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村先生大全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四十八
| 后村先生大全集 卷第一百四十八 宋 刘克庄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赐砚堂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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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一百四十八
墓志铭
赵仲白
仲白讳庚夫宗室颕川郡王之后曾大父某知鄂州
大父某父某始为闽人仲白少玉立风度如仙书一
览默记尽不卷脱一字为文章神速两试礼部不中
第用取
补官久之不调畿漕辟嘉兴府海塩县酒
务府公王舍人介
𫞐青龙镇𫝑家或为大商地匿
税钜万仲白捕治之急𫝑家诬诉于外䑓下吏鍜炼
成其罪坐停官王舍人抗论力争于朝不报仲白既
废杜门若学贯穿百氏特𮟏于老易喜纬书坐一榻
下筹布蓍不已以为世道隆替人事成坏皆系乎数
从方士受水丹心独神其术谈禅尤高朋友莫能语
难其平生志业无所泄一寓之诗丛稿如山和平冲
澹之语可咀而味愤悱悲壮之词可愕而怒流离颠
沛之作可怨而泣会中朝有知仲白前事𡨚者得复
元官于是淮蜀交辟而仲白死矣仲白性不妄交与
潘柽赵师秀论诗曾极论参同契辄暗合遇贵公张
䜩广座命题众賔方嚬呻营度仲白已飞笔满轴神
色自得盖其所挟高未尝蕲压人而每出人上故爱
仲白者寝少严而忌之者众矣仲白家贫不屑治
生乌帽唐衣自号山中翁所居𨻶地𦆵丈许而花竹
水石之翫皆偹古梅一株终日吟啸其下其归自海
塩新脱酷吏手李行荡失妻子奔踣蓝𫃵犹以两夫
舁一鹤自随晚客京城闻鹤死惋惜不食赋诗甚哀
其情致风味如此鸣呼斯人不可复见矣予𮗚昔之
文人若相如李白世称薄命然所为文亲𫎇天子赏
识给札捧砚之事极一时之荣焉近世林逋魏野皆
以匹夫名字流入禁中数下诏书徴聘仲白才追昔
人会开禧嘉定间天下多事三边用武君相所急多
材建功名之士而山林特起之礼其废已久由是仲
白厄穷终身其文不逹于天子徒为闲人退士衲僧
羽客诵咏叹息之具而已仲白卒于嘉定已邜二月
壬戌年四十七十一月庚申葬于城西七里甘露山
配顾氏国子
士𣏌女有高才与仲白如賔友男时
愿女二人时愿哭谓予子幸铭吾先人念昔与仲白
游二十年尝约岁晚入山读书仲白弃予而夭行而
无所诣也疑而无所订也瑕而莫予攻也怠而莫予
鞭也呜呼悲夫仲白既明数前知死日访其友寺丞
方公信儒求棺及死方公捐美槚殓之仲白诗最多
自删取五百首所着有周易老子注山中客语青裳
集予早知仲白顾今学退才尽铭其墓有愧色至于
附其家教其孤行其文字于世方公责也铭曰
