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春秋/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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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孝明皇帝
编辑天保元年,皇太子岿即皇帝位,即位之元年,尊祖母龚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为皇太后,所生曹贵嫔为皇太妃。
立东阳王琮为皇太子,琮字温文,性宽仁有大度,倜傥不羁,博学有文义,兼善弓马,遣人伏地著帖,琮驰马射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初封东阳王,至是立为皇太子。
立王子𤩽为义兴王。𤩽字钦文,明帝第二子也,幼有令誉,能属文,位荆州刺史,颇有能名,崔弘度兵至鄀州,𤩽惧,与叔父严奔于陈,陈主以为侍中、安东将军、吴州刺史,甚得物情,三吴父老皆曰:“吾君之子也。”及陈亡,吴人推为主,吴人见梁武、简文及宣明二帝兄弟中并第三而践尊位,𤩽自以明帝第三子,深自矜负,有谢异者,颇知废兴,梁陈之际,言无不验,江南人甚敬信之,及陈主被擒,异奔于𤩽,由是益为众所归,褒国公宇文述以兵讨之,𤩽遣王褒守吴州,自将拒述,述遣兵别道袭吴州,褒衣进士服,弃城而遁,𤩽众闻之,悉无斗志,与述一战而败,𤩽将左右数人逃于太湖,匿于民家,为人所执,送述所,斩之长安,年二十二。
以柱国蔡大宝为司空、中书监,王操为尚书仆射。帝册授宝司空、中书监、中权大将军、领吏部尚书,宝固让司空,许之,加特进。
以散骑常侍蔡大业为都官尚书。大业字敬道,大宝之弟,有至行,父没,居丧过礼,性宽恕,学涉经史,有将命材,屡充使诣北朝,初命以西中郎将参军,随宣帝之镇,及践阼,历尚书左丞、开远将军、监利郡守、散骑常侍、卫卿,帝嗣位,迁都官尚书,除贞毅将军、漳州太守,入为左民尚书、太常卿。
以柳洋为吏部尚书。洋,河东解人,祖惔,尚书左仆射,父昭,中书侍郎。洋有文学,以礼度自拘,与王湜俱以风范方正为当时所重,位至吏部尚书,出为上黄郡守,梁国废,以郡归隋,授开府仪同三司,寻卒。
以袁敞为吏部郎。敞,陈郡人,祖昂,司空,父士俊,安城内史。敞少有器量,博涉文史,以吏部郎使诣周,时主者以敞班在陈使之俊,敞固不从命,主者诘之,敞对曰:“昔陈之祖父,乃梁诸侯之下吏也,弃忠与义,盗有江东,今大周朝字万国,招𢹂以礼,若使梁之行人在陈之后,便恐彝伦失序,岂使臣之所望焉!”主者不能屈,遂以报奏,武帝善之,乃诏敞与陈使异日而进,还以称旨,迁侍中,转左民尚书,以后帝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终于谯州刺史,子谧、谦。
以甄诩为中书舍人。诩,玄成之子,少沉敏,闲习政事,历中书舍人、尚书左丞,从后帝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终于太府卿。
为韦琳为中书舍人。琳,京兆人,南迁于襄阳,天保中为中书舍人,博学有才藻,善剧谈,好臧否人物,众畏其口,常拟孔稚珪,尝为《䱉表》以托剌当时,其词曰:
臣䱉言:伏见除书,以臣为糁熬将军、油蒸校尉、臛州刺史,脯腊如故,肃承明命,灰身屏息,凭弄临鼎,载兢载惕,臣闻“高沙走姬,非有意于绮罗[1];白绡女儿,岂期心于珠翠[2]?”臣美愧夏鳣,味惭冬鲤,常恐鲐服之讥,惧贻鳖岩之诮,是以漱流湖底,枕石泥中,不意高赏殊弘,曲蒙钧拔,遂得超昇绮席,黍预玉盘,爰厕玳筵,猥烦象筋,泽覃紫腴,恩加黄腹,方当鸣姜动桂,纡苏佩橖,轻瓢才动,则枢槊如云,浓汁暂停,则兰膏成列,宛转绿齑之中,逍遥朱唇之内。衔恩噬泽,九殒弗辞,不任屏营之诚,谨到铜铛门,奉表以闻。 诏答曰:省表,具知卿池沼搢绅,陂渠俊乂,穿蒲入荇,肥滑有闻,允堪玆选,无劳谢也。
时人恶之,或以讥诮闻孝明,亦弗之罪也,其文传于江表。
以蔡允恭为著作佐郎。允恭,大宝之子,美姿容,工为诗,最知名。起家著作佐郎、太子舍人,梁亡入陈,拜尚书库部郎,陈亡入隋,授起居舍人,炀帝有所赋,必令讽诵,遣教官人,允恭耻之,数称疾。授内史舍人,俾入宫,固辞,繇是踈斥,帝遇弑,经事宇文化及及窦建德,归唐,为秦王府参军、学馆学士,贞观初,除太子洗马,卒,著《后梁春秋》。
以东阳王师徐岳为太子詹事。岳,尚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简肃公勉之少子,度支尚书矩之弟也,少方正,博通经史,初为东阳王琮师,琮为皇太子,授詹事,及嗣位,除侍中、左民尚书,俄迁尚书仆射,从后帝入隋,授上开府仪同三司,终于陈州刺史,子,凯秘书郎。
以秘书郎王衡为太子洗马。衡,尚书令操之子也,操七子,衡最知名,有才学,起家秘书郎,历黄门郎。
