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二十

卷百十九 弘斋全书
卷百二十
作者:李算
1814年
卷百二十一

邹书春记一阁臣金近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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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子平生精力。尽在四书。而讲说于鹅湖,玉山之间。听之者往往兴动。及与群弟子言。言皆出入经传。语类诸录是耳。顾予习性在经传。自幼非经传不读。至白纷如也。有能领悟予意者。每清燕多暇。讨论经义。以自娱。庸追湖山盛事。邹书商订。即其一也。随其问即答之。答辄书诸策。时当春晷。日以为课。故名之以邹书春记。虽深思奥义。不足以上绳考亭之隅坐言志。其于牖蒙发愚之资。庶几有少补其翼。岁庚申闰吉。万川明月主人翁。

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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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业子思一款。终未有定论。朱子集注。既两存诸说。则惟在考据折衷之如何。臣意则史记受业门人之论。似为的确。今且置诸说。只以大全所载参互观之。则孟子之去孔子时。既云百有馀岁矣。孔子在世时。子思已几胜冠。则年代之未及明矣。孟子又曰予私淑诸人也。私淑之云。非亲炙之谓也。集注又曰人谓子思之徒也。此恐可为明证。伏未知若何。

史记曰受业子思之门人。孔丛子等书曰亲受业于子思。俱非义理关头。此等处阔略看之无妨。子思之门人。既无可以受业者。则从索隐注说以受业子思之门看之亦可。而亲受业之亲字。未必直曰身亲受业。直接子思之统则谓之亲受。亦或为说耶。诸说姑置之。孟子曰予私淑诸人。但当笃信此训。

孟子七篇凡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是一气镕铸成。非孟子必不能说得如是烂熟无罅漏处。决是孟子自做。而万章辈何能赞一辞于其间哉。韩子之论。未知于何识得。于何见得。而似不足以此致疑也。

孟子七篇凡三百四十章三万五千三百七十九字也。与来喩所引证赵氏说有差错。至于韩子所谓万章公孙丑记某所言云云。亦当与陈新安之说参看为可。大体未必枉用精力处。

颜子之陋巷自乐。孟子之天下自任。皆时也。假使易地则亦当皆然耶。窃想孟子气象规模。虽在孔子时。似不如颜子之退然自守。自乐其乐而已。臣尝妄以为孟子气象则似子路。言语则似子贡。德行之深造。齐于冉闵。识力之俱到。几于颜曾。要之未及孔子处则终是气禀有偏重处。践履有入头处。试以和风庆云。泰山岩岩等语。蠡测而摸像。则毕竟是颜和而孟严。自有免不得者。如二程气象之不同。及其造道则一也。为圣则一也。非如伯夷柳下之一切清一切和之谓也。伏未知若何。妄论及此。惶悚万万。

为堂上人然后。可辨堂下人。评品俗下人物。犹难犹慎。矧乎后学。何敢容议于圣贤之等级乎。至于夷惠之不及孟子。来说亦或有分明考据处耶。朱子曰解书难得分晓。赵岐孟子拙而不明。王弼周易巧而不明。以朱子而论王赵。尚不显言其如是如彼。则来说太容易。恐不免康节计年甲之归耳。

梁惠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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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见梁惠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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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罕言利。特罕言耳。非不言也。盖利者害之反也。民生之所不可无者。故干之四德曰利。书之三事曰利。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不专以利为心耳。孟子则直以何必曰利为言。此固对证投剂。拔本塞源。不得不如是扫除说。斩钉截铁。断断然只说仁义。更不向利上去者也。然战国之君。习闻衍仪之说。惟求富强之术。其为国也用人也。只知利之为好。骤闻此语。其必惝然而惊。冷然而笑。其不入耳听而入心思明矣。孟子之不遇固矣。夫枉尺直寻。君子之所不为。而纳约自牖。大易之所称美。则孟子何不以利国莫善于仁义为说。敷衍而开导之。如好乐好勇好货好色之论。而直为此直截语耶。夫子曰智者利仁。利仁而为仁。仁则一也。虽不如仁者安仁之为第一等极至地位。而齐梁战国之君。何可以第一等地位。责备于咄嗟然诺之间哉。又况孟子之于惠王。乃平生初见也。初筵说话。乃如是迂阔。非言之迂阔。闻者迂阔之耳。迂阔之则不合。不合则不用。不用则斯已矣。已之则道何得行。事何由成。君心何以格正。世道何以底定也。苟无害于道而有益于事。辅其志而行吾道。则君子不必不为也。又况因此而开导。渐知仁义之真味。胜于功利之说。富强之实效。固在仁义之中。则其心必曰曩也不知。今乃大觉。仁义固是好件物事。富强别无新奇他术云尔。则于是乎因其心之渐开。视吾言之可入。渐进说以向上道理。则又安知不循次至于仁者安仁之阃域耶。此固未免于用意如此之病。而得罪于孟子多矣。大抵直道而行。不用则已。固是正当道理。舍此而求其次则有不为谄谀逢迎者几希矣。臣虽愚暗。亦非不知此道理之正当。彼道理之回互。而慨圣人之不遇。叹吾道之难行。强颜以为若使其时如是为说。则其或有庶几之望耶云尔。伏未知若何。

四德之利。三事之利。与何必曰利之利。字同而旨殊。何必曰利之利。直不过利欲之利。来喩中君子未尝不欲利云云。尚可属之四德三事之利。而不专以利为心云云。大有不可。若以此利字。属于利欲之利。则奚但不专。即当遏绝。大抵理与欲。其分天渊。其限华夷。九分天理。有一分私欲。则便可谓纯然是私欲。来喩所谓不专云者。岂非太歇后耶。似此分限。须自初学时用斩钉截铁之法。然后推以及于日用事为。其守亦必不苟。莫云一时下语之未能谛审。子之䂓模气禀。每多刚毅之不足。发言未免这个欠处。安知做事不然。然则士大夫立朝处事。当磊磊落落。爽然有不可犯之志槩。决不若是其依违顺便。另念佩弦之戒。克图矫质之方。至于孟子之初对梁王。其说之不能宛转。虽甚可恨。而此章以下亦多有因势利导。纳约自牖处。程子说虽有专以利为心则有害之说。此则泛论利害之理。非谓流以为欲之利。如人心之未至于私欲。故只云惟危也。