万山四围君藏于斯所埋者骨不埋者诗后千百年
陵谷或夷读君集者必封崇之
林沅州
公讳诞字仲成其先固始人八世祖着作平迁福清
曾祖讳伯材三举进士不第祖讳格特奏名为建州
司理参军赠通议大夫父讳遹元符进士第四人事
高宗皇帝再为中书舍人终龙图阁直学士赠少师
母硕人范氏赠齐国夫人所生母刘氏赠㳟人公以
父遗恩受承务郎监绍兴府税漳浦县丞亲年高求监
南岳庙历福建路提举司干办公事待江南西路转
运司主管文字𨶕丁刘㳟人
知潮阳县除提领户
部犒赏所知沅州秩满乞闲主管云䑓𮗚改冲佑𮗚
积阶至奉直大夫爵开
男
元丙辰八月十日卒
年六十九葬县境大湖山之原累赠进奉大夫公蚤
失父母兄刻
自励事所生母尽教抚教孤侄恩谊
至笃为小官数守职争是非不肯屈理以徇𫝑潮阳
时有肯造𢧐舰州不出一钱符县白科公为书条
其不便守怒呵责愈峻公藏州符不行束担𣣔去会
诏寝其事潮州常有赋外成丁
头塩钱民困苛取
公以樽节嬴财代百姓两年丁盐之输酒所时长官
欲以利献公奋然曰诸库方告匮乃以酒本钱为羡
馀是不为明日计乎遂不果献尝议欲以诸库分隶
诸郡而罢提领一司后因陛对复言之沅逼蛮猺公
之治以恩信为主而守偹亦不废民夷晏然诸䑓上
其治行公力求祠归不复出矣公请谨严恪外和尚
刚居家莅官皆可师法人莫敢干以𥝠终其身未尝
有求于人自中年即倦仕进及三子中第喜曰可以
遂吾志矣盖食云䑓冲祐之禄凡八年故人有气力
者欲相推引境莫能致病革犹整
危坐语家人曰
吾平生无它憾独挂冠不蚤尔其止足无羡坚凝有
守亦得之天性非彊勉然也配冝人卓氏孝慈勤俭
闺阃肃和诲子尤严先公三年卒赠硕人子男四人
璟终从事郎知靖安县环今为朝奉郎主管鸿禧𮗚
瑑朝奉大夫主管崇禧𮗚同登甲辰第琮终通直郎
知海丰县女三人长适朝奉郎通判临江军郑元清
次适进士陈自立次适宣教郎知光泽县潘梅孙男
九人公文林郎新监镇江府大军仓门公永公奕
曰有是㢤竟其役遂属疾不起匶归邑人哭送乌虖占
者之言然耶君偶自死耶昔邾子卜迁史曰利于民
不利于君邾子曰苟利于民孤之利也迁之五曰邾
文公卒君子曰知命君亦以民为重身为轻而不惑
于吉凶祸福之说使遇圣贤必录之矣君前配赵氏
南恩守师谠之女
谢氏肇府教授时之女一男
老前葬耒乞铭余祖母令人君之姑也当尚书盛
时齐谿园池甲乙郡今朱门乔木𫤌然无恙而耆旧
凋落尽矣不特与替荣悴之可悲也铭曰 癸未十
月君卒明年十月君
辛酉维日甲庚维山濑溪之
原賔州之阡葬书曰然其必蕃
方武成
嘉定壬年冬莆田宝谟方公卒配叶母林不幸卒
明年君自官下耒奔丧盛暑营三距家可三十里
余一日褁饭往劳役夫见君苦痁疥呻吟原头余曰
君羸瘠已甚即暍死余泉下何君犹有力封圹而返
疾遂不愈以八月朔卒君名左𨱆字武成开敏有胆
智丱角㧞广东漕觧宝谟公使淮东兵骤起君窄衣
习刀槊喜驰射益𤍠塞地事稍谈兵宝谟公既废不
用益自放山水间搜竒扶幽匹马如飞君䇿蹇驴随
其后以登临啸咏为乐短褐高帽风格散朗见者皆
曰真方孚子也壐赦君伯父守梧持其表入贺𥙷
官授徳府司法参军军殁时年二十五娶尚书易
公祓女一子肖鸾余论君父子间久尚未知君能诗