以沈君公为义兴王师。君公,吴兴人君游之弟,有干局,美风仪,文章典正,特为帝所重,历中书黄门侍郎、御史中丞,自都官尚书为义兴王𤩽师,从𤩽奔陈,授侍中、太子詹事。隋平陈,以𤩽同谋,度江伏诛。
夏五月,太皇太后龚氏崩,谥曰元太后。
秋九月,皇太妃曹氏薨,谥曰孝皇太妃。
二年春正月,皇太后王氏崩,谥曰宣静皇后。
领军将军薛晖卒,赠开府仪同三司,有六子,建子尚知名。
三年春二月,中书监蔡大宝卒。大宝卒,帝哭之恸,自卒及葬,三临其丧,赠司徒,进爵为公,谥曰文凯,配飨中宗宣皇帝庙。大宝性严整,有智谋,雅达政事,文词赡速,国之章表,书记教令诏册,并大宝专掌之,宣帝推心委任,以为谋主,时人以帝之有大宝,犹刘先主之有孔明焉,所著文集二十卷,及尚书义疏,并行于世,有四子,次子延寿。
四年夏,陈主蒨殂,太子伯宗立。
吏部尚书王㳬卒于周。㳬于天保四年使诣周,卒于宾馆,赠侍中、右光禄大夫,子瓘,有文词,黄门侍郎。
周遣使来征沉重。周武帝以重经明行修,廼遣宣纳上士柳裘至梁征之,仍致书曰:“皇帝问梁都官尚书沉重。观夫八圣六君,七情十义,殊方所以,会軓异代,于是率由,莫不趣大顺之遥途,履中和之盛致,及青缃起焰,素箓从风,文逐世踈,义随运舛,大礼存于玉帛之间,至乐形于锺鼓之外,虽分蛇聚纬,郁郁之辞,盖阙当涂,典午抑抑,之旨无闻。有周开基,爰踪圣哲,拯苍生之已沦,补文物之将坠,天爵具修,人纪咸理,朕夤奉神器,恭维宝阙,常思复礼殷周之年,迁化唐虞之世,惧三千尚乖于治俗,九变未叶于移风,欲定书一之文,思杜二家之说,知卿学寇儒宗标士,则卞宝复润于荆阴,隋照更明于汉浦,是用寤寐增劳,瞻望轸念,爰致束帛之聘,翘车之招,所望凤举鸿骞,俄而萃止,明斯隐滞,合彼异同,上庠弗坠于微言,中经罔阙于逸义,近取无独善之讥,远应有兼济之美,可不盛欤!昔申培鲐背,方辞东国,公孙黄发,始造西京,遂使道为萟基,功参治本,今者一征諌兼其二,若居形声,而去影响,尚迷邦而忘观国,非所谓也。”又敕襄州总管卫公直敦喻遣之。在途供给,务从优厚。保定末,重至京师,诏令讨论五经并校定钟律。天和中,复于紫极殿讲三教义,朝士、儒生、桑门、道士至者二千馀人,重辞义优洽,枢机明辩,凡所解释,咸为诸儒所推。六年,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露门博士,仍于露门馆为皇太子讲论。
遣杜元茂等城安湘。先是,帝遣杜元茂、神僧训等帅师城渐水以东,陈刺史符元举启闻,陈寓书于周冢宰宇文护曰:“国有三庆,民有四安,所谓通和,是由邻睦,况周陈款好一纪,于兹怀抱,相期百世,远灌瓜之美,久敕边吏拾橡之尤,想应无忽。梁氏以渐水东为安湘水小郡,宜立巴州,多历年所,此于荆部,本包分界,近得刺史。”符元举启称:“萧岿忽遣杜元茂、神僧训等将率人马逾淄涉澌、便置城隍,谋为侵䡃,适荷陵德,合州见远,不容今眷,仍纵萧氏。元举累移论及翻相河汉,更往研问,便聘锋镝,彼军人恃勇,遂致俘擒,闻此纷纭,甚以惊叹,其商奄馀孽,才力甚微,为暴边城,良凭大国,但情均忌器,不可加兵,便敕军司,以礼相放,且前岁所大疆城,本以南平等五郡轮荐贵朝,至如安湘既属巴郡,幸承邻惠,无俟涉言,放下渐东,唯如澧北,政是标其大桶属荆州之界耳,彼此方申,分好义绝规图,所贵唯和,所重唯信,夫以南平等郡地圹民丰,云梦之田楚王为宝,吴当劲蜀,晋拒强秦,资彼山川,并为州镇,朕若弃其仁义,务广封域,宁容延岁?并贡周朝。今者和亲,巳固山岳,而方谋尺寸之土,用益蒹葭之地哉,幸非穷疾相见,鉴容江陵小寇尔。虔刘前至之言,或相诬罔一二,因使人宇文平口,具其怀耿,故此相白。”
五年夏五月,陈湘州刺史华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内附。华皎,晋陵暨阳人,世为小吏,梁代为尚书比部令史,候景之乱事景之党王伟,陈武帝南下,文帝为景所囚,皎遇文帝甚厚。及景平,文帝为吴兴太守,以皎为都录事,深见委任。及文帝平杜龛,仍配以甲兵,御下分明,善于抚接,解衣推食,多少必均。天嘉元年封怀仁县伯,王琳东下,皎随瑱拒之,琳平,知江州事,后随都督吴明彻征周迪。迪平,以功进爵为侯,仍授都督、湘州刺史。皎起自下吏,善营产业,又征川洞务,致铜鼓及生口并送都下。废帝即位,改封重安县公,韩子高诛后,皎内不自安,光大元年,密启求广州,以观时主意,宣帝伪许之,而诏书未出,皎亦遣使勾引周兵,又崇奉帝为主,送其子宣响为质,仍请伐陈,帝授皎司空、巴州刺史,戴僧朔衡阳内史,任蛮奴巴陵内史,潘智虔岳阳太守,章昭裕杜阳太守,曹宣湘东太守,钱明并隶于皎,又长沙太守曹庆等本隶皎下,亦为之用。戴僧朔,吴郡钱塘人也,有膂力,勇健善战,族兄右将军僧锡甚爱之。僧锡年老,征讨恒使僧朔领众,平王琳有功,僧锡卒,仍代为南丹阳太守,镇采石,从征留异侯安都于岩下,出战为贼斫伤,僧朔单刀步援,以功除壮武将军、北江州刺史、领南陵太守,又从周迪有功,迁巴州刺史、假节将军如故。
六月,彗星见犯上将,长一丈。闰六月,岁星太白合在柳,占云:“太白为兵象,柳为周分,占为内兵。”又曰“主人凶忧失城”,此为周师丧败、元定被擒、殷亮诛死、及帝失长沙巴陵河东诸郡之应。
