望圣明特降敕命。以白鹿洞书院为额。臣得鲁谨按我东书院之设。创自白云洞。儒贤杖屦之所及。莫不起祠院。而八域之内。几遍俎豆之所。一邑之中。亦多尸祝之地。反欠慎重。或归渎亵。而且况儒风渐坏。凭借成习。藏修之实效无多。纠纷之痼弊难医。臣愚以为申明旧典。严立科条。俾有作新之效。兼为矫救之方。宜矣。
院各有长有任。惟在其人之遵旧典而奏新效。
答张敬夫书曰。令逐州逐县。各具非泛科率几何。类会考究而大均节之。臣得鲁谨按近来军役之弊。甚于非泛科率。究其弊源。实由于军额不能视户均排也。臣愚以为令州县各具士族乡族及诸色有荫者几户几人。私自防役。而作契成村者几户几口。营邑收布官属保人之几口。校院滥额邮驿投属之几口。类会成册。自京司一一考究厘正。更准元籍而除其杂頉。然后以其应役之实口。较诸京外之军摠而大均节之。则可祛许多弊瘼矣。
此朱夫子欲行先王不忍人之政者。而民产家坐。亦朱夫子之所尝论者也。予欲试之于今日。而此亦营邑得其人然后。方可下手。
与赵尚书书曰。劝得人主收拾身心。保惜精神。臣得鲁谨按人君之一身。为神人之主而任天下之重。所以保惜者。岂独为图治之本而已哉。伏念殿下以天纵之圣。懋日新之学。宵衣旰食。未尝少须臾或间。此岂保惜之道乎。朱夫子晩岁。以学者专讲说而废涵养为忧。尝曰太泄出精神向外。减却内省工夫。伏愿益加留念焉。
尔言一转。则恐为程篁墩,吴草庐。然而收拾身心。保惜精神。予方以是作座右铭。
与刘子澄书曰。看通书。极力说个几字。臣得鲁谨按大易曰几。庸学曰独。此乃人心初动。理欲善恶之所由分。诚日用第一工夫也。然张南轩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而朱夫子讥其从初不曾存养。殿下精一之学。臣安敢妄有议到。而以动静敬义分数多少言之。讲明省察工夫常有馀。而戒慎恐惧工夫常不足。伏愿殿下留意焉。
昔丘琼山以审几微三字。补西山衍义之阙。予每犂然而有契。以为能阐发朱子此书微旨。敬者贯动静。戒惧边不足。亦由省察之未笃。譬如真知然后能力行。治内则自当治外。
答吕伯恭书曰。大承气证。却下四君子汤。臣得鲁谨按孝宗之世。可谓危急存亡之秋也。王蔡之毒。已成国家心腹之疾。而戎虏之祸。又添乾坤疮痍之忧。此夫子所以沫血饮泣。上告下聒而曾不大警动大振作。遗弃大贤而不试十全之神方。任用匪人而终致二竖之毒害。至于莫可下手之境。臣于此未尝不太息流涕之至。
此条读之爽然。如服一服清凉散。
玉山讲义曰。仁是个温和慈爱底道理。义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是恭敬撙节底道理。智是分别是非底道理。臣得鲁窃惟义与礼智三者。则各一其理。故自程子已有其训。而惟仁则是心之全德。不可以一字一事名之而讲义。乃以温和慈爱。断为仁底道理。此可以训仁之名而尽仁之体耶。
观乎答张敬夫论仁书及答胡广仲第三书。则仁之名义。庶有可以谛得者。
答张钦夫书曰。人有是心而或不仁。则无以著此心之妙。人虽欲仁而或不敬。则无以致求仁之功。臣得鲁窃惟敬是彻上彻下者也。然而敬外又有诚。诚与敬。何先耶。程子曰。敬则诚。此似敬为本。又曰诚然后敬。此似诚为本。诚与敬。何者为本耶。
未有非诚之敬不敬之诚。而忠孝固无二致。父子君臣。有时乎互各为本。此义或可相似。
答蔡季通书曰。一息之间。便有晦朔弦望。臣得鲁窃惟参同契者。参同于周易。而易则以乾坤坎离咸恒复剥为正理。而参则以乾坤坎离既济未济为至法。易参之不同者。必有所以。而仙术有无。程子尝比于风中之烛。先儒皆谓虚无之说。而朱夫子于此书。每逢季通。必亹亹商确。奚取于斯耶。
朱夫子尝曰。参同契非所以明易。而要其有至理。此所以与季通商确者欤。程夫子亦尝以修炼而至于长生。并论于为学而至圣人。祈永而延国祚而又有风中之火置诸密室迟过之语。则未可谓全无其理。尔之有疑于朱夫子之参同契者。无已固乎。