觳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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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牵牛一案。生出许多层节。无限往复。如山尽复山。复复重重。中有一线蹊路。可寻而往。此本然之体。一失此则武陵桃花。无处觅真源耳。细想其时酬酢到牛羊何择焉一句。宣王其望洋之河伯乎。未论义理。虽以文章言之。尽是天地间至文也。至于见牛未见羊。此千万意外说。方宣王不自知其心之所以然。而孟子当下劈破。极是爽利。宣王初非欲王也。于此一端。不觉喜心油然而发。遂为之问曰此心何以合于王云。于是乎齐国其庶几。及其盍反其本以下。不复闻王语。此其故何也。善端既发。而遏之者何物也。王道非难。而厌之者何事也。宣王之王与不王。孟子之遇与不遇。其时则易然。而毕竟闲说话而止。可胜叹哉。此果何许膏肓。为厥心祟耶。

善端如石火。遏之者上所谓何必曰利之利也。大抵圣王不作。异端喧豗。童习白纷。汩汩于一利字。虽以孟子之善诱人。其于齐王之擩染已久何哉。齐王之不王。孟子之不遇。势固耳。当是时。苏秦自燕至齐。欲敝齐以重燕也。故广其苑囿。高其宫室。而宣王已迷惑不返。则孟子之言。将何以收功食效耶。夫子于滕。一言即悟。性善道一之妙。经界学校之事。以至行三年之丧。复三代之礼。而无不乐闻而力行。此则文公犹有良心之尚存而然者。如使滕国地方如齐国。公之为王。可立而俟。可胜叹哉。故易曰时之义大矣哉。然而极论之则文公非圣人。故不能挽古耶。

仁术之术字妙甚。仁固以爱为主。而若不忍其觳觫。遂废衅钟。则此徒善而无适于用。惟其衅钟则不废。觳觫则不忍。不忍不废之间。是乃所谓仁术也。此时宣王之心。去圣人毫发间耳。其周旋区处之善。使圣人当之。亦无别般他术耶。

圣人亦岂有他术耶。但圣人事事物物。一言一行。都是仁心。恐未必下一术字耳。

集注所谓本然之权度。是心耶性耶。情之善者耶。理之粹者耶。

性理也。心气也。以心为权则释氏本心。可谓如印。本然者。出于天理之正。而权度者。如中庸章句所谓当然之则者也。权岂可谓之心也。性与情与理。尤不衬贴。谓心也则灵觉不可谓权。谓性也理也情也则来说未免妄发。

明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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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者。王者之堂也。诸侯之不可居是堂明矣。宣王之欲毁也。孟子何不告之以尊周之义。直以行王而王劝之何义也。大抵孟子此义理。诚千古不敢知之疑案。大儒如司马温公亦致疑怪。其说似不为无据。此当何以辨之。谓以天命人心已去于周室。不足与有为云尔。则天道难知。圣人未尝言命矣。王道苟行。人心不可复归乎。且周显王,慎靓王。何渠不若齐宣梁惠耶。均之为不足与有为。则此又何据焉。妄论圣贤出处。固知无关于己分。无补于事为。而如得闻圣人定论。则温公有知。想亦服罪。奚但一时辨说之幸也。

孟子学孔子。而孔子尊周。孟子说齐梁以王道者。先儒多有疑之者。然孔子亦尝历聘诸侯。亦尝劝诸侯行纯王之道。但孔孟所处之时不同者有之。孔子之言王道。所以尊周也。孟子之言王道。所以保民也。时既不同。其不违时有如此矣。大王之避獯鬻。文王之徂密。各一时耳。

鲁平公将出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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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出处。关时运之盛衰。有非人力之所及也。故于孔子也。齐有晏婴。楚有子西。于孟子也。鲁有嬖人臧仓者。此固有莫之然而然者。非天而何。孔子曰道之将行也命也。道之将废也命也。孟子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吾之不遇鲁侯天也。夫既知命知天矣。然而孔席不煖。孟辙无停。栖栖遑遑。载贽以随。殆若不知命者何也。

圣人岂得已而然哉。

公孙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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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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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谓四十不动心乎。孔子四十不惑之训。恐未必人人皆可以是为准也。孟子此语。必无依样说去之理。是果三十九岁则犹未能不动心而然耶。告子之先我。辅庆源以未四十时。已能不动心为言。恐未必如是丁宁矣。

蘧伯玉行年五十。知四十九年之非。岂必是四十九岁除夕三更四点之半以前所未觉者。觉于半以后云耶。孔圣之四十不惑。孟子之四十不动心。亦类于是。泛指界限之大体如此。至于辅庆源之说。足备一说。岂有奥旨耶。

约字对气而言。约是理之谓耶。守己则一也。而理可以言约。气不可以言约耶。

孟施舍使气。曾子循理。无论使气与循理。以约为言则摠不贴著于理与气。以气训约不可。以理谓约不可。杨龟山养浩堂记。都说从别处去者。即此病也。

知言当属格致。养气当属于何耶。朱子以养气属之诚意。而此章曰持其志。无暴其气。持志似当属诚意。未知若何。且浩然之气之气。与无暴其气之气同耶。无暴亦善养之一端。持志是集义之源头耶。

知言知理也。知言而后能养气。胡氏所谓格物则能知言。诚意则能养气者。朱夫子尝与胡宏祖称道。则后学安容别生枝叶。蔽一言曰知言知也。养气行也。欲知养气之属何。则须看牛山章论夜气处。其章曰苟得其养。无物不长。浩然章之持志。即牛山章之存心也。至于持志而集义。不必言源与流。强分主客先后。集义云者。勿忘勿助。事事得正。则是乃集注所谓犹言积善也。大抵直内方外之工。即敬义二字。须使敬义夹持。然后便可语天德王道。直内敬也如持志。方外义也如养气。此而玩味。有自得之妙。则圣人千言万语。教人做圣做贤。其要直在于此。每一思之。自有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之喜者。