帝遣柱国王操帅师,会周宇文直、元定、权景宣,与陈师战于沌口,败绩,大将军李广死之。皎既内附,陈虑皎先发,乃前遣湘州刺史吴明彻率众三万,乘金翅直趋郢州,又遣淳于量率众五万乘大舰以继之,又令杨文通、黄法慧、章昭达、程灵洗等絫谋讨皎,皎求救于周,使者至长安,帝亦上书言状,且乞师,于是周武帝遣其弟卫国公宇文直、长湖公元定、荆州总管权景宣率人马三万来赴,帝遣柱国王操等率水军二万,与皎俱会于夏口。直令定率少骑数千围郢州,吴明彻等水陆来拒,以定巳渡江,势分,遂先与水军交战,皎以大舰载薪,因风放火,俄而风转自焚,大败,皎与僧朔单舸奔江陵,定无复船渡食,尽被执,而李广先登,力战,及皎军败,亦为明彻所擒,将降之,李广辞色不屈,遂被害,赠太尉、追封建兴县公,谥曰忠武。由是长沙巴陵并陷于陈。直字豆罗突,周文帝之子、武帝之母弟也,性浮诡,贪狠无赖,魏恭帝三年封秦郡公,武成初进卫国公,建德三年进爵为王,以愤怨谋反诛。定字愿安,河南洛阳人,有勇略,每战必陷阵,然未尝自言其功,以襄虏将军从魏孝武西迁,封高邑县男,进封长湖郡公,既被陈人所执,送诣丹阳,居数月,忧愤发病卒。景宣字晖远,天水显亲人,晓兵权,有智略,以攻拔襄阳城功,封显亲县男,进爵千金郡公。沌口之战,以骄纵纳贿,将士莫肯用命,致败,宇文直欲绳以军法,朝廷赦之,寻卒。明彻字通昭,秦郡人也,雅性刚直,微涉书史,孤虗遁甲,略通其妙,颇以英雄自许,陈武深奇之,以平杜龛功,封安吴县侯,进爵南民平郡公,统众北伐,败于清口,为周将王軓所擒,以忧愤遘疾,卒于长安。
帝杀柱国殷亮。宇文直以军败惧罪,乃归罪于柱国殷亮,帝虽以退败不独在亮,然不敢违命,遂诛之。
陈吴明彻陷河东,守将许孝敬死之。孝敬,吴人,小名嗣儿,劲勇过人,为宣帝时骁勇,以大将军守河东,吴明彻乘胜来攻,既无救援,城陷,为明彻所擒,遂戮于建康市,赠车骑大将军。
东平王岌薨,诏赠司空,谥曰孝。
六年,陈吴明彻寇京师,仆射王操及周副总管高琳击败之。时吴明彻进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帝与江陵总管田弘出保纪南城,以避其锐,唯王操与琳固守江陵三城以抗之。昼夜拒战,凡经十旬,军主马武、吉彻等击,明彻败之,明彻退保公安,帝乃还江陵。琳字季珉,其先高句丽人也,以宁朔将军从魏孝武西迁,拒高欢有功,封钜野县侯,进封犍为郡公,及拒退明彻,帝表言其状,乃进授大将军,卒赠本官,谥曰襄。
冬十一月,陈安成王顼废其主伯宗为临海王。
七年春正月,陈主顼立。
左民尚书蔡大宝卒,诏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简,有五子,允恭最知名。
尚书仆射刘盈卒。盈,彭城人,以西中郎将、录事参军随宣帝之镇,有器度,勤于在公,宣帝之军国经谋,颇得参预。历黄门郎、中书监、雍州刺史、尚书仆射,卒赠本官,第三子然于时颇知名,隋鹰击郎将。
度支尚书傅准卒。准,北地人,祖照,金紫光禄大夫,父谞,湘东王外兵参军,凖有文才,善词赋,以西中郎参军随宣帝之镇,官至度支尚书,卒赠太常卿,谥曰敬康,所著文集二十卷,有二子,曰秉、曰𢩫,并材兼文史。秉尚书右丞,𢩫中书舍人、尚书左丞。
八年春正月。
九年,陈遣章昭达寇京师,王与陆腾、李迁哲等击破之。陈遣昭达率众五万、船舰二千来寇江陵,帝告急于襄州,宇文直遣大将军赵訚、李迁哲等率步骑赴之,并受江陵总管陆腾节度,迁哲率其所部守江陵外城,陈将程文季、雷道勤夜来掩袭,迁哲等惊乱不能抗御,腾夜开门出甲士,奋击,大破之,陈人奔溃,道勤中流矢而毙,文季仅以身免,虏获三百馀人。陈人又决龙川宁邦堤,引水灌江陵城,城中惊扰,迁哲乃先塞北堤以止水,又募骁勇出击之,频有斩获,众心稍定,俄而敌入郭内,焚烧民家,迁哲自率骑出南门,又令步兵自北门出,两军合势,首尾邀之,陈人复败,多投水而死。是夜,陈人又窃于城西堞,以梯登者巳数百人,迁哲又率骁勇捍之,陈人复溃,俄而大风暴起,迁哲乘訚出兵击其营,陈人大乱,杀伤甚众,陆腾复亲率将士战于西堤,破之,斩首数千级,陈人乃遁。昭达字伯通,吴兴武康人也,性倜傥,轻财尚气,天嘉元年追论长城之功,封欣乐县侯,进封邵陵郡公,卒赠大将军。腾字显圣,代人也,少慷慨有大节,以平李广嗣功,封上庸县公,进位柱国、大司空,卒谥曰定。迁哲字孝彦,安康人也,少修立,有识度,慷慨善谋略,以讨蛮酋蒲微功,封西城县公,进爵安康郡公,卒赠金州总管,谥曰壮武。
陈人寇青泥,大将军许世武赴援,败绩。时帝与周军大蓄舟舰于章陵之青泥中,(章)昭达分遣偏将钱道戢等乘轻舟袭之,焚其舟,帝遣大将军许世武赴援,周兵又于峡下南岸筑垒,名曰安蜀城,下江上,横引大索,编苇为桥,以度军粮。昭达乃命军士为长戟,施于楼船之上,仰割其索,索断粮绝,因纵兵以攻,城乃陷。世武,孝敬之子,少袭父为大将军,好勇不拘行检,重宾客,施与不节,资产既尽,郁郁不得志,遂谋奔陈,事觉伏诛。