及瀑上精舍成稍从余论质余未尝深剖君亦不详
扣也既而怒长突起语出竒崛如海鹘天骥一奋千
里朋游皆挟靡退舍矣叶公适尝曰此𭅺句法天成
殆鬼神送与耶赵公汝谈亦云武成诗如数十年用
功者其见重如此初宝谟公有劳于国暂升且复用君
尤俶傥踈儁平居压绮䴡而嗜篮𫃵弃安逸而习麤
涩固异于袴𥜗子弟矣而天并夺之上而国失才臣
也下而家丧钜子也哀㢤甲申六月壬申易氏袝葬君
于安田洋祖母林夫人之墓曽祖宪阳江令祖崧卿
京西转运父信孺宝谟公也铭曰 吾闻竒律之士
常在世间太白曼卿不死而仙信斯言也峭壁之上
悬瀑之下安知吾武成者不追云逐月来往而盘桓
耶不然斯人者岂其奄奄而遂尽扵九泉耶悲夫
阁皂道士杨固卿
固卿杨氏名介如畾城县梅仙乡人父文广母徐㓜
入阁皂山为道士宝元年卒年六十八葬南园之
𪋤固卿学通伦𩔗道书外禅宗方技之说皆探骨髓
聼者竦动开禧间薄游边画册不售归山不复出拾
堕薪煮三脚鐡铛或遗衣
皆不受尝主清江相堂
𮗚一日诸文士集𮗚中倡酬视固卿一黄冠师
𩯭
垢衣寘之坐偶甚忽之句至固卿即吟曰酒量春吞
肩夜耸山坐皆骇伏有诗百馀号隐居集固卿
徒嗣弟伯椿侄至质同学道山中至质厚余请铭
其藏余𮗚固卿介洁高远冻饿自守楽而不改殆黔
娄原宪之伦惜其异学殊餙诡世绝物仅与弥明同
传而已铭曰 穷不求吟不归兹邱
卓推官
初艾轩林公有重名学子云集门下高第甚众君居
其间最幼诸老生往往避席十五㧞乡觧于斯时也
君志气略如孙䇿下江东时然南宫絫𢧐不利及奉
绍熙癸丑廷对四十馀矣盖流落州县又四十年年
八十四以绍定已丑二月某日卒乌虖命也夫命也
夫君卓氏讳先字进之其先自扶风徙闽居于莆曾
祖某祖某父某从政郎妣太安人郑氏君文高而气
直据经是古以此屡摈
屋居官廉靖自守无老人
日莫途远之态为龙溪县主簿岁旱疫君施药多所
全沽太守傅公伯成闵雨
发为白君祷灵著庙
返命雨至父老诣郎谢傅公曰此主簿雨也为永
军节度推官郡倚以治太守欲𢌿京削君曰吾素无
荣望故心平而气和一开其端方寸
自此始矣
因辞焉为増城县丞常可否邑事长官赖以寡𬨨逾
四考不得代经略使辟新会令君曰吾老矣落南忘
返它日何以见鲁卫之士复辞焉用省罢法去为建
寕军节度推官亢旱松溪政和建阳浦城四邑仰食
下流客来至是府禁米舟出城公争曰四邑独非建民
乎太守史公弥坚不以为忤益重之然君倦游归矣岁
晚里居食岳祠之禄贫无甔石客至必命酒歌声出
金石遇空无时留客清谈乃去中更祝融囬禄之厄
图史器服皆尽人疑君不堪君亦不改其度夫人黄
氏贤而好施先君二十年卒嘉定甲申君以夫人祔子
兴教里芹山先茔右为夀圹四子用光次用伟早世
次用卨后叔父𠃔次用龙一女适赵时傥用光等以
某年某月某日举君之柩合葬使来谒铭昔子贡问
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君自
重寡合而崇禧陈侯宓闽清郑令君爚皆弥君不容
口陈郑一乡善士也孟子曰𮗚远臣以其所为主君
初筮为傅公所知傅公后贵显终身敬君不衰傅公
一代端人也乌虖君可以铭矣抑余有感焉世常谓