浩然之气何气也。血气之气何气也。浩然之气。同出于血气之气耶。抑别有纯粹不杂之气。有非血气所囿耶。窃尝以为浩然之气。异于气质之气。强劲者非有馀。懦弱者非不足。义之所在。气便在是。伏未知若何。

欲知浩然与血气之为何气。则心之为言属气。何乃不即求之于人心道心之说而推类分解耶。浩然朱夫子释之以盛大流行之貌。其本然之体。即大本之中。而万物之中。惟人最贵。所禀生者。又是天地间正气也。故大无限量。刚不屈挠。能养之以直。积之以善。私欲不以为累。外邪莫敢来侵。则乃建大本之中。体天心而作人极。此黄帝尧舜禹汤文武所以既为君长。又为师表也。盖天与人一气也。浩然者。无亏欠之谓也。于穆不已天也。纯亦不已文王也。猗欤盛矣哉。

无是之是。是气耶道义耶。上下馁字。先儒以上馁字属之道义。下馁字属之气。气则馁矣。道义亦可曰馁乎。然而若不分看。则上下馁字。无异叠床。上馁字以德不孤之孤字看。似好耶。

无是之是字。先儒之说。至矣尽矣。更安容别说。但来说中道义耶云云。太欠指的。既曰配义与道则岂离于道义。而直云道义则亦有不然。今曰其为气。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云云。既曰气又曰义与道。加一配字于义与道之上。则无是馁也之是。即集注所谓若无此气之气也。此气即配道与义。盛大流行。无量不屈之正气。乃所谓浩然之气也。上下馁字。大体别无区别。而上馁字多贴于身。下馁字多贴于心。此皆犹属于章句间汗漫文义。须自力图于直方大实地吃紧充腹之工夫。如何如何。栗谷李文成之言曰若无浩然之气。则虽欲行道义。一身无气。如饥乏然。道义是本有之物。岂有饥乏时。此言可谓发前所未发。

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本然。道体也。义用也。先言用而后言体何也。既并言道义。而下段专以义言之者亦何也。

先言用而后言体。岂有深奥义谛耶。言义则道在其中。况于言气也。何可不先言用乎。

集义犹言积善。言善必积而后气可充也。然而虽一言之善一事之合义。其时则固浩然也。何必集而积而后始生哉。

子之此问固哉。若不集义则特枵然空空之体。安有浩然之可言耶。所以释集义以积善。取譬也。紫阳存神之妙有如此。开卷正襟。三复百拜而已。至于一言之善一事之合义。未尝非浩然中一节。而不集而积而则等是饥乏。子亦有同得之形气。若于赴公登筵。过午未晷。不得讨饭吃。才少退仅呑一匙饭。旋又登筵则果充然乎否乎。此则犹近于无是馁。而不堪饥乏。讨得匪类下辈之饭而掠吃则虽御饥。能不歉然乎。此乃心则馁也。须如是看解如何。

必有事焉。是主敬乎。集义乎。程子以为主敬。朱子则以主敬与集义兼言之。孟子本旨则似以集义为主。未知何以看则好耶。且告子之病。是出于正耶出于忘耶。抑助长者耶。

前段既言敬义夹持之工耳。告子之病。必不能免于正助。已有朱注。何事乎问难之为耶。

知言似当兼善恶言之。而独以恶一边言之。盖能知其恶则知善自在其中故耶。抑知善易知恶难。先其难则其易者自当跃如耶。且诐淫邪遁四种病痛。是各为一个病痛耶。抑诐者必淫。邪者必遁耶。

不得于言。勿求于气云云。即告子所以自主张者。故以知言养气。拈出如一枝生花。此可见邹圣辞令之妙法。由此而至彼。初不必区别。似此漫义。殊非切问近思之工。从后论讨。尚亦未晩。

养气之要。集义为本。而知言之道。何工当先。孟子于养气一段则备言其工夫节次效验体段。而于知言则略之。抑未知知言则前圣固多言之矣。养气则是发所未发。故虑后人之未易知得。特详于此而略于彼耶。抑知言养气。虽是两段。初非二致。知言则能养气。养气则能知言故耶。

知言则能养气。有朱子定论。养气则能知言。似未稳。吾则敬义夹持之义以外。都不知之。欲如是破碎究解。问诸近所谓谈性说理之学究先生。

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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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善言拜。善与人同。此舜禹之所以为舜禹之分。而既拜昌言则禹必取其昌以为己善。其人者亦因禹之拜而乐于为善。此独非与人为善乎。此何以见得大小深浅之别耶。

大舜之有大焉者。以其与人同也。是所谓明明德于天下也。舜与天下之人。为一豪无间然。然则又安有人与己之可言。于是乎可知禹,子路之不及大舜。

伯夷非其君不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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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而止之而止云者。臣尝疑之。集注解曰欲去而可留。去留之间。亦岂有如许义理乎。君子欲去则去。欲留则留。行止惟当在我而已。援而止止。此中人以下之所不为。曾谓柳下之贤而不能自守乃如是耶。

观于不屑去三字。可验惠之为圣之和者。安敢易看。然则伊川监职之拜。谓之中人以下所不为者耶。

孟子将朝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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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或一道也者。何谓也。盖君命召不俟驾。是正道也。彼以富爵。我以仁义。亦为一道之谓耶。或之一字。是不常有之谓耶。

或之为言疑之。疑或宁失于不经。自非孟子。不可议到此等权宜。至于一道云云。来说是如是看得亦可。

滕文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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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性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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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而继之者善。即性之所以善也。何以知性之善也。以其有四端也。端之为言緖也。緖见于外。知其丝之在内也。性善也四端也。自孟子始发之。此大有功于天下万世者。只此一个性善。可以为尧舜。可以为孔颜。又何必本然气质之论理论气为乎。臣愚浅见气质之性。孟子非不知也。特不言耳。性善之说既明。则人皆知其性之善。益勉于为善之工。斯其可矣。气质二字。言之未为益。不言未为损。伏未知若何。