度支尚书宗如周卒。如周,南阳人,有才学,容止详雅,以府僚随宣帝,历黄门散骑、列卿,后至度支尚书。如周面狭长,以《法华经》云“闻经随喜,面不狭长”。(宣帝)尝戏之曰:“卿何为谤经?”如周踧踖自陈不谤。宣帝又谓之如初,如周惧,出告蔡大宝,大宝知其旨,笑谓之曰:“君当不谤,馀经政应不信法华耳。”如周乃悟。又尝有人诉事于如周,谓为经作如州官也,其有屈滞,故来诉如州官。如周曰:“尔何小人?敢呼我名?!”其人惭谢曰:“秪言如州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不唤如州官作如周。”如周乃笑曰:“命卿自责,见侮反深。”众咸服其宽雅。有七子,希颜、希华知名。希颜有文学,仕至中书舍人;希华博通经术,为荆楚儒宗。
十年冬十二月,周以基、平、鄀三州来归。初华皎、戴僧朔与陈人战败,率其麾下数百人归于帝,帝以皎为司空,封江夏郡公;以僧朔为车骑将军,封吴兴县侯。皎因朝周,至襄阳,谓宇文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诸郡,民少国贫,朝廷兴亡继绝,理宜资赡,岂使齐桓楚庄独擅救卫复陈之美?望藉数州,以裨梁国。直然之,乃遣使言状,周武许之,诏以基、平、鄀三州归之于帝。
十一年春正月。
十二年,散骑常侍沈君游卒。君游,吴兴人,祖僧畟,左民尚书,父巡,东阳太守,君游博学有词采,位至散骑常侍,卒有文集十卷。
十三年夏五月,周废佛道二教。初,周武定三教先后,以儒为先,道为次,释为后,至是遂禁佛、道二教,经像悉毁,沙门、道士并还俗。时江陵大明寺乃宣帝所建,以旃檀像归之;而天皇寺明帝置也,内有柏堂,张僧繇为画卢舍那佛及仲尼十哲,帝怪问:释门如何画孔圣?僧繇曰:后当赖此耳。及是废灭佛法,焚天下寺塔,独以此殿有宣尼像,乃不令毁拆。
十四年,侍中、尚书令王操卒。初,吴明彻来寇,帝出顿纪南,操抚循将士,莫不用命,明彻既退,江陵获全,操之力也。迁侍中、中卫将军、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参掌选事、领荆州刺史。操既位居朝右,每自挹损,深得当时之誉,及卒,帝举哀于朝堂,流涕谓其群臣曰:“天不使吾平荡江表,何夺吾贤相之速也?!”及葬,亲祖于瓦官门,赠司空,进爵为公,谥曰康节。
十五年,帝至自周。周武帝平北齐,得传国玺,至邺朝贺,帝入周畿,大冢宰命有司致积,其饩五牢、米九十筥、醯醢各三十五瓮、酒十八壶、米禾各五十车、薪刍各百车,既至,大司空设九傧,以致帝束帛乘马,设九介以待之,礼成而出。明日,帝朝,受享于庙,既致享,大冢宰又命一公玄冕乘车,陈九傧,以束帛乘马,致食于宾,及宾之从各有差,致食讫,又命公一人,弁服乘车,执贽,设九傧,以劳宾,帝设九介,迎于门外。明日,朝服乘车,还贽千公。公皮弁迎于大门,授贽受贽并于堂之中楹。又明日,帝朝服,设九介,乘车傋仪卫,以见于公,事毕,公致享。明日,三孤一人又执贽劳于帝。明日,帝还贽。又明日,帝见三孤,如见三公。明日,卿一人又执贽劳帝,见卿又如三孤。于是三公、三孤、六卿又各饩宾,并属官之长为使,牢米束帛同三公。周武虽以礼接帝,然未之重也,帝知之,因宴承间,乃陈其父荷太祖拯救之恩,并叙二国艰虞唇齿犄角之事,辞理辩畅,因涕泗交流,周武为之㱆欷,自是大加赏异,礼遇日隆。后武帝大会群臣及诸蕃客,齐氏故臣吒列长乂亦预焉,武帝指谓(梁)帝曰:是登陴骂朕者也。帝曰:长乂未能辅桀,翻敢吠尧?武帝大笑。及酒酣,武帝自弹琵琶,令故齐主高纬起舞,达磨支、故安德王延宗悲不自胜,舞讫,仍谓帝曰:当为梁主尽欢。(梁)帝乃起请舞,武帝曰:梁主乃能为朕舞乎?帝曰:“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周武大悦,赐杂缯万段、良马数十疋,并赐齐后主妓妾,及常所乘五百里骏马,遣归国。止帝手曰:“待破突厥,必送梁主归江东。”帝经途古迹,莫不驻马赋诗,以叙其怀,至于江陵,凡三十首。
十六年,以都官尚书沉重为太常卿。重自以入周既久,且年过时制,表请还梁,周武帝优诏答之曰:“开府汉南杞梓,每轸虗衿,江东竹简,亟疲延首,故束帛聘申,蒲输征伏,加以梁朝旧齿,结绶三世,沐浴恩光,秪承宠渥,不忘恋本,深足嘉尚,而楚材晋用,岂无先哲,方事求贤,义乖来肃。”重因请,乃许焉,遣小司门上士杨注送之梁主,(梁)帝拜至散骑常侍、太常卿。
夏六月,周主邕殂,太子赟立。
十七年春二月,周主赟传位于太子周。
中书黄门侍郎范迪卒。迪,顺阳人,祖缜,尚书左丞,父胥,鄱阳内史,迪少机辩,善属文,历中书黄门侍郎、尚书左丞、散骑常侍,天保十七年卒,有文集十卷,子裒。
十八年,是岁为周宣帝大像元年,先是周武帝改元为宣政,帝离合其字为宇文亡曰,其年六月,周武果崩,至是,帝复离合大象二字为天子冢,明年,周宣亦崩。
十九年夏五月,周主赟殂。