才与名相湏位与年不相待君有贾生终童之才而
少不䇿名有公孙丞相贡夫人之年而晚不得位然
则君自处虽无恨尚论人物者不能不为君恨也铭
曰 吁嗟君少崛竒既頥不衰廉自持吟自怡吁
嗟天理难推巢见焚稿无遗今不铭孰后知之
臞庵敖先生
敖先生讳陶孙字器之福州福清县人曾祖某祖某
父某赠承事郎母陈氏孺人少贫以学自奋尝游于
潮潮人争执弟子礼淳熙庚子乡荐第一律赋传海
内为式下第客吴中吴士从者云集钜家名族卒虚
讲席兢迎致已而入太学中元巳未第主通州海
门县簿教授漳州辟酒所干官改广东转运司主𬋩
文字用荐者改秩佥书平海军节度判官𠫊公事兼
南外崇正簿上登极转奉议郎赐绯鱼袋主𬋩华州
西岳庙䑓疏镌一秩宝三年十一月丁亥卒年七十
四先生内负摩云冲斗之气而外自蟠屈寝趋平夷
然长身厖眉轩昻惊俗与人交际机疏语简知者也
以为质不知者以为亢惟漳牧赵公汝譡畨禺师杨
公长孺尤敬爱赵诗律高无对垒者独先生与倡酬
扬性峻或面㐷僚吏见先生必改容始不乐往温陵
州檄迫之行竟谒告去常平使者雅闻先生名行部
至州⿰忄⿱ス土 -- 怪先生已归因上言敖某可予祠矣先生起寒
苦渉患明练世务历官多可书而谈者但目以名
儒自有载籍以来悉记览乱签丛帙披研钞纂竒字
奥美穿抉呈露诸文皆有气骨可行世传远而天下
独诵其诗初朱文公在经筵以耆艾难立讲除外词
先生送篇有曰当年灵夀杖止合扶孔光赵丞相谪
死先生为甲寅行以哀之语不渉权臣也或谓律诗
记先生以行京尹承望风旨急逮捕先生徼服变姓
名去当是时也先生少壮忠愤呜号于郡邑众大之
区㡬不免矣卒幸免既退既老占毕于寂寞无人之
滨金璧易求先生之𨾏字半句难致然先生诗名益
重托先生以行者益众而江湖集出焉会有诏毁集
先生卒不免乌虖前世以言语得罪者多矣种豆𮗚
桃往哲深戒至本朝列圣好文怜才骚人雅士往往
以文墨受知简斋放翁诗尝验矣先生之诗主乎
忠孝不主乎刾议送朱哀赵之作发于情性义理之
正顾藏稿不轻出真诗未为先生之福而赝诗每为
先生之祸乌虖悲夫先生奉亲孝拊弟有恩意娶崑
山沈氏夫妇相严如賔室无妾媵躬执炊衅其清苦
如此晚稍有俸钱即故山筑宅一区买田百𤱔有诗文
干篇未诠次沈夫人先三年卒祔东皋先茔子农
师以绍定二年四月庚申奉先生合葬书来速铭先
生早游学四方所交类当世间人白首还乡軰行将
尽名理几熄深居罕出客至从户内揺手谢绝之新
学晚生少觌其面至疑先生眉宇有异独喜于太学
士孝君韶监南岳庙林君公遇还往余者亦先
生所素厚也铭曰 议郎之秩华山之庙既啬于少
复夺之耄卓㦲臞翁畴昔自号掲之碑颜以配贞曜
方子默
淳熙庚戌主司选𥙷太学生以礼义廉耻谓四维命
题莆由方君子默奏赋第一自京师逹岭海操笔之
士髧髦之童莫不诵习摹拟望君如天人声律遂擅
天下祭酒司业每以得君为荣然礼部亦以失君为
愧嘉定戊辰始用甲子乡举恩奉大对擢冠第二等
辟楚州塩城尉监泰州海安镇所至上官皆惊曰平
生闻方子默尚在州县乎争荐之佥书平海军节度判
官𠫊公事兼南外宗簿复佥书镇南军节度判官𠫊
公事君负屋盛名白首筮士勤民职不以雅士
