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六

卷百五 弘斋全书
卷百六
作者:李算
1814年
卷百七

经史讲义四十三○总经一○癸丑。仿乡举里选之制。命关东伯采访穷经读书之士以闻。春川朴师辙,横城安锡任,襄阳崔昌迪被选。特下条问。使之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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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奇耦。易之理也。图书生成。易之数也。马牛首腹。易之象也。贞悔吉咎。易之占也。观象而玩占。极数而明理者。易学之津梁也。然京焦之推衍灾祥。王辅嗣不取。陈邵之元会运世。程伊川不屑。至朱子兼象占理数。以成本义启蒙。而亦尝谓辅嗣之注伊川之传。所得已多。盖易之为书。广大悉备。可以象占解。可以理数解。无所不通。而与其失于象数之支离穿䥣。无宁专于义理之平易切实。是以夫子论辞变象占。而必本于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也。乾健之象则曰君子自彊不息。咸感之象则曰君子虚受人。凡时之平陂往来。位之贵贱上下。曰德曰才曰应曰比。莫不近取诸身。以明大业。伊川之以义理为主。而先令学者看辅嗣易者。岂非有得于夫子之翼也欤。且如干之元亨利贞。夫子推说天之道性之蕴。以四德明之。诸儒亦皆以四德解。而惟朱子以占辞解曰大亨而利于贞固。果何所考而断其为占辞也。系辞云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则制器卜筮。不过易之一端。而朱子谓易是占筮之书。占筮上可以推义理。此与从上圣贤传授旨义。得无参商耶。

锡任对。臣谨按朱子语易是占筮之书。占筮上可以推义理。此盖易之大意也。文王周公之彖象。据伏羲之画。玩绎象数。而为占者断吉凶之疑。夫子作翼则因三圣之象占。推演义理。而为学者明进修之要。此各自为一部易。而乃并行而实相足也。邵子专于象数。程子主以义理。此亦不相碍也。如京焦之衍小数。王弼之流异端。猥琐杂驳。何足道也。朱子本义之作。于彖象与翼。各随其本指而训释之。故名其书曰本义。盖曰此乃三圣之本旨也。是以释干彖则曰大亨而利于贞固。断之为占辞。释翼彖则乃就四德而申明之。盖坤以下诸卦所称元亨也利贞也。竟不成四德。可验其为占辞也。

康节先天图。传自希夷。而其本似出于太玄。盖玄之为数。始于三方。重于九州。又重于二十七部。又重于八十一家。则与先天极仪象卦加倍之法相似也。玄之流行始于中羡从。中于更睟廓。终于减沈成。则与先天始复终干。始姤终坤之序相似也。首用九九策用六六。则与先天卦用八八策用七七相似也。故康节深服太玄。至谓之见天地之心。朱子表章先天图。载之启蒙。而至于太玄。谓之都不济事者何也。

昌迪对。朱子尝论先天图曰。自有易以来。只有邵子说得此图齐整。如扬雄太玄。便零星补凑得可笑。窃谓先天图。方士辈秘传者久矣。恐未必出于太玄之后也。太玄之方州部家。与先天加倍之法相似也。又其始于中羡从。中于更睟廓。终于减沈成。与先天乾坤姤复之序相似。而中首之阳气潜萌。如复阳之初生。康节比之于复见天地之心者此也。至若罔直蒙酋冥。摸依乎元亨利贞。虽或近似。而天运二气。而玄乃三元。已失奇耦之数。夏至午中。却在地中。而不相往来。此朱子所以谓之都不成物事也。

先天圆图。邵子谓数往者顺。知来者逆。而朱子以为由震之初至干之末为顺数。由巽之初至坤之末为逆数。夫震之初为阳。而至干为纯阳。巽之初为阴。而至坤为纯阴。则震至干巽至坤。等是知来也。乌在其为顺数逆数之相反乎。以理推之。由干纯阳。历兑离以至一阳之震。由坤纯阴。历艮坎以至一阴之巽。非数往之顺乎。是所谓进而得其已生之画也。由震一阳。历离兑以至干之纯阳。由巽一阴。历坎艮以至坤之纯阴。非知来之逆乎。是所谓进而得其未生之画也。此不过左旋右旋阴阳生生之理。则启蒙以图之左右分已生未生者。终难晓其义。愿闻之。

昌迪对。数往顺数知来逆数之说。邵子之意自干至震。自坤至巽为顺数。自震至干。自巽至坤为逆数。朱子之意自震至干为已生。自巽至坤为未生。两说可并存矣。盖朱子以横图之自干一至坤八为生卦之序而皆为逆数也。至于圆图则震四离三兑二干一。为已生之卦。顺数也。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为未生之卦。逆数也云尔。

先天以南北为经而天地居之体也。以东西为纬而水火居之用也。后天以天地为体而居四维。以水火为用而居四正。体反居维。用反居正者。必有不得不然之故。且如先天之艮巽。以上下爻交易而为后天之乾坤。先天之乾坤。以中爻交易而为后天之坎离。先天之坎离。以上下爻交易而为后天之震兑。先天之震兑。以上下爻交易而为后天之艮巽。则经纬正维之变换。实由奇耦之交易。而天地水火山泽雷风之相感相旋者。亦必有所以然之理。可详言之欤。

师辙对。后天本由于先天。而八卦方位之互换有至理。震东兑西者。少长分居于进退之初。坎北离南者。中男女各居于进退之中。乾坤之老父母退处于不用之地。艮巽二男女又退居于半用之地。此实经纬正维变换之理。而若其进退推迁之际。所以相感相旋。则有自然而不容已者存焉。非臣𫍲浅所敢言也。

揲蓍之法。孔疏则三变皆挂。以左右馀揲为奇。伊川横渠则以挂一为奇。左右馀揲为扐。而只挂初变。不挂二三变。盖归挂一于馀揲者。即经文归奇于扐。以象闰之义也。成一爻而后挂者。即经文再扐而后挂。以象再闰之义也。至于九六之变动者。用正策顺而明。用馀策杂而艰。则伊川横渠之说。尽乎其必可从。而朱子以伊川之说谓无文字可据。以横渠之说谓之可疑。乃用馀策以定九六。而三变皆挂者何也。岂有精义在中。而非后学之所敢及欤。