蓍卦考误曰。揲蓍之法。见于大传。熟读而徐究之。亦无难晓。臣得鲁窃惟筮之为法。挂扐过揲。各有其仪。阴阳变爻。每有其法。而后世或用杯珓。或用铜钱。朱子家礼卜日。亦不用蓍。如有诚敬。则虽杯珓铜钱。可以感神明而得其兆耶。
所以通乎神明。杯珓铜钱之于蓍草。其理一也。
山陵议曰。先论主势之彊弱。风气之聚散。水土之浅深。穴道之偏正。力量之全否。臣绚窃惟朱夫子答胡泳之问。不用某山某水之说。而至于山陵议。则其言如此。又曰。譬如针灸。自有一定之穴。以此观之。似若不以山水之说。为无其理也。盖山陵利害所系莫重。不得不如是垂训耶。抑台史荆师之徒。类皆妄率。全无慎重之意。故有为而发如是耶。
夫山水之法。本于阴阳。阴阳者二气也。不外于先天之河图。后天之洛书。而河图为体。洛书为用。古之圣人。观象应变。始画八卦。三十六宫。为七十二候。是以浑天纳甲。乃以阴退阳进为法。木华于春。栗芽于室。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地有四势。气从八方。是气也。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则不散。行之则有止。故谓之风水。贪狼巨门。所以应紫微也。象兑象乾。所以应日月也。壬钟庚吕。所以应律吕也。胞胎养生。所以应五行也。故气感而应。神福及人。彼安则此安。朱子山陵奏状。非信其术数也。盖以理推也。韦斋之墓。缅于鹅子峯寂历山。而祝夫人不从。则于此可以仰认焉耳。
辛丑延和奏箚曰。臣所居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有社仓一所。其法可以推广行之。臣浚钦谨按里社有仓。即周官委积之法。隋唐义廪之制也。子朱子刱立社仓。䂓模设施。可按而知。虽不遍于当时。亦可行之后代。宜令诸道州县。劝民当社置仓。或使民出粟。或自官贷谷。多方制置。随意劝成焉。
患不得人耳。苟得人。则殷之助周之彻。亦可行也。奚但社仓乎。
与李诚父书曰。愿一意为国。无徇常日往还厚善之私。深察天下公议之所在。精虑而决行之。臣浚钦谨按拜官公朝。谢恩私门。世未尝无其人矣。仅得一资半级。便已委质于当路。倚以为泰山。事之若主人。承望风旨。甘为怂恿。利在弹劾则弹劾。利在阿护则阿护。甚至于角胜朝廷。得罪公议。而亦未暇顾。利之所在。政令不能禁。若使清官美职。必归于恬退自守之士。而奔竞躁进之徒。不得与于荣选。则彼见其有害无利。而不复为人指使矣。
颇中俗弊。
答张敬夫书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此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处。臣浚钦窃惟臣尝于明道满腔恻隐之说。终未能豁然见得。以为恻隐不过四德之一端。何至充满躯壳乎。及四月八日。见小儿张灯挂在几尺竿头。臣忽反而思之曰。灯之中心。不过一点火。而光烛纸面。遂成一块光明底物。满腔恻隐。亦当以此理会矣。伏未知如何。
敷演光明之义。形容恻隐之心。可谓隔靴爬痒。且以灯喩心。即阿弥脚下话头。少失点检则易向别处去。
答黄子厚书曰。忠信只是一事。但自我而观。谓之忠。自彼而观。谓之信。臣浚钦窃惟大学章句曰。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为信。此用明道说也。论语集注曰。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此用伊川说也。大学必用明道说。论语必用伊川说者。果是何义。至于此书所言。则忠信之名义界分。又与大学论语之训不同者。亦何故耶。
忠自里面发出。信就事上说。即夫子正训。章句集注。语虽殊而义则一。此书所论。亦岂有初晩之可辨耶。大抵考校之学。即读书末务。所谓四书异同条辨。何关我一分心身。