胜流自居塩城兵饥制置使下令脤济州议半粜君
乞全济以行淮阴宝二县初置局县市君曰县
户三万布四千尔析局为七遐僻霑惠为冢十馀区
以
暴骸在泉真公徳秀为守李君方子为僚泉人
贤真公又贤二幕君常言灭门刺史破家县令此哀
世事古人惟曰恺恺君子民之父母而已真公击节
其宾主间议论方旨如此在洪林价偶平酒使献策
令秋输以秫代苗君曰秫贵秔贱常也今俾权输后
为永例矣滕公强恕矍然罢之先是官令城中塩肆
各出襁易楮塩侩魏彬请括责南昌新建口岸三千
处塩肆如城中法君曰口岸异城市小贩非巨价襁
将安出卒罢括责始君改秩以格不得入县既佐二
府又以格不得入倅故真公每以仕晚用小为君恨
焉君号一世宿儒而兢畏挹损特甚于他人与童子
言必诚必敬性情俭敞裘故
终身不易至居官则
秋毫不苟取将去海安举例劵九千缗归之有司塩
使吴囦叹伏晚节倦游雨俸丛祠积阶朝散郎赐绯
鱼袋年七十二绍定元年十二月初八日以疾终于
家君讳阜鸣曽祖伯通擢进士第为兵曹参军祖子
宝献书释褐终漳浦尉父秉白赠朝散大夫所谓革
堂先生者也草堂当阜陵时外䑓以孝廉荐传家惟
书数厨君既仕絫俸金买祀田事兄如父拊侄如子
旬浃一会族党勺羡杯飰常剖而食娶田安人先六
年卒墓于城西龟纹峯之阳子棫太学生次真孙次
淮孙将以明年十月某日奉匶合葬棫哭求铭余先
君子与君同研席君扵众𫤘中顾余独异余为建阳
令废学久矣君自江右归方留钱千万布坊书乌虖
余壮而惰君老而勤可愧也夫然受教四十馀年情
𧨏素笃记河东之先友传㐮阳之耆旧固后死者之
责不容辞也铭曰 谓才学不足以发身兮或英妙
而奋飞谓科目果足以得士兮或华皓而栖遅七秩
非夭兮外郎非毕其学山海兮所试发丝乌虖后人
兮徴此埋辞
孺人郑氏
故海阳陈令君讳垣之配孺人郑氏以绍定元年二
月六日卒年五十一明年三月丁酉合葬于令君之
墓子男二人珽修职郎新吉州太和县主簿琯将仕
郎孙男一人渥将仕郎女五人长适文林郎潮州录
事参军赵汝膄次适修职郎新监临安府排岸兼修船
公事梁均馀在室孺人讳懿柔少习经传至释老
诸书皆口诵心记多识故家事以元枢之女嫔相国
之孙门盛族大而能尽敬极孝尊于已者严之卑于
巳者慈之内外无间言有妇道焉令君殁孺人作
舍灵严山之东闭门自誓闺阃肃然有妻道焉课男
以
诵训女以箴史其持家以俭为主然伏腊冠昏
卒礼无违有母道焉珽泣谓余子辱与吾先人游今
吾母将葬盍铭乎余惟孺人席华膄之埶而无骄侈
之累变故之地而有洁白之操敬述其大㮣于志
夫两家爵里世系在太史氏不复着也铭曰
孺人母汪端明之女率我家法彼妇矩
王翁元
余友王必成字宗可俊人也有场屋声六上春官不
中第终于寕徳令其弟自成字志可吉人也未几复
终于翁源令里巷嗟惜翁源君将葬孤时来乞铭余
曰铭必有据也子之先人官薄而事轶𢙣乎铭时袖
书一卷载君世出言行无毫粟漏失余览之愀然曰
是可铭已按君之先自泉徙莆曾祖某祖某赠朝议
大夫父某朝议大夫知常徳府君以父任为徽州黟
尉比去邑无盗为南劔理掾俗狠刑繁君至剖谳无
滞再考狱空州人以为异事治翁源先教化患邑少
儒捐俸葺学以倡厉之立墟市行保甲通适弭盗瘴