锡任对。揲蓍之法。先儒所论不一。洛闽诸贤之说。又相抵牾。此其可疑。而启蒙一书。有非后生浅学所敢遽议。姑当从之。

乾健坤顺。震动巽入。坎陷离丽。艮止兑说。八卦之德也。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卦之象也。刚柔上下。阴阳内外。八卦之体也。刚柔有大小。健顺有强弱。八卦之才也。推而为重卦之贞悔。莫不如是。有德优而才不足之爻。有体正而德有歉之爻。时位相错。吉凶乃著。可以推演各爻而证明之欤。

昌迪对。卦爻之时位不同。而其才德之优劣不齐。此所以为不可典要也。且如屯井之六四。德优而才劣者也。需恒之九三。体正而德歉者也。至若艮止而刚不能胜。兑说而柔不能克。则德有裕而才不足者。类多如此。推此以观则庶可知也。

以阳爻居阳位者为正。以阴爻居阴位者为正。反是则为不正。二五为上下两体之中。三四为一卦全体之中。系辞曰非其中爻不备。又曰刚中柔中。当位得位者是也。然考之三百六十爻。有正有中。而不免于悔者何也。

师辙对。易之所贵。莫尚乎中正。而或有居中居正而不免乎悔者。此其所以不可典要也。如屯之九五中正。陷于险中。六二阴柔。不足为辅。故有屯膏之凶。诸卦此类。不能尽举。

彖传之取象。有变体似体互体伏体反体。如小畜上九变则为坎故取雨象。颐似离故取龟象。震之自三至四互坎故称遂泥。同人之下体离伏坎故称大川。鼎之下体巽反兑故称妾。求之六十四卦。此义无不可通。且六爻自初起至上为六。而以三才言则初二爻为地。中二爻为人。上二爻为天。又或以一爻为一岁。或以一爻为一月一日。或以一爻为一人一物。每卦取象。各自不同。此必有圣人立爻取象之微义。可以历举诸卦而详言之欤。

锡任对。卦爻辞取象。各自不同。诚如圣教。而窃谓天下之至赜至动。皆是卦爻之所象。则其为象也。亦已繁矣。圣人特取其一二而著之辞。使人触类而长之耳。若其微义。非臣𫍲浅所敢言也。

上经阳也天道也。故以阳卦分四节。始乾坤终坎离。下经阴也人事也。故以阴卦分四节。始咸恒终既未济。以序卦考之。上下八节之分阳分阴。秩然而不可紊矣。杂卦之序。与序卦不同。序卦以反对为上下经。而杂卦以互卦为次。四象相交。为十六事。中四爻相交。为六十四卦。至杂之中。有至齐者存焉。圣人之序也杂也。必有深奥之旨。而先儒莫之或及何也。胡氏之启蒙翼传。微发其端。而未竟其緖。何以则推衍希夷反复九卦之义。讲究康节四象交互之言。以明其错综变化之妙欤。

昌迪对。上下经序卦。程朱所论备矣。至于杂卦则朱子亦尝疑之。窃闻近世有李光地者。以为杂卦出于互卦。其说颇妙云。而未见其书。不敢臆对。

重卦之说。诸儒不一。王辅嗣以为伏羲。郑康成以为神农。孙盛以为夏禹。史迁以为文王。而孔颖达从辅嗣。郭雍从史迁。朱子又从正义而未能决。姑以先天图明之。此有可证以的据。参以理致。使学者息其喙者耶。

锡任对。臣尝闻六十四卦幷与命名。而皆出于宓羲氏。盖太极生两仪而为四象为八卦。加倍而不已。引而伸之。则盖不知其终极也。圣人但要兼三才而两之。故止于六十四。然则重卦之列。固已具于八卦始画之日矣。故朱子尝曰剥复鼎井之类。伏羲即卦体之全而立个名。是必以理推之而为此定论也。以上易

观美也观事也观政也观度也观义也观仁也观诫也此七者。古人所以论尚书之大义。而予则曰此犹以今观古。以我观人。二而非一也。予于尚书。得其体于心而措于躬。无古今无人我者。其略有数端。夫降衷恒性。性命之本源也。精一执中。知行之极致也。志学则说命三篇为入道之门。经世则洪范九畴为叙伦之具。治历明时。有羲和之命。画野分州。有禹贡之篇。正官率属则周官制度是已。修己任人则无逸立政是已。凡为学为治之宏纲大目。尚亦有出于此者乎。虽然其读之之法。必须先絜其肯綮。然后义理之渊深。名物之繁缛。文句之聱牙。可以寻之有緖。辨之有方。何谓肯綮。汉孔氏所云典谟训诰誓命。为书之六体者一也。韩子所云天文地理律吕图书。为书之四要者二也。即此六体四要。晰之极其精。合之尽其大。无牵强无傅凿。则工夫纯熟。触处朗然。二帝三王之心法。庶乎其次第体认。今与子诸生。先论六体之说。而次及于四要可乎。自汉孔氏之分六体也。唐孔氏又有所谓十例者。盖于六体之外。加以曰贡曰歌曰征曰范四目也。陆德明又有所谓六正六摄者。盖以六体名篇者为正。不以名篇而在六体之类者为摄也。或曰一篇之中。亦有兼数体者。大禹谟谟也而其会群后誓于师则兼誓体也。说命命也而其作书以诰则兼诰体也。是数说者。孰得孰失。只当以六体蔽书之五十八篇欤。

师辙对。林少颖尝言书有六体。可以意会。先儒增之。不可从也。唐孔氏之十例。陆德明之六正六摄。后出者详。难免蛇足之嫌矣。至于征苗之誓。载于篇末。不可以单辞只言。别其体制也。命说之篇。虽有论学进戒之辞而作。相为纲领。故摠谓之命矣。