子云性善也四端也。大抵性固善也。四端岂可混谓之性耶。恐不若四端换却四德之为愈。子须看韩子说。其曰博爱之谓仁者。有悖于汎爱众而亲仁之圣训。程子又以俗学之以爱为仁责之。今子忽以四德之发以为情。其端之随感著见者。不曰情。而曰性。岂非大羞耻耶。子之所谓读得孟子七篇者。果有甚般意味耶。切叹切叹。子又云气质之性。孟子非不知也。特不言耳。来说太泛。还堪一噱。性相近三字。已见于鲁论中。孟子且置之。公孙丑万章所已知者。公孙丑万章又且置之。近来口耳经工之人。亦能便说如此。则今云孟子非不知云者。果成说乎。子又云言之未为益。不言未为损。又果何许义理。吾亦于子之问也。诵子说应之曰云云。还觉都无事。吾闻之。程子曰孟子所谓性善。说继之者善也。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旨哉言乎。原来这性字。舍却气一边不得。盖无气则理无所挂搭处。此朱夫子所以气以成形。理亦赋焉。为万世不祧之训也。孟子拨出善一字。以示人物未生之前。造化源头。与易系相为表里。孟子不言易而善用易云者。政在此等处矣。

经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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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数岁之中以为常者。何谓也。校看数年之丰歉。假令三年二丰一歉则以丰多歉少之例。折中而定制云耶。法者不可低昂。而惟贡税之法。视年丰歉。随时阔狭。最不可一直胶守。贡法之如是不善。是岂圣人当初制法之失哉。其不能因时制宜则末流之弊如许矣。我国停退之法。此因时制宜之一端。歉岁而停退当年租赋则无不足必取盈之弊。丰年而追捧前岁停退则即多取不为虐之政。而民生之困悴。殆有甚于贡法生弊之时。此又何以因时制宜也。既有停退之法。故虽非可以停退之岁。而奸民蕲望于或有停退。虽值可以多取之岁。而贫民益困于幷纳停退。又于停退之中。吏奸多端。增减其数。薄书为信。及出之于二年三年五六年。或年久之后曰。当纳为某数几年条为几何云尔。则彼新到之官长。何以知之。虽知其为弊。而未得其作奸丛委。则遂不得不听其言信其簿书。而从而督之急。可哀惟民。靡所控告。惟当竭力而纳之。力之竭而沟壑奈何。其或有黠而记者。欲辨白而无路自达。虽仅得达于官前。纸不能尽其言。言不能尽其所欲言。及言而官问于吏则吏乃从而为之辞。辞当而理然。且谚曰从文券施行。汝其何辞。一呵而退。则纳之之外无策。其纳也足为之不前。其归也目为之不端。非民之恶也。使之然也。大凡民情。为恩至易。为冤亦至易。非其当纳则虽一合一勺。其致冤太深。减其当纳则虽一粒一叶。其感恩无穷。况其不当纳而纳之多者乎。此虽俚语。可见民情。当初利民之意。适为厉民之归。苏东坡论积欠状。可谓刺骨。无古今殊。今之娴于为吏者。亦多曰停退不如无为。呜呼。此岂法之不美而然哉。由是而民生倒悬。经费日缩。言念国计。实未敢知何以措手。小臣前以井田遗意。草草仰陈。备承不然之下教。事情之多阔。分数之欠详。臣固自讼之不暇。而终有所迷。不能知变者。盖裕民之道。莫如理财。而理财之要。均财为先。均之未能。则财不可理。外是而理财云者。皆苟也非也。一部周礼。是周公理财之书。制度之一定不可易。品节之至详不可紊。何尝舍是均而为之哉。均之为言平也。齐不齐之谓也。大抵国计之日缩。由于民力之日竭。民力之日竭。由于财赋之不均。财赋之不均。由于贫富之相悬。贫富之相悬。由于田制之不定。种种百弊。皆由于经界不正四字。自非然者。古之圣人。何苦汲汲矻矻于经界为也。井田之难行。臣亦知之。而均贫富之道。莫如限田。此则讲而行之。岂有难事耶。为今之世。救今之弊。不有一番大厘正。恐不免牵补于东。架漏于西。终是不成貌样。伏未知若何。

近观子之识解。尚在黑甜乡中醉梦迷离。不辨入头下手之当从那里。奚暇言时用经纶乎。井田限田事。曾已略言。而来说之昧昧向方。甚于前纸。虽欲毫分缕析。不可期以领会。姑略之。答问先从第七篇始。略有次序矛盾处。而一从原书编次。

墨者夷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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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病似近不诚。而圣人既行之矣。至于吾固愿见。我且往见之教。恐似过矣。孟子岂真有是心而为是言耶。

来说亦似然。亦岂无真个愿见往见之意也。今所拒之者。所以教之也。不然则何必言勿使之来见。又何必使人晓谕耶。托辞则固托辞。中心则亦有真个其然而然者。故曰观海难为水。游圣门难以为言。此等处正合玩味看。

薛居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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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为善则难为工。为恶则易为习。相观之美。虽多而鲜能。擩染之害。虽少而易入。虽使众齐傅之。一楚咻之。亦足以妨吾之学而易吾之心。况又齐一而楚众乎。其难乎为善矣。可不惧哉。今臣何幸得师我殿下。君以临之。师以教之。既严且慈。恳恳谆谆。臣仰珮圣训。俯殚驽力。思日夜慥慥。尚庶几无负我圣意之万一。而苦无友摄之助。每多楚咻之叹。一暴十寒。善端如石火。恶念如湍水。此臣所夙夜戒惧者耳。

子虽以友摄之乏助。发寒暴之叹。吾亦曰云然。环顾在廷。孰是薛居州。愿子之为居州。作吾善士。则其幸何量。吾则机务之暇。静坐一室。如坐庄岳之中。赖此得免浮念之来聒。而日觉固陋。好呵。