柳庄聘于周,时周宣帝崩,诏以隋文辅政,帝令庄奉书入关,时三方构难,隋文惧帝有异志,及庄还,谓帝曰:“孤昔以开府从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时艰猥蒙顾,托中夜自省,实怀惭惧,梁主奕叶重光,委诚朝廷,而今巳后,方见松筠之节,相与共保岁寒耳,若还本国,幸申孤此意于梁主也。”遂执庄手而别。时梁之将帅咸潜请兴师,与尉迟迥等为连衡之势,进可以尽节于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唯帝疑为不可,会庄至自长安,具申隋文结托之意,遂言于帝曰:“昔袁绍、刘表、王陵、诸葛诞之徒,并一时之雄杰也,及据要害之地,拥哮阚之群,功业莫建,而祸不旋踵者,良由魏武、晋氏挟天子保京都,伏大义以为名,故能取威定霸,今尉迟迥虽曰旧将,昏耄已甚,消难王谦,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况山东庸蜀从化,月近周室,之恩未信,在朝将相多为身计,竞效节于杨氏,以臣料之,迥等终当覆灭,隋公必移周国,未若保境息民,以观其变。”帝深以为然,众议遂止,未几消难奔陈,迥及谦相次就戮,帝谓庄曰:“近者若从众人之言。社稷已不守矣。”隋文践阼,庄又入朝,隋文深慰勉之,及为晋王广纳妃于梁,庄因是往来四五反,前后赐物数千段,广运元年迁太府卿,及梁亡,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寻除给事、黄门侍郎,并赐以田宅。
二十年春二月,周隋王坚称皇帝。
隋遣使来聘。隋文既践极,思礼弥厚,遣使赐金五百两、银千两、布帛万疋、马五百疋。
都官尚书王湜卒。湜,㳬之弟,方雅有器识,位至都官尚书,天保二十年卒,子怀,秘书郎,隋沔阳令。
二十一年春正月,陈主顼殂,太子叔宝立。
隋遣使来逆(梁)帝女。隋炀帝萧皇后,(梁)明帝之女也,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后以二月生,由是季父东平王岌收而养之,未几,岌夫妻俱死,转养舅氏张轲家,然轲甚贫窭,后躬亲劳苦。隋炀为晋王,隋文将为王选妃于梁,遍占诸女,皆不吉,帝迎后于舅氏,令使者占之,曰吉,于是遂备礼纳后,策为王妃。后性婉顺,有智识,好学解属文,颇知占侯,隋文大善之,(晋)王(杨广)甚宠敬焉,及嗣位,诏曰:“朕祗承丕绪,宪章在昔,爰建长秋,用承飨荐,妃萧氏夙禀成训,妇道克修,宜正位轩闱式,弥弘柔教,可立为皇后。”帝每游幸,后未尝不随从,时后见帝失德,心知不可,不敢厝言,因为《述志赋》以自寄,其词曰:
承积善之馀庆,借箕帚干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于先灵,廼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𡨋,虽自强而不息,亮愚蒙之所滞,思竭节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寔庸薄之多幸,荷隆宠之嘉惠,赖天高而地厚,属王道之升平,均二仪之覆载,与日月而齐明,廼春生而夏长,等品物而同荣,愿立志于恭位,私自兢于戒盈,孰有念于知足,苟无希于滥名,惟至德之弘深,情不迩于声色,感怀旧之馀恩,求故剑于宸极,叨不世之殊盼,谬非才而奉职,何宠禄之逾分,抚胸襟而未识,虽沐浴于恩光,内惭惶而累息,顾微躬之寡昧,思兮淑之良难,实不遑于启处,将何情而自安,若临深而履薄,心战栗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虑处满而防溢,知恣夸之非道,乃摄生于冲谧,嗟宠辱之易惊,尚无为而抱一,履谦光而守志,且愿安乎容膝,珠帘玉箔之奇,金屈瑶台之美,虽时俗之崇丽,盖吾人之所鄙,愧𫄨绤之不工,岂丝竹之喧耳,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恶之由巳,荡器烦之俗虑,乃伏膺于经史,综箴诫以训心,观女图而作軓,遵古贤之令范,冀福禄之能绥,时循躬而三省,览今是而昨非,嗤黄老之损思,信为善之可归,慕周姒之遗风,美虞妃之圣则,仰先哲之高才,贵至人之休德,质菲薄而难踪,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实礼义之所遵,虽生知之不敬,庶积行以成仁,惧达人之盖寡,谓何求而自陈,诚素志之难凭,同绝笔于获麟。
及帝幸江都,臣下离贰,有宫人白后曰:“外闻人人欲反。”后曰:“任汝奏之。”宫人言于帝,帝大怒曰:“非所宜言!”遂斩之。后人复白后曰:“宿卫者往往偶语谋反。”后曰:“天下事一朝至此,势已然无可救也,何用言之?徒令帝忧烦耳。”自是无复言者。及宇文氏之乱,随军至聊城,化及败,没于窦建德,建德妻曹氏妒悍,炀帝妃嫔美人,并使出家,并后置于武强县,是时突厥处罗可汗方盛,其可汗敦即隋义城公主也,遣使迎后于洛州,建德不敢留,遂携其孙正道及诸女入于虏庭,大唐贞观四年破突厥,皆以礼致之归于京师,赐宅于兴道里,二十一年殂,诏以皇后礼于扬州合葬于炀帝陵,谥曰愍。