羲和六节。以历象日月星辰立其纲。而分命申命四节。历象日星之事也。咨汝羲和一节。历象月辰之事也。历者书也。象者器也。夫测日晷考中星。而分至启闭之候不愆。推交会置闰馀。而晦朔弦望之期不差。于以授人时。于以煕庶绩者。此实王政之先务。天工之大端。但宾饯俱说。在东作西成之上。则敬致一句。何独在南讹之下欤。昧谷之宵中。既对嵎夷之日中。则所以对南交之日永者。亦当曰宵永。而曰日短者何也。蔡传云天度常平运而舒。日道常内转而缩。然近世历家谓日行无差。而岁差由于恒星之东移。定为七十年差一度。此可谓发前未发欤。地圆之理。见于曾子问地心地面之数。验于推步。则皆非无所稽者也。遵此术而东西南北之节气昼夜。可以不出户而一握筹尽之。是果有得于羲和仲叔分宅四方之义者耶。

师辙对。东西二方。民事为重。南讹一方。致日为重。故敬致二字。与东作西成对举为文矣。测景之法。尤重于日永日短之时。而考晷之法。难在黑夜。故南北二方。并称以日矣。岁差之由于恒星。虞喜已有此说。地圆之理。又见于曾子问。近世以来其说益密。然其宏纲大目。则不出乎命羲和一章矣。

孔丛子宰我问书云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何谓也。孔子曰此言人事之应乎天也。尧既得舜。历试诸难。使大录万几之政。是故阴清阳和。五星来备。风雨各以其应。不有迷错愆伏。明舜之合乎天也。此与注疏合。则意或传之自古。而蔡传必用史记悠谬之说何也。且五典也百揆也四门也。皆职事也。克从也时叙也穆穆也。以其称职之效验言也。独于此句使入于山林川泽。以观其度量云者。文势事理。俱未见稳贴。于此何以看得耶。

师辙对。此条朱子尝以史记为据。蔡传盖有所受。若孔丛子之言。恐未的然古人之言天人之际者。或言敬天之诚。或言事天之实。或言畏天之灾。或言格天之心。而若言雷风各顺其度。则殆近揄扬而夸耀。盖纳大麓。亦一职事。而观其度量然后。可知能于职事。则文势事理。臣未见其未妥。

先儒以虚灵为道心。知觉为人心。以四端为道心。七情为人心。以道心兼已发未发。人心单属已发。此说何如。佛氏之以心观心。儒家所以讥其二心也。夫既以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焉。则主之者一心也。听命者一心也。恶在其无二心欤。朱子曰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曰二者曰不杂者。非二心乎。性亦有天命有气质。性既有二矣。心独无二乎。人之知觉。与年俱长。故曰童子何知。此知觉也。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此虚灵也。且有血气然后方有知觉。至于虚灵则枯槁粪壤。亦皆有之。谓人道之无二心者。果推去之论耶。

师辙对。虚灵是心之体。知觉是心之用。若以虚灵属道心。知觉属人心。则朱子何以曰知觉从耳目去者为人心。从道理去者为道心乎。至于四七之分属人道。已有先儒之定论。而道心既具中和则实兼未发已发。人心发于形气则单属已发者信矣。释氏之以心观心。朱子尝论以辟之。而王鲁斋人心道心图。以形气性命。并置心圈之内。则心固一也。而圣人省察之工。在于发处。故于是有主焉听焉察焉择焉之目也。本性与气质之性。先儒以为二之不可。则心亦可二乎。朱子曰赤子是无知觉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觉底纯一无伪。此言说得最明白。至于枯槁粪壤之亦有虚灵。充类至义之说也。恐不可比论于道心之虚灵矣。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乐之本也。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乐之备也。盖堂上之乐。贵人声而以丝音为主。记所谓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叹是也。堂下之乐。贵人气而以竹音为主。诗所谓嘒嘒管声。记所谓下管象武。夏籥序兴是也。凡升歌笙入。间歌合乐。莫不以丝竹为之要领。而竹之声出于虚。丝之声出于实。虚实之齐量多少。又声字高低清浊之要领也。故八音以丝竹为本。丝竹以律吕为本。律吕以黄锺为本。黄锺之长短径围面羃体积。得其真度。则以之制器而合乎数。以之调声而叶乎均。乐于是乎成。此律和声声依永数句。所以为千古乐学之本者也。夫以黄锺九寸之管。半之为清声。倍之为缓声。三分损益。为相生之声。十二变而为变宫之声。箫笛之孔分。丝纶之巨细。金石之厚薄。一法于黄锺之度。而分其调则八十四也。合其调则七均也。以黍之纵横而生尺。以纵黍之八十一粒。横黍之百粒而为九寸。又黄锺之度所由起也。考之周官,管子,淮南,太史之书。此义犹有可征。而汉儒傅会。异说浸多。寒燠风雨之律。京房言之。凤鸟天翟之舞。吕览传之。以至缑山跨鹤。秦楼引凤。寒谷生黍。轮扇应气之类。日趋于荒诞。而乐遂为神怪不经之法矣。朱蔡二先生慨然志于古乐。著为一部新书。而首以黄锺径围为原本。此乃声依永律和声之遗义。然尺用刘歆铜斛。而后儒以为王莽之伪制不可从。法用候气定律。而后儒以为人吹律吕。以调天地之气则可。律何能吹灰。夫以朱蔡之所讲究。而尚滋后学之惑。则古乐终不可复欤。何瑭谓声依永者。乐器之声。与歌声相依也。蔡传误以声为歌声。则歌声与歌声相依。是何文理。此亦可以证蔡传之失欤。

锡任对。古乐之废久矣。朱蔡两先生殚精讲究。著为新书。先求声气之元。一本古人之法。非后儒所可轻议也。刘歆之斛。只取汉尺之近古。岂必王莾之伪制。候气定律。乃气自应律。非管能吹灰。以是起惑。臣未敢晓也。蔡传以五声训声。而其下歌声清浊数句。即明其自永言而分五声。非谓以歌声依歌声也。何氏之说。恐是错看。

汉书律历志引古文尚书。云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七始咏。以出纳五言。而先儒以为七始者。即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征也。五言者。即诗言志五调之言也。出纳者。如邵康节所谓开发收闭也。七始咏之作在治忽。今文之讹也。此言似不为无据。则蔡传之于在治忽。不用皋陶谟五礼有庸之据马本作五庸。思曰赞襄之据文义作思日之例。而强训以察治政之得失者何欤。且忽字之训以治之反。古有此诂否欤。