答胡广仲书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人先有据守。臣浚钦窃惟学之有立。必待学礼。礼不可须臾离。然后之学礼者。常流于仪章度数。臣于此学。又未窥一斑。则未暇用力于礼经诸书。若只从事于礼书之最𥳑约者。则居家四礼。亦无以观会通以行其典礼。未知如何则可也。
礼云礼云。玉帛云乎。以目下救弊言。则当从绘事后素之论。而礼之不讲也亦久矣。君子之教人。孰先传焉。孰后倦焉。此所谓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也。
乞进德箚曰。所贵乎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臣浚钦窃惟气质二字。终是难晓。以质为有形。则质生于气。而气充于质。气犹可变而质亦可变乎。以质为无形。则质虽不可专指形体而言。亦不可舍形体而为质。若舍形体而为质。则气无所挂搭。而九容四勿。将无用工之地。伏未知如何看则为好耶。
气质者。天气而地质也。季通主张气质太重。了翁说得气质太狭。夷清惠和。亦未免气质所拘。而工夫到底。无不可变之人。程朱之论备矣。若不移之愚。自暴自弃之类也。岂但气质之罪哉。
答黄直卿书曰。才得一说。终身不移者。若非上智。即是下愚也。臣浚钦窃惟孔子生而知之者也。故其言无初晩之可择。朱子学而知之者也。故其言不能无前后之异同。即其前后异同之迹。而可见前后造诣之浅深。盖早年之论。以安心觅心为主。而指心为未尝有未发之时。又因大学以格物致知为先之训。遂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至于中年。始觉其差。而未发已发之体用。居敬穷理之交须。遂为千古定论矣。如是看得。无大悖于义欤。
为学之方。须有真正经历真正知见真正工夫。方到上达地位。尔观朱夫子平生本末。如何是安心觅心。如何是格物致知为先。如何是居敬穷理交须。只管掇拾文字。较挈初晩。欲论大贤独觉其进之妙。非愚则妄也。
与吕伯恭书曰。向来见人陷于异端者。每以攻之为乐。胜之为喜。近来惟觉彼之迷昧为可怜。又曰。若于此处见得不分明。其为正道之害益甚。臣浚钦谨按君子辟廓之际。须以至诚仁爱为心。而勿流于矫激。以直截痛快为心。而勿入于姑息。辟之虽严。而毋或过为刻核。以断自新之路。矜之虽深。而亦勿过加容忍。以致肆行之渐。方可为大中之道。而今之君子。勇于辟廓。则每多乐攻喜胜而无至诚仁爱之心。其不肯严斥者。每多见得不明而无直截痛快底意。恐非此书之义也。伏愿垂察焉。
至公血诚。麤拳大踢。随时各异。并行不悖。而孔子如风草时雨。孟子如救焚拯溺。要之为以善养人则一也。
答张敬夫书曰。使州县贫富不至甚相悬。则民力之惨舒。亦不至大相绝矣。臣浚钦谨按朱子欲于逐州逐县。田赋金谷之数。支费科率之用。节有馀而补不足。以行一视之政。苟非知时识务之论。何以及此。我国州县。其制不一。贫富不系于幅员。大小不系于生齿。故民力之惨舒。大相不同。夫子改官议。欲以天下州县。分其难易大小。其合注知县之人。亦宜分作四等。随才差遣。此说亦深得为官择人之意。今亦依此。就八道州郡。各以难易大小。区别差任。则才短者无负乘之患。才高者有利器之别矣。
小者合而一之。如大禹治水。江淮之入河海也。大者分而二之。如轩辕画野。万区之得百里也。使疆界大小。不至为邹楚之不相敌。则人民可齐。财赋可班。而此如井田之制。难以议到。改官议之与其分等。予则每以为交差之为胜于分等云耳。
与留丞相书曰。比日朝士以不愿为忠臣之说。当上心。被亲擢者。恐其不得为兴邦之言也。臣浚钦谨按忠良。岂有二致哉。人臣但当敢言无讳。勇往直前。如是而幸遇明君则为良臣。不幸而遇昏君则为忠臣。随其所遇之时而已。不可有意于忠良之分也。当时魏徵之言。已不免识者之讥。而后之阿谀者。窃取其说。以中人主之所欲。故夫子深恶而痛斥之如此。此正明君哲辟之所当深察者也。