好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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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治一乱。是气化盛衰较多耶。人事得失较多耶。传曰人定亦能胜天。先儒云圣人以理御气。在人之事理。苟能得而无失。则在天之气化。可使衰而反盛。何必气数云哉。然而昭烈得孔明而不能回炎运之将坠。朱子遇孝宗而不得办宋室之重恢。则亦自有气数屈伸之不得不然而然耶。

圣人不言命。李泌虽非圣人之徒。对唐宗犹说造命。况学圣人者乎。孟子此章。大抵有意而发也。先言禹平洪水。次言周公兼夷狄。又及孔子成春秋与当身距杨墨自任。以上接三圣之统。若归之于气数。则乃有如许之自任耶。即此本意可以认得。而人皆自任如孟子。则悠悠千载。都是治日治世。不亦伟哉盛哉。

杨墨即淫辞也。今曰距杨墨放淫辞。岂杨墨之外。别有淫辞耶。然则淫辞当属申,韩耶。衍,仪之徒耶。

杨墨之说。固淫辞中一大弊瘼。而申,韩,衍,仪。何莫不然。又于其外凡属悖经非圣之说。无非淫辞。则何必强觅分属耶。

作心害事。作事害政。此章则事先于政。浩然章则政先于事。此恐是偶然。而饶双峯则以为各有意。恐未免穿凿。然而事先于政。当语顺耶。

双峯之说非穿凿。尽亦有其然者。虽不必如是泥看。何害于孟子辟异端之本旨。后学学孟子之工夫耶。薛文清尝以事政先后不必深辨为言曰。若有深义。朱子当先为之解。皇朝三百年。笃信朱子。非无罗文庄诸公。盖无如文清之醇乎者。

匡章曰陈仲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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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子避兄离母。伤伦害义。其人固无足观。然谓之廉则诚廉矣。而孟子直以恶能廉断之何也。

廉字语其至也。圣人然后可能。大槩廉俭也。自非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之俭。何敢议到。虽下于此之只欲为廉士者。焉有离群绝俗之为真个廉士乎。孟子之断之以恶能廉者。仲子诚不冤矣。然而比之无耻无义之徒。有不可同日言。故孟子为此恶能廉之训。俾仲子与齐国之学仲子者。激砺感发。咸欲因其长处而归于常道。圣人教人之法乃如是。

离娄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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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不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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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室如鲁之三家。晋之六卿。楚之昭屈景是也。然而乔木之家。岂必尽善。草莽之臣。何独不贤。如其贤焉。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小家可为大家。羇臣不让世臣。孟子之独以不得罪于巨室为言何也。抑世臣大家。议论之所自出。而四方于子乎观礼。故特举此。而群臣自在其中耶。

战国之时。不特自当别论。能使举措得宜。而强梁者奸黠者。心悦而诚服。馀可不难归正。风声所曁。无往不然。宜乎德教之溢乎四海。如是看解似可。

自暴者不可与有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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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暴刚恶也。自弃柔恶也。证形虽殊。为病则一。然而论其浅深。自暴犹胜于自弃耶。程子曰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弃。懈意之生。固是自弃也。何谓自暴也。

自暴者。胜于自弃。以其气禀之矫改。有彼善于此也。至于程说之并言暴弃。别无疑义。其难于幷入圣域。真所谓将无同。朱夫子亦言安此暴弃。大抵学者之病。在于勇不足。孟子此言。亦由于为学者激励而发耳。因此而有复于子者。自暴者言礼义。自弃者言仁义何也。当问而不问。不当问而问。既非格致之意也。

居下位而不获于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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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以不诚。不诚未有能动者。动者应之谓也。语曰稽天之潦。不能终朝。一线之溜。可以达石。此诚之应也。然而程子之宿斋预戒。不能动哲宗之听。马卿之凌云词赋。足以起武帝之感。士固有一言而相感激者。此未必能尽其诚而然。敢问何也。

明善诚身之工。即大学中庸之大头脑。来说太泛忽。别无可答者。须更精思奥旨。力践实地。则其效可能形容耶。

禹恶旨酒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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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无形状无方所。何如斯可谓望也。颜子曰如有所立卓尔。道果有卓立者耶。周公之夜以待朝。即格致之事也。圣人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以周公之圣。必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然后得之何也。

诗曰周道如砥。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又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曰周行也周道也。即谓日用常行当然底大道也。譬如人出门。将有所适。可适处在东则向东而行。西南与北。各向欲适之方所而行。望之为言。犹言向往也。

周公所以思之者。即四事之或有不合于时与势者。酒可恶绝之难。求贤不当问其类。野无遗贤亦难。视民如伤而博施则难。近不狎远不忘。而亲贤乐利之验。势难责于一时。虽以元圣不思而得之上智。何可不仰而思。夜以待朝耶。

公行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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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之于王驩。孔子之于阳货公孙贾。其揆一也。此可见圣人处小人之道。不恶而严。不露圭角而言正理直。虽彼小人恶其不附己。而亦不至致憾而害我。圣人虽谓之善于涉世可也。因此而有尝所窃疑者。大易之见恶人无咎何谓也。此孔子见南子欲往佛肸之义耶。程子以陈寔之见张让为类是。而其不为枉寻直尺之归耶。

圣人之外。不可语权。程子说不亦宜乎。

万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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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割烹要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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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有莘人也。汤妃有莘氏女也。故齐东野人傅会作割烹要汤之说。此不足多辨。而然意者汤之闻伊尹名。其或有内助而然耶。