锡任对。律历志所谓古文尚书。即杜林漆书。蔡传所以不取。而七始既曰宫商角徵羽。则亦恐与五声意叠矣。但忽字之训以治之反。只见此篇。臣未敢详也。

尚书地理。始于舜典之肇州封山。极于禹贡之别九州导山水。蔡传之训肇州曰中古之地。但为九州。禹治水作贡。亦因其旧。及舜即位。始分出幽幷营三州为十二州。至商又但言九围。不知何时复合为九。而后之驳蔡传者曰此乃舜摄位时事。所以封山者。大水茫茫。用此标识也。濬川者命禹治水也。及其治水功成。始幷为九。任土作贡。相沿以至于商周。故禹贡惟冀州别叙恒卫既从大陆既作于田赋之后。青州有莱夷作牧之文。恒卫大陆。即幽幷之地。莱夷则营州地也。因禹初幷为九。故特言恒卫大陆。以存幽幷。而莱夷犹作之牧焉。牧即牧伯之牧。此不亦确有明据乎。

昌迪对。蔡传三州九围之说。诚似有先后之错。而舜摄禹贡。同在一时。其分其合。既无的据。臣不敢臆断。

先儒以河图洛书。相为经纬。则图书之位。宜其凿凿相符。而河图则生成同处一方。洛书则生成分居正隅者。果何理也。朱子云河图揭其全以示人。洛书主于阳以统阴。夫阳既统阴则是亦生成之全也。何必河图为全而洛书非全乎。邵子云圆者河图之数。方者洛书之数。今以图书考之。图之表里四方。井井乎其体秩然。书之循环正隅。浑浑乎其用不穷。则图似为方。书似为圆。而今乃反说之者何欤。关子明云河图之数十。洛书之数九。而洛书一九之相对为十。三七之相对为十。二八之相对为十。四六之相对为十。无非十也。恶在其为九欤。

锡任对。主乎常故生成同处。肇其变故阴阳分居。自一至十故谓之全。数止于九故谓之未全。无四角则天之圆也。有四角则地之方也。此图书之体也。语其用则虚十虚五。图亦为书。含五得十。书亦为图。大衍五十。纵横十五。参伍错综。妙用无穷。则朱子所云图可为范。书可为易者。不其然欤。

所其无逸之所字。林少颖以所在无逸释之。吕东莱以无逸为所释之。而蔡传取吕说引伸之。然尝考朱子语类萍乡柳兄言吕东莱解无逸极好。先生扣之曰如何解所其无逸。曰解为居字。先生曰某则不敢如此说。朱子之所不取。蔡传取之者何欤。欲述朱子之意。则所其无逸。作何训诂耶。

师辙对。所字意义本虚。古书引用如所当然所能然之类。用字甚轻。如王敬作所之所。置之句下。方可训以居字。若此句则所字既在句上。与所当然所能然之句法仿佛。而所字与无逸。语意不属。朱子所以疑有脱字者此也。而蔡传之引吕说者。特以备一义也。

周书终于文侯之命。而附之以费誓秦誓者。吕东莱以为犹诗之录商颂鲁颂也。然商于周。在三恪之列。则固不当比论于戎秦。鲁用天子礼乐云尔。则诗可有颂而书不可录誓也。后儒以其解不得。或谓佐王征讨。或谓夫子逆知天下之将幷于秦而录之。是皆臆说也。近世儒者有云甘誓天子之事也。胤征诸侯之事也。并存之。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也。费誓秦誓之存。亦犹是也。此又有不然者。胤征曰惟仲康肇位四海。胤侯命掌六师。曰胤后承王命徂征。曰钦承天子威命。则乃天子事。而非诸侯事也。费誓秦誓。曷尝有此数句乎。夫诗书皆为夫子之所定。则其删其录。必皆有精义存焉。此不可不讲明之。

师辙对。鲁秦二誓之附录。论者多端。或谓有征讨之备。或谓有悔过之戒。或谓补王道。或谓示王伯升降之会。率皆不足取信。朱子尝谓二誓亦皆有说不行晓不得者。臣何敢强辨。以上书

诗之教。主于敦厚温柔。而其义则兴观群怨也。其用则感发惩创也。其多识则草木鸟兽之名也。其读法则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也。故曰善观诗者。当推诗外之意。如孔子,子思。当达诗中之理。如子贡,子夏。当取一二言为立身之本。如南容,子路。夫绵蛮黄鸟。止于丘隅。不过思有所托之诗也。孔子推而至于仁敬孝慈信之至善。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不过人喜得所之诗也。子思推而至于圣人天道之费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修也。而子贡达之于贫富之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姣姱也。而子夏达之于礼后之说。白圭之玷。南容所以平生三复也。不忮不求。子路所以诵之终身也。则即此数者。读诗者可以知所据矣。虽然诗最难读。姑举其古今聚讼之大端言之。大小序之为谁所作也。风雅颂之分东西周也。笙诗之有辞无辞也。雅郑之入乐不入乐也。豳诗之随音节吹合与自有风雅颂也。淫诗之淫者自作与诗人所刺也。而其他篇旨六义。天文地理名物训诂之属。棼如缕丝。浩如烟海。故说诗之家。一源十流。转相讹赝。其弊往往至于扣槃扪烛之归。夫读之精然后用可无不利也。识之真然后义可无不周也。今以隔壁隔靴之见。欲求其活泼流动之机。墙面云尔。固哉云尔。尚何有于达其理。而推其意哉。愿与子诸生说诗。先辨此古今聚讼之大义。

锡任对。六艺之能全孔氏之旧者。其惟诸三百篇。而今古聚讼之端。犹不胜纷然。学者只当折衷于朱子定论。其论大小序曰汉儒作。论雅郑曰桑中溱洧。必不合鹿鸣清庙。论豳雅豳颂曰恐别有此诗而亡之。至于风雅颂之分。笙诗之无辞。淫诗之自作。集传可按。臣何敢容议。