咎,夔,稷,契,龙逄,比干。易地则皆然。蔽一言。曰尽分。
答周益公书曰。为士而自言其学道。犹为农而自言其服田。为贾而自言其通货。臣浚钦窃惟士之不可不学。犹目之不可不视。耳之不可不听。为士而不肯学。犹有耳目而不肯视听也。世人之于君子。公排其向学曰彼欲取名云者。是犹见人视听而讥其欲聪明也。其或怠于向学者。亦曰我欲避名云者。是犹废视听而避聪明之名也。然则为学而骛外徇名者固不可。而畏人指目。不敢为学者。尤为不可也。伏未知如何。
名非不好。好之则不可。才著一好字。便是私意。此正孟子所谓箪食豆羹。见于面者也。若此者。虽名高河汉。实之则无。如之何。尔须探赜于鲁论中闻与达之圣训。可也。
与郑自明书曰。向来一番前辈。少日粗有时望。晩年出来。往往不满人意。正坐讲学不精。不见圣门广大规模。臣浚钦谨按士大夫年力方强。砥砺名行。皎然欲自树立。及夫晩节。或至放倒。此在人主身上。亦宜自勉。为学而不及周孔。为治而不及唐虞。皆是未尽分处。今殿下忧勤宵旰二十年如一日。魏徵十渐之疏。不宜复陈于今日。而纪纲犹未立。风俗犹未变。狱讼犹未平。贤材犹未举。不可谓已治已安而或忽于广大规模也。
若使魏郑公在今日者。不但止于十渐而已。而士大夫之放倒名行。亦由于朝廷之不善导率。尔言之来。予所自反。
答陈明仲书曰。克己之目。不及思。臣浚钦窃惟洪范五事。曰貌言视听思。却以思为主。而论语则只言视听言动而不及思。朱子以为此欲学者循其可见易守之法。以养其不可见不可系之心。此即制外养内之意。深得孔门教人之法。然真西山集中。有云四勿之勿。正指心而言也。特学者不之察耳。若如此说。则克己之目。虽不言思。而思在其中矣。此两言。当以何说为正耶。
大学不言性字。中庸不言心字。亦谓之不及心性乎。须深究之也。朱子亦曰不可见而行乎四者之中云。则与西山之言何异。
答陈安卿书曰。若使文王漠然无心于天下。敛然退守臣节。即三分之二。亦不当有矣。臣浚钦窃惟孔子以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称其为至德。朱子又云文王之事纣。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见他。玆其所以为至德也。夫惟文王之心。孔子言之。朱子又明之。若是明白。而及考此书所论。则又似以文王不肯退守臣节而䂓取天下者然。前后之说。何其不同耶。
程子以韩昌黎拘幽操。谓道文王意中事。若文王而有规取天下之心。则安得为文王。天监在下。有命既集。则是天与之也。三分天下有其二。则是人归之也。人归之天与之。而犹服事纣。此所以为至德也。伐密伐崇。赫怒安民。王者之事。而文王为之。非文王之为之。天使之也。天之所使。文王焉得而辞之。以诸侯而行王者之事。文王不得已之心也。朱子之意。恐亦如此。夫子作春秋而尊王。孟子劝齐梁而行王。以孔孟之心。处文武之地而观之。则亦必有谛知者。
改官议曰。今后引见之日。每十人中。特宣两人升殿。询其前任职事及民间利害。臣浚钦谨按宋制。凡除职者。皆引见奏事。以考能否。而旧制寖坏。名实未核。故夫子之言如此。抑臣见国朝名臣所记。成宗大王筵罢。必御便殿。六承旨持所属各司公事。率该员进呈。守令镇将之拜辞。亦必一一引见。叩其能否。辄行黜陟。圣神鼓舞之妙如此。今后宾对及持公事入侍之时。凡大小官辞陛递归。因事来朝者。皆令入参。从容委曲。导之使言。则群策毕举。嘉言罔伏矣。
蔀屋而轩闼。畎亩而堦庭。猗欤盛矣哉。
条奏经界状曰。打量一事。最费功力。臣浚钦谨按近世量案之不修久矣。田制日紊。吏奸日滋。正赋日缩。民生日困。大典所谓二十年。一改量者。今宜亟举。而其量案则宜仿朱子各都各保皆立图帐之意。逐里逐面。各具量案。其里量案。则但载一里田宅顷亩之数。其面量案。则备载各里之总案。各藏之面里。以待尺量踏验之时。则吏不欺民。民不欺吏。而田政无数紊之患矣。