未论割烹之当否。只要字已是不好底。虽以尧舜之道要之。要之则不可也。伊尹岂为是耶。

伊尹与汤妃。亲属远近。既难可考。则来喩内助云云。无或齐东之一说耶。呵呵。

要字善看则亦圣人行道之一道也。

孔子于卫主痈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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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远臣以其所主。旨哉言乎。此可为人君用人之鉴。而今之世。异于战国。既无主客之可观。今之俗异于古人。亦无朋友之相从。惟当观其人如何。而观人极难。公孙之布被。俭则俭矣。而不免为小人。莱公之蜡烛。奢则奢矣。而不害为贤相。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封德彝不忠于隋而忠于唐。人之难观类如是。何以比先王观也。臣前既以知言知人之训。有所敷达。及承圣教。拳拳乎致吾知三字。圣学之卓越千古。臣不胜钦诵佩服之至。伏愿益留圣意。懋哉懋哉。

可不可义也。得不得命也。君子但当行义以俟命。不必言命。命又孔子之所罕言。而弥子之要子路求主也。孔子何不以义之不可斥之。但以有命言之也。

来喩云云。甚好甚好。今之世。虽异于战国。亦岂无远近之可言耶。近来则官职太偏于京华。乡居之人。无异邻国之人。固已可闷。又于丙申以后。惩羹于戚里之用事。专任外朝。别刱阁衔。而职亲地比。甚于旧日戚里。虽有公孙之俭莱公之奢。百里之愚智。封德之佞忠。人之视之。不以其人之佞忠愚智奢俭论其人。皆属之于上之所好所恶。古之观远臣必自近臣始。今也以近臣之邪正。观上意之所在。其为持身也行己也。吁亦难矣。子于迩列。即傥来之物。自今努力于身。不已有四个字。语默动静。莫或放忽。如何如何。夫子之答以有命。不威而严。圣人之言有如是。

百里奚自鬻于秦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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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奚固可谓贤人。而其所以显其君者。特不过霸业也。霸之一字。孟子平生所不言者。而于百里奚则直以贤智许之何也。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此其为功。似不下于百里。功无优劣。霸则同病。而孟子之一抑一扬。何薄于管晏。而何厚于百里奚也。抑孔子如其仁孰不知礼之各异其答。自有精义者耶。

不可谏而不谏。孟子以为智而许之。然为人臣之义。恐不如是。盖谏而不听则谏之又谏。三谏而不听。则己之可也。去之亦可也。岂可逆知其不可谏而不为之一谏乎。知其不可谏而不谏。于百里奚则诚智矣。于虞国则未见其为忠也。孟子之许之何也。王陵,陈平之事。程夫子以为人臣之义。当以王陵为正。臣亦曰人臣之义。当以宫之奇为法。而不当为百里之智也。

百里奚比管晏胜焉者。功利边有浅深。所以斥管晏而许百里奚者。然而管子一人而夫子之抑扬。有可以仰认。则百里奚与管晏优劣。真是鲁卫之政。而管子终非易言之人。

来说正大。无容更议。然孟子之许百里奚不谏。即孔子以比干,箕子为三仁之微意也。

伯夷目不视恶色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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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疑伊尹孔子出处之同。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在。伊尹诚自任。而孔子亦何尝不自任乎。孔子自任之训亦多矣。于桓魋之难也。曰天生德于予。即伊尹天民先觉之意也。于沮溺之答也。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即伊尹尧舜君民之志也。之陈之宋。去鲁去齐。辙环天下。汲汲遑遑。何莫非行道意思。则伊尹之于孔子。宜若是班矣。若以任亦有许多般。伊尹未免著意。而孔子自是不著意云尔。则才著意便非十分圣底。此何以言之。

既以始终。分事之智圣而归重于圣。又以智圣。譬射之巧力而归重于巧。此谓始之不能智则终之不为圣耶。然以集注观之。三子者力有馀而巧不足。此乃智虽不足。圣则有馀之谓也。焉有智不足而可以为圣者耶。

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极其一德。孔夫子则可以清则为夷之清。可以任则为尹之任。可以和则为惠之和。无处无事。不勉不思。而各臻其极处。所以为大圣人也。彼三子者。于其一德。各无亏欠。许之以圣。亦无不可者。

此智字属于其中非尔力。而此圣字属于其至尔力。譬之射艺。彀是圣。又譬之如俗所谓六两。六两远射则虽谓之射之圣可也。至于射鹄射的。箭箭中红。未必能于六两者。亦能于平射也。大抵此圣字活看可。

仕非为贫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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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卑言高。与交浅言深之义同乎。古者百艺下执事皆有言。至于庶人。亦许以谤。人君苟有可谏之过。宰执台谏谏之而不听。则虽在下位卑贱之任。谏之固其职耳。岂可以位卑言高为嫌乎。孟子此训当活看耶。

位卑言高与交浅言深。其义略同。而孟子此训。只指侵官而言也。

士之不托诸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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摽使者不受。窃想子思之意。盖以不用而徒馈。为近于犬马畜之云尔。岂以鼎肉物之小者。亟拜礼之大者。鼎肉易致。亟拜难为。如是较量而为是言哉。苟以缪公之馈。为非礼之馈则已。自非然者。虽一日十馈。一馈百拜。拜君之赐礼也。子思岂以是为难哉。必有以也。伏未知若何。

来说是矣。大抵孟子之言。特皆因其所问而答之。以是万章一篇。莫不皆然。此章亦似然。

告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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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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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之论性。前后屡变。杞柳之论似荀卿。湍水之论似扬雄。生之谓性之论。又似乎佛家之作用是性。究其病。皆出于把气为性。苟以气质之性看。则并可为一说耶。