关雎之义。孔郑则宗序说而谓是后妃所作。盖古者后立。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凡有宾祭之事。后夫人供之。而众嫔御佐之。故非得淑女。不足以称其职。而后妃所以寤寐求之。思以自助也。程朱则据经旨而谓是宫人所作。盖易首乾坤。书首二典。诗首二南。皆出于造端托始之意。而且其所谓君子好逑者。非嫔御之所敢当也。然诗序辨说引曾南丰之言曰。文王之兴。内则后妃有关雎之行。外则群臣有二南之美。而朱子结之曰此说得之。则似亦仍用旧说也。学者将何适从欤。

锡任对。君子好逑。非嫔御所敢当者。诚如圣教。此朱子所以不用序说也。曾氏所云。盖本匡衡之说。而关雎之行云者。即言关雎之篇所以颂后妃之德。则恐未必与旧说同矣。

何彼秾矣。古今说诗诸家。论说纷纭。而朱子亦存两解曰未详孰是。然予则疑两解俱不可通。若谓武王女文王孙适齐侯之子。则武王时。齐侯即太公也。以武王女适其子。是甥舅为婚。周礼之郁郁彬彬也。而安得有此事乎。若谓平王宜臼襄公诸儿。则按春秋庄王四年。襄公娶王姬。时襄公为诸侯已五年矣。诗何以称齐侯之子乎。或曰平王非东迁之王。则齐侯亦非齐国之侯。齐一也。此说似矣。然诗人所以称人世德者。固有例矣。曰齐侯之子。卫侯之妻。曰汾王之甥。蹶父之子。无不直指其实。则何独于此。以平正之王。齐一之侯称之乎。或曰宣王之世。未尝无雅。则平王以下。岂遂无南。此亦似矣。然季札观周乐。以二南为风化之基。则焉有周平齐襄之世。而其诗可以为南乎。此不可不旁引曲证而详说之。

师辙对。此章两说。虽未的然。而此乃武王以后之诗。而自成王时。吕伋嗣为齐侯。所谓齐侯之子。无乃太公之若孙若曾。而不可待之以舅甥家也。若谓适于襄公。则僖公亦齐侯。岂不可称以侯之子乎。但东迁以后之诗。入于二南。终涉可疑。故置之或说。

小雅之宾之初筵。集传从韩婴说为武公饮酒自悔之作。大雅之抑戒。集传引楚语为武公朝夕自儆之作。苟是武公之自悔自儆。则当与淇奥编在卫风。今乃并列于二雅王者之事何哉。宾筵旧说以为武公为王朝卿士。既入而作此诗。则此一诗尚可托之于在朝之日。至于抑戒。史氏所谓年九十五。犹箴儆于国者。明是在卫之作。则曾谓大雅会朝之乐。受釐陈戒之辞。而可以诸侯自儆之编。错于其间哉。

锡任对。风雅颂。不惟体裁之异也。辞气音节。亦自不同。汉广汝坟。闾巷之诗。而载于周南。七月朝廷之作。而登于变风。以类而编之也。宾筵抑诗之不入卫风。而入于大小雅。恐亦以体裁音节之相近也。

六义三经三纬之说。可得闻欤。朱子尝以关雎为兴而比。绿衣为比而兴。而及著集传。关雎但曰兴。而不曰兴而比。如汉广之例。绿衣但曰比。而不曰比而兴。如氓三章之例者何欤。虽然此犹三纬中细分之者也。小雅伐木一诗。即燕朋友之乐歌。而若如程子之说。山中伐木。非一人所独为。必与同志共为。故因所事而以鸟鸣起兴云尔。则伐木为实事。而鸟鸣之下。继之以相彼鸟矣者。此非通一篇为赋乎。且二章三章之无鸟鸣取喩。而仍系之兴者何也。若如苏氏之说事之甚小而须友者伐木也。物之无知而不忘其群者鸟也。鸟出于谷而升于木。以木为安而不独有云尔。则此诗首章当为比此而兴。而二章三章只当为比也。通三章皆属之兴。抑何也。

师辙对。比兴之义。朱子尝以入题不入题分之。关雎似比而专为入题之例。则有异于汉广末句之徒称江汉矣。绿衣似兴而专为不入题之例。则有异于氓三章之引桑叶桑葚。皆备二体矣。若伐木之诗则以伐木之声兴鸟鸣。以鸟鸣之声喩求友。则集传之属之于兴。良有以也。恐不可皆属实事。而通一篇为赋矣。盖此章精神。专在于求友声三字。苏氏之不及鸟鸣。恐失诗意。而二章三章亦引伐木。则皆属于兴。亦无不可。

三代之时。不特冯相保章。各有专官。人人无不知天文地理之大略。且如三星在天。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牵牛天毕。谭人之辞也。升虚望楚。降观于桑。宫室之地理也。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山川之地理也。我疆我理。南东其亩。农事之地理也。后世之文人学士。一涉于天文地理。茫然不知所以置对者。得无愧三代之妇人农夫乎。先儒以为七月一篇。凡阳月皆称日。阴月皆称月。而四月乃是正阳之月。则曰四月秀葽者何也。朱子以薄伐𤞤狁。至于大原。谓大原府之阳曲县。而后来诸家博引地志。泛指为广平之大原者。其说亦有可取欤。

师辙对。建巳之月。阴已受胎。大寒自此权舆。不称日而必称月。盖以此也。大原之名。见于六月诗及禹贡冀州。而广平之大原。即后来地名。且以镐方泾阳。谓之深入。则其不在内地可知已。

驺虞之为兽名。始见于太公六韬。而先儒以不载尔雅多疑之。至欧阳修则曰驺盖马御。虞则山泽之官。见于周官。且引射义天子以驺虞为节乐官备也。以证其说。而朱子亦录之于序说辨矣。夫六韬之为太公作。书中以有战国后事。叶适固已斥其伪妄。则驺虞者。尔雅之所无。而毛公之创说也。较论于周官射义。孰近古孰后出。又按礼疏引韩鲁说云驺虞。天子掌鸟兽之官。则传诗四家。特毛氏独谓之兽名尔。此果足以据为真诠耶。玄鸟生商。毛传云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以是时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为玄鸟至而生焉。至郑康成引史记及谶纬书。乃有遗卵取呑之说。而集传因之。然宋儒自欧,苏以下。无不力斥其妄曰。圣人之生。储阴阳之精。禀元气之英。安用此微禽之卵哉。其论可谓正矣。按语类有问玄鸟堕卵。亦有此理否。朱子答以当时恁地说。今不可定其必无。则盖亦姑因郑说。而集传中祈于郊禖一句。亦出于兼取毛传之意欤。此鸟兽之见于三百篇首尾。而为说诗家大疑案者。欲闻折衷之解。