封皇子景临海王、彖晋陵王、珣南海王、玚义安王、瑀新安王。璟等入隋,璟历朝议大夫、尚衣奉御、秘书监。瑑子钦,贝州刺史。珣历左光禄大夫、梁国公,食邑三千户,赠迁州刺史,子钜、钧。钜小名藏嗣,为梁公,炀帝甚昵之,以为千牛,与宇文晶出入宫掖,伺察内外,每有游宴,钜未尝不从,遂于宫中多行淫秽,江都之变,为宇文化及所杀。钧终唐太子率更令。钧生渝州长史灌,灌生嵩,相玄宗,年逾八十卒,赠开府仪同三司,二子:华、衡。华相肃宗,为李辅国所忌,贬峡州司马,卒,二子:恒、悟。恒为殿中侍御史,恒生俛,相穆宗,以太子太傅卒于家。悟为大理司直,悟生仿,相僖宗,以鲠直为权近所忌,以司空兰陵侯卒,年八十。衡尚新昌公主,为太仆卿、驸马都尉,五子:戡、复、异、升、鼎。复相德宗,以废居饶州,卒年五十七,次子湛,湛生寘,相懿宗,无显功,寘生遘,相僖宗,为孔𫁨所谮,赐死。玚,卫尉卿、秘书监,封陶丘侯,初,晋王广欲以其妹兰陵公主配玚,隋文帝许之,不果,后适河东柳述,晋王因不悦,及述用事,弥恶之。隋文既崩,炀帝徙述岭表,令主与述离绝,将改嫁之。主以死自誓,表请与述同徙,帝大怒,不从,主忧愤而卒。瑀字时文,九岁封新安王,国除,以女兄为隋晋王妃,故入长安,瑀爱经术。善属文,性鲠急,鄙远浮华,尝以刘孝标《辩命论》诡悖不经,乃著论非之,以为人禀天地而生,而谓之命,至吉凶祸福,则系诸人,今一于命,非先王所以教人者,通儒柳顾言,诸葛颍叹曰:“是足鍼孝标膏肓矣。”晋王为太子,授千牛,即帝位,妃为后,而瑀寖亲宠,频迁尚衣奉御、检校左翊卫鹰扬郎,将感末疾,不呼医,曰:“天若假吾馀年,因得为遁阶矣。”后闻责谓曰:“尔亡国后不安小官,而高为怪语,罪不测。”瑀复治疾良巳。拜内史侍郎,数言事忤旨,稍见忌,遂出为河池郡守,部有钞贼万人,吏不能制,瑀募勇敢士击降之,悉捐赀畜赐有功,又击走薛举数万,唐高祖入京师,招之,挈郡自归,授光禄大夫,封宋国公,拜民部尚书,武德元年迁内史令。帝委以枢筦内外诸务悉关决,或引升御榻,呼曰“萧郎”。瑀自力孜孜,抑过绳违无所惮。上便宜,每见纳用。贞观中,以太子少师、尚书左仆射参预政事,帝尝曰:“武德季,太上皇有废立议,顾朕挟不赏之功,于昆弟弗见容,瑀于此时不可以利怵死惧,社稷臣也。”因此赐诗曰:“疾风知劲艸,板荡识诚臣。”又曰:“公守道耿介,古无以过,然善恶太明,或有时而失。”卒年七十四,诏赠司空、荆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常谥曰肃,帝以其性忌,改谥贞褊,子锐,尚襄城公主,为太常卿。锐孙定,以六州刺史治最,迁户部侍郎、太常卿,以不浼于贼,擢太子少师,卒年七十七,赠太师。
秋九月,江水赤如血,自荆州至建康凡数千里。《洪范五行传》曰:“火水沴也。五行变节,阴阳相干,气色缪乱,皆败乱之象。”《京房易占》曰:“水化为血,兵且起,又曰贤人潜,国家危厥。”异水流赤,不五年而后主入隋不遣,安平王岩等引陈人悉虏江陵男女奔陈,国遂亡,又二年而隋破建康,陈亦亡。
冬十二月,隋罢江陵总管。隋文既纳帝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帝子玚尚兰陵公主,由是渐见亲侍,独孤皇后言于隋文曰:“梁主通家,腹心所寄,何劳猜防也。”上然之,于是罢江陵总管,(梁主)得专制其国。
二十二年,散骑常侍、太常卿沉重卒。天保十九年,重朝于周,归未几卒,年八十有四,隋文帝遣舍人萧子宝祭以少牢,赠使持节上开府仪同三司、许州刺史,重学业该博,为当世儒宗,至于阴阳图纬、道经释典,靡不毕综,又多所撰述,咸得其指要,其行于世者:《周礼义》三十一卷、《仪礼义》三十五卷、《礼记义》三十卷、《毛诗义》二十八卷、《丧服经义》三十五卷、《周礼音》一卷、《仪礼音》一卷、《礼记音》二卷、《毛诗音》二卷。
二十三年,帝至自隋。帝朝于隋,次于郊外,诏平王扬雄、吏部尚书韦世康持节以迎,卫尉设次于驿馆,雄等降就便幕,帝服通天冠、绛纱袌,端珽立于东阶下,西面文武陪侍如梁国。雄等立门右,东面帝摄,内史令柳顾言出门请事,世康曰:“奉诏劳于梁帝。”顾言入告帝,出迎于馆门之外西面,再拜,持节者导雄与帝俱入,至于庭下,帝北面再拜,受诏讫,雄等乃出于馆门外道右东向,帝送于门外西面,再拜。及奉见,隋文冠通天冠、服绛纱袌御大兴殿,如朝仪,帝服远游冠,朝服以入,吾臣并拜,礼毕而出。先是隋文践极,帝朝于隋,隋文甚敬焉,诏帝位在王公之上,帝被服端丽,进退闲雅,隋文瞩目,百僚倾慕,赐以亿计,月馀归藩,隋文亲饯于浐水之上,至是复朝于隋,赐缣万匹、珍玩称是,及还,隋文亲执手曰:“梁主久滞荆楚,未复旧都,故乡之念,良轸怀抱,朕当振旅长江,相送旋及耳。”帝拜谢而还。
二十四年夏五月,帝崩,葬显陵。是年五月,帝寝疾,临终上表隋文曰:“臣以庸暗,曲荷天慈,宠冠外藩,恩逾连山,爰及子女,尚主婚王,每愿躬擐甲胄,身先士卒,扫荡逋寇,上报明时,而摄生乖舛,遽罹痾疾,属纩在辰,顾阴待谢,长违圣世,感恋呜咽,遗嗣孤藐,特乞降慈,伏愿圣躬与山岳同固,皇基等天日俱永,臣虽九泉,实无遗恨,并献所服金装剑。”隋文览而嗟悼焉。