子之看经释义。日进一格。才分之高。其进不可量。为之喜贺。大抵经义与时用文字。岂有二致。俗所谓科文人皆贱之。若使做科文者。志不在温饱。若以尧舜为君。稷契为臣。三代斯世。三代斯民为志。苟于闭门学作诗赋之时。反求其志。志果高尚。及则决科做官。污不为俗流拘儒。此乃因俗制治之一道。今虽复周官之选士。效西京之乡举。徒法而已。徒言而已。则何益于自治而治人耶。子亦知得此意。看经。不以经自经我自我。为一副当尺度。凡于圣人千言万语。一一体贴吾身。为吾人日用事为需用之笏记节目。事半功倍。而其滋味妙理。难以形容于言语文字之间。今所谓告子之说。虽似与孟子正论。一切相反。而于其中孟子之所以斥之。告子之所以辨之。必须潜究而默认。若曰生之为性。固近于荀扬与佛家说。而孔夫子则言性相近。伯程子亦引用告子之言于气质之性。此圣人所以舍其短用其长。无非取于人之盛德至善也。孟子则承思圣发挥大本之中。倡说道性善。必属之本然。此亦圣人继往开来。随时适用之至诚苦心也。群圣人为后学孜孜惓惓。教诏不倦之微意在处。每中夜以思。自不觉且感且喜。仍又自语于心曰。圣人之为后学懃懃恳恳乃如是。而为后学者不能仰体而俯勉。则其为去禽兽几希。如是思之则虽欲放过得乎。大抵父母之于子弟。欲其为善人。圣人之于后学。其心亦一般。一言以蔽之曰。圣人爱之如父母为可。

生之谓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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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所谓生之谓性。若如程子看解则固是无病。故孟子疑其心之或出于此。特以白之为白设问。而其答曰然则于是乎告子之言悖矣。于此问答。亦可见孟子知言之实而析理之详耶。

人物性之同异。此近世湖洛之说所以纷然而莫之一者也。臣家则已有先祖定论。故尝以湖说为非。伏未知大圣人渊衷泾渭之辨。彼此何居。义理自是公物。无古今无彼我。惟是之求而已。近来则道学不明。习俗随痼。非是之求。惟务胜之是求。自是己见。竞承馀风曰。吾师云尔。曷敢越厥义理之外。又添却一副当义理。把作家计。便若党论。虽使道理十分是当。此意已先不好。诚可慨也。顾今师道在上。万理森罗。于是焉阐性命之微眇。明大本之无差。劈灵台之驳浊。开天下之为善。辨聚讼之争端。垂不易之定论。正一代之趋向。为万世之准则。臣愚区区窃伏有俟于今时耳。

来说大体是。大抵孟夫子辞令。旋转抑扬。扶抑与夺。如成周六官列百执事。各以其人相当之任。量能分命。能者考功而升之。劣者惩恶而黜之。若乃活泼处春水如涌泉。严正处太阿如秋水。其森然之威权。可与禹之九鼎周之大吕。轻重相等。往往有析理细入秋毫处。令人读之。刺骨。告子以性比湍水曰。以犹水之无分于东西。孟夫子便即答之云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于是乎虽以告子之固执不通。无分于上下云云。语屈不敢更辨。观孟子宜先看威权在处。告子出于子夏。故颇有尚气之习。而荀卿出于告子。故有性恶之说。李斯出于荀卿。故至于焚书毁经而后已。一言之差。末流受弊有如许。可不惧哉。

人物性之同异。不惟不欲强解。又不欲出奴入主于甲乙。大抵义理公物。当于理则为义。而后人汩于私意。才有一容喙一瞬目。东捏西拶。毕竟扮作两块圈套。然后又必属此属彼。小而为纷竞。大而为党论。莫曰天下无两是双非。此段有何大关系于做圣做贤之方耶。虽以后生初学言之。子贡以外之所不敢得闻于夫子者。亦何必躐等究赜。枉费精力耶。吾之苦心。在于莫或推助。所以绝口不言于这般是非。至于皮里阳秋设或有之。亦不外于朱夫子按说。吾岂有别见耶。但于此不可无一言略示意者。吾之平生䂓模。切恶没模棱闲汩董习气。右所谓云然。虽有泾渭之微及者。若使近日各右其说之峻者观之。必当归之于俗所谓左右看手段。此则不可谓知吾。大抵性云者。固是一性字。曰本然曰气质。前圣后圣所指言者各异。于是乎争端起于后学。聚讼迄无止泊。惜乎见识之未广。而反不免得罪于圣门也。孟夫子即学孔子而为亚圣者。孔子言相近之性。孟子则对告子必以本然之性告教之。及其迷不知悟。又复申申辨明之者。诚亦不得已也。苟非然者。咸丘蒙,万章辈齐东野人无知没觉之说。未尝一一以相反之辞辨明之。每每各随其言而因势利导。独于告子。若是其致力者。正若朱夫子对陆象山。严斥搅金银杂王霸也。虽于告子象山之说。若欲因势利导。则以孟朱之善诱人。岂患无其道耶。又使孟朱见近俗学究喙喙争鸣之弊至难矫。则亦岂不设为两解之说。以明其本然自本然。气质自气质之段落蹊迳耶。故曰近所谓人物之性同异。不必扶抑强解。必也类聚孟子程子朱子之说。于其似异处。必究其实同之源委。则属理属气属于兼理气。各有归宿。不但为今日之息讼。将又为告子之讼冤。而告子必听命。千载之后。不亦便好之甚耶。

公都子曰告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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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之为言。何谓也。是禀于气者耶。发于性者耶。是在未发之前耶。在已发之后耶。集注谓犹材质。材质亦果何物也。此似非气质之质。抑气质之中。有所谓材质者耶。小注朱子说曰情则性之动而有为者也。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有为与能为之别。又何以看得。

前言四端也。以辞让言礼。此章则特以恭敬言礼。小注胡云峯以为辞让以发乎外言。恭敬以兼内外言。此言未知是否。

此章好处。在于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十五字。此乃未发之中。当观于发而中节之和也。须如是看得如何。至于才之为言。未始非形气。而孟子之专言善。程子之兼指禀于气者。各有所据。而自有朱子按说之正论。岂有他见。

辞让恭敬一也。云峯之说亦可。

富岁子弟多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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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硗者。可使粪而肥矣。雨露之不均者。可使疏漑而雨露之矣。臣以为农之丰俭。虽在地之硗肥雨露之均不均。而其归则专在乎人事之致力与不致力耳。人之为学亦类是。圣人特田地好雨露适。加之以人事修者耳。学者之变其气质。即粪而肥疏而漑之类也。其可罪地罪岁而不致我事力耶。但其劳苦倦极。既不能耐久。悬望企待。猝未见近效。遂未免让美于农家之力田者。可胜叹哉。以是观之。气质诚有可变之理。而变之则难。何以则可也。