师辙对。驺虞之为兽为官。今难的辨。而其所谓春田之时。品物畅茂。诗人归功于山林之官云尔者。恐失经旨。盖麟趾驺虞。各居二南之末。而起以吁嗟。一样文法。则不待毛氏之说。而断可见驺虞之为兽名矣。玄鸟遗卵之说。欧,苏力辨其不经。而朱子尝曰麒麟之生。异于犬羊。蛟龙之生。异于鱼鳖物固然矣。人不足怪。集传之用郑说盖以此也。而郊禖之说。又不可专废。故两存之也。

芣苢。古序以为妇人乐有子。而毛传曰芣苢宜怀妊焉。后来诸儒皆宗之。陆玑曰芣苢其子治妇人产难。集传取之。以备一说。而亦谓之采之未详何用。则固未尝以陆说为正解也。名物之自古有训者。必归之未详。朱子之意。岂徒然哉。方二南之时。朝野无事。室家相乐。太和元气。洋溢于宇宙之间。而芣苢之妇人。机杼尚多馀闲。经行道途。招邀俦俪。相与采芣苢以为事。其从容自得之气象。蔼然可掬于言外。而薄言二字。尤验其无心采之。非有所求足于用也。当如何看解耶。

昌迪对。苏轼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取其采菊之次。偶然见山。初不用意。境与意会之为可喜。芣苢之诗如此看来。则庶可见言外之旨。圣教诚允当矣。

朱子传诗。据文释义。四亭八当。一洗注疏支离牵合之病。惟是一义之前后两解者。则不可以不辨。朱子之注孟子忧心悄悄愠于群小曰诗之柏舟。本言卫之仁人。见怒于群小。此从旧说之仁人不遇也。及至注诗则曰妇人不得于其夫。以柏舟自比。集注集传之若是不同何也。诗集传成于丁酉。孟子集注成于己酉。集注之出。后集传十有二年。当以集注为晩年定论耶。朱子于白鹿洞赋曰广青衿之疑问。此亦从旧说之学子服也。及至注诗则曰淫奔之诗。洞赋集传之若是不同何也。洞赋之作于何年。今无的据。将何以定其初晩欤。

锡任对。孟子引柏舟以孔子当之。故朱子泛言仁人。而注诗则直从列女传。此正朱子因文解义。各有攸当之妙。至若洞赋则乃是断取之义。尤不可以初晩异解论矣。

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太平传世则美刺不兴。故民所歌之。必在于反漓为淳之日。风雅之正是也。其所颂之必在于治成制定之初。周颂诸篇是也。至若成王以后。颂声不作者。治不异于前也。陈灵以后。讥刺无闻者。乱无加于此也。然则变风变雅之作。其劝善惩恶之会乎。虽然风雅之有正有变。仲尼之所不言也。他经之所不见也。大序曰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此其权舆也。而其论诸篇。亦皆以美刺。表正变之分。然缁衣之美武公。车邻之美秦仲。如此类往往有之。而并录于变风何也。且风雅之别。朱子所以答门人者。或曰诗之体制不同也。或曰乐之腔调不同也。或曰所采之地所作之人不同也。当以何说为正法眼藏欤。

师辙对。风雅正变之说。始见大序。而诸儒之论。有谓周公所定为正。成王以后为变。或曰美可以劝者为正。恶可以戒者为变。而以臣愚见。前说为是。故缁衣车邻。皆入于变。以其在成王之后也。若风雅之别。则朱子有四说。兼此四者以观之。然后可辨为风为雅。以上诗

朱子尝曰某平生不敢向春秋问津。门人问何处不能了然。朱子曰开头一句春王正月。便不了然。此说尽得春秋微旨。夫春王正月一句。诚能真切覰破。则以下全部无不迎刃而解者。与大学之三纲领。中庸之性道教。论语之学。孟子之义利一例。大抵此四字。或谓月可改时不可改。周人未尝以子为春。而孔子假此以见行夏之志。或谓月改则时改。周人实以子为春。而非夫子加之。由前则建子非春而以为春者。名实舛矣。由后则正王之正也。春亦王之春也。而升春于王。文义乖矣。又或谓四时与十二月特用之。各有其事。而实则周夏并行。豳风一日二日。是周正也。而七月九月则又夏正也。小雅四月维夏。六月徂暑。是夏正也。而孟子十一月成杠。十二月成梁。则又周正也。此月数并行之验也。周官冬日至圜丘。夏日至方丘。是夏时也。而泰誓十三年春。大会孟津则又周时也。此时序并行之验也。此说何如。即此数说而参之于群书。质之于义理。则不待圣人冢中之家奴。而岂无可以劈千古之疑。垂不刊之训者欤。

锡任对。程子谓改月不改时。胡氏谓幷时月不易。而朱子晩年。以孟子七八月为易月之证。以鲁史之春秋为改时之论。今当以朱子之训为正也。至于二正并行。盖周虽改正。夏正之行乎世。耳目之熟久矣。故纪年纪事之书。皆用时王之正。如禋祀之筮日农功之授时。多仍夏正。使人易晓也。

四时者纪事之纲。故春秋虽于无事之时。必书首月者。所以备天道也。而桓之四年七年阙秋冬。昭之十年定之十四年并阙冬。哀之十四年阙夏秋冬。后儒或云鲁史阙文。或云圣人有义以阙之。两说孰当。

昌迪对。或谓鲁桓当贬不贬。故阙秋冬于冢宰聘桓之月。以见王者之失职。昭之十年或谓阙文。定之十四年谓齐人归女乐之时。哀之十四年谓获麟之年。皆近牵合。未敢信也。

五石六鹢。以详备成文。雉门两观。以先后显旨者。其说固凿矣。而遂谓圣人因鲁史旧文而笔削之而已。无义例存于其间。则非知春秋者也。所谓二类也三体也五情也五始也六辅也七缺也九旨也。今可历指其目。而并论其得失欤。