量田。祖宗朝亦多有之。今亦有数邑行之者。而通八路一齐为之。不但近于扰民。善乎蔡故相之言曰。量田也。先置心于益下。小民虽至愚。必不敢怨。
江山县学记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二者之分。实人才风俗盛衰厚薄之所系。臣浚钦谨按士之所志。其分在于义利之间。其发甚微。其流甚远。譬如射者失豪釐于机括。则差寻丈于百步。为利为义。不过一念之微。而人才之盛衰。风俗之厚薄。乃有若是之相反。则为学者固当先慎乎德。而为教者又不可不慎其好恶也。
程子曰。虽公天下事。若用私意为之。便是私。义利之分。只是一个公与私而已。天下许大万事。多为一私字所毁坏。
学校贡举私议曰。有司发策问。必先称颂时政。对者因大为谀辞而应之。臣浚钦谨按光武诏上书不得称圣。高丽仁宗令无称圣神。此皆有光史策者也。近世谄谀成风。朝之章疏。士之对策。莫不以誉道功德为主。浮辞蔓语。动过数行。伏想日月之明。固已俯烛其弊。而朝无明禁。谬习未祛。殊非所以彰殿下㧑谦之美也。伏愿更加明饬焉。
乃圣乃神。乃武乃文。伯益之赞帝尧也。尧处之而不为泰。益赞之而不为谀。无若丹朱傲。大禹之戒舜也。舜受之而不为怒。禹言之而不为讦。有其德。故赞美之。恐其失。故儆戒之。降及秦汉以来。无其德而徒闻伯益之赞尧。有其失而罕见大禹之戒舜。千五百年。一辙滔滔。予尝慨然于玆。思所以反经之道。尔言际及之。甚善甚善。此意说与诸文臣知之。先自尔等各自淬砺。毋蹈谬习。如使中外晓然知予意之如此。则何必洞谕而禁之也。
延平先生行状曰。读书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臣浚钦谨按读书之法。须将圣贤一语一句。皆从自家身心上。猛省力践。以书证我。以我验书。终至于书与我相发明。则学问之能事毕矣。惟我殿下终始典学。乙丙燕濩之暇。无非读书之日。则六经之言。皆将为殿下用。如尧之钦明。舜之濬哲。莫非殿下事也。禹之拜昌。汤之建中。莫非殿下事也。文王之望道如未见。武王之以燕翼子。亦莫非殿下事也。殿下读群圣之书。体群圣之道。勇于进道。则只见其易。而不见其难。切于反躬。则只见其不足。而不见其有馀。则是亦尧舜也禹汤也文武也。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自天子达于庶人。
延平先生行状曰。危坐终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臣浚钦窃惟喜怒哀乐之未发。只是寂然不动之体而已。其将何以观之。朱子记疑曰。静观则为已发。以此而言。则似不可下此观字矣。真西山曰。程子谓静中有物。深味而体验之。自当有见。以此而言。则未发之时。似有可观者矣。程子曰。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朱子答湖南诸公书曰。于已发之际观之。则其具于未发之前者。固可以默识。然则观未发者。乃于已发之后。追验其未发前气象也。于是三者。将何所适从耶。
当以朱子答湖南诸公书为定论。
王氏续经说曰。汲汲以著书立言为己任。臣浚钦窃惟著书立言。乃君子晩年成德后事也。学未足以明理。文不足以载道。德不足以取信于人。则虽欲为不朽之业。终为鸟兽好音之过耳也。至于读书讲道。不免有随手箚录。以备遗忘。则朱子亦许之。而东儒有以为读书箚疑犹涉著书。亦不肯为。其意虽甚敦笃。其言似或太过耶。
张横渠妙契疾书。我东诸贤。亦多从记闻箚疑中著力。此是道问学一事。
伊川先生年谱曰。近臣屡荐。自以为学不足不愿仕。臣浚钦谨按后世之士。学未优而先仕。不知事君之义而立朝。不知御下之道而临民。譬如不教之女早归人家。上不能事尊章。下不能御仆妾。其如事君何。如临民何。子曰三十而立。礼曰三十而有室。此亦男子小成之岁也。四十而仕。今虽未能。若依生进筮仕例。限以三十。始赴大科。则恐为成才之一助矣。