勿忘勿助之工。无处不当。

牛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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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气是指人之气。而抑兼言天地之气耶。盖天地之气。与人相通。固未尝有二气。则亦自有相须而相资者耶。然人之气。固有昏明静躁之不同。而天地之气。亦有夜朝清浊之或异耶。抑天地之气。本无夜朝之分。而惟人于静后。始见其气之清。如大易复卦至日闭关之象。程子所谓静后见万物自然皆有春意之意。故特拈出静时。时之静。莫如夜。而气之清。亦莫如夜而然耶。孟子一生发挥出前圣人所未道者。即两个气字。浩气也夜气也。人苟能善养吾夜气。则是亦浩气也耶。臣尝爱佛氏语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王阳明诗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之句。未尝不三复咏叹。胸中多少鄙吝。不觉一时消得尽。痛快清澈。直欲与天和翔羊。此等语足可谓深得孟子夜气之旨。而有助于治心祛欲之方。不必以异端而斥之。阳明而不屑之。伏未知若何。

此岂人之情也之情字。当如何看耶。于山则言性。于人则言情。此必有下字本意。恐不但为文章家变文法也。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中即理。生是气也。吾之气。天地之气。天地之气。即吾之气。在天而为夜朝之气。在人而为浩然之气。又欲统言之则浩然是充塞宇宙者。岂非天地之气。而粹然是向晦丕显者。亦非吾人之气耶。气壹而已。天地人之气。何可分言耶。此章大旨。孟子此说。只为常人言。朱子曰克己复礼。惩忿窒欲。令此气常清则仁义之心常存。非是夜间万虑澄寂然后用功也。旨哉言乎。此足以覰得孟子之本心。安容复赘他说。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道亦器器亦道。但理弱而气强。故理之善者。或为气之恶者所掩。炳几于幽独。涵养于未发。长使吾心之本体。存得光明之本色。夜气朝气昼气。同一昭朗清肃时节。常人则不然。夫所谓夜气云者。谓其梏之反复。气不得清。及至夜久斯寝之际。因其静息而始有清明之气。至平朝未与物接之前。良心之本然。犹或著见。此易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也。至若佛氏与阳明之诗。子之引以为比者。何其妄也。譬如一渊之水。看来彻底。与无水相似。释与阳明。不曾将手探去。便说空空底。真似瞥然看来。立地成佛也一般。则顾何尝衬著于邹夫子所谓夜气二字。东西南北一隅地。依俙髴髣之光景耶。攻玉以石。治金以盐。濯锦以鱼。浣布以灰。物固有以贱治贵者。若以月明飞锡。满船明月。较得如许。则这麤拳大踢。不之杨不之墨不之告子。而当先于为此说者矣。

好恶与人远则所谓好恶。当属四端耶。当属七情耶。于此可以了如。

熊鱼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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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口虽同。而食性亦有不同者。文王嗜昌歜。曾晳嗜羊枣。屈到嗜芰。人未必皆嗜也。然熊蹯。天下之至味也。孟子之所嗜。先得我口之所同然。固宜乎人人皆嗜。口口皆然。而及其当食也。天下之不舍熊而取鱼者几希矣。此其故何也。此真不知味者耶。抑知味而不知取舍者耶。抑嗜其不必嗜。而强为食者耶。历选前古。不知味者。刘歆,冯道之类是已。知味而不知取舍者。扬雄,荀彧之流是已。强为食者。魏徵范质是已。伏未知若何。

朱子曰人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此语有味。此所谓慷慨杀身易。从容就义难者耶。死生大矣。丰约小矣。人孰不知之。而若此者何也。苟能真有外死生之心。亦岂有此患耶。此专由于知之不能真之病耶。

熊鱼之义。夫夫知之。不必更有论释。而经义之所以为圣为贤之模楷者。正在于此等处解看。孰不知熊属于义鱼属于生。生反轻于义。然不必如彼肉重看过。凡日用事为。一等是处。更求上一等是处。常常以第一等是处。不欲让与别人。则斯可矣。故不矜细行者。终累大德。须于微事琐节。吾守必严。屋漏幽独。吾心不弛。始也一分著工。中焉为五分。渐益加分。以至百分千万分。自然盈科。盈科之后。犹有不自满假之心。百尺竿头。又进一步。太山顶上。更寻太山。望之又望。若未之见焉。矻矻毙而后已。以是为期。则生而为圣人。没而其后也昌焉。欲恶取舍。不待更劝而知者。朱子此言。可谓画出常人之情。上所谓细行大德即此义。未有忽于细而不忽于大者。子须念念。

五谷者种之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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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之一字。最好玩味。盖熟之为言。以知则真知也。以行则安行也。至若熟仁之方。循而行之。日新不已。由勉而利。利而安。以至于心与仁一。方可谓熟也。极言之则颜子之未达一间。虽谓之未熟。亦可耶。

固哉言也。此章承上章为仁不力之训。而所谓荑稗者。即他道之谓也。忽然拈出三月不违之亚圣。而混归之荑稗何也。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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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与知虑多闻识。此固善之偏者。而然无此三者。徒为好善。则不几近于徒善乎。不强则无以守善。无知虑则无以择善。无闻识则固陋不适用矣。此恐是举大体而言。乐正子未必不能是三者。未知若何。

来说亦然。而强固近于勇。徒强则暴虎冯河。适足以伤于勇。思传之大知。曾传之能虑。非知虑而何。然权谋术数非知也。奇诡捭阖非虑也。多闻博识。亦不过古人所谓书肆也。于此三者。须以诚实无伪之道济之。止于至善之工。然后强也知虑也闻识也。为可用而有实效。今云好善优于天下。即乐取于人之谓也。乐正子岂敢望大舜取人为善之德。而其心在于乐取。乐取者好善之谓也。与其先以私意。营为于三者。岂可同日而语耶。此所以孟子之深许乐正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