师辙对。二类者人事与天灾。三体者新旧异同内外。五情则微而婉五者也。五始则元为气始五者也。公辅天子等六事为六辅也。夫妇道缺等七失为七缺也。而九旨者。又在于岁月日时等诸节是也。春秋大义要不出此。而其得失。臣不敢历举。

春秋之始于隐公。终于获麟何义也。若谓周既东迁。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则惠公初年周既东矣。何为不始于惠公。而必始于隐公欤。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此贾逵服虔不经之说。而杜预斥其妄。则当以公羊所谓称吾道穷者。为正解欤。

昌迪对。周之东迁。虽在惠公。盖自黍离降为国风。隐公之世。适当雅亡之后。则春秋之托始。继周雅也。终于哀公者。凤鸟不至河不出图。甚矣吾衰。道且穷矣。笔削之绝。悲获麟也。贾逵服虔文成感致之说。宜乎杜预之斥其妄也。

盟不书日一也。而蔑之盟则以为渝。柯之盟则以为信。楚子伐郑一也。而宣四年则以为书爵以予之。宣九年则以为书爵以贬之。书法将何适从欤。或曰或书或不书。盖随宜化裁。亦多因旧文。此为得之欤。

锡任对。或书或不书。即美恶不嫌同辞。而朱子谓爵氏名字。皆寓褒贬。不当恁地破碎。当从之。

学春秋者。周有三家。左氏,公羊,穀梁是已。唐有三家。啖助,赵匡,陆淳是已。宋有三家。孙明复,胡安国,张洽是已。先儒云左氏不知经。公谷不知史。则三传俱不足取欤。左氏艳而富。穀梁清而婉。公羊辨而裁。则三传各有可取欤。载事左氏详于公谷。释经公谷精于左氏。则互有长短欤。以左氏为太官厨。以公羊为卖饼家。则左胜于公欤。严汉主公羊。锺繇主左氏。而不相输赢。则毕竟更无优劣欤。

昌迪对。朱子曰孔子作春秋时。须与门人讲论。所以公谷左氏得一个源流。而左氏曾见国史。考事精核。故其文称艳而富。公谷乃是经生。义理硏深。故有清婉辨裁之异。而若其优劣则汉儒分门聚讼纷然。今不可适从矣。

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左氏以为蔑。公谷以为昧。筑郿左氏以为郿。公谷以为微。会于厥慭。左谷以为厥慭。公羊以为屈银。三传之若是相左何也。其将三人行。从二人之言欤。

昌迪对。三传之相左。不特地名之异同。公谷以尹氏卒为正卿。左氏以为隐母。盖传闻之互殊也。既非大义。恐难强辨。

滕降而书子。杜预谓为周所贬。而胡文定驳之曰如周尚能削人之爵。则春秋可无作也。程子谓因其后之服属于楚。而朱子不安其说。从程沙随之论曰当时小国之君。因霸主会盟。征伐供亿不来。故自贬其爵。朱子既后之。则当以程沙随为定论欤。

昌迪对。以郑子产所争贡赋之次观之。则程氏所谓不堪征伐供亿之烦。自贬其爵云者。似可为证。而考之于经。如薛之初称矦而后降为伯。杞之始书伯而卒称为子。不特滕降书子也。

五伯可历数之欤。齐国佐曰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而杜预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而赵岐注齐桓晋文秦缪宋襄楚庄。两说孰是。或曰有三代之五伯。有春秋之五伯。以此则两说俱得。或曰史记言越王句践观兵中国。称号五伯。而江都王问越王句践。董仲舒以五伯对。若宋襄则求霸而实未成霸。以此则春秋五霸。当去宋襄而进句践。愿闻画一之论。

师辙对。五霸之目。自杜预已两解之。今不可臆断其一是一非。而若句践距霸统既绝已逾百年。毋论功业之大小。恐不当退襄而进践矣。

程子曰春秋大义数十。炳如日星。此以日星譬春秋也。李延平曰观春秋。如观山水。徙步而易形。此以山水譬春秋也。说苑曰文王似元年。武王似春王。周公似正月。此以圣人譬春秋也。其取譬之义。可条论欤。且四时之序。拈出春秋而名篇者何意也。鲁史旧名耶。抑夫子所命耶。

锡任对。炳如日星。言义例易见也。徙步易形。言褒贬互异也。刘向之说。言文法之有次序。非谓圣人之有层级。而其所取譬。未见衬切矣。名编之义。乃鲁史之旧。非夫子命之。而举二则可以包四矣。以上春秋

先王之自治治人。无一不以礼为本。其宫室衣服车旗械用之有等。冠婚丧祭朝聘射御之有仪。皆礼之器也。即器以观理。无非法象之所寓。即文以观义。无非道义之所藏。张子曰礼记大抵出于圣人之门。朱子曰汉儒最纯者董仲舒。仲舒文最纯者三策。而何尝有礼记中说话来。此其出于圣门诸子。何如其较著也。后来儒者纷然以一二篇之可疑。为訾謷全书之资斧。奋然断之曰礼记皆出汉儒之手。夫以一二篇而疑全书。则天下岂有完书。虽然读礼者。必先辨其然疑之两端。然后名物得所。真赝自著。可以尊遗经。可以息众竞。若月令之为周为秦也。王制之为汉为商也。一明堂也而或以为五室。或以为九室。或以为十二室也。一太学也而或以为五学。或以为当如辟廱。或以为当如胶庠。或以为当如成均瞽宗。此其两端之大者也。愿与子诸生。先辨此两端。而次及于程子所谓檀弓王制礼运礼器学记乐记坊记表记之为圣门緖馀者可乎。

锡任对。戴记诸篇。虽出后儒所述。即皆本之圣门。而先民之所诵传也。其间容有不纯者。恐不可幷疑全书也。至如月令之出于吕览。王制之作于汉文时。先儒论辨已备。臣无容更赘矣。明堂九室如井田之制。朱子言之。而五方各有太庙曰五室。幷八个合五室为十三室。非制之有异也。太学幷东西南北小学为五学。合四代之学则上庠东序。右学东胶。太学也。下庠西序。左学虞庠。小学也。瞽宗即右学也。成均辟廱。学之摠名也。而五学之辨。诸说不同。朱子亦曰无所考。今不敢详也。