尔言亦足为救科弊一条。而言之则易。行之也难。
玉山讲义曰。恻隐羞恶恭敬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臣命周窃惟四七界分。不可混沦说去。先正臣李文纯公。乃于天命图及心统性情图立言曰。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盖气随云者。即序文所谓道心为主者也。理乘云者。即序文所谓人心听命者也。奇大升之言曰。四端即七情之别名。非七情之外。复有四端也。李文成之言曰。四端专言道心。七情合人心道心而言之也。甲乙之论。竟未归一。伏未知如何。
四七之辨。吾未尝开口曰是曰非者。孔夫子之圣焉。而罕言性与命。且况邹圣言性善。程伯子言生之谓性之属于气。朱夫子又发明群圣贤馀意。吾虽欲更事𫌨缕。吾之说。即朱夫子之说也。此所以不惟罕言。又欲不敢轻言也。至于天命图心统性情图。曾己详看。而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始参差卒烂漫之说。亦详闻之。以吾见之。别无矛盾之可言。何谓竟未归一耶。
答张敬夫书曰。筵中见讲何书。愚意孟子一书。最切于今日之用。臣命周谨按孟子后千五百有馀年。而朱子出。道巍而德尊。业广而功崇。彬彬乎集其大成。故曰欲学孟子者。当以朱子为先。在朱子之时。则孟子之书为最切。在朱子之后。则朱子之书。亦为最切。伏愿殿下终始典学。惟以是书。又于辅养元子之际。必先是书。则大本可立矣。
朱子必以孟子为法筵龙象之第一义者。为其开口说何必曰利也。尔之欲先讲朱子书者。以何句何语为宗旨。
答张敬夫书曰。太极图立象尽意。剖析幽微。周子盖不得已而作也。臣命周谨按朱子尝编近思录。首载太极图说。然下学之士。苟未能理会本源。而骤闻其说。则或至于寄命耳目。腾理口舌。而全没著脚实地底意。伏愿殿下蕫率臣僚之际。且置微妙高远之理。先从日用常行之事。以为实行实得之地。下学上达之工焉。
近思之首载太极。先儒以为衰世之意。而非但义理名目之不可不知。吾心有一太极。尔心有一太极。盈天下林林葱葱者。各具一太极。予方欲立人极而保民极。会其极而归其极。此便是常行也实政也。岂微妙高远云乎哉。
答范伯崇书曰。异端害正。固君子所当辟。然须是吾学既明。洞见大本达道之全体。然后议论之间。彼此交尽。臣命周谨按异端之害正者。亦一猾夏之夷也。孟子之辟杨墨。程朱之辟佛老者。周公吉甫之功也。至若苏轼讥荆公以老佛。桂萼斥阳明以禅学。则以邪攻邪。何敢并列于孟子所谓圣贤之徒哉。朱子读大记曰。未尝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实。而徒骄之以中华列圣之可以为重。则吾恐往遗之禽而反为吾党之诟也。至哉言乎。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孟子之意。盖恐卫道者寡而引以进之也。尔必欲先斥攻邪之论者。得无悖于圣训否。
读唐志曰。道德文章。不可使出于二也。臣命周谨按文之弊久矣。肇于两汉。盛于六朝。至唐而于斯极焉。虽以欧阳氏之贤。世之所称今韩愈者。而犹为如此。他尚何说哉。前代文章之运。实与人君之道。同其污隆。故方逊志之言曰。文章与政相通。盍亦反本而务实哉。
道远乎哉。文不在玆乎。尔未知文。焉能知道。
跋胡五峯诗曰。绍兴庚辰。卧山间。亲友仕于朝者以书见招。戏以两诗代书报之。臣命周谨按朱子盖未尝果于忘世也。然进不能有为于时。则退可以自修于身。故一川风月。依然有圣门浴沂之气象。卷舒浮云。恍然想尧舜太虚之事业。百世之下。诵其词语。犹可以识其体用于言意之表者矣。
予方编选朱子诗。以续三百篇之后。庶几朝暮遇之。少释夫子不遇之叹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