帝在位二十三年,年四十四,及崩,群臣葬帝于显陵,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帝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四时祭享,未尝不悲慕流涕,性尤俭约,御下有方,境内称治,所著文集及《孝经周易义记》及《大小乘幽微》十四卷行于世。明帝纂业,亲贤并用,将相则华皎、殷亮、刘忠义;宗室则萧欣、萧翼;民望则萧确、谢温、柳洋、王湜、徐岳;外戚则王凝、王诵、殷琏;文章则刘孝胜、范迪、沈君游、(沈)君公、柳信言;政事则袁敞、柳庄、蔡延寿、甄诩、皇甫兹。故能保其疆土而和其人民焉。平、显二陵在荆州城北四十里纪山之阳,梁亡,隋文各给守墓十户,唐韩休二陵碑曰:
有梁拓迹开统,建邦立号,皇业始于尤勤,霸功兴于海县,乃昭事上帝,惠绥远人,文軓通于四表,正朔继乎三代,属天步未夷,皇纲中圯,巨猾开舋,大盗潜移,宗庙鞠为禾黍,衣冠剪为戎狄,则我梁之业将坠于地,国之郊禋盖无主矣,而天未绝商,鼎犹祀夏,炎精翳而复扬,文德懿而方肇,明命斯在,神休允归,则我中宗宣皇帝、世宗明皇帝乘彼乐推、抚其归运者矣。宣皇帝讳詧,明皇帝讳岿,姓萧氏,兰陵中都里人也,房云祚商大火,封宋,功昭华夏之业,德盛明周之礼,故能庆绪崇缅,哲源浩濬,乐叔之封既命,遂列于诸侯,高辛之祚克昌,俱有于天下,始宋公子,食菜于萧国,以得氏,其后居于丰沛,自汉丞相何、侍中彪,奕世载美,不忝前烈。
洎于裔孙整,东晋淮阴令,始渡江,居于南徐州之兰陵焉,整生隽及镕,隽曾孙道成是为齐高帝。镕以四代孙丹阳尹顺之生高祖武皇帝衍,高祖生昭明皇帝统,宣皇帝即昭明皇帝之子,明皇帝即宣皇帝之子也。降元精之吉,乘正阳之气,星斗发祉,日衡兆祥,德叶于天地之和,名书于帝王之簶,故其本枝崇庆,历试肇迹,勿用而履夫重刚,明夷而蒙彼大难,乃鞠旅樊沔,投戈雍梁,政始东国,化行南纪,取长沙而兵不血刃,战江夏而举无遗策,推贤用之而如不及,委政授之而心不疑,诛𤡬羿而廓天关,埽欃枪而清帝座,遂抚方夏,用膺徽号,训兵同于一旅,申命式于九围,克袛上灵之眷,光启中兴之业。斯时也,飞鸿满野,戎马生郊,庭旅荆棘,室同煨烬,由是躬大禹之菲薄,同卫文之节俭,千里襁负,一年成都,适其乐国。归我有道者,盖同于迁豳而居此也。于是蒐梦泽、朝渚宫,五德配天,二郊在国,不失旧物,重睹汉官之仪,叶于新命,还秉宗周之礼,用能布令,结援修好,申盟我誉,延乎四方,人心洽于一德,始则诞受多福,终亦继明皇熙,岂惟敌国挫师,克申威武,信亦强邻结好,芬若椒兰,谨其外虞,弘我邦本,孝心虔于绂冕,俭德过于茅茨,立教以至仁为宗,弘风以清浄为乐,岂非古之聪明神武而不杀者。夫方欲观兵上国,清跸中壤,混一区宇,削平四方,而乾道临于大过,雄图屈于短运,霸功则肇,王业未弘,虽慷慨于当年,竟迟回于卒岁者矣。
呜呼!陵谷骤改,市朝于处,荒坟岿然,蔓艸芜没,孟尝尊贵,独怆雍门之言,魏武英武,空留士衡之吊,有可悲矣。嗣于琮属,金陵毕启,天禄永终,山川不出于伯符,历数有同于归命,终我梁祚,是为虞宾,其天意也?岂人事也。次子珣,梁南海王,隋左光禄大夫、梁国公,食邑三千户,赠迁州刺史,承百祀之重,禀二宗之庆,思昭异代,礼崇备物。子钧,皇朝中书舍人、率更令、崇先弘文两馆学士。钧子灌,皇朝渝州长史、赠吏部尚书。畴其庆灵,俾尔戬谷,盛名昭于海内,高秩谢于人寰,实彰燕翼之宜,克享褒崇之礼。嗣子曰嵩,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兼中书令、河西节度领略度支营田九姓长行转运等副大使知节度事、判梁州事、赤水军使、检校天下诸军兵募健儿使、集贤院太学士、上柱国、徐国公。秉灵迪哲,体道弘正,自我人秀,惟其国祯亮采,而三阶巳平,畴谘而九功式叙,紏易王慝,缉熙邦政,文武体用,清明在躬,地奉紫垣之宠,门延绛河之贵,永言孝思,式昰前烈,虽大统云集,而鸿芬莫记,时逢丧乱,迹昧于亡隋之年,运属光华,功盛于有唐之日,丘墟遂远,碑表莫存,岂使配天之功,不勒于金石,终古之美,永翳于丘山,式继武于烝夷,猈披文于大隧,缅思至道,俯课虗怀,幸陪论政之馀,空愧知音之托,乃为铭曰:
天祚我梁,受命而王,于穆烈祖,昭惟武皇,德配华夏,功成翦商,克受丕祉,弘玆太康,阴极为剥,泰终而否,九伐未修,四郊多垒。戎江孔炽,王室如毁,不有继明,孰彰世祀,四子有命,二宗代兴,历数攸在,天人叶征,灵心允洽,玄德昭升,奄有成命,其归与能。长江作限,上京未复。来念殊邦,思同比屋。拔山虽杜,逝水何速?嗣王不辰,终我天禄。洪惟德门,卓彼孝孙,弼我王道,弘其政源,式播前烈,贻厥后昆,勒玆琬琰,永馥兰荪。巳矣焉哉!昭丘一望尽烟埃,楚塞断兮荆门开。缅千里以环绕,见二陵之崔嵬。铜台虗兮穗帐暗,金扄閟兮黄鸟哀。鸣呼!百年!人畏其神者,岂独轩辕之台。
- 史臣曰:明帝纂承旧业,增修遗构,赏罚得衷,举措有方,密迩寇仇,则威略具举,朝宗上国,则声猷远搌,岂非继世之令主乎?