檀弓名篇。或谓檀弓知礼。故著姓名以显之。或谓以其在篇端故名篇。何说得之。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而陈澔谓禹以治水得天下故尚水色。汤以征伐得天下故尚金色。然则周木德也。而有取于火色者何说欤。且此云周人乘𫘪。而明堂位云周人黄马蕃鬣。乌在其尚赤欤。

昌迪对。檀弓乃是鲁之知礼者。且在篇首则以之名篇。两说皆通矣。禹之治水。锡以玄圭。则夏王水德。理或然矣。汤之征伐而其色尚金。则诗称玄王牲用玄牡。又何取玄鸟之祥乎。至于周用木德。汉书所记。而牧誓之白旄黄钺。康王之诰布乘黄朱。异乎尚青之义。则或曰乘𫘪。或曰黄马。无乃毛马物马之各随其色乎。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而今观王制冢宰所司。食货祀备矣。然后以司空定民之所。以司徒兴民之德。乐正司马。因司徒所教而升之。故附于司徒。而以司寇明刑终焉。其序秩然。正合洪范。此为殷制。不可谓无所据。但洪范则宾师二者叙于后。与王制之叙于前。不无异同。岂其所从而言之。各有攸当欤。

师辙对。洪范以民事为重。而宾师非养民之急务。故序之于后。王制以政法为重。而宾以待远人。师以征不正。最王政之大者。故叙之于前矣。

礼运曰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至矣哉。此非圣门之旨诀乎。夫岂汉儒之所能及。太极图中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即此之说。而德以赋畀言。交以变合言。会以凝聚言。秀以纯全言。所谓妙合而凝者也。其下继之以天秉阳垂日星。地秉阴窍于山川。以明其裁成辅相之义。则三才之道。于是大备。而和而后月生一句。朱子尝疑之曰难道阴阳不和月便不生。此当作何训解。后儒或引洪范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以发其义。果可谓得记者之精蕴耶。

锡任对。和而月生。朱子疑之。臣何敢强辨。而四序和而后日月循轨。集说近之矣。

天降膏露。承上天不爱其道言。地出醴泉。山出器车。河出马图。承上地不爱其宝言。而尔雅曰甘雨时降。万物以嘉。谓之醴泉。则醴泉亦天降而非地出也。两说者同出于经。而互相抵牾何也。且所谓凤皇麒麟。皆在郊棷。龟龙在宫沼者。即圣王体信达顺之验。则至德难名。太平无象者。果何谓耶。

锡任对。尔雅此章郭璞注曰所以出醴泉。盖不以甘雨为醴泉也。四灵之瑞。固是体信达顺之验。而至治之世。不贵符祥。则太平无象。言其德化之无迹而已。

礼器竹箭之有筠。文之著于外也。松柏之有心。德之蕴于中也。故下文曰先王之立礼也。有本有文。则文其文也。本则德也。其下又曰忠信礼之本。义理礼之文。则忠信之为本诚是矣。义理之为文。不几于语病耶。夫在心曰忠信。在事曰义理。本之云乎。可归之文耶。且此篇以大备盛德起。以子路知礼终。而说者谓子路忠信人。故以此结之。其言得不伤巧耶。

锡任对。此文字。恐如天理之节文之文字。而直以义理为文。诚未免语病。说者之论此篇起结。尽亦伤巧矣。

学记之宵雅肄三。郑康成以为小雅之三。吕东莱以为夜习三章。时教居学。郑孔解以时习之有常居而句于时居。朱子解以春礼秋诗。退息居业而句于教学。禁于未发。郑康成则以情欲未生释之。朱子则以预为之防释之。并当以何解为正。下文曰发然后禁则扞格不胜。而朱子引用于小学题辞及大学或问。以明年既长而阙于小学者之事。岂于后来改从郑义欤。

锡任对。宵雅之为小雅。诗传亦从郑说。时教居学之句。后儒皆从朱子。禁于未发。两解恐不相悖。情欲未生。乃可以预为之防也。

乐记人生而静天之性一句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一句情也。物至知知一句格致也。好恶形焉一句诚意也。一部大学。总括于数句之内。先儒所谓千圣相传之要典者尽得之。然此欲字与七情之欲。尚书之人心同义。则危则危矣。未流于恶也。孔氏遽以贪欲释之者。无乃太重耶。其下极言天理人欲之机。而以人化物三字。形容此心诱夺之情状。然则悖逆诈伪也。淫佚作乱也。贴看于正心传之四有。傥可分属。强弱众寡也。知愚勇怯也。比论于齐家传之五辟。亦有相合否耶。

师辙对。人生而静章数句之总括大学。性之欲三字之不可遽以贪欲释者。诚如圣教。至于四有五辟。即格致诚意以后事。如悖逆等十八字。恐难比论于正心齐家之时矣。

坊记篇首以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发明大为坊之义。而礼以坊德此坊字。护之之意也。坊淫坊欲此坊字。塞之之意也。譬之坊水则蓄水不使不足者。坊德之谓也。障水不使有馀者。坊淫坊欲之谓也。三句之内。一字之两义相反。经有此体耶。不然则礼以坊德。抑别有训诂之可从一者耶。

锡任对。坊固两用。水不足则蓄之。有馀则障之也。天理患不足。人欲患有馀。三坊字之或护或塞。政合坊水之道。且坊德所以坊淫坊欲。则虽曰两解。不害为一义矣。

表记之义。可得闻欤。孔氏曰君子之德。见于仪表。故曰表记。朱氏曰经云仁者天下之表。而此篇言仁为详。故曰表记。两说近矣而犹未也。表者测日之臬。居中而为四方所取正者也。坊记示人以所当戒。表记示人以所当法。则两篇所以名篇也欤。较诸上二说。优劣何如。

昌迪对。坊记之坊。如防止水之所决。而示人以戒。表记之表。如紾𫄨之表出。而示人以德。此真内外交养。表里如一者也。圣教之发明字义。臣无容他见矣。以上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