俗甦息不幸半载病卒秩止从政郎年五十三嘉定
十四年八月二十日也后八年绍定二年十月二日
葬于塘墓井山之原前夫人方氏先拊祖茔与君同
山异垅今夫人林氏三子嘉早卒次时次鼎鼎为叔
父后三女长适戴守中次适蔡若公次未行君朴茂
寡言笑居官尤不善游饮僚友每曰王君在座殊令
人不乐尉有𫉬盗上州者君鞫其狱尉托郡僚怀黄
金为饷君大惊谢绝之尉怼曰理椽郤吾金败吾赏
矣狱上尉论赏如格初徽守赵卿希远劔守朱公端
常尝以大小状荐君君自不级汲故莫有継荐者或
为移书求职司君寘架上书生尘卒不取𮗚时所记
君遗事类如此又曰吾父平生无它廉退二字而巳
夫不受金不觅举士之常事非卓行也掲常事为卓
行乌虖世变为之也君之所自守岂非浇薄之祥
瑞叔季之廉退欤然而荣途华𮜿梦想绝企先畴旧
庐尺寸不増老选调位不足逹志殁岭表禄不足返
丧乌虖廉退为之也铭曰 吾尝游君兄弟之间长
君彬彬少君谦谦然寕得无一名之遂翁源有终身
之淹嗟夫𢌿不肖者常丰予善人者常廉莫致诘于
茫昧庶乎有光扵幽潜
亡室
福清林氏自南度百年号礼法家居曽祖遹龙图阁
直学士祖埏知沅州父瑑今为朝请大夫直秘阁为
余妻十九年余宦不遂江湖岭海行路万里君不以
远近必俱尝覆舟嵩滩十口从死𫉬生告身槖装漂
失且尽余方窘挠君夷然如平时又尝泛漓江柁析
舟漩危在𣊬息君亦无怖容余贫居之日多君节缩
营薪水未尝叹不足即有禄米君奉养服用一不改
旧盖其俭至惜一钱然于孤遗则抽簪脱珥无所吝
其仁至不呵叱奴婢然家务
易粗细不戒而集余
历官行已退休之念常勇于进为澹泊之味每𬪩于
酣鬯者君佐之也余调建阳令君已胃弱恶食抵官
且愈矣复感风
神色逾好不类病人余垂满君若
脾浅饵岁丹黄芽百粒不止既丞父老芗炬环匝县
门膜拜所谓佛者为君祈安既逝邑人相吊如䘮亲
戚既讣乡之贤士大夫皆言余曰孝敬慈顺可为内
则者今亡矣君讳节封孺人生于庚戌十一月十七
日殁于戊子七月六日年三十九明年小祥之翌日
壬申葬于夀溪西刘之原男曰昌既冠曰昇女曰靖
曰蘩昇与二女皆夭庶生一男一女尚㓜初秘阁公
与黄宜夫人妇贤闻一时君清约似父淑媛肖母归
余之年黄宜人卒又三年舅侍郎卒执䘮毁瘠泣慕
终身事姑太硕人㳟敬处妯娌柔顺待族戚有恩意
故自返柩至封坎六亲之𡘜者哀而秘阁公与吾母
之悲愤伤痛𬨨时而未平焉君有至性忠孝大指皆
暗与吾徒合往年虏骑大入余当从主帅督战君适
患悬痈呻呼聒邻壁余从豫未发君曰父病小挠虏
入大耻若之何以小妨大也余婗其言即日渡江临
绝尚惓惓姑父又以昌属余不忍讳余曰鳏余身拊
而子不使君有遗恨也君颔之而暝及是为双圹复
为舍以读书休息而今而后可以修身俟命矣乃
纳石藏中铭曰 黔娄于陵仲子之妻远矣世之妇
人鲜不以富贵利逹望夫子也君则异是以廉退为
耆好以义命为限止也然彼健而此废彼夀而此天
者则又何理也嗟嗟乎君行路之所哀况恩谊与伦
纪也夫既无𫉬于彼则宜有传于此也乌虖悲夫
后村先生大全集
之一百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