安成王欣卒。时后立嗣位,赠欣司空,有集三十卷,又著《梁史》百卷,遭乱失本。初,欣以文词擅名,所敌儗者唯河东柳信言,然柳内虽不伏,而莫敢与抗,及闻欣卒,时柳为吏部尚书,宾客候之,见其屈一脚跳,连称曰独步来、独步来,众宾皆舞,忭以为笑乐。
后主
编辑广运元年,隋遣使来锡玺书。后主嗣位,隋文赐玺书曰:
负荷堂构,其事甚望,虽竆忧劳,常须自力,辑谐内外,亲任才良,聿遵世业,是所望也。彼之疆守,咫尺阵人,水潦之时,特宜警备,陈氏皆虽复朝聘,相寻疆场之间,犹未清肃,唯当恃我必不可干,勿得轻人而不设备,朕与梁国,积世相知,重以亲姻,情义弥厚,江陵之地,朝寄非轻,为国为民,深宜抑割,恒加𫗴粥,以礼自存。
又赐梁之大臣玺书,诫勉之。时琮年号广运,有识者曰:“运之为字,‘军𧺆’也,吾君当为军所辵乎?”
以安平王岩为太傅、尚书令。岩以广运二年奔陈,受平东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东扬州刺史,及陈亡,百姓推岩为主,以御隋师,宇文述进至奉公,㻖岩与陈君范等面缚路左,以会稽请降,述许之,开皇八年,伏法于长安。
以吏部郎蔡延寿为御史中丞。延寿,大宝之次子也,有器识,博涉经史,尤善当世之务,尚宣帝女宣成公主,历中书郎、尚书右丞、吏部郎、御史中丞,从后帝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秘书丞,终于成州刺史。
大将军戚昕伐陈公安,不克。后主遣昕以舟师袭陈公安,不克而还,未几梁亡,昕与安平王岩奔陈。昕尝以青龙百馀艘守狼尾滩,以拒杨素,为刘仁恩击败,悉俘其众,素劳而还之。
隋复置江陵总管。
隋来征英王岑。王自以望重属尊,颇有不法,故隋文征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邵公,因留不遣。
大将军许世武伏诛。世武密以城召陈将宜黄侯陈纪,谋泄,后主诛之。
有鸟集帐隅。后主新起后,有鸺鹠集其帐隅,《京房易·飞侯》曰:“野鸟入君室,其邑虗,君亡之他方。”未几帝入隋不遣,而梁亡矣。
二年,江陵寺铜像流汗。初晋永和六年二月八日夜,有像现于荆州北,长七尺五寸,合光趺高一丈一尺,皆莫测其所从也,时大司马桓温镇牧躬事,顶拜沙门昙翼奉安本寺,太元中,尝夜出寺西门,逻者谓人,问而不答,以刀击之铿然,视乃像也,有罽宾僧伽难陀禅师者,多识博观,从蜀来荆,入寺礼像,叹咽久之,翼问其故,曰:“近天竺失之,如何远降此土。”更勘像光背梵文曰:“阿育王造也”。其后历宋、齐、梁,每以放光为瑞,流汗为沴。大定七年,像复流汗,而宣帝崩;天保十五年,明帝迎像入内礼忏,冥感二十三年帝崩。后主移像于仁寿宫,又大流汗,而梁国遂亡。
秋八月,后主大去其国。是年,隋文征后主,率臣下二百馀人朝于长安,江陵父老莫不殒涕,相谓曰:“吾君其不反矣。”隋以后主来朝,遣武乡公崔弘度为江陵总管,将兵戍之,军至郡州,后主叔安平王岩及弟义与王𤩽等惧弘度掩袭之,遣使请降于陈,陈荆州刺史陈慧纪引兵至江陵,岩等率其部众、驱文武男女二万馀口奔陈,隋文闻之,于是废梁国,遣左仆射高频、安集之曲赦江陵死罪,给民复十年,寻拜后主为柱国奉莒国公。
自大定元年岁在乚亥,至广运二年岁在丁未,凡三十有三岁而亡,炀帝嗣位,后主以皇后之故,甚见亲重,拜内史令,改封梁公,梁之宗族缌麻以上,并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后主性澹雅,不以职务自婴,退朝纵酒而已,内史令杨约与后主同列,炀帝令约宣旨诫励,约复以私情喻之,后主答曰:“琮若复事,事则何异于公哉?”约笑而退。约兄素时为尚书令,见后主嫁从父妹于钳耳氏,因谓后主曰:“公帝王之族,望高戚美,何乃适妹钳耳氏乎?”后主曰:“前已嫁妹于侯莫陈氏,此复何疑?”素曰:“钳耳,羌也,侯莫,陈虏也,何得相比?素意以虏优羌劣。”后主曰:“以羌异虏,未之前闻。素惭而止。”后主虽羁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尝与贺若弼深相友善,弼既被诛,复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炀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赠左光禄大夫、于铉位襄城通守、集州刺史。
- 臣曰:后主大去其邦,因而不反,遂为外戚,不事自持,盖亦守满之道也。